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后，林挽抖了抖雨伞上的水，随即去房间换下淋湿的衣服。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伞，这把伞是庞博硬塞给她的。当时下得大，多亏了这把伞，她才能安然无恙地踏进家门。
当然，是陈炙越的别墅。
她也想过能不能趁他在澳门偷偷回去，可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
那个叫庞博的警官毅力很强，无论林挽怎么拒绝，他都不放弃打探，非要从她这儿挖掘到什么不可。
尽管最后，林挽还是对这个案子闭口不言。
她比谁都痛恨凶手，希望把他绳之以法，可大于能力的理想就是空谈。
屋外雨声渐响，淅淅沥沥地磨掉她的锋芒。林挽身心俱疲，往沙发上一摊，身体松散地倾斜了一个角度。
茶几上静置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董思嘉发来的消息。
这大小姐平时闲得很，有事没事就滴滴一下，估计是这个月的钱挣够了。
董思嘉通知林挽，高中那帮人策划了一场同学聚会，邀请她们参加。
林挽十分费解：【毕业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办同学聚会？】
【他们在班级群聊天，聊开了就提出这个鬼主意。】
高中三年对林挽来说是一段灰色记忆，暗无天日的环境差点毁灭了她的骄傲。
她根本没加过同学私下建立的班级群，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看完这条消息，林挽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过去这么久，他们还没有忘记彼此吗？
她曾试图用断联和销声匿迹的方式来遗忘伤害，如今才发觉其实是欲盖弥彰。
越在乎一样东西，就越难抛下。它们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当她鼓气用力触碰时，却发现那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幻碎片。
时间从来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待病入膏肓之际痛不欲生。绵延的苦楚化为一支穿心箭，弦无虚发地射穿现在与明日。
【他们邀请的是你，你去吧。】
渴望有什么用。
她只是个被集体排斥在外的可悲异类，仅此而已。
董思嘉却回：【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你陪我一起吧，结束后我俩还可以逛逛。】
不给林挽拒绝的机会，对方直接把群里定好的时间地点全部复制黏贴了一遍，连着定位也一键转发。
【我把地址发给你了，你下周直接过来，说好了啊。】
笃定的陈述句，似乎认定了林挽一定会去。
盯着句末的四个字，她无奈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董思嘉喜欢先斩后奏，告诉林挽前，她八成就替对方同意了。
但林挽并不怪她，因为她是班级里唯一一个邀请自己的人。
把事情定下来，董思嘉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上次说的偶像剧，你看了吗？】
思考着她口中的“偶像剧”，林挽迷茫地上翻聊天记录。足足翻了一分钟，才想起她说的是哪一部。
董思嘉喜欢给林挽安利各种小说和网剧，两周前新出了一部高人气网剧，刚开播几集就被推送到了林挽面前。
她习惯性地答应观看，实际上它早就在收藏夹里落了灰。
【等我有空就看。】林挽日常敷衍，殊不知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几大谎言之一。
被鸽了几次，董思嘉不再吃她这套：【你永远都没有空，两周前就是这么说的，从来没实践过。你不是在休假吗？天天忙着干什么呢？】
【现在就去，现在就看。】
林挽摸到遥控器，匆匆打开电视。
客厅里的电视是最新型号的，具备4k超级投屏功能，可以直接把手机的画面投放到电视观看。
还没来得及投屏，电视切换成了时事新闻。
作为律师，她会适当了解点当今政事，以拓宽学习知识。
画面里，是一个打着马赛克的男人被警察逮捕。林挽以为又是哪个罪犯被抓获的普通报道，准备拿遥控器换台，眼睛却无意间瞥见下方的一行大字——
s市副市长白某涉嫌偷税受贿，现已接受调查。
林挽呆了一秒，拿遥控器的手悬在半空中。
她跟副市长交集很少，但了解过曾经的养父——陈健霖的现任家庭。
那个被捕的男人，就是他妻子的父亲。
报道上称，在职期间，副市长多次利用职务收取贿赂，其金额巨大，已构成刑事案件。
人心是贪婪的，一旦最初尝了一点甜头，后面就难以改正，愈发渴望更多。
有时候，违法犯罪的确能给人带来数不尽的财产。可这也相当于一场豪赌，一旦被人告发立案，等待着你的将会是牢狱之灾。
因为受贿，副市长被顺带着查出许多非法行为，把往年的偷税漏税事件都牵扯出来。几个罪名叠加，足以让他在牢里度过后半辈子。
这个报道一出来，不知道陈健霖会作何感想。
作为副市长的家人，他恐怕也会面临巨大麻烦。
想到这儿，林挽拖起腮帮，眨动着蝶翼般的纤长羽睫，忽而轻快愉悦地笑出声。
她的笑容极其灿烂，乍一看是毫无杂质的纯真，宛如山间的茶花般明媚。
可隐匿在笑容之下的，却是无尽的阴翳。
比想象中的要快一点。
她拨通程祁的电话号码，简短聊了两句。
即将挂断时，她红唇微扬，笑着说：“代我向副市长问好。”
“牢里的饭菜……好吃吗？”
——那份偷税漏税的证据，可是出自她之手。
-
在董思嘉的催促和抱怨下，林挽切换频道，将手机里下载的网剧投放到显示屏上。
