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提起司少殷和虞山岚的孽缘,不得不谈及三个人:司天覃、虞樊倾及柳师。

    当年一贫如洗的司天覃一见钟情柳家大小姐,但柳师有位青梅竹马虞樊倾也从小爱慕她。因此,当虞樊倾知道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也喜欢柳师时,他登时怒了,一气之下派人偷偷跟踪司天覃。

    派去的探子也很尽责,事无巨细跟虞樊倾汇报司天覃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第一日,探子报司天覃天天往山上跑,天黑才抱着一捆草药下山。

    虞樊倾嗤之以鼻,似乎极为嫌弃司天覃家境贫寒。

    第二日,探子报柳小姐去了司天覃的摊子买了几株药材。

    虞樊倾恨得咬碎牙根。

    第三日,探子报柳小姐又去了司天覃的摊子,逗留时间还不短。

    这下气得虞樊倾摔碎了一盏琉璃杯。

    第四日,探子报司天覃又上山采药,不过司天覃似乎受了小伤,腿有点跛。

    虞樊倾暗喜,活该!

    第五日,探子报柳小姐亲自送司天覃回家。

    “啪!”虞樊倾猛拍一掌太师椅,身子噌一下站起,“走!”当即领了两名侍从出了府。

    虞樊倾气势汹汹跑到司家,右腿一抬,蹬开了屋门,入眼便是柳师俯身为司天覃敷药的旖旎场景,他大喝:“住手!”

    柳师回头看是虞樊倾,惊喜地招呼他过来:“樊倾,你怎么在这?!”

    司天覃没见过虞樊倾,但他直觉虞樊倾对自己有些许微妙的恶意。毕竟来者皆是客,他勉强起身歉意道:“你是……师师的好友?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确实不周,就你个瘸子还妄想接近师师??!

    “这几日你疯跑去哪儿了?”虞樊倾有点明知故问。

    柳师拉着司天覃说:“樊倾,我给你介绍,这是司天覃——司公子!司公子辨别药材好厉害!”

    松手!松手!!男女授受不亲!!!

    任凭内心猛虎咆哮,虞樊倾表面依旧平静如水,淡淡附和:“哦,是吗。”

    司天覃有点不好意思推辞道:“师师谬赞……”

    “才没有……”

    虞樊倾看得那是一个头疼牙酸,恨不得即刻来个人敲晕自己好眼不见为净!

    又数日,柳师牵着司天覃来到虞府,朝虞樊倾娇羞又坚定地宣布道:“他来跟我爹提亲了……”

    虞樊倾瞠目结舌,“你爹不嫌弃他穷??!”

    柳师不甚认同地瞪他,哼了一声带着人便走了,剩虞樊倾在原地自我怀疑。

    后来虞樊倾回过味来,嫉妒愤怒涌上心头,意气用事地也去找了他爹订了门亲事,还特意挑了与司天覃柳师同一天成亲。

    因着柳师之缘故,虞樊倾婚后与司天覃两人间倒少了几分龃龉;也因为虞夫人确实打动了虞樊倾,他渐渐放下对柳师的执念。一来二去,司家、虞家倒逐渐亲密起来。以致到后来,柳师提议若两家子女互为异性便结为姻亲,虞樊倾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至于后来,为何司少殷和虞山岚还没如约成亲,主要还是因为——司少殷不愿意,她不想过早被人束缚住!对此,虞山岚不置可否。但从他对司少殷纵容的态度看,他似乎隐隐有等待那人开窍之意……

    司少殷被司家夫妇娇纵惯,行事嚣张恣意,任性妄为!若不是有虞山岚跟在后面兜底,她怕是几条命都不够赔!这烂脾性有时确实是令虞山岚又爱又恨。

    这不,虞山岚刚处理完公务准备闭目养神,耳廓却突然传来一阵瘙痒……

    睁眼一看,果真是——司少殷。

    她笑嘻嘻摘了片轻羽在虞山岚耳旁、脸颊来回滑动,唇角抿着恶劣又随性的笑容柔声道:“山岚哥哥~”

    虞山岚差点把持不住!

    他揪着人往旁边推,忍着心跳问司少殷这几日去了何处。

    司少殷自背后揽住他,略微苦恼道:“山岚哥哥不陪我玩儿,好生寂寞呐~”

    “你还缺人陪?”

