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子最近都快要愁死了,这、这已逝的皇后的传,该怎么编嘛!

    写她靠聪明才智俘获还是太子的先帝芳心?还是写她与先帝的其利断金?又或者写她一人得到鸡犬升天为家族谋利?

    这已经是对一介女流靠嫁人改变命运的赞美了,作为看惯了这些的利益既得利者,陛下应当很满意他的皇兄在里面不可或缺的存在啊!

    怎么将草稿献上去后,不仅被打了回来,还被迫跪着听念圣旨的宫人训斥了自己眼光狭小,阴暗无比足足一个时辰?

    “嘶!”小鱼子还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该啊,我这药可是先帝特批的好用,怎么你用起来竟是这般的龇牙咧嘴?”

    李侍医蹙眉,心道看来先帝还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至少他从未要自己将这药粉调的在温和一些,反而还会不断问自己怎么这药粉效果不如之前的好?

    李侍医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先帝的药就是栗皇后,只要栗皇后在,别说药粉了,就是在地上抓一把土挥上去,先帝照样能活蹦乱跳的。

    “奴怎敢和先帝这种了不起的人物放在一起对比啊!”小鱼子感叹,说来也是,若非是先帝调整了刑罚中的次数以及力度,恐怕小鱼子现在已经被人扔到宫外的乱葬岗了。

    “你可是在为先帝的事烦忧?”

    “正是正是!李侍医您也听说了吗?奴得为栗皇后写传记,奈何奴根据贫瘠的史料记载,写出来的东西总是被陛下打回来,要奴好好想想,再重新写过。”

    “我就是不知道,见到你来找我上药,也该多多少少明白些什么了。”

    李侍医收好东西,他转了转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珠子,最终还是决定尽可能地为这小鱼子指明一条道。

    “我曾听闻宓大人和栗皇后来往颇深,也许你去求见宓大人,兴许能从她的口中,得知一个与你现在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栗皇后?”

    “奴多谢李侍医,此后必定愿为李侍医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下面似乎就会和无人养老送终联系起来,李侍医莫名有些伤感,他扶额随口道:“那宓大人最近好像就在长安城中,大肆采购布匹。你若是担心找不到她在哪?不妨去城中的长安火锦阁看看,也许她就在那里。”

    “李侍医若不弃,奴回来便拜李侍医为干爹,从此为您养老送终!”

    “快去吧。想给我养老的人多得去了呢!就你?”李侍医笑着打量了小鱼子一番,“还得排老长的队呢!”

    有了李侍医的好心透露,小鱼子也终于见着了这位传闻中在太后和先帝之间游走,且不为他们任何一人针对,反而现在还能笑着的宓祎宓大人。

    “宓大人!”小鱼子灵巧地穿过那些站将木台子围的水泄不通的人,一个滑跪,便跪在了宓祎的腿边。

    眼见宓祎一脸诧异,显然是注意到自己了。小鱼子急忙解释起了自己从哪来,以及自己有求于她,愿为其做牛做马这件事。

    “我知道了。可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宓祎一脸无奈地说出了假话。虽然不管什么细节她大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然而她是绝对不能说。

    毕竟前不久她才在梦中将假死逃脱升天的栗皇后疑似有喜一事,告诉了栗皇后前世死前唯一陪伴在其身边的侍女。

    侍女和宓祎关系非同寻常,而且自己同那位侍女正是母女关系。或许这便是侍女自觉宓祎不会骗她自己的原由,便略施小计,让那个喜散了。

    而今还记得曾经切切实实地发生过这回事的,恐怕只有宓祎一人。

    但刘雭也不是吃素的,他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可惜因为心虚,再加上时刻谨记着自己现在是入赘之宾,勉强靠着以色侍人才能获得与栗嬗共寝的机会。

    对于栗嬗承认的好友宓祎。

    哪怕自己不喜其,但也不好亲自下手,只能是找人盯着宓祎,等待宓祎自己踩自己的脚,然后借此落井下石,将其一网打尽,再让金矿顺理成章地易主。

    因此宓祎虽知晓一切,但半字都不能吐露,并且还得为刘雭计划的栗嬗美名咏流传的撰写者——小鱼子,告知他另一个线索。

    “不过宓大人您为何不来一句无可奉告呢?”

    跟在宓祎身边的侍卫试探道。

    宓祎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扭头挥拳为台子上穿着新做的衣服走来走去的女子喝彩。同时也不忘谨慎道:“张张嘴的事,更何况他是在为小嬗撰写传记。能见到她芳名流传,也是一件让人骄傲的美事啊!”