第一眼，她就觉得男主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第二眼，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印象。
她看网剧无非就两点：主角和剧情。
她不喜欢这个男主，对女主的性格也无感。虽然皮囊光鲜亮丽，但内心和台词都很空洞。
林挽明白，她想塑造出一个开朗阳光的女主形象，但她真的只有阳光开朗，毫无阴暗面，反而像个被注入既定思想的假人，所有行为都是编纂好的程序。
还不如安然演的那部剧，虽然她背后进行着肮脏勾当，但至少演技高超，角色性格鲜明。
光从演员的角度，她的实力没得挑。
可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借助他人当靠山呢？
电视里不知哪个角色突然叫了一声，粗暴地打乱了林挽的思绪。
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像录个像证明自己在看。下一秒，页面紧急跳转到联系人来电。
接通电话，安妮仓促地问：“挽挽吗？”
背景音十分嘈杂，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能拜托你……来一下我的花店吗？”
-
急匆匆地道完这句话，安妮就挂了。
林挽猜测她遇到了麻烦，想也没想就拎起挎包出门，临走前还捎上了桌上的水果刀。
她报了警，但好巧不巧，花店附近的体育馆即将有一场演唱会，聚集了几位当红明星。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周围的路口已经被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警察到来之前，林挽必须亲自去查看情况。
她打了辆出租车，距离花店还有一公里的时候，路就被堵死了。
为了赶时间，她直接付钱下车，朝花店的方向跑了过去。
长期不运动，突然跑一公里还是挺累的。
终于抵达花店门口，林挽下意识扶上路边的电线杆，给劳累的身体一个支撑。
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望见花店门口站着个男人。
“这不是林挽吗？林大学霸？”孙晟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遍，眼神满是挑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店里的外国女生是你朋友？”
面对至深的恶意，林挽只是无动于衷地问了句：
“你是？”
殊不知，这句撇清过去的话，才是对孙晟打击最大的。
“你不记得我了？”他没绷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林挽淡淡道：“我是脸盲。”
一张大众脸，指望她能记多久。
“怎么可能？！你高中时明明那么怕我，走到哪儿都要躲着我。几年过去，怎么可能连我名字都忘了？！”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成为让她惧怕的人，现在却被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林挽是记不起这个人的，可孙晟偏要好死不死地开口。那令人反胃的语调，一下就唤醒了林挽被封锁的回忆。
经历了六年，他真是一点儿没变。
和高中时一样恶心。
“当初离开s市，在英国过得怎么样？看你现在的穿着打扮，应该比过去富有不少吧。”
与其说是刺激她，不如说是对她忘记自己的报复。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他？
“高中被欺负成那样，居然没对你造成一点儿影响，该考上还是考上了。”
他拍了拍林挽的肩，在耳边低语，与六年前没人的角落如出一辙：
“没能毁掉你，我还挺失望的。”
那些人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她照样逃走了，且过着他们嫉妒不来的生活。
林挽没空跟这个神.经病废话，一把拍开他的手：“能不能让开？我很忙。”
“忙什么，你要救你的外国朋友？你急也没有用，钥匙在我这儿。我朋友喜欢她很久了，那疯子不做点什么是不会出来的。”
花店的玻璃门紧锁着，里面有几个隔间。光从外面看，林挽看不出什么。
不出意外，钥匙在孙晟的口袋里。
“钥匙给我。”林挽向他伸手。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孙晟对她的反应明显不满：“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说给就给吗？”
“快点。”
“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恳求我的？现在混好了，性子也傲了是不是？”
他了解林挽的性格。她的朋友现在有危险，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为了朋友，说几句软话应该不算什么。
可这次等来的不是求饶，而是重蹈覆辙的冷漠：
“我要钥匙。”
惊讶之余，孙晟讥讽地摇摇头，高高在上地批判着：“林挽，你太自私了。朋友有危险，你却连几句哀求都不肯说。”
“你果然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只在意自己。”
孙晟在高一时爱慕林挽，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隔三差五地给她送早餐，制造“偶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可下定决心表白时，却换来了一句“你是谁”。
