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相府归云苑。
姜晚云抱着被子平躺在黄梨木拔步床上，盯着漆黑的虚空，辗转难眠。
即便已过了一整日，仍有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没死，反而是穿越了。
想起被亲妹妹推下海的伤心事，她眼眶有些泛红，但她很快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将将阖眼，却听见窗台处传来一声细微动静。
人在失眠时听觉总是格外优异。
姜晚云猛地睁开眼，赫然看到床边矗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她瞳孔放大，心跳急遽加速，僵硬着身躯不敢动。
那人耳力极好，微微低头，透过轻薄的纱帐注视着她，“十五，你醒着？”
他的嗓子似是被人恶意破坏过，嗓音像被齿轮碾过般粗噶难听。
隔着纱帐，她只能看出他的大概轮廓，但他身上那股枯萎冰冷的气息仍然从身体里窜了出来，像是……死人。
姜晚云有些不寒而栗，来人夜闯左相府竟无人察觉，身份必不简单。
她搭在小腹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脑子飞快地转动。
求救已经来不及，以他的身手，说不定能在她出声之前就宰了她。
她平复了下呼吸，勉强稳住音色，不让对方察觉出她的胆怯。
“你是谁？”
为何叫她十五？
黑衣人一顿，嗓音依旧难听，“你不认得我？”
她该认得这样的人吗？可原主不过是在江南被寻回的小小织女，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但说出的话已然无法改口，她只能拿出魂穿后最老套的说辞。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失忆了。”
他沉默了下来。
等待审判的时间越长，她便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突然掀开帘子，锐利的寒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尖利的刀刃。
一切皆在眨眼间发生。
姜晚云抱着被子，身上冷汗顷刻间冒出，脖子梗着，紧张地看着他，眼睫毛剧烈地颤动。
“你做什么？！”
作为一个现代人，除了在新闻上看到过入室杀人的案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性命攸关的危险阵仗。
“你不是十五。”他冷冷地下判断。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倔强地望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一向冷静，是这批杀手里表现最出色的那个，你太害怕了。”
完了。
他敢这么跟她托底，想必是存了她必死的杀心。
姜晚云深吸了口气，强制镇定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非要说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我似乎没法反驳。况且我也想不明白，我明明是相府二小姐，怎么会和你这样危险的人认识？”
“但你看起来很笃定我的身份，想必是很了解我吧？你大可以检查检查，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人。疤痕、小痣、样貌甚至身长皆能作假，但身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毫不差，不是么？”
她的灵魂来自现代，的确不是原主，但这具身体总不是假的。
他穿着夜行服，黑色的劲装包裹住了全身，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的小脸许久，才缓缓起身，放开了她。
“你现在有些像她了。”
“那你还验么？”
他站在床头，利落地转腕，将刀刃插回腰间的刀鞘中。
“不验。”
姜晚云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躺着有些落人下风，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视线对上他的。
“你到底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像冰冷的机器人，“我来替主上传话，主上命你尽快想办法嫁与九皇子了。”
嫁人？！
她有些抗拒，拧着黛眉，“嫁给他做什么？”
“自然是监视他，为主上做事。”
姜晚云瞳孔地震，脑中雷达狂响，还没等她想好推辞的理由，他便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论你在想什么，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姜晚云的脸色难看得像锅底的草木灰，她勉强扯出一抹浅笑，“那什么，这……这也不是我想嫁就能嫁的吧？”
黑衣人目光中多了几分看戏的光彩，“那就是你的事了。不过以前主上交给你的任务，你从不说难。”
姜晚云表情一僵，“你现在倒是承认我是你口中的那个‘十五’了？”
他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道：“如果我不嫁或者由于某种因素嫁不成，会有什么后果？”
“会死。主上从不留办事不利的棋子，不过你可能不大一样……”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作为一名优秀的影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姜晚云聪明地没问缘故，转而问别的问题：“‘主上’是谁？”
他没回答。
她抿了抿唇，“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这次，他回答得很快，“我叫泠羽，半月后，我会再来一趟，检验你的成果。不要想着玩花样，你承担不起后果。”
话音落下，死人般冰冷的气息消失在黑暗里。
他离开了。
她抱着被子脱力般地倒了下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古代贵女的奢靡生活就要开始，上天偏偏跟她开了个玩笑。
半月？她如何能在半月之内嫁给当朝九皇子？！
姜晚云整整一夜没有入眠。
翌日清晨。
丫鬟清荷进来服侍她净面，注意到她眼下有一圈黑影，不由得关心道：“小姐刚刚从江南回来，是否不太习惯？若奴婢们有伺候不周之处，还请小姐务必指正。”
