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们方才说的,事情仿佛有些难办了?”朝彻神君问到。

    “你刚刚若是在,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东西。”扶风自知不该在这时候闹别扭,可就是忍不住。就像从前在神界的时候,他会故意砸烂屋子里的夜明珠,然后假装怕黑,让这个神君来看看自己。

    这一带的浊气方才都被扶风驱除,只是不知道除了杨小公子还有没有人被用做养魂的容器了。

    “要用人的肉身养魂,得是那人心甘情愿才行。”朝彻神君说道,“凡人的魂魄极其脆弱,人死后立刻就消散了,所以养的应当不是凡人的魂,不如从这方面下手。”

    “方才那缕魂从小杨公子口中出来后,就立刻消散了。”

    “不是消散,是魂已成熟,如瓜熟蒂落。”

    “那可有法子追踪?”

    朝彻神君摇摇头。

    扶风思量了片刻,能懂这凶险的养魂之术的人必不是普通人,而养的魂也定不是凡人的魂。思来想去不过一个“情”字,还是得从杨小公子的交际入手,但这就又得去杨府问个明白,想到刚才扶风实在不想三进杨府了。

    瞧着天快黑了,高墙内还隐隐传出阵阵哭声,现下恐怕是问不出什么的,扶风只好对朝彻神君说到:“我们今天先住下,明天再来打听打听情况。”

    由扶风带路,两人七拐八绕到了城里。朝彻神君看见街上有人在卖帷帽,拿了一个戴上,纱幔垂到半腰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扶风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付了钱。

    等到了客栈,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各自住一间房谁也不干涉谁。

    直到隔壁出现了吵闹声,扶风才赶紧去看。

    “怎么了?”

    只见地上碎了一只杯子,朝彻神君还是带着帷帽看不清神情,店小二见扶风来了赶紧说道:“这人,你朋友,打碎了杯子,还问我钱是什么,你说怎么办吧。”

    扶风赶紧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小二。

    小二拿了钱又瞟了两人一眼,把碎片收拾了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便出门了。

    “怎么会打碎了杯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扶风拢了拢袖子里的锦盒。

    “所以,什么是钱?”朝彻神君反问。

    扶风又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朝彻神君,“在凡间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请人帮忙,都要用钱来买。”

    “比方说你打碎了人家的杯子,人家希望你用钱赔偿。”

    “这不是你的杯子吗?”

    “为什么说是我的杯子?”

    “我们不是住在你的房子里吗?”

    扶风一愣,原来朝彻神君把这间客栈当成他的产业了,只好解释到,“只有与仙山中的大殿勉强能算是我的。”

    “刚刚这个也是要用钱给人换的?”

    朝彻神君指的是帷帽,扶风点点头。

    见到扶风如今对人间种种的熟悉,朝彻神君突然有种孩子大了的欣慰。知道就算不回神界扶风也能在人间好好生活,她便宽心了。

    到了夜里,等到朝彻神君已然睡下,扶风才开了门蹑手蹑脚地钻进来。

    只见他把吉脊兽角小心翼翼的从锦盒里拿出。

    “谁!”朝彻神君突然察觉到有股灵力正源源不断地往自己身体送,瞪大了眼,猛地回头,只见夜色下扶风正立在一旁。

    “是我,给你治伤。”

    朝彻神君神色一黯。

    扶风仍在给朝彻神君输灵力。

    “这股灵气颇为霸道,是什么东西?”朝彻神君问。

    “吉脊兽。”扶风答道,“找杨小公子要的。”

    朝彻神君想说不必劳烦,神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感觉如何?”扶风关切地围上来,想在朝彻神君身上找出些好转的迹象。

    “好些了。”朝彻神君答道。

    扶风又聚了一股灵力往朝彻神君身体里探去,仍然发现她内里空空,气息虚浮,若是说好些只能说气色是好些了,只见她脸颊微红,不像之前那般苍白。

    “下次,不要妄自乱来了。”

    “我就怕你这么说。”

    朝彻神君不语。

    扶风站起身来走到稍稍远一些的地方点起了灯,又在桌子前坐下。

    “你为何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扶风说,不告诉自己她的事,也不关心自己的事。

    自己再没有多的一条命了,是不是等朝彻神君好了,立马就要送自己归西了。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所有事。”朝彻神君也起身看向他,“你若是不想我再这样跟着你,再有两月,我便离开了。”

    “我没有要赶你。”

    “我知道。”

    “你若是不想说,那便算了,我也不会再问你。”扶风终究是妥协了,神界对他有恩,他打碎了瑶台镜惹得净律司大怒。他记得朝彻神君对他讲,就算他犯了什么事,也是他没有教好。

    他已还了她一命,神君与如今的山神扶风本就不该再有关系,他该早些看清。

    朝彻神君看出了扶风眼中的落寞,上前一步吹灭了灯,淡然道:“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两人打算去杨府问一问小杨公子的事,却见昨日那杨府的管家正在客栈门口蹲着,见了他们,赶紧起身走来。

    “你如何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扶风问。

    “我天不亮就来了,一路打听过来的。”管家陪着笑,样子看上去十分憔悴。

    “可是又什么事吗?”扶风问。

    “我家小少爷。”管家叹了口气,“半年前认识了一个姑娘,还非要娶进门来,那姑娘来路不明,老爷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

