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言吸了吸鼻子，眼泪潸然落下来，说：“我真的没想到会连累你一起坠海。坠海之后，我被一艘渔船救了，脚也受了伤，他们把我带去一个渔村里治疗，那个地方更加闭塞。我的医药费都是那个诊所的老医生自己出的，我就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在那个镇里生活，整理自己的心情，思考未来要做什么……然后我看到新闻，才知道你也坠海了……”
他顿了顿，说：“我想，应该是我害死了你。于是我去自首，才知道你没死，于是……我犹豫了很久，才重新联系景池哥。”
容黎明白过来，就是那天宏山观星台，林景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姐，我知道错了。”谢秋言喃喃地说，“我不但误会你把我当一个筹码，还把爸妈之间的误会和过错，全部加在了你的身上。”
“我不明白。”容黎说，“你爸到底是谁？！”
谢秋言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同父同母。妈妈离开爸爸的时候，肚子里就有我了。还有，妈妈和林叔叔一直都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的关系，他们两个，根本不是情侣。”
容黎瞪大了眼睛，多少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我爸知道吗？”
“不知道。”谢秋言摇头，“妈死前留了遗书，遗书里说，绝对不能来找我爸。”
“为什么啊？！”容黎彻底茫然了，“如果妈和你那个林叔叔不是情侣关系，她为什么要抛下我和爸？！为什么还不允许你来找爸，谢秋言，你又特么满口胡说八道是吧你！”
谢秋言委屈巴巴地说：“我保证，从我进来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然我现在立刻肾衰竭，这个月内之内就死掉。”
虽然容黎不信这种诅咒，但毕竟谢秋言是几乎死过两回的人，而且他本来就行事诡异，讲这种话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
谢秋言看了一眼林景池，说：“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我们可以慢慢说，但是，景池哥，你其实搞错了。”
林景池本来正默默注视着容黎，闻言转头，看着谢秋言：“什么？”
谢秋言抿了抿唇，询问地看着容黎：“姐，你昏迷前我最后跟你说的话，我还没告诉景池哥……我可以说吗？”
容黎初时有点莫名，说什么？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他是问容黎，能不能把容黎喜欢林景池的事告诉林景池。
容黎惊叫一声：“不能！”
林景池有点被吓到，蹙眉道：“你别激动。”
随即看向谢秋言：“你别说了。”
容黎：“……”
谢秋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只能说：“那，我先把我的身世说清楚……不过，景池哥，这些事，是不是其实你来说，会更清晰一点？”
林景池说：“你见过关逸的父亲，关颢然吗？”
容黎狐疑地点头。
林景池不疾不徐地说：“我猜，他一定提过我父亲。他应该会说，我爸和他们理念不合，一个人回了碧山村，最后因为重云决被打击得再也无法翻身。”
容黎下意识道：“难道不是？”
说完又有点懊恼——又被林景池套话了。
林景池说：“当初，我爸确实因为是不是要做盗版的事情，和关颢然还有容叔叔分道扬镳了。但在他们赚到钱之后，还找过我父亲。”
“我知道，还是不欢而散，是吗？”
“不是。”林景池却缓缓摇头，“我爸当时知道他们愿意收手，不再做盗版，重新做原创，非常开心，给了他们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想出来的一个游戏策划案。”
“什么……”容黎隐隐猜到了，却不敢相信。
林景池淡淡地说：“绝境王国。”
容黎瞪大了眼睛。
“出于对两个朋友的信任，他把所有手稿都给了他们。关颢然和容叔叔负责拉投资，关颢然拉到了之后，给了我爸一笔数额少的可怜的买断费，把我爸直接除名了。当时他其实知道，我奶奶生病需要钱。”林景池缓缓地说，“但是投资人想知道谁是主策，而关颢然很需要这个位置，主策，才能有最多的分红。”
“那我爸……”容黎不敢相信。
林景池摇头：“我也以为你爸和关颢然是一伙的，但你爸去世前，我才知道，他当时在外地拉其他投资，所以根本不知情。他一直以为，我爸虽然给了策划案，但仍对卖盗版的事情有疙瘩，不愿意和他们两个共事。”
容黎吃惊不已：“这误会也忒大了……然后呢？”
林景池顿了一会儿，说：“谢阿姨是在绝境王国开始研发的时候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研发的时候，我父母才因此产生了感情结婚的。”
林景池说：“嗯。当时谢阿姨和你爸一样，以为林深只是觉得理念不合所以回了碧山村，那个年代通讯不便，大家也就一直没有联络。从研发，到上市，到游戏大火，过了将近六年，谢阿姨却意外看到了我父亲当初的手稿。”
容黎呆呆地说：“然后呢？”
“她觉得，既然我父亲是这个游戏最初也是最核心的策划，也是曾经的朋友，那么无论如何，都该去道谢，也顺便看看我父亲的情况。”林景池说，“那一年，你和我大概都是五岁。”
“我母亲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容黎猜测地说。