说白了，他跟其他爱慕者没什么区别，只是太过自负，接受不了被人以这种方式拒绝。
当时林挽身边的人太多，他不好报复。后来借着陈炙越制造的孤立氛围，才装作随大流的群众动手。
那段时间，除了陈炙越，林挽最怕的就是孙晟。
说来可笑，他高一时花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能让林挽记住自己的姓名；而通过欺凌，却让她牢牢记住了自己，成为走到哪儿都惧怕的阴影。
因为他毫无长处，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所以仅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
于是，孙晟靠着如此卑劣的手段，在她心里实打实地扎根了两年。
他渴望自己的欺凌能够对她影响大一些，起码她不会忘了自己。可优秀的人会永远优秀，她以高考状元的惊人分数被剑桥录取，毕业后便出国留学。
一旦过上好日子，人们还会铭记过去的痛苦吗？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林挽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听说你和那个姓陆的在一起了，谈了多久？不会到现在还没分手吧？”
孙晟描述不好现在的心情，嫉妒、悲伤、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刺破脸上的虚伪面具。
“怎么样，跟那种温柔的高岭之花在一起，你残破的心灵得到慰藉了吗？”
虽然不想听孙晟发神.经，但他一直死皮赖脸地挡在玻璃门前，林挽想过也过不去。
什么才是自私？
荒谬的人性无法解答。
凛冽枝桠疯狂吞噬回忆，以枝干尖端贯穿表象。
孙晟紧盯着她，眼神透露着病态的讥嘲，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一秒，眼前突然多了道黑色的重影。
林挽举起门口摆置的花瓶，毫不犹豫地朝他头上砸去——
霎时间，花瓶四分五裂。
她一脚踢开残渣，朝孙晟的方向走了两步，紧接着用力踩上他的脚踝。
林挽低头俯视地上的人，漠视着孙晟的痛苦挣扎，口中呢喃道：
“为什么……要逼我？”
“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克制住自己吗？”
“都说了我赶时间，你在这里废话什么？”
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林挽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最后朝他回眸：
“你让我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
“小心点。”
“不然你——真的会消失的。”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伞，这把伞是庞博硬塞给她的。当时下得大，多亏了这把伞，她才能安然无恙地踏进家门。
当然，是陈炙越的别墅。
她也想过能不能趁他在澳门偷偷回去，可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
那个叫庞博的警官毅力很强，无论林挽怎么拒绝，他都不放弃打探，非要从她这儿挖掘到什么不可。
尽管最后，林挽还是对这个案子闭口不言。
她比谁都痛恨凶手，希望把他绳之以法，可大于能力的理想就是空谈。
屋外雨声渐响，淅淅沥沥地磨掉她的锋芒。林挽身心俱疲，往沙发上一摊，身体松散地倾斜了一个角度。
茶几上静置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董思嘉发来的消息。
这大小姐平时闲得很，有事没事就滴滴一下，估计是这个月的钱挣够了。
董思嘉通知林挽，高中那帮人策划了一场同学聚会，邀请她们参加。
林挽十分费解：【毕业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办同学聚会？】
【他们在班级群聊天，聊开了就提出这个鬼主意。】
高中三年对林挽来说是一段灰色记忆，暗无天日的环境差点毁灭了她的骄傲。
她根本没加过同学私下建立的班级群，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看完这条消息，林挽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过去这么久，他们还没有忘记彼此吗？
她曾试图用断联和销声匿迹的方式来遗忘伤害，如今才发觉其实是欲盖弥彰。
越在乎一样东西，就越难抛下。它们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当她鼓气用力触碰时，却发现那只是镜花水月的虚幻碎片。
时间从来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待病入膏肓之际痛不欲生。绵延的苦楚化为一支穿心箭，弦无虚发地射穿现在与明日。
【他们邀请的是你，你去吧。】
渴望有什么用。
她只是个被集体排斥在外的可悲异类，仅此而已。
董思嘉却回：【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你陪我一起吧，结束后我俩还可以逛逛。】
不给林挽拒绝的机会，对方直接把群里定好的时间地点全部复制黏贴了一遍，连着定位也一键转发。
【我把地址发给你了，你下周直接过来，说好了啊。】
