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这两天在家养伤，没上学。只剩下翟文同张越一起上下学。
这天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走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猪油渣的香味。
“好耶！今天又有猪油渣吃！”翟文欢呼一声。
张越也双眼放光。
两人连书包都来不及放，背着书包就往灶房里面钻。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张茂正吃得满口流油，张逐安笑眯眯地跟儿子说着什么。
饭桌上最中心的那盆菜，不是猪油渣是什么？
翟文也顾不上埋怨他们开饭不等人，从碗柜里面取出两只碗，塞给张越一只，又从张越手里默契地分过一双筷子。
两人迅速地就加入了吃饭的队伍。
塞进去几口肉之后，翟文肚子里的馋虫稍显消停，她才抬头看向张逐安，“阿爸，今天过节么？怎么买猪油渣了？”
“过什么节！你阿哥受了伤，不得吃点肉补补？”张逐安说着，又给张茂夹了一筷子猪油渣。
翟文当即七情上脸，“那我阿姐还是第一次来例假，怎么也不见你帮阿姐补补？”
“嘿！你个衰妹（死丫头），这种话也能当着人讲的吗！不害臊！”张逐安说着，就拿筷子去敲翟文的脑袋。
翟文捂住脑袋躲他，“啊呀，人家昨天才洗的头，你筷子脏死了！”
“敢嫌弃你阿爸！”张逐安敲得更来劲了。
“阿爸！”张越适时打断他们，救下了翟文的头发，“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呀？”
一提这个，张逐安立刻是喜上眉梢，他收回了筷子，戙起只脚（坐着，将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
“我呢，跑了两天，把阿茂的转学办了下来。从明天开始阿茂就要去市六中上学了！”说起这个，张逐安不无得意。
天知道他跑了多少关系，才在学期中把孩子的学籍转过去的。
“市六中？”翟文一愣。
市六中是她曾经的母校，是当年张越宁可借钱交高价借读费，也要把她转进去的学校。
虽然吧，翟文后来因为叛逆期上来，成绩的确有些令母校蒙羞，可这也不妨碍几十年来，人家市六中就是越城数一数二的好学校。
“为什么要转学呀？”张越有些不明所以。
“永平中学的老师太水了，教不出好学生，咱们阿茂不能耽误了，要读就得读最好的学校。”张逐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漂亮，乐呵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翟文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张茂挨揍之后，她也听说了这个学校的校风有多离谱，但永平中学是他们这个郊区唯一的中学，也是没法子。
翟文没想到，张逐安竟然能破釜沉舟地给张茂转学，转学还不带张越！
这叫翟文如何能忍？
“阿爸，既然这个学校这么差劲，你为什么不把阿姐的学籍也转到市六中？”翟文说话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张逐安显然没听出来，翟文这是在兴师问罪，反而自夸起来，“你以为转学这么容易？你知道我这两天陪了多少笑脸，求了多少人，花出去多少钱吗？这也就是我，才办得成这个事情，换成你何叔，哼哼……”
张逐安得意地抿了口他的医用酒精，“他想把他大儿子塞进工厂，想了半天，不也没办成吗？”
唔，对，张逐安是真有本事，前一世张越刚满十六。他就想办法把张越弄进了纺织厂，一分工资都没少拿。
“既然阿爸这么厉害，把阿姐也转到市六中，应该没问题吧？”翟文的声音依旧平和，可握着筷子的手，已经被她掐到发白。
她是真的很愤怒，为什么阿公眼里就只有儿子，从来也不会为自己的大女儿考虑一下呢？
“阿越费那个劲做什么，再混两年，初中毕业就得了。到时候，我给她想办法弄进厂里。”张逐安想也不想就说。
翟文气得双眼发红，声音也稍微拔高了少许，“阿爸！你就不为阿姐的未来考虑考虑吗？”
“嘿，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逐安把脚放下来，瞪了翟文一眼。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并不打算跟翟文计较，只转向张越，“阿越啊，到时候什么奶管所，纺织厂，还是糕点车间，再或者是咱们养殖场……看你喜欢哪个单位，阿爸来想办法。”
“不行！阿姐是要读书的！不能进厂！”翟文不待张越答话，就立刻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张逐安。
张逐安终于是有些上火了，“衰妹！敢教你阿爸做事了是吧？上次已经答应让阿越再读三年了，这三年又三年的，她想读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年纪大了，嫁都嫁不出去！”
嫁出去？
