“看到了吗,居然是陛下亲自抱回来的。”

    “嘘,小声点,还要不要命了。”门外当值的宫人们细细簌簌地细语着。

    “你要小声自己小声,我才不怕她。一个冷宫的宫女而已,还配得上咱御前的伺候。”

    “啧啧,你真是不知事,被陛下看上的,哪个不是金枝玉贵的贵人。”

    “罪臣之后就是罪人,别人都进宫吃苦。那像她,第一天就攀上陛下了,真是不要脸。”

    不屑的侮辱声源源不断地灌进偏房,小榻上缩着的人眼睫颤颤,不甚安稳。

    倏忽,一阵风从一扇虚关的窗刮进,一声声止不住的咳嗽声从内响起,白云今头疼欲裂地醒来。

    这是在哪?白云今撑起酥软的半身,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若是在家,刚开春的小蒲还会为她点上暖烘烘的金丝炭,思此,白云今笑话了一声自己的矫情。都是罪臣之后了,还奢想什么。

    “还贵人?平白无故杀人的贵人?我呸!”

    “咱们这奴才的命能算命吗,我劝你不要惹祸上身。”

    “小彩子,你还有没有骨头!”门外的争执声越吵越大,全然不顾内里白云今会不会听到,或者说,这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吱嘎——

    推开房门,初春的凉气迎怀而来,白云今被冷得一激。好不容易躺暖的手脚再次被冻得像冰块一样,白云今暗叹了一句不争气。

    “云今见过各位公公,姑姑。不知能否帮云今通报一声。”

    “哼。”

    —

    殿内,影子随着摇曳的烛光忽明忽隐,白云今和两位太监一齐跪在正中。因靠近灯台,白云今从发丝都脚尖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到此景,赵虞像是想起什么陈年往事一样,摩挲着手指。

    “陛下!”一道急呼引回了赵虞的注意力。

    “禀。”

    “她是凶手!是她杀了银浅。”

    “奴是负责冷宫治安的管事太监,今夜带着手下按例巡逻,巡到白云今的房间时,看到一具被簪子插死的尸体,仔细一看,正是银浅的尸体。”

    “公公无凭无据,信口拈来。奴是在浣衣局用过晚饭才去得冷宫,整个浣衣局的人都可以作证,哪有时间做此不逆之事?”

    “这。”

    左边的太监一滞,眼睛有点慌乱地溜溜转,一下子被堵了回去。还没等白云今松一口气,右边的太监阴恻恻地开口:“陛下,奴才们在银浅的房间里,搜到了其勾结三皇子的罪证,还找到一封举报信......”

    “正是关于白公勾结之信,奴猜想,白云今是因报复而痛下杀手吧。”

    “对对对,一点也没错。”左边的太监擦了一额冷汗,连连附和:“快,快呈上来。”

    太监话声刚落,信件就被呈了上来,像是早在此等好白云今的一样,白云今用微尖的拇指指甲抵住食指指腹,疼痛促使着她飞速思考。

    “陛下,可否能请太医前来判断银浅姑娘的断气时间,奴确有不在场时间。”

    祖父的案件蹊跷,事发当时一夜,有无数的证人出来举报,将祖父的勾结之罪定得死死的。其中关窍,白云今不知,因此她只能死死地抓住,她没有时间一点反驳。

    “小苏子,去请太医。”放下信件的赵虞沉吟,让苏公公按白云今的说法去办。

    信上的内容,他已看过多遍,从宫人手中,从学子手中,甚至有从武臣手中,如此漏洞百出的一次举报,竟被那群老臣装聋作哑地糊弄过去。赵虞心生不满,眼神也愈发幽深。

    父皇五年前,突然将年仅十三的他送去远离京城的鹅湖书院,非年非节不得回京,致使他对朝中事务产生脱节,此事怕和这群装疯弄傻的老家伙脱不了关系。

    扑通——

    “陛下,奴恳请陛下为奴做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跪到唇色有点苍白的白云今眼睁睁地看着,刚在房门外侮辱自己的小宫女,扑通一下跪下,不详预感尤生。

    “贱奴金浅,是银浅的姐姐,奴今前往冷宫照看妹妹之时,正巧撞到白云今慌慌张张地离去。”

    “!”

    “请容奴大胆揣测,白云今乃是先杀完我妹妹再赶去用饭,因此浣衣局的证人全然不能作数!”

    “你......”白云今闻言,瞪大了眼睛,蛾眉倒蹙,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还没等白云今辩驳,门口太监高声报:“礼部尚书宫途壁觐见!”

    “传。”御前的苏公公瞧了眼赵虞的脸色,心照不宣地传了命令。

    “陛下!臣刚候于殿外,罪奴白云今证据确凿,陛下何故庇护?”