    侍卫没说话,但暗处的有心人却将这件事传给了刘雭。

    而这事传到刘雭耳中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这一天本应是宜远行的好日子,在同栗嬗一起告别前来帮忙打理益昌楼的阿母和阿夕后,刘雭便赶着驴车上路了,目的地不出意外的话,会是大好河山。

    然天公不作美,小鱼子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赶在倾盆大雨代替毛毛雨之前,赶到那宓大人好心告知的益昌楼。

    先前好多天都未曾掉下哪怕一滴天上之水,然而却不知是从哪一天起,便是两天一小雨,三天一大雨的下个不停。

    好在雨来的虽频繁,但并不剧烈。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小鱼子说不定会效仿刚刚在水坑里跳来跳去的孩童,在雨中淋个痛快。

    现在的小鱼子被雨挡住了前进的路,继续行走怕是会沾上些泥泞,不管能不能进到益昌楼里,都不太礼貌。

    小鱼子再三思索,便背着竹筐往不远处,一看就能躲好几个人的大树跑去。

    等他跑进时,这才发现原来早就有人比自己要机灵,已经在树底下躲着了。

    而旁边正是一架驴车,只是那驴此时也解下了绳子,正站立着休息呢。

    小鱼子的眼神很好,在看到驴之后,便看清楚了那树下原来是一男一女,男子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大叶子,为他怀中斜靠着的女子撑着。

    小鱼子悄声走到树底下,只看见了男子俊朗,温柔一闪而过只剩下凉薄的脸。

    他先是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为自己惊扰到他们致歉,但又请求他们能否让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等雨听了他就滚,走。

    男子没有马上搭理小鱼子,他先是抱着怀中被他外衣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往旁边挪了下,然后才对小鱼子点头道:“你随意。”

    这下好了,小鱼子本就有种无名的惶恐,在听到男子竟然真的搭理自己,并且还是那种近乎温柔的回话,小鱼子便开始浑身颤栗,上下两排的牙齿都在打架。

    怎么这么没用啊?小鱼子和男子道过谢后,便在心中暗骂自己的不是。

    不过也奇怪,哪怕是陛下笑着将自己写的先皇后传三番五次的打回来,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索性这雨就和某些人口中的先皇后一样善变,没多久便停了。

    太阳照到地面,并未酷烈到让那些小水洼中的水全都干涸,只留下小土坑,但也没有柔到让地上的泥泞会在人踩过后粘着不放恶心人。

    小鱼子小心打量了一番,自觉可以出发了,便抖着嗓子同好心给自己腾位子不怒自威的男子道别。

    他准备赶紧往益昌楼去。

    许是出了太阳,让小鱼子走得都出了些薄汗,他停下来歇息片刻,想着顺便让鞋底上整理一下,免得让人嫌弃和不悦。毕竟也算是有求于人,不管怎样,都得有个态度不是吗?

    可当他蹲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脱下鞋履准备洗涤鞋底时,却意外发现这里竟然比长安城内的路还要好。

    哪怕他是从树下来出来的,而且是雨一停就走的,可这鞋履也未曾有半分算得上泥泞的玩意。顶多有一些细小的石子卡在里面。

    “这地方和长安城不近不远,怎么这地比长安城内的还要好呢?”小鱼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为了赶上耽搁的那些时间,遇到翻过去就能少走好多路的小山坡,是毫不犹豫的爬坡而去的。

    按理来说,这山坡应该是比路还要容易留下泥泞的。毕竟路是人走出来的,而山坡则是自然生长的。

    “难不成这山坡是假的?”

    小鱼子穿好鞋,费力将自己屁股下面的石头搬起,果真看到了好些草被石头压的七歪八倒的。

    若是石头本就在这里,那草是会避着石头长的。

    可如今石头在这里,可这地下却有些草,还是那种鲜翠欲滴的草!

    这草不夸张的说,甚至比宫中有着许多山水的太液池还要长得好。而且分明是有人每日打理,将它们修整的同一高度!