翟文心中冷笑，嫁出去了又怎么样呢？最终不还是落得个离婚，带着拖油瓶的日子吗！
翟文的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很想像上次一样，大闹一场，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上次能闹赢，那是靠着阿婆及时回来，一锤定音。
可今天，阿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这一次阿婆会不会站在她们这边，翟文也拿捏不准。
眼下，她只能靠自己。
翟文想到这里，忽转向张茂，“阿哥，这次你被人揍，最后还是阿姐叫来老师们，才把你救下来的吧？”
张茂正吃得满脸油光，一听翟文提到伤心事，不由脸色一黯，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阿爸，我说让阿姐一起转学，也是为了阿哥好。他的年龄放在中学，实在是太小了，同学都比他大很多，要是没有阿姐照顾他，他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张逐安一滞。
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一直跟同学处得不怎么好。
翟文一看有戏，立刻再接再厉，“而且市六中可是在市中心那边，离咱们这里太远了。这早晚上学放学的，他们俩有个伴，也要安全很多呀。”
谁料张逐安却又摇了摇头，
“不是阿爸想把他们姐弟分开，实在是这次倒腾转学，已经花了不少钱，阿爸也拿不出多的钱了。而且人家市六中一开始是不肯半路上收转学生的，要不是看在阿茂是年级第一的份上，也不会破这个例，你阿姐那成绩，人家未必看得上。”
张越其实并不理解转学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如果以后不能和细佬一起上下学，会少了很多乐趣。
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阿文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自己好。
这个细妹也比自己懂得多。如果阿文坚持要自己转学，那说明转学是好事情。
于是也不由心生了几分希冀，眼巴巴把张逐安望着。
此时见张逐安说自己成绩不好，又被勾起了几分自卑。
她其实已经很努力了，在学校也算名列前茅，但张茂珠玉在前，不管她怎么努力，跟张茂一比，她都是黯然失色。
翟文余光瞥见张越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闪，一时心疼得恨不能上天，把月亮摘下来塞给她。
翟文脑子一热，当即脱口而出，“那要是我跳级呢？我跳一级就能省一年学费，跳两级就能省两年的学费，你可以拿这个钱给阿姐转学！”
张逐安愣了一下，登时喜上眉梢，他早就听方照清说过了，这个女儿的天分不比张茂低，也是早就能跳级的水平了。
他这要是再有一个孩子跳级，说出去，不被人羡慕死吗？
“好好好！你要是能跳到六年级，我就给你阿姐转学！”张逐安当即满口答应，“不过，阿越的成绩也得提上去，不说年级第一吧，前十得达到吧？不然人家市六中也不会收的。”
*
养殖场大门的收发室里面，翟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张越从功课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挂钟，“十点多了，阿文，你困了，就回家睡觉吧。小孩子晚上别睡太晚。”
“阿姐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小孩子吗？”翟文拿袖子擦掉打哈欠打出来的泪水，“阿爸也是的，说好了十点来换我们的，每次都迟到。”
也不知道张逐安给张茂转个学，到底花了多少钱。
总之他看起来，的确是穷疯了。
这兽医和送奶的活儿还不够他累的，他竟然又接下了养殖场夜间守门的活儿。
守一个晚上，就是两毛钱的净收入。过了十二点，再有进出的，还得给他拿一分钱作为开门费。
整个养殖场的人都在羡慕张逐安。
当然，不是羡慕他赚钱有方，是羡慕他生了几个好儿女。
张茂因为成绩好，被转去了市六中的事情，已经被张逐安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两个女儿就更是懂事，吃了晚饭，就会“主动”帮阿爸去守大门，直到补够了觉的张逐安来换她们。
面对翟文的抱怨，张越倒是善解人意，“阿爸可能睡过头了吧，白天他要上班，晚上还得守一整夜，也辛苦。咱们做子女的，能帮阿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光咱们孝顺，也不见阿哥来帮着守一守，”翟文满腹的怨言，“要不是阿爸答应，这个钱用来给你转学用，我才不来帮忙守呢。”