姜相才寻回幺女没几天，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姜晚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们做得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清荷是姜夫人特意挑出来的贴身大丫鬟，年岁不大，却最是可心。
看出姜晚云有心事，一边替她梳头盘发，一边劝慰：“小姐若是心中烦闷，不若多出房中走动走动。正值盛夏，府里的荷花开得很好，可以乘船泛舟，采些荷花莲子回来做荷花酥、莲子羹之类的吃食。”
姜晚云精神萎靡地坐在梳妆台前，恹恹地回答：“改日吧。”
清荷并不气馁，积极为主子分忧。
“那小姐可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奴婢也可陪着小姐解闷。”
倒还真有一事。
姜晚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问道：“清荷，你可知九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荷楞了一下，“小姐怎会问这个？”
清荷努力回忆旁人对他的评价，一边梳着头一边回答。
“九皇子……是最受今上宠爱的皇子，曾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但他本人似乎不感兴趣，平日里不是吃喝便是玩乐，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听说只等封了爵位就去封地逍遥了。”
姜晚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眸。
“这样说来……是个不思进取的纨绔皇子啊？”
清荷点了点头。
“我从前不在上京，对这些皇家权贵不甚了解，但爹爹是一朝左相，作为他的女儿，我日后恐怕也少不得跟他们接触，为了避免在人前失礼，烦请清荷把知道的都说与我听。”
姜晚云这话说得极为尊重客气，清荷八岁便被父母卖进姜家，从未碰见过这样好脾气的主子，不由得心生喜欢。
“小姐想知道，奴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一整日，清荷都似打了鸡血一般，给她科普了众多八卦。
嗯对，就是八卦。
清荷身居后宅，对朝堂之事了解甚少，倒是各家府邸里的秘辛如数家珍。
但姜晚云还是从这些零碎的事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当今辰帝年近花甲，身体每况愈下，储君迟迟未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作为一国之君，辰帝极重繁衍后代，光皇子就有二十一位，但从年龄和势力威望等方面来看，只有五人具备成为储君的条件。
按理来说九皇子赵扶稷并不构成威胁，竟也有人费劲心力往他身边安插棋子。
他真的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吗？
又是谁在防备他呢？
她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三学生，学的还是在古代最没用的计算机，没有金手指加持，拿什么跟他们斗？
真是要命。
姜晚云抱着被子平躺在黄梨木拔步床上，盯着漆黑的虚空，辗转难眠。
即便已过了一整日，仍有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没死，反而是穿越了。
想起被亲妹妹推下海的伤心事，她眼眶有些泛红，但她很快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将将阖眼，却听见窗台处传来一声细微动静。
人在失眠时听觉总是格外优异。
姜晚云猛地睁开眼，赫然看到床边矗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她瞳孔放大，心跳急遽加速，僵硬着身躯不敢动。
那人耳力极好，微微低头，透过轻薄的纱帐注视着她，“十五，你醒着？”
他的嗓子似是被人恶意破坏过，嗓音像被齿轮碾过般粗噶难听。
隔着纱帐，她只能看出他的大概轮廓，但他身上那股枯萎冰冷的气息仍然从身体里窜了出来，像是……死人。
姜晚云有些不寒而栗，来人夜闯左相府竟无人察觉，身份必不简单。
她搭在小腹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脑子飞快地转动。
求救已经来不及，以他的身手，说不定能在她出声之前就宰了她。
她平复了下呼吸，勉强稳住音色，不让对方察觉出她的胆怯。
“你是谁？”
为何叫她十五？
黑衣人一顿，嗓音依旧难听，“你不认得我？”
她该认得这样的人吗？可原主不过是在江南被寻回的小小织女，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但说出的话已然无法改口，她只能拿出魂穿后最老套的说辞。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失忆了。”
他沉默了下来。
等待审判的时间越长，她便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突然掀开帘子，锐利的寒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尖利的刀刃。
一切皆在眨眼间发生。
姜晚云抱着被子，身上冷汗顷刻间冒出，脖子梗着，紧张地看着他，眼睫毛剧烈地颤动。
“你做什么？！”
作为一个现代人，除了在新闻上看到过入室杀人的案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性命攸关的危险阵仗。
“你不是十五。”他冷冷地下判断。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倔强地望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一向冷静，是这批杀手里表现最出色的那个，你太害怕了。”
完了。
他敢这么跟她托底，想必是存了她必死的杀心。
姜晚云深吸了口气，强制镇定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非要说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我似乎没法反驳。况且我也想不明白，我明明是相府二小姐，怎么会和你这样危险的人认识？”
