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永和县主,王寰这厢有礼了。”

    崔姮闻声望过去,只见中午见到的那三位姑娘里的小紫朝自己行了个礼。

    崔姮学景平的样子,也微笑颔首回礼,便又听得小紫姑娘软声软气地说道:“先前瞧着县主的衣服熟悉,又见梁王与县主同行,便不敢贸然上前问候,还请多多见谅。”

    崔姮听完,莫名浑身一抖,忍住想抖抖头的冲动,看了一眼小紫姑娘微笑且略带着一点羞意的眼睛。

    景平只是在一旁但笑不语,没说什么话来缓解一下这突然的尴尬。

    “那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崔姮发出一声冷哼,依照原身那个跋扈的个性,应该会挺生气的。

    小紫像是习惯了薛安这性子了,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柔:“今晚清河旁挺热闹的,阿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梁王、县主与阿寰一同前去放荷灯呢?”

    景平露出歉意的一笑:“真的很抱歉,表妹和我刚刚才放完荷灯回来,恐怕……”

    崔姮快速扫了一眼睁眼说瞎话的表哥,又瞄了一下笑意顿时消减了不少的小紫,感叹了一声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大戏啊。

    崔姮一边感叹着,一边看小紫的笑脸在短短几秒转为黯然惹人怜的样子,随即小紫又慢慢恢复那种淡然微笑的模样。见此,崔姮不禁在心中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小紫拿手帕挡了挡嘴巴,眼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地看着崔姮:“不能和县主、梁王一起放荷灯,阿寰觉得有些遗憾。”又停了几秒,看了看崔姮和景平:“那阿寰还与友人有约,请恕阿寰先行告退。”

    崔姮很冷静地将小紫的秋波给挡了回去,心里劝说着:大妹子冷静一点,你喜欢的人在旁边,你这样让别人误会了多不好是不是。

    望着小紫渐渐隐没在人群中的身影,崔姮不禁有些感慨: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个弟弟会更乖。感情这种事情是勉强不得的,更何况是喜欢上这么一个炸冰淇淋[1],唉!

    想着想着突然就饿了,这些东西好香啊,金灿灿的油酥饼带着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香味,还有那边那个蒜香肉面的肉味真的太馋人了……崔姮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只可惜自己没有现钱。

    不行,不能再看了了,吃不了那些美食,又放不了荷灯,还是赶紧回去吃点东西给自己补偿补偿。

    崔姮将目光艰难地从那些美食移到景平身上,看了看景平带笑的眼睛:“表哥,我也先回去了,祝你玩得开心一点。”

    说完,崔姮才后知后觉地想道,古人会不会也会说“祝你玩得开心一点”?

    “表妹,我这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两个荷灯,两个油酥饼和一朵花,恐怕还要麻烦表妹帮我解决一下这些东西。”

    景平像变魔术一样突然拿出他口中那些东西,崔姮看着精致的荷灯和可口的油酥饼,三秒之内便放弃了回家的念头。

    崔姮拿过景平递过来的荷灯、油酥饼、一朵花,脑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这位表哥早就准备好东西了,然后……不能这么想,人家都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自己还怀疑别人的好意,这就不对了。

    “饼很好吃,荷灯也很好看,谢谢表哥。”崔姮吃着油酥饼,不知不觉就和表哥漫步到了河边。

    来放荷灯的人并不在少数,河里已经开始漂着各色各样的荷灯了,各种颜色的灯火将漆黑的河水照得五光十色的,河面像一面镜子,镜里镜外交辉相应,构成一副美景图。

    河边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有哄着孩子的,有三五成群的,有互诉相思的……呆呆看着这些热闹的人很久,崔姮莫名觉得眼眶发热,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没有归宿。

    “表妹,你想家了吗?”

    景平突然的一句话着实吓了崔姮一跳,一句“想家了吗”居然那么轻易地让她满眼噙泪。

    崔姮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光,那时她老是惹父母生气,越长大越倔强,不喜欢和父母沟通,老觉得他们是老古板,总是说教,让人心烦,想躲他们躲得远远的,特别闹心的时候还想再也不回家了。

    可现在,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也见不到自己的姐姐弟弟了。自己当年那些幼稚的想法“成真”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有过那样的想法,自己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而自己又是突然失踪的,他们想找却也无从找起,那该多绝望啊。

    “你……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薛安了。”崔姮深呼吸了一会儿,稳定了情绪,抹了抹眼泪,声音犹带着哽咽,估计那个美美的妆都被泪水弄花了。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为什么要揭穿你。”

    “你……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表妹,难道你不担心你表妹的情况吗?”

