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自午间开始。
今日来往宾客众多，甚至府外还设了流水席，邀百姓免费吃喝。
正厅布置得尤为庄重，下人们进进出出，面上皆是郑重之色。
姜晚云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讲真的，压迫感蛮强的。
她拿出上舞台表演的气势，浅笑盈盈地朝主位上的姜相和姜夫人行了礼，缓步在右侧第一个席位落座。
身后的清荷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介绍：“小姐，对面仪态最差那位就是九皇子。”
清荷记性好，想起自家小姐曾经特意问起过他，便分神留意了下。
姜晚云似不经意般看过去，轻而易举在一排坐得端正的皇子中间找到赵扶稷。
年轻清贵的少年慵懒随性地坐在席间，五官精致立体，头束紫冠，镶金边的水波纹白袍，腰间挂了一枚祥云玉佩，手握折扇，神情散漫，浑身上下只写满了四个字——玩世不恭。
这身皮囊倒是长得好。
也许是她盯着的时间过长，赵扶稷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她避让不及，两人目光相撞了一瞬。
赵扶稷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朝她举杯，而后一饮而下。
姜晚云垂眸，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死纨绔，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菜已上好，姜相才向大家介绍起姜晚云。
姜晚云只管微笑，跟着姜相的节奏，当个漂亮吉祥物。
席间有人敬酒，她也没有推拒，都给面子地饮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已然有些醉意。
有小厮过来蓄酒的时候给她顺道塞了张纸条，姜晚云趁清荷没注意，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面不改色地便将纸条揉成团装进了袖袋里。
她转过身，醉醺醺地道：“清荷，我好似喝多了，有点犯晕，我去散散酒气，若我一盏茶后还未回来，你就去桂园找我，记住了吗？”
清荷看着她双颊微红，不由得有些担忧，“今日府里人多眼杂，不如奴婢陪您去吧？”
姜晚云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大安全，但若被清荷看见自己跟什么神秘人见面，那就更扯不清了。
“不用，你在此处等我。”
姜晚云刚要提着裙摆离席，发现斜对面那人也站了起来。
两人皆要离席，走的同一方向并不稀奇，她原本没太在意，直到连续路过几个岔路口，他们却仍然同路。
走到桂园时，四周显然安静了许多。
两个人不同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赵扶稷在桂池旁停下，突然转过身，姜晚云闪躲不及，便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一副名门贵女的温静做派。
他眯了一下凤眸，要笑不笑地问：“姜二姑娘为何一直跟着我？”
姜晚云细指捏了捏衣袖边缘，短暂思考后，口出狂言：“殿下长得好看，臣女心悦之。”
左右她的任务是要想办法嫁给他，先摊牌应该不妨事。
但她从来没有撩过汉，救命啊。
“哦？”他长身玉立，目光冷淡，“姜二姑娘初到盛京，大约不知道我虽是皇子，但也是这盛京里最大的纨绔。若是姜相看到二姑娘同我在一处，恐怕不喜。”
他课业极差，屡教不改地在课堂上小憩，总把姜相气得不轻。
姜相好好一介儒生文臣，教他的这几年肉眼可见地脾气暴躁了不少。
姜晚云摇摇头，“爹爹说只要是品德无碍之人，皆可交往。九殿下只是不喜公务，我也不喜女红诗画，岂不正好？”
他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重重地嗤笑了一声，“姜二姑娘倒是有意思之人。”
有意思是感兴趣的开始……吧？
姜晚云看见了希望，谁料下一秒就被打入了地狱。
“可惜我已心有所属，此生不会娶妃。”
低冷的嗓音犹如利剑穿过她的心，姜晚云表情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殿下……有喜欢的人了啊？”
那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上天好不容易给了她一个穿越重活的机会，可不能英年早逝。
他颇为骄矜地点了点头，“嗯。”
她犹不死心，挣扎道：“殿下的心上人比臣女好看吗？”
赵扶稷拧眉，索性下了一剂猛药：“我喜欢一人，无关样貌，甚至……无关性别。”
姜晚云听懂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殿下喜欢的莫非是……男子？”
赵扶稷摆出了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姜晚云咬牙切齿。
两人本就不认识，沉默下来后便弥漫着一股尴尬。
姜晚云盯着平静的池水，心中多少有些绝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弄清楚递给她纸条的人是谁。
她看了一眼赵扶稷，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殿下在等人吗？”
他摇着扇子，语气闲适，“为何不是姜府风景甚好，我来赏景的？”
很虚假的答案，毕竟宫中的景致远比姜府讲究。
姜晚云勉强点了点头，“嗯……”
本以为他不会再开腔，却听他慢悠悠阐述：“有人约我来此，可我只等到了姜二姑娘。”
姜晚云这下确定了——是“主上”把他们约到了这里，在给她制造机会么？
可这机会不中用啊。
赵扶稷的话外音再清楚不过，她淡定地看着他，“殿下觉得此人是臣女？”
他没吭声。
但沉默通常意味着默认。
姜晚云叹了口气。
若她承认，只会坐实她倾慕于他的心思。
若她否认，那事情就麻烦得多了，他免不了要调查是谁想要把他俩凑在一起，最坏的结果是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若被人发现她冒充当朝左相之女，后果如何无需言说。
她垂下眼帘，精致娇美的小脸上满是失落，绞着手帕，幽幽地承认：“的确是臣女，只是没想到殿下不好红妆。”