    小鱼子无端想起了先帝和皇后殒时那鱼戏莲花的鱼洗盆。

    说起来,好像就是那一天,那等了很久的雨,才终于下了下来。

    小鱼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他现在有要紧的事,只能先压下来。

    益昌楼是最近才出名的。

    虽然不在长安城的正中心,但凭借着过硬的菜肴俘获了许多人的味蕾,从此一传十传百,有好些人不惜特意来这里吃上一顿,又心满意足摸着鼓鼓的肚子离去。

    这种耗费时间和精力,且不少人心甘情愿的事。

    小鱼子上一次见到,还是由传雅社的西小茹所带领的。

    说起来,这益昌楼开张,似乎便是请了传雅社的人走了一遭。而火锦阁长安分阁开张时,也请她们去了一趟。

    或许是因为请了她们的这两家店自开张后都开始了风生水起,来往人的络绎不绝。

    在长安城的商贾之中,也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能请得动传雅社,便请她们来一趟。至于要给的那些报酬?

    都是看着来给的。

    毕竟传雅社踢一场球就能引得好些人去看,就是不请她们去当个开张的吉祥物,她们也过得也很好。

    虽然那西小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但仍有人从他人口口相传的辉煌事迹中,再一次喜欢上那位横空出世但又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蹴鞠之星。

    “这便是我们益昌楼的特色,椒麻鸡和椒酒啦!”

    临时掌柜阿夕对此很有自信。毕竟这是栗嬗所喜欢的,其他人必然也会喜欢。

    要是不喜欢?

    不好意思,她们益昌楼不欢迎这种来捣乱的家伙!!

    小鱼子先是朝阿夕笑了下,然后夹起一块椒麻鸡放入嘴中细细品尝。

    宫中的规矩还是那个规矩,或许陛下也不喜欢吃椒,所以仍沿用了先帝定下来的规矩,宫中一律不准出现花椒一类的制品。

    因为这个,从未见过花椒为何物的小鱼子,对其有了个深刻的印象。而今天,似乎正好是他第一次吃到花椒的制品。

    椒麻鸡并不像普通的卤鸡那边油腻,也不想水煮的鸡那般寡淡无味。它的皮之下有一层略厚的透明肉冻,但是当微凉的肉冻进入嘴里后,并不会被里边的温度融化,反而是趁人不备,小心眼地弹了下牙齿,然后才露出里面的鲜辣。

    而那下面的肉,虽然也是用简单的调料煮熟去腥,可似乎是因为会在第一时间放入冰水中泡制,因此肉也是介于松散和紧致之间,在加上那些被油炝过的花椒,以及一些被切成均匀的绿色圆圈的玩意,它们的的味道充满着每一丝肉的缝隙之中,让人不禁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甘愿跑来这里,就为了这一道椒麻鸡……”小鱼子略微有些失神,他刚刚吃的太高兴了,忘记了自己不胜酒力这件事,一下子灌了好几口的椒酒下去。

    他的头脑晕乎乎的,但嘴巴却吐字清楚,要人再给他上一道椒麻鸡。

    阿夕笑道:“这可不行。我们的椒麻鸡可是每人每天只能点一份的。要是您还想吃,可以下次再来,或者我们改日为您送去。”

    听到不能吃了,小鱼子摇摇头,困惑之余也清醒了不少。

    “可是这般好的东西,不应该趁机多卖一些吗?”

    “……”阿夕叹息,“实不相瞒,我们最近的椒麻鸡都被东家心中的大宝贝讨去了。”

    “那、那那大宝贝呢?”

    “走了。”

    “那你们东家不生气吗?”

    小鱼子还以为是东家被人骗财又骗色。

    殊不知,其实是大宝贝靠着除了暖床什么也不会,来混吃又混喝。

    “也跟着大宝贝一起走了。”说道这里,阿夕又有些高兴,为东家栗嬗能游山玩水而高兴。

    “他们要一起去看遍世间的每一处美景!”

    这句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小鱼子的耳中响起。

    人不在这里,出去了,看起来还是出的很远很远的门。自己的线索不就断了?

    小鱼子心如死灰死马当成活马医的问道:“那、那您可知道一些关于先帝和皇后的事迹?”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阿夕挥手叫人来把旁边的桌子收拾干净,以免等下有人来吃饭,看到没有人的地方也如此肮脏,影响他们吃饭的心情。

    小鱼子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把自己从何来,为了什么而来都说了出来。

    毕竟自己又不是做什么坏事,说的夸张一点,他现在是在为皇家办事,无须遮遮掩掩的。

    “原来是这样。”阿夕恍然大悟,她的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好多好多由栗嬗做出来的好事。

    像是给火锦阁带来手艺和会手艺的那些熟悉绣工,让绣工的手不在暴殄天物的劳工,转而开始做起只有她们能做得了的刺绣;