    “当然!”身为京城第一恶女,司少殷身旁怎能少了跟班?旁的人不够妥帖,她觉得虞山岚最好!虽然管得紧时很烦,但见不到他也烦!司少殷找不到合适的双全法。

    虞山岚可不认为司少殷来找他仅是因为思念他,司少殷眼睛提溜几圈他都能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坏主意,他在等人自己乖乖交代。

    “山风呀……”

    虞山岚:“……”

    “山岚哥哥~”

    虞山岚:“…………”

    “……爹爹扣了我的银子,求求你借我一千两好不好嘛?”

    “多少??”

    “一千……千是不用的……只需借一百两……”

    虞山岚放下公函,怒极反笑:“茵茵,你是瞧我像冤大头吗?”

    “没有……”司少殷暗道,你像我爹。

    “茵茵呐……”

    司少殷点头如捣蒜,“嗯嗯?”

    “认识你我还蛮……造孽的……”

    司少殷慌乱了,“你、是生气了吗?是在……怪我之前偷偷换掉陛下御赐给你的贡茶饼吗?”

    “?”

    “还是在气我撕了你的书册烤地瓜?”

    “??”

    “应该是气我传你不举吧……”

    “……”

    虞山岚狞笑:“不举?”

    司少殷恶人先告状道:“若非你不是不举,为何至今仍不娶妻?”

    虞山岚诚心发问:“娶了就举了?”

    “难道不是吗?我听唐先生书里的狐媚精怪皆与凡人颠倒红尘,举得不得了……怎到你却冷淡寡情,不好女色……”

    “茵茵……”虞山岚听得面红耳赤,心浮气躁说,“你是女子!注意言辞!”

    “怎的?唐先生讲得,我讲不得?”

    唐先生,唐先生!句句不离唐绪!虞山岚不想承认自己呷醋,他扯了钱袋抛给她,示意她闭嘴。

    司少殷接了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子也不走,笑嘻嘻与他说,为他买了一匹上等布料。

    “你……又闯祸了?”

    司少殷弹他额头,气呼呼说:“虞山岚,你污蔑我!”

    话音刚落,转瞬谄媚道:“山岚哥哥,我想认识洪都……”

    “……”

    “求求你了~”

    虞山岚既知司少殷又在酝酿坏主意,自然不会亲口将好友全盘托出。任凭司少殷如何耍赖撒娇,他都硬着心肠不加理会。

    司少殷这次是真生气了,甩开他几大步便跑了,剩虞山岚在身后苦恼扶额。

    司少殷跑出虞府,冲到“繁漓”点了壶香片浇火,那副“凶神恶煞”之貌唬了不少坐在她周围的人。

    有书生怯怯劝她,“姑娘,好茶需品,牛饮不知味……”

    司少殷闻言又灌了一口,挑衅看他。

    书生虽为男子,但性子似乎颇为孱弱,见司少殷怒瞪自己,便吓得呛了一口茶。

    司少殷嫌弃让开,鄙夷道:“脏。”

    “抱歉,姑娘,小生……”

    “打住!”司少殷扫了书生一眼,对方清秀稚嫩的面容令她气焰稍霁,百无聊赖说:“名讳。”

    “什、什么……”

    司少殷捏着拳头嘎吱响,不怀好意朝书生招了招手。

    “姑娘……”

    旁人围观许久,忙上前打圆场说:“司小姐,他是城外赶考的秀才,名唤、唤……”

    书生小声接道:“方棠溪……”

    “对对,方棠溪方公子!”

    “哦。”司少殷把玩着喝空的茶杯,神色淡漠道,“俗不可耐。”

    方棠溪此刻才算明白,他应当是招惹了一位阎王,周身隐隐有股被毒蛇盯住的不自在感。

    司少殷轻佻地捏起他下巴,柔声问:“方公子可有意中人?”