林景池说：“她来了之后，和我父亲聊天，才知道当年关颢然令人不齿的行为，非常震惊，同时她也才知道，最初三个人分道扬镳是因为林深不肯卖盗版游戏，这些事，没人告诉过她。”
容黎没有说话，捏着被子。
林景池说：“谢阿姨回去找容叔叔对质，容叔叔觉得很莫名其妙，认为是我爸在撒谎，因为他也知道，我爸当初喜欢过谢阿姨。最让人无奈的是，当初关颢然留了一手，他给我爸打的那笔买断款，是用容叔叔的名义打款的。还是我后来查证，才知道容叔叔那时候确实在外地，和我爸直接对接的，只可能是关颢然。”
容黎简直无语了，这个关颢然，简直就是当代岳不群……
难怪他能厚颜无耻地对容黎说什么，比起魏岚我更满意你……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贯地不要脸！
“误会叠加误会，谢阿姨对容叔叔非常失望，提出离婚，并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情，来到碧山村。”林景池说，“那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了，但谢阿姨来碧山村，只是因为知道我父亲想用最后的一点积蓄研发一个游戏——重云决。”
容黎愣住。
“我老家的房子，有一个小院子，一个连在一起的大房子，和一个独立的小屋，为了避嫌，我爸一直是住那个小屋的。”林景池说，“尽管那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两年，谢阿姨也已离婚，但他们两个，确实只是一起在研发重云决。在碧山村，我家可能是唯一有电脑的，网也是我爸想办法从县里接过来的……”
林景池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许越艰苦的环境，人越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我爸和谢阿姨，没日没夜地研究着重云决，偶尔有家里电脑无法达成的，他就去县里的网吧，这样日复一日，总算做出了初版游戏。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阿姨生下了秋言。”
突然说到谢秋言，容黎有种故事里的人走入现实的错觉，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秋言，发现谢秋言垂着头，仍跪在那里，神色却是淡淡的，仿佛并不因为这些故事悲伤——也可能是因为，他早已为此伤心过很多次。
“零三年的时候，秋言出生，大家都以为秋言是我爸和谢阿姨的孩子。”林景池说，“我们村里思想比较守旧，为了秋言，我爸和谢阿姨也没反驳这个误会，专心继续研究重云决，零四年的时候，重云决终于要正式发行了。”
“那时候，比起梦想，其实我家真的特别需要钱。我奶奶有慢性病，谢阿姨那时候已得了胃癌，但没人知道，只知道她老干呕、胃疼，还有我也快要上学了……反正，我爸大概是赌上一切。当时，有版权保护，盗版没那么猖獗了，游戏预告发出去的时候，还挺多人期待的。”林景池慢慢地说，“甚至第一批发售的游戏，很快就卖光了，我爸很开心，立刻联系工厂大批量印了，然后，血本无归。”
“怎么会？！”容黎原本听的入神没有打断，这下却忍不住开口了，“第一批卖得好却突然跳水？难道是口碑不行？”
“第一批其实是被关颢然买断了。”林景池说，“我爸虽然对游戏很有研究，商业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他也不想想……价格不算太便宜的游戏，怎么可能一口气卖光。”
容黎愕然：“关颢然为什么这么做？！”
“他买断了第一批，就没人能真的玩到这款游戏。”林景池说，“那个年代，水军还不流行，也没什么大V，基本都是论坛互相交换游戏信息。关颢然让人不断散布言论，说重云决非常烂，而其他玩家连玩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更不会为重云决说话。于是，重云决就成了一款几乎零好评的游戏——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批怎么会有人买？”
这特么……
比看了一百部恐怖片还恐怖啊？！
容黎回忆了一下关颢然的脸，有点白头发，看起来很文气和蔼的一个长辈……
怎么能这么坏？！
容黎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爸？！”
林景池说：“他当时打的旗号，是为容叔叔找回面子。但其实容叔叔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他打的这个旗号，也成为最后容叔叔和谢阿姨都没能和好的原因。”
容黎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关颢然找来揍他一顿，说：“关颢然心理变态啊？！”
“有时候，恶是没有理由的。”林景池淡淡地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或许有一天，我能让他告诉我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平淡无奇，但容黎却隐约听出了一些林景池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和林景池的一段对话——
容黎茫然片刻，说：“那，你的梦想，也是做游戏吗？”
林景池说：“差不多吧。”
容黎说：“为什么？”
“因为……”林景池笑了笑，“小时候家里穷，看别人能打游戏能做游戏很羡慕，。”
原来，当时容黎觉得莫名其妙的理由，其实字字千钧。