    “那你知道表妹在哪儿吗?”

    崔姮被问住了,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

    景平看着乖乖回答的小姑娘,笑颜若七月莲花,清雅脱俗: “世间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难道我来到这就是上天安排的?”

    “也可以这么说,世间上没有偶然,你能来这里,自有你的造化。”

    说得好玄乎啊,崔姮一个无神论主义者,坚持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的人也被说得有一点点动摇了。

    认真想了一会儿,崔姮认真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是不是等我来到这的使命结束了,我就能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没错。”

    “那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到时候,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就能回家了。别担心,你表妹也会平安回来的。”崔姮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现在有了目标,那就努力去实现,相信到时候自己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真的很谢谢你,你真是个很好的人。很抱歉,我之前还在心里偷偷骂过你,真的很抱歉。”崔姮朝景平认真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眼神真诚,态度良好。

    “那你都骂我什么了?”

    崔姮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声说道:“猪头……脑袋被驴踢了……王八蛋……”

    “还有呢?”景平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忍笑的无奈,但又觉得有趣。

    “乌龟王八蛋。”

    景平极力忍住自己大笑的冲动,那样的失态不是他的性格,只能边忍着笑边不住的点头。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偷偷在心里骂你的。”崔姮以为景平是被气笑了,一时也拿不准该怎么办。

    “原来在你看来,这些词就是骂人的了?我倒觉得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景平看了看崔姮,又含笑转头去看了看灿烂的河面。

    但见他的眼里流转着映射的彩光,长发与长袖齐飘乎,眉目之间仿佛带着出尘的山水,周身气度飘飘乎若遗世独立的仙人,在一片云雾中慢慢朝着自己走过来。

    崔姮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点烫,不知道红了没有,不过夜色这么暗应该也看不清。

    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帅得让我能吃三大碗饭”,崔姮又看了一小会儿景平,嗯,果真帅得很有韵味,不知道他穿起现代装是什么样的,待会儿回去画图看看效果怎么样。

    “画图……不是,表哥,你知道这荷灯怎么放?”崔姮提了提手里精致的荷灯,很想试试将这盏灯放到水里的感觉。

    “将自己提前写好的祝愿纸放入灯内,点燃底座的灯盏,让它顺着河流飘走。”

    “了解了,谢谢。不过我没写东西,可以在心里许下自己的祝愿吗?”

    “心诚就好。”

    好一句唯心主义的话语,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心里得到安慰,那倒也不错。崔姮禁不住又看了几眼景平,有些好奇他会许下什么样的祝愿:“表哥……”

    “叫我景平就好了。”

    “景平……表哥,可以问问你许的什么祝愿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等实现了我再告诉你。”

    “好的。那景平是你的字吗?还是号?”崔姮记得古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字号的[1]。

    “是我的字。”

    “那,可以知道一下你的名字是什么吗?”

    “李俨。从人,严身。”

    “李俨,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崔姮,姮娥的姮,来自……”崔姮将即将暴露自己“年龄”的话语给收了回去,莫名有些后怕。

    虽然景平人很好,但自己一个现代人在这里是要被处以火刑的吧,或者其它她不知道的更残忍的刑罚,毕竟自己应该算是一个异世之魂。

    “来自……来自东北那疙瘩[2]。”崔姮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句歌词“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东北内疙瘩?请恕我孤陋寡闻,这地方是在哪个方位?”

    “东北方向,那可是一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李俨露出一抹浅笑:“若你哪一天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哦……哦呜。”崔姮顿时被吓得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声音,带了点说了谎的心虚道:“好啊,等我有机会,再带你。”

    “我先放荷灯了,我也给你一份祝愿。”

    “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朋友了,我当然也会给你送一份祝愿。”

    朋友?李俨觉得这个词挺有意思的,反复在嘴里嚼了几遍,看了看崔姮含笑而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见底。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天真的眼睛,宫里那些个几岁的孩子看着都比有“料”。这样的人待在宫里,应该活不过一天,不,或许连半天都没有。

    崔姮不知道李俨脑瓜子里的复杂想法,她认真点燃了灯火,双手交叉紧握,作出祈祷的姿态,默念着:希望家人和朋友身体健康,希望我能早点回去和他们团聚,希望我的异界朋友李俨生活平安喜乐。

    神啊,我不贪心,我的愿望不多,希望你能帮我实现我这三个渺小的愿望。如果我的愿望成真了,我就请你吃我最喜欢的那家店里最贵最好吃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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