    扶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少爷对那姑娘死心塌地的,家里就、就断了小少爷的经济,好巧不巧听说那姑娘病了,小少爷才和他那几个朋友一起去山里抓那什么兽。”

    “后来小少爷一病不起,那姑娘连个人影都不见了,一回都没来探望过。我现在就怀疑啊,都说红颜祸水,少爷的病是不是这妖女害的。”

    方才扶风与朝彻神君猜测杨小少爷替人养魂多半是为情,如今看来,这姑娘大有嫌疑。

    “你可知道那姑娘的住处?”扶风问。既然是养魂,因了松炎的缘故,那魂昨日才成熟,这姑娘应该没有这么快离开才对。

    老管家赶紧点点头,“她的宅子还是少爷给置办的。”

    由管家领着,扶风和朝彻神君往远处了。

    几人到了一处有些偏避的宅院,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牵着一匹白马,衣着朴素,一块素布将头和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看样子是正准备离开。

    “相必这位便是山神大人吧。”那姑娘缓缓走来,朝朝彻神君说到。

    朝彻神君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面容,也并不回话。

    “就是你!”管家上前一把扯住姑娘的衣袖,“是不是你把我家少爷害了!”

    也不理会管家,那姑娘知道自己方才认错了人,也不羞怯,转而对扶风说:“听闻杨郎的怪病昨日被山神治好,但人又立刻身亡了。”

    “不错。”

    扶风偏头打量起这姑娘,只见这姑娘身量纤细,衣着朴素,实在普通不过。

    姑娘欠了欠身说道:“我叫殷如儿,是山上的猎户,一年前结识了杨郎。我俩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但杨郎的双亲不答应,还将我逼得投水自尽,我被人救上后,得知杨郎已经和别人定了亲。杨郎见了我甚是愧疚,便答应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来补偿我。”

    “所以你就让他帮你养魂?”

    殷如儿神色微变,低头说道:“我在水中已经没了性命,是潭妖见我命苦,想要试一试杨郎是不是真的薄情,便提出了养魂的法子,没想到杨郎却没了性命。”

    “你是说那杨小公子体内养的是你的魂?”

    殷如儿点点头,快要落下泪来。

    “凡人之魂离体,片刻就消散了,那潭妖纵有千般本事,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扶风说。

    与神魔相比,凡人的寿命太过短暂。也正因如此,无数人都渴望得道成仙超脱生死,但这起死回生实在太过荒谬。

    “山神饶命,小女子的真身是山中的一株柳树,为了与杨郎厮守,自愿舍弃了千年修为,没想到还是天人永隔……”殷如儿说着说着便掉了眼泪。

    瞧她哭得梨花带雨,扶风顿时有些尴尬。

    这时朝彻神君开口了,“妖精想要成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况且我瞧姑娘是凡人无疑,只是年纪与样貌不相符,姑娘不妨说实话吧。”

    殷如儿一愣,在两人之间瞥了一眼,立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追吗?”朝彻神君转头问扶风。

    “事不宜迟,神君去追那姑娘,我再去杨家看看。”

    朝彻神君下意识便想拒绝,但扶风说完便立刻带着老管家快步走了,朝彻神君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叫住扶风,转身去追那殷如儿了。

    说是追,但殷如儿不管不顾在闹市骑着快马一转眼就没影了,朝彻神君不便在这众目睽睽下飞檐走壁,勉强追了一段后,只来得及施了个定位咒附在马上,终究是将人放跑了。

    等到了杨府门口,扶风犹豫了片刻才去敲了门,来应门的依然是之前那个老伯。门打开一道缝,见来人是扶风,老伯却立马要把合上,扶风见状伸手挡住。

    “出什么事了吗?”扶风问。

    老伯朝扶风摆摆手,出了门又将门合上,对扶风说:“小少爷去了,夫人日日哭嚎,山神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想到杨夫人的样子扶风确实有些怕,只问那老伯,“你们少爷可认识一个叫殷如儿的人?”

    老伯点点头,“我家少爷是风流了些,但为了那个殷姑娘跟家里闹了好一阵呢。”

    扶风转头看向管家。

    “殷如儿说,杨家夫妇把她逼得投河自尽,可是真的?”

    老伯与管家面面相觑,都没有回话。

    扶风抿抿嘴,“那杨小少爷在发病前有没有异常?”

    “少爷喜欢和那些富户公子一起去吃酒,要说异常只是有两位和少爷走的近的公子也生了同样的怪病,但山神大人药到病除,不像我家公子命薄……”老伯边说边用袖子擦着眼泪。

    扶风见这边问不出什么,恐怕还是得从殷如儿身上下手。

    “山神大人,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您可不能让他不清不白送了命啊。”管家说着便要给扶风下跪,扶风连忙将人扶起,只得点头应下。

    离开了杨府,扶风随意找上了一户人家,开门见山地问:“住你们对面的杨府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

    应门的伙计上下打量着扶风,“杨家人啊,五年前才搬来吧,好像还是从皇城搬来的,要说怪事嘛,除了他们家小少爷和偶尔外出的下人,我倒是从未见过杨府其他人,欸听说杨小少爷生了怪病昨日身故了?”

    扶风回头细细打量起杨府,只见杨府大门紧闭,门口挂了两只白灯笼,是间再不同不过的人间宅院了,并未看出什么古怪。

    想了想,这回扶风没有敲门,隐了身形直接穿过正门,大大方方进了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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