笃定的陈述句，似乎认定了林挽一定会去。
盯着句末的四个字，她无奈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董思嘉喜欢先斩后奏，告诉林挽前，她八成就替对方同意了。
但林挽并不怪她，因为她是班级里唯一一个邀请自己的人。
把事情定下来，董思嘉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上次说的偶像剧，你看了吗？】
思考着她口中的“偶像剧”，林挽迷茫地上翻聊天记录。足足翻了一分钟，才想起她说的是哪一部。
董思嘉喜欢给林挽安利各种小说和网剧，两周前新出了一部高人气网剧，刚开播几集就被推送到了林挽面前。
她习惯性地答应观看，实际上它早就在收藏夹里落了灰。
【等我有空就看。】林挽日常敷衍，殊不知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几大谎言之一。
被鸽了几次，董思嘉不再吃她这套：【你永远都没有空，两周前就是这么说的，从来没实践过。你不是在休假吗？天天忙着干什么呢？】
【现在就去，现在就看。】
林挽摸到遥控器，匆匆打开电视。
客厅里的电视是最新型号的，具备4k超级投屏功能，可以直接把手机的画面投放到电视观看。
还没来得及投屏，电视切换成了时事新闻。
作为律师，她会适当了解点当今政事，以拓宽学习知识。
画面里，是一个打着马赛克的男人被警察逮捕。林挽以为又是哪个罪犯被抓获的普通报道，准备拿遥控器换台，眼睛却无意间瞥见下方的一行大字——
s市副市长白某涉嫌偷税受贿，现已接受调查。
林挽呆了一秒，拿遥控器的手悬在半空中。
她跟副市长交集很少，但了解过曾经的养父——陈健霖的现任家庭。
那个被捕的男人，就是他妻子的父亲。
报道上称，在职期间，副市长多次利用职务收取贿赂，其金额巨大，已构成刑事案件。
人心是贪婪的，一旦最初尝了一点甜头，后面就难以改正，愈发渴望更多。
有时候，违法犯罪的确能给人带来数不尽的财产。可这也相当于一场豪赌，一旦被人告发立案，等待着你的将会是牢狱之灾。
因为受贿，副市长被顺带着查出许多非法行为，把往年的偷税漏税事件都牵扯出来。几个罪名叠加，足以让他在牢里度过后半辈子。
这个报道一出来，不知道陈健霖会作何感想。
作为副市长的家人，他恐怕也会面临巨大麻烦。
想到这儿，林挽拖起腮帮，眨动着蝶翼般的纤长羽睫，忽而轻快愉悦地笑出声。
她的笑容极其灿烂，乍一看是毫无杂质的纯真，宛如山间的茶花般明媚。
可隐匿在笑容之下的，却是无尽的阴翳。
比想象中的要快一点。
她拨通程祁的电话号码，简短聊了两句。
即将挂断时，她红唇微扬，笑着说：“代我向副市长问好。”
“牢里的饭菜……好吃吗？”
——那份偷税漏税的证据，可是出自她之手。
-
在董思嘉的催促和抱怨下，林挽切换频道，将手机里下载的网剧投放到显示屏上。
第一眼，她就觉得男主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第二眼，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印象。
她看网剧无非就两点：主角和剧情。
她不喜欢这个男主，对女主的性格也无感。虽然皮囊光鲜亮丽，但内心和台词都很空洞。
林挽明白，她想塑造出一个开朗阳光的女主形象，但她真的只有阳光开朗，毫无阴暗面，反而像个被注入既定思想的假人，所有行为都是编纂好的程序。
还不如安然演的那部剧，虽然她背后进行着肮脏勾当，但至少演技高超，角色性格鲜明。
光从演员的角度，她的实力没得挑。
可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借助他人当靠山呢？
电视里不知哪个角色突然叫了一声，粗暴地打乱了林挽的思绪。
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像录个像证明自己在看。下一秒，页面紧急跳转到联系人来电。
接通电话，安妮仓促地问：“挽挽吗？”
背景音十分嘈杂，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能拜托你……来一下我的花店吗？”
-
急匆匆地道完这句话，安妮就挂了。
林挽猜测她遇到了麻烦，想也没想就拎起挎包出门，临走前还捎上了桌上的水果刀。
她报了警，但好巧不巧，花店附近的体育馆即将有一场演唱会，聚集了几位当红明星。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周围的路口已经被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警察到来之前，林挽必须亲自去查看情况。
她打了辆出租车，距离花店还有一公里的时候，路就被堵死了。
为了赶时间，她直接付钱下车，朝花店的方向跑了过去。
长期不运动，突然跑一公里还是挺累的。
终于抵达花店门口，林挽下意识扶上路边的电线杆，给劳累的身体一个支撑。
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望见花店门口站着个男人。
“这不是林挽吗？林大学霸？”孙晟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遍，眼神满是挑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店里的外国女生是你朋友？”
面对至深的恶意，林挽只是无动于衷地问了句：
“你是？”
殊不知，这句撇清过去的话，才是对孙晟打击最大的。
“你不记得我了？”他没绷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林挽淡淡道：“我是脸盲。”
一张大众脸，指望她能记多久。