“你阿哥学校那么远，阿爸又舍不得给他路费，他走回来都快九点了，饭也没吃，功课也没做。就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张越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翟文瘪了瘪嘴，“阿姐，你总为别人着想。都不会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张越笑着一搂翟文，“这不是有你，事事为阿姐着想吗？”
“那倒也是。”翟文神色稍缓，悄没声息地伸手，去哈张越的咯吱窝。
“啊！”张越惊呼一声，也去哈翟文，“阿文！哪里跑！”
小小的一间收发室中，两人就这么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翟文嘴上虽然抱怨，但其实，她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能跟张越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
一回了家，就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就比如今天——
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张逐安终于姗姗来迟，把两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女儿换了回去。
“行了，看你们俩困成这样，就别洗漱了，回去直接睡吧，”张逐安和声吩咐，声音里融着难得的父爱，“明天早上我回来做早饭，你们俩多睡会儿。”
两个小丫头累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当下应声就走。
谁料，她两个互相挽着胳膊，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鱼汤味，香得两人当即困意全无。
翟文馋虫都被勾起来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四下搜寻。
然而小屋就这么大，一眼能望到底。
所有的书桌、柜面上，都没有什么鱼汤。
翟文看了眼埋头写功课的张茂，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丢，转身钻进了灶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发出香味的罪魁祸首——
地上专门用来放垃圾的撮箕里，丢着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
一瞬间，翟文一张小脸黑成了锅底色。
这天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走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猪油渣的香味。
“好耶！今天又有猪油渣吃！”翟文欢呼一声。
张越也双眼放光。
两人连书包都来不及放，背着书包就往灶房里面钻。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张茂正吃得满口流油，张逐安笑眯眯地跟儿子说着什么。
饭桌上最中心的那盆菜，不是猪油渣是什么？
翟文也顾不上埋怨他们开饭不等人，从碗柜里面取出两只碗，塞给张越一只，又从张越手里默契地分过一双筷子。
两人迅速地就加入了吃饭的队伍。
塞进去几口肉之后，翟文肚子里的馋虫稍显消停，她才抬头看向张逐安，“阿爸，今天过节么？怎么买猪油渣了？”
“过什么节！你阿哥受了伤，不得吃点肉补补？”张逐安说着，又给张茂夹了一筷子猪油渣。
翟文当即七情上脸，“那我阿姐还是第一次来例假，怎么也不见你帮阿姐补补？”
“嘿！你个衰妹（死丫头），这种话也能当着人讲的吗！不害臊！”张逐安说着，就拿筷子去敲翟文的脑袋。
翟文捂住脑袋躲他，“啊呀，人家昨天才洗的头，你筷子脏死了！”
“敢嫌弃你阿爸！”张逐安敲得更来劲了。
“阿爸！”张越适时打断他们，救下了翟文的头发，“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呀？”
一提这个，张逐安立刻是喜上眉梢，他收回了筷子，戙起只脚（坐着，将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
“我呢，跑了两天，把阿茂的转学办了下来。从明天开始阿茂就要去市六中上学了！”说起这个，张逐安不无得意。
天知道他跑了多少关系，才在学期中把孩子的学籍转过去的。
“市六中？”翟文一愣。
市六中是她曾经的母校，是当年张越宁可借钱交高价借读费，也要把她转进去的学校。
虽然吧，翟文后来因为叛逆期上来，成绩的确有些令母校蒙羞，可这也不妨碍几十年来，人家市六中就是越城数一数二的好学校。
“为什么要转学呀？”张越有些不明所以。