他大约没料到她会爽快承认，微微挑起了眉头。
姜晚云拿出诚恳的认错态度，认真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还请殿下当作无事发生离开此地，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时间已差不多，清荷快要过来了。
她神情落寞，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娘伤心失恋的模样，赵扶稷也不计较她为何敢让皇子给她腾地方，收起扇子，转身缓步离去。
但才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以及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他脚步顿住，转过头，哪里还有姜晚云的身影。
倒是飘满桂花的池子里多了个哼哧哼哧扑腾的落汤鸡。
“救……救命啊。”
她不会游泳！
姜晚云心里惶恐至极，张口求救却猛呛了几口水。
方才她一时不察，被人用暗器击中她的膝盖弯。她原本距离池水就没多远，膝盖受力后弯曲，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跌进了池子里。
桂池的水并不深，但淹没一个她已然足够。
眼下这境况，分明是背后之人在逼着赵扶稷下水救她。
可他会救吗？
姜晚云挣扎了许久，只在水花中模糊地看见岸上他毫无表情的脸。
随着时间流逝，她失去力气，慢慢地沉了下去。
昏迷前，她迷迷糊糊地想，水逆成她这样也没谁了，竟然两辈子都是被淹死的。
赵扶稷冷眼旁观了许久，周身气势越来越凛冽深沉。
想用这种办法逼婚吗？
……
姜晚云整整昏迷了两日，醒过来时，她脑袋有一瞬间的懵，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直到清荷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松了口气。
“清荷。”
清荷端着药，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
“小姐，您终于醒了，江院判果然医术了得，说您几时醒便是几时醒。”
姜晚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但她本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忍着恶心接过来，边喝边问：“我掉进池塘后发生了何事？谁救了我？”
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说起这个，清荷的表情有几分微妙。
“奴婢赶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九殿下将您捞上来……” 她欲言又止，纠结得几度拧眉。
“当时殿下抱着小姐，衣衫都湿透了，原本只有奴婢瞧见，倒也无事。但不知为何，相爷带着几位贵客也过来了，似乎是因为酒意上头，要赏桂花作诗，然后……”
姜晚云手抖了抖，药汁差点撒在被衾上。
用脚趾头想她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让她落水，又让人来撞见他们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模样，只能出自那位“主上”之手。
但这口锅肯定被赵扶稷算在她身上了。
她不明白，用手段算计出来的姻缘，日后如何还能获取他的信任？
既不能获取信任，她这颗棋子的意义又何在？
清荷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在难过，便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姐，九殿下身份高贵，又生得丰神俊貌，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姜晚云自虐般一口气把碗里的药都喝了下去，苦涩难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她忍着呕意，“我不难过，只是被人算计了有些不舒服。”
“何人敢算计小姐？”清荷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姜晚云也没打算解释，转而问道：“此事我爹是什么态度？”
清荷回忆了一下相爷当时在池塘边五彩缤纷又吃瘪的表情，弱弱地看着自家小姐。
“相爷原本很生气，疏散所有宾客后单独把九殿下请到了书房里，他们谈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但相爷再回来看您的时候，好像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看来此事是成了。
她完成了任务，那性命自然也就无忧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透出一股被人操控的不爽来，尤其是以她差点死掉的代价被迫完成了任务。
如果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她自己决定怎么死。
她大病初醒，身体还未彻底痊愈，脑瓜子被混乱的思绪冲击得嗡嗡作响，喝完药后便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姜夫人抱在怀里轻声唤醒的。
有阵阵轻风吹拂在她脸上，在夏日里尤为舒适。
“云儿，该起来用晚膳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缓了半天，理智回笼，才发现自己躺在姜夫人的大腿上。
姜夫人坐在床沿，正拿着一把团扇为她扇风，低头看她时，温柔的眼眸里盛满了愧疚和心疼。
这样温柔的母爱，令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死了，妈妈一定很伤心吧。
姜霞会像她一样爱妈妈吗？
姜夫人听到她的称呼愣了一下，“妈咪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来，“就是娘亲。”
姜夫人失笑，“你从哪里学来这么稀奇古怪的词儿？不许再睡下去了，你两日未曾用膳，身体如何能好？”
