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大惊:“怎会如此?!”

    宫女回说:“太子殿下病发突然,皇后娘娘都惊着了,现下御医全在太子宫里,各宫娘娘和公主也都去了。”

    洛长庆的眉心霎时绞在一起。

    对不上,时间对不上。前世她落水,烧了三天三夜,她病愈后没多久,太子洛弥突然染了疫病,这病不仅来得凶猛,而且异常罕见,皇帝召集天下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没多久,年仅十二的洛弥便撒手人寰。

    洛弥自小体质羸弱,御医说是从娘胎里带了弱症,正是如此,当年她对太子的死并未起过多的疑心。

    可现在,洛弥怎么提前发了病?

    “娘娘,公主,还请速速移驾东宫。”宫女提醒道。

    眼下所有人都已前往东宫,太子病重,如若不去实是怠慢。

    明妃转而对洛长庆说:“事不宜迟,我们也要尽快去东宫才好。”

    “嗯。”

    洛长庆掀开身上的锦被,双脚还未沾地,原本还站在桌边的魏峥速速上前,伸出手臂。洛长庆睨了他一眼,遂把手搭在他臂上,借力起身。

    “奴一早就让侍女们在外候着,公主莫急。”

    -

    一行人步履匆忙地往东宫赶。明妃在前边走得急,洛长庆本与她并肩同行,却悄悄减了速度,落到了明妃后边。

    “魏峥。”

    洛长庆偏头喊了魏峥一声。

    跟在她身边的魏峥听见,忙回道:“怎么了公主?”

    “你可有头绪?”

    洛长庆没有点明是何事,魏峥垂眼细想了几秒,顿时心中了然,悄声回道:“事发突然必有疑。”

    “继续说。”

    “奴昨日去为公主做风筝时,碰见过太子。”

    “太子可有异常?”

    “并未,面色红润还活蹦乱跳地也想做风筝。倒是......”魏峥顿了顿,低头皱眉回忆些什么。

    片刻,他抬起头来:“倒是发现位宫女很是异常。”

    “如何异常?”

    “太子吵着要做大风筝,奴这边又分不出人手,恰逢掌事姑姑领着一批新入宫的宫女经过,奴就向姑姑要了几个宫女过来帮太子做。其中一个也是奇怪,天气算不上凉却把自己裹得严实,哪怕涂了厚重的脂粉,面色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她做的风筝讨太子喜欢,太子就要了她去东宫。”

    洛长庆听到这儿,偏首回应了魏峥一个眼神。魏峥对上洛长庆的眼睛,默不作声地指使后边一个宫女过来顶替他的位置,随后从队伍里退步离去。

    东宫早已乱作一团。

    浓重的熏药气萦绕在东宫,进出殿内的医师宫女络绎不绝,皆是蒙面。

    妃嫔公主全都候在殿外,皇后早就哭成了泪人,要是没有侍女搀扶着,恐怕已经跪在了地上。

    洛长庆终于赶过来,她喘了会气,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汗后,自觉站跟其他公主站在一起。

    洛长庆的气才顺畅了些,就看见一名宫女跌跌撞撞从殿里跑出来,踩空了台阶摔在地上,旋即扯下面巾不顾旁人地干呕起来。

    皇后见状,原本哭得脱力,这时竟不知从何冒出的力气,撕扯着声怒斥这个干呕的宫女:“大胆!竟敢露出这等丑态对太子大不敬,给本宫拖下去即刻杖毙!”

    宫女还倒在地上呕吐,接到命令的侍卫已经上去扯过她的胳膊将人拖出去了。

    殿内不知是何情况,只能见一盆接一盆染红的热水被传出来。

    “太医!太医!”

    皇后突然喊道。

    片刻,几名太医从殿内慌乱跑出。

    皇后语气焦灼:“太子情况如何?”

    跪在地上的太医面面相觑,不敢言。

    “本宫问你们话,为何不答!”

    “微臣无能!”

    跪在中间的一个年迈太医重重磕了一个头,惶恐说道:“殿下的病来得凶猛且病因不明,微臣不敢妄然给药只能先稳住病情。微臣已经派人回禀陛下,如若召集天下各方名医,只要有一人见过此症,殿下就有希望啊。”

    徐太医医术精湛,更是太医院之首,经他之手的病症数以万计,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太子恐怕凶多吉少。

    “娘娘,娘娘!”

    扶持皇后的侍女突然感到肩上一沉,皇后听闻徐太医一言后,两眼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本宫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都给本宫拼尽全身医术救治太子,救不了太子,本宫杀了太医院陪葬!”