“永平中学的老师太水了，教不出好学生，咱们阿茂不能耽误了，要读就得读最好的学校。”张逐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漂亮，乐呵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翟文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
张茂挨揍之后，她也听说了这个学校的校风有多离谱，但永平中学是他们这个郊区唯一的中学，也是没法子。
翟文没想到，张逐安竟然能破釜沉舟地给张茂转学，转学还不带张越！
这叫翟文如何能忍？
“阿爸，既然这个学校这么差劲，你为什么不把阿姐的学籍也转到市六中？”翟文说话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张逐安显然没听出来，翟文这是在兴师问罪，反而自夸起来，“你以为转学这么容易？你知道我这两天陪了多少笑脸，求了多少人，花出去多少钱吗？这也就是我，才办得成这个事情，换成你何叔，哼哼……”
张逐安得意地抿了口他的医用酒精，“他想把他大儿子塞进工厂，想了半天，不也没办成吗？”
唔，对，张逐安是真有本事，前一世张越刚满十六。他就想办法把张越弄进了纺织厂，一分工资都没少拿。
“既然阿爸这么厉害，把阿姐也转到市六中，应该没问题吧？”翟文的声音依旧平和，可握着筷子的手，已经被她掐到发白。
她是真的很愤怒，为什么阿公眼里就只有儿子，从来也不会为自己的大女儿考虑一下呢？
“阿越费那个劲做什么，再混两年，初中毕业就得了。到时候，我给她想办法弄进厂里。”张逐安想也不想就说。
翟文气得双眼发红，声音也稍微拔高了少许，“阿爸！你就不为阿姐的未来考虑考虑吗？”
“嘿，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逐安把脚放下来，瞪了翟文一眼。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并不打算跟翟文计较，只转向张越，“阿越啊，到时候什么奶管所，纺织厂，还是糕点车间，再或者是咱们养殖场……看你喜欢哪个单位，阿爸来想办法。”
“不行！阿姐是要读书的！不能进厂！”翟文不待张越答话，就立刻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张逐安。
张逐安终于是有些上火了，“衰妹！敢教你阿爸做事了是吧？上次已经答应让阿越再读三年了，这三年又三年的，她想读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年纪大了，嫁都嫁不出去！”
嫁出去？
翟文心中冷笑，嫁出去了又怎么样呢？最终不还是落得个离婚，带着拖油瓶的日子吗！
翟文的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很想像上次一样，大闹一场，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上次能闹赢，那是靠着阿婆及时回来，一锤定音。
可今天，阿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这一次阿婆会不会站在她们这边，翟文也拿捏不准。
眼下，她只能靠自己。
翟文想到这里，忽转向张茂，“阿哥，这次你被人揍，最后还是阿姐叫来老师们，才把你救下来的吧？”
张茂正吃得满脸油光，一听翟文提到伤心事，不由脸色一黯，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阿爸，我说让阿姐一起转学，也是为了阿哥好。他的年龄放在中学，实在是太小了，同学都比他大很多，要是没有阿姐照顾他，他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张逐安一滞。
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一直跟同学处得不怎么好。
翟文一看有戏，立刻再接再厉，“而且市六中可是在市中心那边，离咱们这里太远了。这早晚上学放学的，他们俩有个伴，也要安全很多呀。”
谁料张逐安却又摇了摇头，
“不是阿爸想把他们姐弟分开，实在是这次倒腾转学，已经花了不少钱，阿爸也拿不出多的钱了。而且人家市六中一开始是不肯半路上收转学生的，要不是看在阿茂是年级第一的份上，也不会破这个例，你阿姐那成绩，人家未必看得上。”
张越其实并不理解转学的意义，她只是觉得如果以后不能和细佬一起上下学，会少了很多乐趣。
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阿文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自己好。
这个细妹也比自己懂得多。如果阿文坚持要自己转学，那说明转学是好事情。
于是也不由心生了几分希冀，眼巴巴把张逐安望着。
此时见张逐安说自己成绩不好，又被勾起了几分自卑。
她其实已经很努力了，在学校也算名列前茅，但张茂珠玉在前，不管她怎么努力，跟张茂一比，她都是黯然失色。
翟文余光瞥见张越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闪，一时心疼得恨不能上天，把月亮摘下来塞给她。