今日来往宾客众多，甚至府外还设了流水席，邀百姓免费吃喝。
正厅布置得尤为庄重，下人们进进出出，面上皆是郑重之色。
姜晚云深吸了口气，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讲真的，压迫感蛮强的。
她拿出上舞台表演的气势，浅笑盈盈地朝主位上的姜相和姜夫人行了礼，缓步在右侧第一个席位落座。
身后的清荷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介绍：“小姐，对面仪态最差那位就是九皇子。”
清荷记性好，想起自家小姐曾经特意问起过他，便分神留意了下。
姜晚云似不经意般看过去，轻而易举在一排坐得端正的皇子中间找到赵扶稷。
年轻清贵的少年慵懒随性地坐在席间，五官精致立体，头束紫冠，镶金边的水波纹白袍，腰间挂了一枚祥云玉佩，手握折扇，神情散漫，浑身上下只写满了四个字——玩世不恭。
这身皮囊倒是长得好。
也许是她盯着的时间过长，赵扶稷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她避让不及，两人目光相撞了一瞬。
赵扶稷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朝她举杯，而后一饮而下。
姜晚云垂眸，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死纨绔，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菜已上好，姜相才向大家介绍起姜晚云。
姜晚云只管微笑，跟着姜相的节奏，当个漂亮吉祥物。
席间有人敬酒，她也没有推拒，都给面子地饮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已然有些醉意。
有小厮过来蓄酒的时候给她顺道塞了张纸条，姜晚云趁清荷没注意，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面不改色地便将纸条揉成团装进了袖袋里。
她转过身，醉醺醺地道：“清荷，我好似喝多了，有点犯晕，我去散散酒气，若我一盏茶后还未回来，你就去桂园找我，记住了吗？”
清荷看着她双颊微红，不由得有些担忧，“今日府里人多眼杂，不如奴婢陪您去吧？”
姜晚云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大安全，但若被清荷看见自己跟什么神秘人见面，那就更扯不清了。
“不用，你在此处等我。”
姜晚云刚要提着裙摆离席，发现斜对面那人也站了起来。
两人皆要离席，走的同一方向并不稀奇，她原本没太在意，直到连续路过几个岔路口，他们却仍然同路。
走到桂园时，四周显然安静了许多。
两个人不同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赵扶稷在桂池旁停下，突然转过身，姜晚云闪躲不及，便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一副名门贵女的温静做派。
他眯了一下凤眸，要笑不笑地问：“姜二姑娘为何一直跟着我？”
姜晚云细指捏了捏衣袖边缘，短暂思考后，口出狂言：“殿下长得好看，臣女心悦之。”
左右她的任务是要想办法嫁给他，先摊牌应该不妨事。
但她从来没有撩过汉，救命啊。
“哦？”他长身玉立，目光冷淡，“姜二姑娘初到盛京，大约不知道我虽是皇子，但也是这盛京里最大的纨绔。若是姜相看到二姑娘同我在一处，恐怕不喜。”
他课业极差，屡教不改地在课堂上小憩，总把姜相气得不轻。
姜相好好一介儒生文臣，教他的这几年肉眼可见地脾气暴躁了不少。
姜晚云摇摇头，“爹爹说只要是品德无碍之人，皆可交往。九殿下只是不喜公务，我也不喜女红诗画，岂不正好？”
他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重重地嗤笑了一声，“姜二姑娘倒是有意思之人。”
有意思是感兴趣的开始……吧？
姜晚云看见了希望，谁料下一秒就被打入了地狱。
“可惜我已心有所属，此生不会娶妃。”
低冷的嗓音犹如利剑穿过她的心，姜晚云表情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殿下……有喜欢的人了啊？”
那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上天好不容易给了她一个穿越重活的机会，可不能英年早逝。
他颇为骄矜地点了点头，“嗯。”
她犹不死心，挣扎道：“殿下的心上人比臣女好看吗？”
赵扶稷拧眉，索性下了一剂猛药：“我喜欢一人，无关样貌，甚至……无关性别。”
姜晚云听懂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殿下喜欢的莫非是……男子？”
赵扶稷摆出了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姜晚云咬牙切齿。
两人本就不认识，沉默下来后便弥漫着一股尴尬。
姜晚云盯着平静的池水，心中多少有些绝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弄清楚递给她纸条的人是谁。
她看了一眼赵扶稷，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殿下在等人吗？”
他摇着扇子，语气闲适，“为何不是姜府风景甚好，我来赏景的？”
很虚假的答案，毕竟宫中的景致远比姜府讲究。
姜晚云勉强点了点头，“嗯……”
本以为他不会再开腔，却听他慢悠悠阐述：“有人约我来此，可我只等到了姜二姑娘。”
姜晚云这下确定了——是“主上”把他们约到了这里，在给她制造机会么？
可这机会不中用啊。
赵扶稷的话外音再清楚不过，她淡定地看着他，“殿下觉得此人是臣女？”
他没吭声。
但沉默通常意味着默认。
姜晚云叹了口气。
若她承认，只会坐实她倾慕于他的心思。
若她否认，那事情就麻烦得多了，他免不了要调查是谁想要把他俩凑在一起，最坏的结果是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若被人发现她冒充当朝左相之女，后果如何无需言说。
她垂下眼帘，精致娇美的小脸上满是失落，绞着手帕，幽幽地承认：“的确是臣女，只是没想到殿下不好红妆。”
他大约没料到她会爽快承认，微微挑起了眉头。