    洛长庆静静站立在后方。

    当年太子之死,天下名医会诊,说太子身积百毒,五脏俱损。皇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竟信什么太子从小体弱,一直用药温养,必是药出了问题,导致太子体内积毒。十几位服侍过太子的医师全被处死。

    她想起魏峥将太子的死栽赃到她头上的说辞。

    “尧朝公主早已有了夺位之心,太子存一日,她便一日不可安眠。后来她偶得一剂毒药,药性猛烈无比,买通太子身边的宫女将毒下入太子的吃食里致使太子惨死……”

    呵,怎么听都像说的阳宁。

    虽说是栽赃她的说辞,但其中或许掩含了真相。

    魏峥有几分聪明,他跟在洛琅身边一定看出了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昨日那名奇怪的宫女。

    -

    洛长庆在东宫听了皇后将近两个时辰的哭喊和发泄,一会儿处死这个一会儿杖毙那个,最后体力不支被挪回宫时还不忘命令各宫妃嫔和公主手抄佛经送去朝祥殿内焚烧祈福。

    要死的人还祈什么福,烧的是纸又不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她索性提了一篮子的白纸去朝祥殿。

    佛经没有,白纸管够。

    等她磨磨蹭蹭提着一大篮白纸不情不愿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了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芳夜。

    不好。洛长庆默默将篮子往身后藏了藏,心里默念没看见她没看见她。

    可惜。

    “奴婢参加尧朝公主。”

    芳夜才从朝祥殿里烧了佛经出来,身上还沾着朝祥殿独有的玄真香气。

    洛长庆的嗓子紧了紧,轻咳一声,赶忙让芳夜起来。

    芳夜直起身,眼尖儿地瞥见洛长庆藏在身后装着快要溢出来的佛经的篮子。

    “公主有心了。”

    洛长庆顺着芳夜的目光瞧了瞧自己的篮子,又往后藏了一些。

    “太子殿下病重,只愿这些佛经能送到神明手里,庇佑太子殿下早日好起来。”

    洛长庆微笑点头,说得诚恳。

    她就站在殿外跟芳夜客气了许久,终于等到芳夜一句:“时候不早了,公主尽快进去吧。”

    “是是,姑姑慢走。”

    真能说。

    她本来就来得晚,又在外面说了这会子话,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朝祥主殿,灯火通明,玄真香混着纸灰气息,焚烧佛经的地方,纸灰堆积起了一个小山坡,一个白衣少年蹲在旁边,拨弄着纸灰防止复燃。

    他听见洛长庆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物什快速直起身向她行礼。

    待他抬起头,看清洛长庆的脸后,表情瞬时僵滞,像见鬼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接着扭头就跑了。

    才踏进殿的洛长庆:“......”

    白衣少年跑得急,洛长庆晃眼看到他的脸觉得甚是熟悉。

    不就是那个被她捅了几剑的人吗?才隔一日就活蹦乱跳的,她的剑法当真是生疏了。

    洛长庆放下篮子,跪在蒲团上,抓了一把白纸随意丢进火盆中。

    丢太多,火没燃起来。

    她拿起刚刚白衣少年放在火盆旁的物什,拨弄了几下,火终于燃起来,将白纸一点点吞噬为灰烬。

    火舌卷了灰烬飞起来,灼热的光亮映在她的眼底,洛长庆偏头躲过往她脸上飘的纸灰。

    一缕香雅的气息被火炙烤得浓郁,袭向她的鼻尖。她鼻翼微微耸动——香而不俗,煞是好闻。

    洛长庆循着香气看过去,薄纱帐幔后的人影隐隐约约,刚刚跑走的白衣少年站在影子后面。

    是薄兰令。

    洛长庆回过头,继续翻弄火盆,若无其事道:“穿得五彩斑斓就不要站在纱帐后面,你是想让人看见呢还是看不见呢?”

    薄兰令抚开面前的纱帐,走出来,冷声道“成了瞎子就看不见了。”

    瞎子。

    洛长庆的手一下子攥紧,她抬头,阴着脸,腮帮紧了又紧。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抓了一大把白纸,恶狠狠丢进火盆中,燃烧的火苗顷刻被埋熄。

    薄兰令的目光越过洛长庆,落在盆中一大团白纸。

    “白纸?”

    好在殿内没其他人,他既然已经被迫站在自己这一方,洛长庆也不藏着掖着,简明扼要回他:“太子活不了。”

    “你干的?”

    “......”

    洛长庆闭眼皱眉,深呼吸了好几下。如果可以,她要把面前这盆灰全扬他脸上!

    她慢慢转过头,对着薄兰令诡异笑说:“对,没错,我干的,宫里死了只蚂蚁都是我踩死的,你今夜最好睁着眼睛睡,别不明不白就死了。”

    薄兰令身后的弄玉被洛长庆这诡异笑容吓得缩了脖子。

    少主说得对,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洛长庆接着说:“跟没脑子的人说话真是费劲,”她抓了一把白纸在手上举着,“要给你烧点吗?蠢成这样以后死了去阴曹地府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要是蠢还没钱,那可真惨。”说完,这把白纸被摔进熄灭的盆中。

    篮子里的纸都被她丢完了,她从蒲团上起身,整理了衣裙,转身正视薄兰令。

    薄兰令看她的眼睛全是寒意。

    洛长庆满不在乎说道:“我说话难听,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想办法忍。”

    薄兰令还是用那种讨厌的眼神盯她。

    洛长庆:“他日,若不成,反以救......”

    “闭嘴!”

    嗯,生气了。

    好在薄兰令生了一张俊雅非常的脸,生起气来也还是好看的。

    洛长庆懒懒回他:“你生气的眼睛比刚才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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