    又像是因为在蹴鞠上太过惹眼,令许多的女子不必整日待在阁楼,只等着嫁人那天才从这座阁楼到另一座深宅,她们想踢球或者想干其他的什么都行。毕竟连大家族的女子都开始抛头露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子不抛头露面,又怎么竞争得过她们;

    还有便是这益昌楼的名菜椒麻鸡和椒酒,都是需要有人专门去采摘花椒,通过运船送过来的。但或许是益昌楼刚刚开始筹备时,资金不够,给的钱也不多,许多能熟练采摘的工人看不上,都转而去采摘其他有人愿意花高价买的东西。只有一些为了补贴家用的女子秉着蚊子肉也是肉的心态,采摘了花椒送来。正是靠着这些花椒,益昌楼的名菜才能出现,而非凭空幻想。如今那些采摘花椒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大队伍,这自然也和栗嬗从不亏待她们有关。

    还有其他像火锦阁布料的颜色,以及染色的材料等等,都是没有栗嬗不会存在,或者不会那么快被她们发现,且为她们所用的。

    可是栗嬗现在好像假死了,这要怎么套在她之前的身份,栗皇后的头上呢?

    阿夕突然想起宓祎的经历,明明是她自己离开的,但是因为福菊社说的含糊其辞,大家都默认为她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因爱生恨,所以才离开的。

    既然这样,自己也能含糊其辞!

    反正自己口中的栗皇后就是栗嬗。但只要自己在时间上面闪烁其词,在表现的悲伤一些,就能让人误以为这些都是平平无奇的皇后在生前,背着人所做的。并且自己正好是承恩者,悲伤是很合理,也是能让人更加相信自己所说的天地可鉴,并无半句假话的。

    阿夕脑筋转的飞快,然后将这些事以一种她本来不想说,但是皇后为人是真的好,自己就被她救过,如今终于有人知道她的好了,自己怎么也得把它说出来,要不然往后余生都良心难安的语气,把它们含糊不清地说了出来。

    小鱼子也确信了宓大人是有意帮自己,只是不能明说这件事。

    他拿着笔记得飞快。

    索性阿夕讲的也快,要不然还得被有空询问更多细节的小鱼子询问,露了马脚。

    ……

    “不过您们东家可是刚刚出发?”

    小鱼子很是好奇,他以为自己努努力,或许就能有幸和那位记得栗皇后默默干的一切事的记录者见上一面。

    然后得以从这位最近的旁观者口中,去记下一些特别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阿夕打趣,“兴许你刚刚就瞧见了他们。因为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她都必定和大宝贝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鱼子立即想起方才见过的,近乎将彼此揉入骨髓的两个人。

    与此同时,东家栗嬗正打着哈切,靠在大宝贝刘雭的怀里听雨。

    她长着大大的嘴巴,还是刘雭伸手将她的嘴巴合上,她才能说道:“怎么都没有一丝雨的?”

    “大约是你的雨季已经过去了吧。”刘雭不动声色地将叶子朝栗嬗那边挪。

    出来的太急,又觉得这雨反正也是淅淅沥沥下不长,便将蓑衣拿出,转而塞了好些五颜六色的裙子以及发带进去。

    可不知不觉,这行囊竟是塞得比带上蓑衣时还要多。

    刘雭舍不得那些衣服,也唯恐自己失去暖床的机会,便难得糊涂地假意不知。

    行囊多了,也就占据了原本属于栗嬗的位置。

    现在又在下雨滴滴答答的小雨,如今的栗嬗只能和刘雭挤在一起,因为没用的刘雭只找到一片大叶子。

    所幸两人挤一挤倒也融洽。

    至少没有淋到一丝雨的栗嬗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刘雭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淋湿了?

    反正苗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突然换边靠,根本无关紧要。刘雭乐得自在。

    他一边用拦着栗嬗的那只手撑伞,一边用另一只手驾驴赶路。

    虽说看着满天星光入睡也不错,但是若是让苗苗被蚊虫叮咬,那就酿成了大祸了。

    所以便有了刘雭默不作声赶路,栗嬗靠着他睡得打起了鼾的画面。

    不出意外,这种场景以后还会发生无数次。

    一直到栗嬗传经由刘雭的手修改后,又不知怎地失传了。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被人无意挖出,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月皇后的称呼,不过是在她传奇的一生即将结束时,犹如流星短暂的划过后,砸到地上,所留下的只能被遗忘,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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