翟文脑子一热，当即脱口而出，“那要是我跳级呢？我跳一级就能省一年学费，跳两级就能省两年的学费，你可以拿这个钱给阿姐转学！”
张逐安愣了一下，登时喜上眉梢，他早就听方照清说过了，这个女儿的天分不比张茂低，也是早就能跳级的水平了。
他这要是再有一个孩子跳级，说出去，不被人羡慕死吗？
“好好好！你要是能跳到六年级，我就给你阿姐转学！”张逐安当即满口答应，“不过，阿越的成绩也得提上去，不说年级第一吧，前十得达到吧？不然人家市六中也不会收的。”
*
养殖场大门的收发室里面，翟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张越从功课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挂钟，“十点多了，阿文，你困了，就回家睡觉吧。小孩子晚上别睡太晚。”
“阿姐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小孩子吗？”翟文拿袖子擦掉打哈欠打出来的泪水，“阿爸也是的，说好了十点来换我们的，每次都迟到。”
也不知道张逐安给张茂转个学，到底花了多少钱。
总之他看起来，的确是穷疯了。
这兽医和送奶的活儿还不够他累的，他竟然又接下了养殖场夜间守门的活儿。
守一个晚上，就是两毛钱的净收入。过了十二点，再有进出的，还得给他拿一分钱作为开门费。
整个养殖场的人都在羡慕张逐安。
当然，不是羡慕他赚钱有方，是羡慕他生了几个好儿女。
张茂因为成绩好，被转去了市六中的事情，已经被张逐安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两个女儿就更是懂事，吃了晚饭，就会“主动”帮阿爸去守大门，直到补够了觉的张逐安来换她们。
面对翟文的抱怨，张越倒是善解人意，“阿爸可能睡过头了吧，白天他要上班，晚上还得守一整夜，也辛苦。咱们做子女的，能帮阿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光咱们孝顺，也不见阿哥来帮着守一守，”翟文满腹的怨言，“要不是阿爸答应，这个钱用来给你转学用，我才不来帮忙守呢。”
“你阿哥学校那么远，阿爸又舍不得给他路费，他走回来都快九点了，饭也没吃，功课也没做。就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张越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翟文瘪了瘪嘴，“阿姐，你总为别人着想。都不会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张越笑着一搂翟文，“这不是有你，事事为阿姐着想吗？”
“那倒也是。”翟文神色稍缓，悄没声息地伸手，去哈张越的咯吱窝。
“啊！”张越惊呼一声，也去哈翟文，“阿文！哪里跑！”
小小的一间收发室中，两人就这么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翟文嘴上虽然抱怨，但其实，她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能跟张越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
一回了家，就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就比如今天——
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张逐安终于姗姗来迟，把两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女儿换了回去。
“行了，看你们俩困成这样，就别洗漱了，回去直接睡吧，”张逐安和声吩咐，声音里融着难得的父爱，“明天早上我回来做早饭，你们俩多睡会儿。”
两个小丫头累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当下应声就走。
谁料，她两个互相挽着胳膊，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鱼汤味，香得两人当即困意全无。
翟文馋虫都被勾起来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四下搜寻。
然而小屋就这么大，一眼能望到底。
所有的书桌、柜面上，都没有什么鱼汤。
翟文看了眼埋头写功课的张茂，把书包往地上随手一丢，转身钻进了灶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发出香味的罪魁祸首——
地上专门用来放垃圾的撮箕里，丢着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
一瞬间，翟文一张小脸黑成了锅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