“但你看起来很笃定我的身份，想必是很了解我吧？你大可以检查检查，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人。疤痕、小痣、样貌甚至身长皆能作假，但身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毫不差，不是么？”
她的灵魂来自现代，的确不是原主，但这具身体总不是假的。
他穿着夜行服，黑色的劲装包裹住了全身，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的小脸许久，才缓缓起身，放开了她。
“你现在有些像她了。”
“那你还验么？”
他站在床头，利落地转腕，将刀刃插回腰间的刀鞘中。
“不验。”
姜晚云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躺着有些落人下风，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视线对上他的。
“你到底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像冰冷的机器人，“我来替主上传话，主上命你尽快想办法嫁与九皇子了。”
嫁人？！
她有些抗拒，拧着黛眉，“嫁给他做什么？”
“自然是监视他，为主上做事。”
姜晚云瞳孔地震，脑中雷达狂响，还没等她想好推辞的理由，他便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论你在想什么，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姜晚云的脸色难看得像锅底的草木灰，她勉强扯出一抹浅笑，“那什么，这……这也不是我想嫁就能嫁的吧？”
黑衣人目光中多了几分看戏的光彩，“那就是你的事了。不过以前主上交给你的任务，你从不说难。”
姜晚云表情一僵，“你现在倒是承认我是你口中的那个‘十五’了？”
他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道：“如果我不嫁或者由于某种因素嫁不成，会有什么后果？”
“会死。主上从不留办事不利的棋子，不过你可能不大一样……”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作为一名优秀的影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姜晚云聪明地没问缘故，转而问别的问题：“‘主上’是谁？”
他没回答。
她抿了抿唇，“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这次，他回答得很快，“我叫泠羽，半月后，我会再来一趟，检验你的成果。不要想着玩花样，你承担不起后果。”
话音落下，死人般冰冷的气息消失在黑暗里。
他离开了。
她抱着被子脱力般地倒了下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古代贵女的奢靡生活就要开始，上天偏偏跟她开了个玩笑。
半月？她如何能在半月之内嫁给当朝九皇子？！
姜晚云整整一夜没有入眠。
翌日清晨。
丫鬟清荷进来服侍她净面，注意到她眼下有一圈黑影，不由得关心道：“小姐刚刚从江南回来，是否不太习惯？若奴婢们有伺候不周之处，还请小姐务必指正。”
姜相才寻回幺女没几天，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姜晚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们做得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清荷是姜夫人特意挑出来的贴身大丫鬟，年岁不大，却最是可心。
看出姜晚云有心事，一边替她梳头盘发，一边劝慰：“小姐若是心中烦闷，不若多出房中走动走动。正值盛夏，府里的荷花开得很好，可以乘船泛舟，采些荷花莲子回来做荷花酥、莲子羹之类的吃食。”
姜晚云精神萎靡地坐在梳妆台前，恹恹地回答：“改日吧。”
清荷并不气馁，积极为主子分忧。
“那小姐可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奴婢也可陪着小姐解闷。”
倒还真有一事。
姜晚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问道：“清荷，你可知九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荷楞了一下，“小姐怎会问这个？”
清荷努力回忆旁人对他的评价，一边梳着头一边回答。
“九皇子……是最受今上宠爱的皇子，曾是储君之位的热门人选，但他本人似乎不感兴趣，平日里不是吃喝便是玩乐，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听说只等封了爵位就去封地逍遥了。”
姜晚云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眸。
“这样说来……是个不思进取的纨绔皇子啊？”
清荷点了点头。
“我从前不在上京，对这些皇家权贵不甚了解，但爹爹是一朝左相，作为他的女儿，我日后恐怕也少不得跟他们接触，为了避免在人前失礼，烦请清荷把知道的都说与我听。”
姜晚云这话说得极为尊重客气，清荷八岁便被父母卖进姜家，从未碰见过这样好脾气的主子，不由得心生喜欢。
“小姐想知道，奴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一整日，清荷都似打了鸡血一般，给她科普了众多八卦。
嗯对，就是八卦。
清荷身居后宅，对朝堂之事了解甚少，倒是各家府邸里的秘辛如数家珍。
但姜晚云还是从这些零碎的事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当今辰帝年近花甲，身体每况愈下，储君迟迟未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作为一国之君，辰帝极重繁衍后代，光皇子就有二十一位，但从年龄和势力威望等方面来看，只有五人具备成为储君的条件。
按理来说九皇子赵扶稷并不构成威胁，竟也有人费劲心力往他身边安插棋子。
他真的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吗？
又是谁在防备他呢？
她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三学生，学的还是在古代最没用的计算机，没有金手指加持，拿什么跟他们斗？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