姜晚云拿出诚恳的认错态度，认真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还请殿下当作无事发生离开此地，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时间已差不多，清荷快要过来了。
她神情落寞，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娘伤心失恋的模样，赵扶稷也不计较她为何敢让皇子给她腾地方，收起扇子，转身缓步离去。
但才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呼，以及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他脚步顿住，转过头，哪里还有姜晚云的身影。
倒是飘满桂花的池子里多了个哼哧哼哧扑腾的落汤鸡。
“救……救命啊。”
她不会游泳！
姜晚云心里惶恐至极，张口求救却猛呛了几口水。
方才她一时不察，被人用暗器击中她的膝盖弯。她原本距离池水就没多远，膝盖受力后弯曲，往前踉跄了几步，直接跌进了池子里。
桂池的水并不深，但淹没一个她已然足够。
眼下这境况，分明是背后之人在逼着赵扶稷下水救她。
可他会救吗？
姜晚云挣扎了许久，只在水花中模糊地看见岸上他毫无表情的脸。
随着时间流逝，她失去力气，慢慢地沉了下去。
昏迷前，她迷迷糊糊地想，水逆成她这样也没谁了，竟然两辈子都是被淹死的。
赵扶稷冷眼旁观了许久，周身气势越来越凛冽深沉。
想用这种办法逼婚吗？
……
姜晚云整整昏迷了两日，醒过来时，她脑袋有一瞬间的懵，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直到清荷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松了口气。
“清荷。”
清荷端着药，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
“小姐，您终于醒了，江院判果然医术了得，说您几时醒便是几时醒。”
姜晚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但她本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忍着恶心接过来，边喝边问：“我掉进池塘后发生了何事？谁救了我？”
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说起这个，清荷的表情有几分微妙。
“奴婢赶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九殿下将您捞上来……” 她欲言又止，纠结得几度拧眉。
“当时殿下抱着小姐，衣衫都湿透了，原本只有奴婢瞧见，倒也无事。但不知为何，相爷带着几位贵客也过来了，似乎是因为酒意上头，要赏桂花作诗，然后……”
姜晚云手抖了抖，药汁差点撒在被衾上。
用脚趾头想她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让她落水，又让人来撞见他们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模样，只能出自那位“主上”之手。
但这口锅肯定被赵扶稷算在她身上了。
她不明白，用手段算计出来的姻缘，日后如何还能获取他的信任？
既不能获取信任，她这颗棋子的意义又何在？
清荷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在难过，便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姐，九殿下身份高贵，又生得丰神俊貌，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
姜晚云自虐般一口气把碗里的药都喝了下去，苦涩难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她忍着呕意，“我不难过，只是被人算计了有些不舒服。”
“何人敢算计小姐？”清荷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姜晚云也没打算解释，转而问道：“此事我爹是什么态度？”
清荷回忆了一下相爷当时在池塘边五彩缤纷又吃瘪的表情，弱弱地看着自家小姐。
“相爷原本很生气，疏散所有宾客后单独把九殿下请到了书房里，他们谈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但相爷再回来看您的时候，好像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看来此事是成了。
她完成了任务，那性命自然也就无忧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透出一股被人操控的不爽来，尤其是以她差点死掉的代价被迫完成了任务。
如果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她自己决定怎么死。
她大病初醒，身体还未彻底痊愈，脑瓜子被混乱的思绪冲击得嗡嗡作响，喝完药后便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姜夫人抱在怀里轻声唤醒的。
有阵阵轻风吹拂在她脸上，在夏日里尤为舒适。
“云儿，该起来用晚膳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缓了半天，理智回笼，才发现自己躺在姜夫人的大腿上。
姜夫人坐在床沿，正拿着一把团扇为她扇风，低头看她时，温柔的眼眸里盛满了愧疚和心疼。
这样温柔的母爱，令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她死了，妈妈一定很伤心吧。
姜霞会像她一样爱妈妈吗？
姜夫人听到她的称呼愣了一下，“妈咪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来，“就是娘亲。”
姜夫人失笑，“你从哪里学来这么稀奇古怪的词儿？不许再睡下去了，你两日未曾用膳，身体如何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