林景池说：“那一次，我父亲血本无归，再之后，虽然他的记事本里还有很多游戏策划方案，但他再也没有碰过游戏，而是在邻居开的一个小卖部里帮忙看店，努力顾家。”
容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林景池看起来却似乎没有任何愤怒和不舍，继续说：“谢阿姨在第二年，也因为胃癌去世了，去世前，她重新见了一次容叔叔，原本，谢阿姨是希望秋言回到容叔叔身边的，但是两个人又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容叔叔也认定秋言是我父亲的孩子。于是谢阿姨留下的遗愿，就是不要让容叔叔知道，其实秋言是他的孩子。”
不是……她妈也太倔了吧？！
容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那么温和，而自己有时候却倔得让自己都讨厌。
合着这方面是遗传自妈妈啊？！
“就这样，我爸拉扯我和秋言过了五年，他也去世了，只剩下奶奶照顾我们。”林景池说，“又过了三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容叔叔知道了很多当年的事，意识到我爸并不是主动退出绝境王国项目，而是被赶出去的，所以和关颢然闹翻了，彻底退出绝境王国，专心做鲜臻。”
“他知道了那些，所以去找你，想要资助你，并且照顾林奶奶……”
林景池颔首：“他对我爸的心情应该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最初是自己对不起兄弟，导致了后来我父亲的落魄，包括重云决，他也没帮上忙，不知道关颢然做的那些小动作。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是我父亲勾引了谢阿姨，给他戴了绿帽子。”
容黎：“……”
“但是容叔叔确实是个好人。”林景池轻声说，“在这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帮助兄弟的孩子，所以把我带来了海市。但秋言……他一直有点介意，所以不同意让秋言来海市，直到后面知道秋言从小就有尿毒症，才答应一起接来治疗，但要求秋言尽量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容黎一怔，又看了一眼谢秋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秋言居然哭了。
容黎吓了一跳。
“你、你哭什么啊……”
谢秋言说：“我想到妈妈了，我好难受……”
容黎其实也挺难受的，但还是嘴硬地说：“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下一秒，谢秋言掏出了两张纸。
他顿了顿，说：“我想，应该是我害死了你。于是我去自首，才知道你没死，于是……我犹豫了很久，才重新联系景池哥。”
容黎明白过来，就是那天宏山观星台，林景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姐，我知道错了。”谢秋言喃喃地说，“我不但误会你把我当一个筹码，还把爸妈之间的误会和过错，全部加在了你的身上。”
“我不明白。”容黎说，“你爸到底是谁？！”
谢秋言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同父同母。妈妈离开爸爸的时候，肚子里就有我了。还有，妈妈和林叔叔一直都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的关系，他们两个，根本不是情侣。”
容黎瞪大了眼睛，多少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我爸知道吗？”
“不知道。”谢秋言摇头，“妈死前留了遗书，遗书里说，绝对不能来找我爸。”
“为什么啊？！”容黎彻底茫然了，“如果妈和你那个林叔叔不是情侣关系，她为什么要抛下我和爸？！为什么还不允许你来找爸，谢秋言，你又特么满口胡说八道是吧你！”
谢秋言委屈巴巴地说：“我保证，从我进来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然我现在立刻肾衰竭，这个月内之内就死掉。”
虽然容黎不信这种诅咒，但毕竟谢秋言是几乎死过两回的人，而且他本来就行事诡异，讲这种话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
谢秋言看了一眼林景池，说：“至于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我们可以慢慢说，但是，景池哥，你其实搞错了。”
林景池本来正默默注视着容黎，闻言转头，看着谢秋言：“什么？”
谢秋言抿了抿唇，询问地看着容黎：“姐，你昏迷前我最后跟你说的话，我还没告诉景池哥……我可以说吗？”
容黎初时有点莫名，说什么？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他是问容黎，能不能把容黎喜欢林景池的事告诉林景池。
容黎惊叫一声：“不能！”
林景池有点被吓到，蹙眉道：“你别激动。”
随即看向谢秋言：“你别说了。”
容黎：“……”
谢秋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只能说：“那，我先把我的身世说清楚……不过，景池哥，这些事，是不是其实你来说，会更清晰一点？”
林景池说：“你见过关逸的父亲，关颢然吗？”
容黎狐疑地点头。
林景池不疾不徐地说：“我猜，他一定提过我父亲。他应该会说，我爸和他们理念不合，一个人回了碧山村，最后因为重云决被打击得再也无法翻身。”