    “......爱卿,意欲何为啊。”赵虞脸色阴沉,一时间迸发的威严,重重地压在众人身上。

    金浅和两位太监纷纷屈于天威,止不住地发抖。只有礼部尚书宫途壁,硬生生地抗住了这泼天的怒气,努力保持着上身的笔直:“臣只知,国不可无法,有法而不善,与无法等。臣还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陛下一日不罚罪奴白云今,臣一日不起。不仅臣不起,臣之儿孙不起,臣之同僚不起,天下人不起。”宫途壁字字锥心,草率地将白云今堵到天下人的背面,实属恶毒。

    “臣恳请陛下,将罪奴白云今,赐毒......”

    “既然如此,便将白云今打进诏狱,听候圣听。”赶在不可挽回之际,苏公公敏锐且果断地帮白云今解了围,并打破了死局:

    “今夜已晚,陛下还要上朝会,宫尚书也早点安歇吧。”

    —

    朗月倾泻,莹白如毯,皎皎月光照拂大地,却照不亮诏狱这方寸之地。

    白云今强睁着眼睛,努力地盯着远处,诏狱那唯一一抹将熄不熄的灯火,努力让眼泪干透在眼眶中,不留一丝脆弱的痕迹。一日三地,到底何处才有她白云今的一片安身之地?

    开春雨潮,不知多久没换的垫草早早地吸满湿意,白云今躺在上面,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阴冷浸透。

    漆黑的诏狱并不是完全没有声音,细细听去,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呼破空的鞭声,有囚人难掩剧疼的□□,也有声不可闻的喘息、咳嗽声,以及......一阵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

    “......”

    再次发作的高烧将白云今烧得模模糊糊,眼睛一闭一睁之间,赵虞似乎走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

    “嗯。”

    “......”

    “......”又是相顾无言。

    “我是无辜的。”

    ......

    赵虞像是有点不忍,沉默许久后:

    “那簪子被查出是父皇当年赐你的那只。”

    “......”白云今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些天来,她们白家像是被渔网网住,一步一步被捞起的鱼,每一步都让她们更加深陷囹圄,每一步都让她们无法呼吸。

    她就像一条被俘获在岸上的鱼,看似一张一合地喘气活着,其中早就是别人的盘中美餐。

    由于持续高烧,白云今的脑子像被扎进一根钢针,每呼吸一次,钢针就一下一下地刺得更深,恍惚间,白云今像是回到了过去。

    —

    “祖母,祖父!我以后要穿好多好多的衣服,戴好多好多的首饰,吃好多好多的美食!”趴在祖母怀里的小云今天真无邪地对着月亮祈誓。

    “哈哈哈,好好好,祖父还给你找好多好多的郎君,好不好啊。”虽说没有哪个贵族女子招了好多郎君,但不讲理的白相一点也不讲理,乐呵呵地逗着小云今。

    “我还要给蒲草也找好多好多的郎君!”

    “小姐!”

    “哈哈哈哈哈哈,好!”

    —

    “白小姐,我会安排假死,此后你便在江南继续生活。”见白云今神游,赵虞解下玄色大氅披在白云今身上,指尖所触温度让赵虞皱眉。

    “不行。”令赵虞意外,一道绵软却不失坚定的娇音打断了他的话。

    白家,是忠正之家,是谨信之家。家中无子,仅有她白云今一女,但谁又规定女子不如男?若她走了,祖母怎么办,白家怎么办?与其如同丧家之犬,日日闭门躲祸,不如放手一搏,死得光彩。

    既然是诬陷,那必有漏洞,白云今强镇精神:“臣孙请求陛下,查看银浅尸体!”

    —

    寅时刚过,天将微明,白云今和赵虞快步走进诏狱内的停尸间,因时间紧迫,白云今拒绝了赵虞,请太医来看病的提议,她只盼着凶手还没将所有破绽处理干净。

    因保存良好,银浅的尸身并未腐坏,围好面罩后,白云今先一步赵虞走进停尸间。

    说实话,白云今对自己能否找到破绽并没有信心,毕竟她从小是养尊处优的白家大小姐,除了享受,其他事情都不甚精通。

    事实证明,也的却如此,除了学话本里看看伤口,探探口腔,摸摸衣服,白云今此外一窍不通。好在,她终于发现她擅长的东西——被指认是她的簪子。

    簪形流畅,工艺绝伦,所嵌宝石皆是皇家所用,确实是一根皇赐之物。

    可——

    “陛下,你看,这根簪子完美无缺。可奴那根不幸被奴所摔,簪体和点翠都补修过一次,这事京中的金羽铺可以作证。这根不是奴的,是有人嫁祸给奴!”

    白云今话声未落,两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这么晚?白云今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拽住赵虞就往屏风后躲。

    可惜,白云今明显低估了屏风后的空隙。白云今和赵虞就这样身贴着身挤在一起,彼此的吐息互相交融。不知道是被高烧烧得,还是什么,白云今从头红到脚,尤其眼下的艳红,娇艳欲滴,摄人心魂。

    因为眼正对着眼,白云今并没有看到赵虞那比她还红的耳朵。

    或许是有些尴尬,白云今和赵虞不约而同的侧过脸去,但很显然,他们都低估了自己优越的脸型,错开之间,白云今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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