    方棠溪颤颤巍巍说:“有、有的……”

    “啧。”司少殷眉间涌起不耐。

    “姑娘,你、你莫要喜欢小生?!”方棠溪作势摆出了一副受人欺凌的凄惨模样,身子抖得愈发厉害。

    司少殷很是无语,她发誓她方才只是好奇这样弱小的男子是否也有想保护之人,才有此一问。不料,被人当了登徒子。

    “过来。”

    方棠溪不愿。

    “一……”

    “二。”

    旁人推他,“快过去,莫惹她。”

    方棠溪双颊绯红靠过来。

    司少殷附耳道:“跟了本小姐,随你吃香喝辣。”

    语罢,司少殷摆出一副恶霸强抢良家妇女的姿态,面色凶狠。其实她心里早已忘了与虞山岚的不痛快,因为有了方棠溪这个新乐子!

    她要“凶狠狠”地欺负他,然后再“宽宏大度”原谅他。若虞山岚此时在场,定会识穿司少殷这种无聊的把戏,毕竟这么些年她对此乐此不彼。

    但现在虞山岚不在,主戏场就是司少殷来掌控了!她点了一壶新茶,一改刚才狂妄之姿,长吁短叹道:“连公子也怕我……”

    方棠溪向来心软,见司少殷态度缓和且似有难言之隐,遂宽慰道:“小姐,可是心有郁结……”

    司少殷顿时红了眼眶,哽咽道:“遇见负心人,不提也罢……”

    方棠溪:“那你方才……”

    “唉,触景生情,方公子……你长得像我那个负心汉……”

    方棠溪有点内疚,“抱歉……”

    围观知情人内心呼喊:别信她的鬼话!

    司少殷不怕有人拆穿她,因为上一个不怕死的人被她烦到遁入空门,六根清净了。

    司少殷装腔作势掩面痛哭:“好个负心郎!——我不过爱慕了几位美人,他、他竟要休我呜呜呜……”

    “……”

    “方公子,你、你这是何表情?——难道你认为我错了?!”

    方棠溪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语,但他亦不敢直言,唯好憋得一脸深红。

    “男子均可三妻四妾,我、我个弱女子如何不能纳多几位夫郎?”

    “姑娘言之有理……可是……”

    “可是什么?”

    方棠溪轻声说:“他、他可是只有姑娘……你一位娘子?”

    “是啊……”

    “那他定是爱极了姑娘,姑、姑娘怎么三心二意……”

    失策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所以,姑娘不对。”

    司少殷拍手笑道:“你倒是实诚,就不怕……我被你拆穿后恼怒于你?毕竟我在京城还算有点能耐……”

    方棠溪怕,如果可以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与司少殷产生纠葛。

    “我有点喜欢你了……”

    方棠溪不敢承她情,眼前人阴晴不定,万一哪天自己要是惹她不高兴了,难不保不会被埋山头……

    司少殷何许人?京城首富司天覃之女,向来要风得风,鲜少有人拒绝她的拉拢!方棠溪这般不识趣,想来是苦头没吃够?她倒了旧茶示意方棠溪斟一杯。

    方棠溪依言照做,末了,唇角微扬:“我发现姑娘真是……小孩心性……”

    “你才小孩!”

    司少殷死不悔改,揪着两双秋杏眼瞪他,威胁道:“把你丢去喂野狗!”

    “嗯,好怕。”

    司少殷:“……”

    围观群众第一次见司少殷吃瘪,他们惴惴不安,很惶恐会因为方棠溪的“不敬”而殃及池鱼。有机灵的早已跑到虞府喊虞山岚了……

    等虞山岚赶到“繁漓”时,司少殷正和方棠溪交谈甚欢,与送信说的“他们要搞出人命了”相去甚远……

    司少殷向虞山岚挥手,等人到面前时兴奋地扯着方棠溪衣袖向他介绍道:“他,我小弟,方棠溪!”

    虞山岚打眼瞧方棠溪畏畏缩缩,衣袖想抽回又似怕扯衣袖的人羞恼而犹疑不定的样子,心中已有了计量,估计又是一位浸于司少殷淫威之下的可怜人。遂不动声色握住司少殷扯袖子的那双手,转移话题道:“久仰方公子大名……”

    其实虞山岚根本不认识什么方棠溪,方棠溪也知晓眼前人在帮自己解围,忙站离了司少殷三米远。

    司少殷轻晃着虞山岚手臂,赌气说:“以前不让你跟,你偏跟!如今倒是舍不下你那点公务事……”

    “无聊了?”