容黎下意识道：“难道不是？”
说完又有点懊恼——又被林景池套话了。
林景池说：“当初，我爸确实因为是不是要做盗版的事情，和关颢然还有容叔叔分道扬镳了。但在他们赚到钱之后，还找过我父亲。”
“我知道，还是不欢而散，是吗？”
“不是。”林景池却缓缓摇头，“我爸当时知道他们愿意收手，不再做盗版，重新做原创，非常开心，给了他们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想出来的一个游戏策划案。”
“什么……”容黎隐隐猜到了，却不敢相信。
林景池淡淡地说：“绝境王国。”
容黎瞪大了眼睛。
“出于对两个朋友的信任，他把所有手稿都给了他们。关颢然和容叔叔负责拉投资，关颢然拉到了之后，给了我爸一笔数额少的可怜的买断费，把我爸直接除名了。当时他其实知道，我奶奶生病需要钱。”林景池缓缓地说，“但是投资人想知道谁是主策，而关颢然很需要这个位置，主策，才能有最多的分红。”
“那我爸……”容黎不敢相信。
林景池摇头：“我也以为你爸和关颢然是一伙的，但你爸去世前，我才知道，他当时在外地拉其他投资，所以根本不知情。他一直以为，我爸虽然给了策划案，但仍对卖盗版的事情有疙瘩，不愿意和他们两个共事。”
容黎吃惊不已：“这误会也忒大了……然后呢？”
林景池顿了一会儿，说：“谢阿姨是在绝境王国开始研发的时候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研发的时候，我父母才因此产生了感情结婚的。”
林景池说：“嗯。当时谢阿姨和你爸一样，以为林深只是觉得理念不合所以回了碧山村，那个年代通讯不便，大家也就一直没有联络。从研发，到上市，到游戏大火，过了将近六年，谢阿姨却意外看到了我父亲当初的手稿。”
容黎呆呆地说：“然后呢？”
“她觉得，既然我父亲是这个游戏最初也是最核心的策划，也是曾经的朋友，那么无论如何，都该去道谢，也顺便看看我父亲的情况。”林景池说，“那一年，你和我大概都是五岁。”
“我母亲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容黎猜测地说。
林景池说：“她来了之后，和我父亲聊天，才知道当年关颢然令人不齿的行为，非常震惊，同时她也才知道，最初三个人分道扬镳是因为林深不肯卖盗版游戏，这些事，没人告诉过她。”
容黎没有说话，捏着被子。
林景池说：“谢阿姨回去找容叔叔对质，容叔叔觉得很莫名其妙，认为是我爸在撒谎，因为他也知道，我爸当初喜欢过谢阿姨。最让人无奈的是，当初关颢然留了一手，他给我爸打的那笔买断款，是用容叔叔的名义打款的。还是我后来查证，才知道容叔叔那时候确实在外地，和我爸直接对接的，只可能是关颢然。”
容黎简直无语了，这个关颢然，简直就是当代岳不群……
难怪他能厚颜无耻地对容黎说什么，比起魏岚我更满意你……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贯地不要脸！
“误会叠加误会，谢阿姨对容叔叔非常失望，提出离婚，并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情，来到碧山村。”林景池说，“那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了，但谢阿姨来碧山村，只是因为知道我父亲想用最后的一点积蓄研发一个游戏——重云决。”
容黎愣住。
“我老家的房子，有一个小院子，一个连在一起的大房子，和一个独立的小屋，为了避嫌，我爸一直是住那个小屋的。”林景池说，“尽管那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两年，谢阿姨也已离婚，但他们两个，确实只是一起在研发重云决。在碧山村，我家可能是唯一有电脑的，网也是我爸想办法从县里接过来的……”
林景池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许越艰苦的环境，人越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我爸和谢阿姨，没日没夜地研究着重云决，偶尔有家里电脑无法达成的，他就去县里的网吧，这样日复一日，总算做出了初版游戏。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阿姨生下了秋言。”
突然说到谢秋言，容黎有种故事里的人走入现实的错觉，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秋言，发现谢秋言垂着头，仍跪在那里，神色却是淡淡的，仿佛并不因为这些故事悲伤——也可能是因为，他早已为此伤心过很多次。
“零三年的时候，秋言出生，大家都以为秋言是我爸和谢阿姨的孩子。”林景池说，“我们村里思想比较守旧，为了秋言，我爸和谢阿姨也没反驳这个误会，专心继续研究重云决，零四年的时候，重云决终于要正式发行了。”
“那时候，比起梦想，其实我家真的特别需要钱。我奶奶有慢性病，谢阿姨那时候已得了胃癌，但没人知道，只知道她老干呕、胃疼，还有我也快要上学了……反正，我爸大概是赌上一切。当时，有版权保护，盗版没那么猖獗了，游戏预告发出去的时候，还挺多人期待的。”林景池慢慢地说，“甚至第一批发售的游戏，很快就卖光了，我爸很开心，立刻联系工厂大批量印了，然后，血本无归。”
“怎么会？！”容黎原本听的入神没有打断，这下却忍不住开口了，“第一批卖得好却突然跳水？难道是口碑不行？”
“第一批其实是被关颢然买断了。”林景池说，“我爸虽然对游戏很有研究，商业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他也不想想……价格不算太便宜的游戏，怎么可能一口气卖光。”