“怎么可能？！你高中时明明那么怕我，走到哪儿都要躲着我。几年过去，怎么可能连我名字都忘了？！”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才成为让她惧怕的人，现在却被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林挽是记不起这个人的，可孙晟偏要好死不死地开口。那令人反胃的语调，一下就唤醒了林挽被封锁的回忆。
经历了六年，他真是一点儿没变。
和高中时一样恶心。
“当初离开s市，在英国过得怎么样？看你现在的穿着打扮，应该比过去富有不少吧。”
与其说是刺激她，不如说是对她忘记自己的报复。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他？
“高中被欺负成那样，居然没对你造成一点儿影响，该考上还是考上了。”
他拍了拍林挽的肩，在耳边低语，与六年前没人的角落如出一辙：
“没能毁掉你，我还挺失望的。”
那些人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她照样逃走了，且过着他们嫉妒不来的生活。
林挽没空跟这个神.经病废话，一把拍开他的手：“能不能让开？我很忙。”
“忙什么，你要救你的外国朋友？你急也没有用，钥匙在我这儿。我朋友喜欢她很久了，那疯子不做点什么是不会出来的。”
花店的玻璃门紧锁着，里面有几个隔间。光从外面看，林挽看不出什么。
不出意外，钥匙在孙晟的口袋里。
“钥匙给我。”林挽向他伸手。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孙晟对她的反应明显不满：“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说给就给吗？”
“快点。”
“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恳求我的？现在混好了，性子也傲了是不是？”
他了解林挽的性格。她的朋友现在有危险，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为了朋友，说几句软话应该不算什么。
可这次等来的不是求饶，而是重蹈覆辙的冷漠：
“我要钥匙。”
惊讶之余，孙晟讥讽地摇摇头，高高在上地批判着：“林挽，你太自私了。朋友有危险，你却连几句哀求都不肯说。”
“你果然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只在意自己。”
孙晟在高一时爱慕林挽，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隔三差五地给她送早餐，制造“偶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可下定决心表白时，却换来了一句“你是谁”。
说白了，他跟其他爱慕者没什么区别，只是太过自负，接受不了被人以这种方式拒绝。
当时林挽身边的人太多，他不好报复。后来借着陈炙越制造的孤立氛围，才装作随大流的群众动手。
那段时间，除了陈炙越，林挽最怕的就是孙晟。
说来可笑，他高一时花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能让林挽记住自己的姓名；而通过欺凌，却让她牢牢记住了自己，成为走到哪儿都惧怕的阴影。
因为他毫无长处，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所以仅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
于是，孙晟靠着如此卑劣的手段，在她心里实打实地扎根了两年。
他渴望自己的欺凌能够对她影响大一些，起码她不会忘了自己。可优秀的人会永远优秀，她以高考状元的惊人分数被剑桥录取，毕业后便出国留学。
一旦过上好日子，人们还会铭记过去的痛苦吗？
事实果然如他所想，林挽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听说你和那个姓陆的在一起了，谈了多久？不会到现在还没分手吧？”
孙晟描述不好现在的心情，嫉妒、悲伤、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刺破脸上的虚伪面具。
“怎么样，跟那种温柔的高岭之花在一起，你残破的心灵得到慰藉了吗？”
虽然不想听孙晟发神.经，但他一直死皮赖脸地挡在玻璃门前，林挽想过也过不去。
什么才是自私？
荒谬的人性无法解答。
凛冽枝桠疯狂吞噬回忆，以枝干尖端贯穿表象。
孙晟紧盯着她，眼神透露着病态的讥嘲，刚想开口说什么，下一秒，眼前突然多了道黑色的重影。
林挽举起门口摆置的花瓶，毫不犹豫地朝他头上砸去——
霎时间，花瓶四分五裂。
她一脚踢开残渣，朝孙晟的方向走了两步，紧接着用力踩上他的脚踝。
林挽低头俯视地上的人，漠视着孙晟的痛苦挣扎，口中呢喃道：
“为什么……要逼我？”
“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克制住自己吗？”
“都说了我赶时间，你在这里废话什么？”
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林挽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最后朝他回眸：
“你让我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
“小心点。”
“不然你——真的会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