    司少殷不应。

    “我的错。”虞山岚坐在司少殷身旁,示意小二再上几碟她常点的糕点,好脾气解释道:“江南那边闹灾荒,所以……”

    “哼!”

    “茵茵能理解山岚哥哥的对不对?”

    “哼哼!”

    虞山岚忍笑,“好啦,想听哪位先生讲书,我来点?”

    “那我要……”

    “不可戏耍唐先生。”

    司少殷和虞山岚同时出声。

    “哼哼哼!”司少殷控诉道,“虞山岚,不乐意陪我,就滚!”

    “不是……只是茵茵何必……跟唐先生过不去?”

    司少殷鼻孔朝天,“就要点她,今日要,明日要,天天要!”

    “好好好……”

    “我发现你越发敷衍我了?!”

    “没有的事。”

    “我说有!”

    “好,我错了。”

    “又敷衍我!”

    虞山岚无奈,“茵茵要如何才相信我不是敷衍你?”

    “除非……”司少殷狡黠一笑,点了点方棠溪所在的位置,“除非……你让他上去讲段《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乃当时涪陵居士所撰的□□,在坊间流传一时。

    司少殷并非好奇风月之事,她只是觉着方棠溪拘谨卑怯,若让他念上一段露骨传奇,想必脸上神情定然十分精彩!

    虞山岚自然不会纵容她无理的要求,袍脚一提,作势便要上演台。

    “你作何去??”司少殷拉住他。

    虞山岚面无表情道:“给你讲《金风玉露》。”

    司少殷不依,“我要他讲!”

    “可是茵茵不爱听我说?”

    “不是!”司少殷略微紧张道,“你是朝廷命官,你、你怎能做、有辱斯文之事?!”

    “那别人做便不是有辱斯文了?”

    “……”

    虞山岚轻拍她额头,温和笑说:“茵茵方才阻止我,我很开心;但如果……茵茵愿意为了我,放过方公子,我会更开心……”

    “……”

    “给茵茵买爱吃的糖葫芦好不好?”

    “……”

    “那带茵茵放纸鸢?”

    “……”

    “我把我爹的宝贝盘珠偷给你?”

    一旁偷听的人们:哇!好大的孝子!

    司少殷脸色稍有松动。

    “还把我府里池塘的金鳞全部捞上来送给茵茵?”

    司少殷早眼馋虞府池里那几条肥胖的大锦鲤,见虞山岚开口要送了,便佯装勉强道:“好吧。”

    虞山岚这才松了口气,眼神示意方棠溪快走,以免司少殷改主意。

    方棠溪感激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狼狈跑远了。

    周围本来在津津有味地偷听着司少殷对虞山岚作妖的人们还没回过神来,等其中一人不经意间与司少殷对上眼神时,头皮瞬间发麻,四肢发汗颤抖。

    一伙人轰然而散。

    司少殷不解:“山风,他们逃什么?”

    “……应当快要下雨,他们回去收衣裳了……”

    “……可外面此刻不是晴空万里无云吗?”

    “……”

    虞山岚:“先收好,有备无患……”

    “好吧……”司少殷宽宏大量道,“我还以为他们怕我……”

    “……”

    “……你嘴角怎么抽搐得厉害?”

    “茶饮多伤身……”

    司少殷犹疑,“真的?”

    “嗯。”

    司少殷勉强信了,追着虞山岚问,什么时候去虞府取那几条大胖鱼。

    “过几日?”

    司少殷瞪他。

    “明日?”

    司少殷冷哼。

    “现在……”

    司少殷欢欢喜喜拉着人跑了!

    等到了虞府,司少殷趴在墙头问墙下的虞山岚说:“你爹在吗?”

    虞山岚摇头示意不知。神色忧虑地望着墙头上的司少殷说:“茵茵为何不走门?”

    司少殷挑眉道:“我怕你爹追杀我。”那几条大锦鲤也是虞樊倾的命根子!离得远,即便虞樊倾拿藤条追打她,也打不到!司少殷沾沾自喜地暗想,自己果然天纵奇才!

    “你还是下来吧……”

    “……你能保护我?”

    虞山岚老神在在道:“起码……我被打你能帮我垫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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