容黎愕然：“关颢然为什么这么做？！”
“他买断了第一批，就没人能真的玩到这款游戏。”林景池说，“那个年代，水军还不流行，也没什么大V，基本都是论坛互相交换游戏信息。关颢然让人不断散布言论，说重云决非常烂，而其他玩家连玩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更不会为重云决说话。于是，重云决就成了一款几乎零好评的游戏——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批怎么会有人买？”
这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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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黎回忆了一下关颢然的脸，有点白头发，看起来很文气和蔼的一个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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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黎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爸？！”
林景池说：“他当时打的旗号，是为容叔叔找回面子。但其实容叔叔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他打的这个旗号，也成为最后容叔叔和谢阿姨都没能和好的原因。”
容黎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关颢然找来揍他一顿，说：“关颢然心理变态啊？！”
“有时候，恶是没有理由的。”林景池淡淡地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或许有一天，我能让他告诉我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平淡无奇，但容黎却隐约听出了一些林景池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和林景池的一段对话——
容黎茫然片刻，说：“那，你的梦想，也是做游戏吗？”
林景池说：“差不多吧。”
容黎说：“为什么？”
“因为……”林景池笑了笑，“小时候家里穷，看别人能打游戏能做游戏很羡慕，。”
原来，当时容黎觉得莫名其妙的理由，其实字字千钧。
林景池说：“那一次，我父亲血本无归，再之后，虽然他的记事本里还有很多游戏策划方案，但他再也没有碰过游戏，而是在邻居开的一个小卖部里帮忙看店，努力顾家。”
容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林景池看起来却似乎没有任何愤怒和不舍，继续说：“谢阿姨在第二年，也因为胃癌去世了，去世前，她重新见了一次容叔叔，原本，谢阿姨是希望秋言回到容叔叔身边的，但是两个人又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容叔叔也认定秋言是我父亲的孩子。于是谢阿姨留下的遗愿，就是不要让容叔叔知道，其实秋言是他的孩子。”
不是……她妈也太倔了吧？！
容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那么温和，而自己有时候却倔得让自己都讨厌。
合着这方面是遗传自妈妈啊？！
“就这样，我爸拉扯我和秋言过了五年，他也去世了，只剩下奶奶照顾我们。”林景池说，“又过了三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容叔叔知道了很多当年的事，意识到我爸并不是主动退出绝境王国项目，而是被赶出去的，所以和关颢然闹翻了，彻底退出绝境王国，专心做鲜臻。”
“他知道了那些，所以去找你，想要资助你，并且照顾林奶奶……”
林景池颔首：“他对我爸的心情应该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最初是自己对不起兄弟，导致了后来我父亲的落魄，包括重云决，他也没帮上忙，不知道关颢然做的那些小动作。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是我父亲勾引了谢阿姨，给他戴了绿帽子。”
容黎：“……”
“但是容叔叔确实是个好人。”林景池轻声说，“在这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帮助兄弟的孩子，所以把我带来了海市。但秋言……他一直有点介意，所以不同意让秋言来海市，直到后面知道秋言从小就有尿毒症，才答应一起接来治疗，但要求秋言尽量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容黎一怔，又看了一眼谢秋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秋言居然哭了。
容黎吓了一跳。
“你、你哭什么啊……”
谢秋言说：“我想到妈妈了，我好难受……”
容黎其实也挺难受的，但还是嘴硬地说：“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下一秒，谢秋言掏出了两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