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闵息不解:“他们看起来都是活的,尸气从何而来?”

    “方才的孩子是,不过其他的,有些不太确定。那老人家说,阿牛是溺死的,可我们让路的那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年纪也都相仿。这天底下,应当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说时,司堂眯了眯眼睛。

    闵息则缓缓皱起眉头,“此事不对,我们跟上去看看。方才那孩子说,尸身还在义庄,我们便去义庄探一探。”

    对此,司堂与长明二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如老者所说,村子不远,走过小路,再绕过荒桥就到了。

    三人到时,天色刚刚黑下来。

    而村里人都在家中,外头没有人在,所以三人进村时并未有人瞧见。

    这个村子不大,一条路直通村前村后,因此义庄倒也好找。

    路过一户人家时,三人顿了顿脚步,一同扭头去看亮着灯的窗户。

    只听里头传出了一个老者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那条路,你就是不听!那条路不远处就是阿牛溺死的那个水塘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爹知道,你跟阿牛玩得好,可人死如灯灭,万一他的鬼魂要来寻仇,怎会记得咱们?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苗,儿啊,你就听听爹的话,以后,不要去那条路了。绕一绕也是好的,也别想着给他报仇。村霸家,咱们惹不起。”

    他话说完,屋里就传出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赞同:“爹,阿牛哥他不会像你说的这样,他不会害我的,那天我去看了,他一个人躺在棺材里,多孤单!”

    这话一落,屋里就再没传出说话声来了,只有一声叹息。

    对此,司堂皱了皱眉,扭头去看闵息与长明二人,给他们做了个口型,伸手指指前方:“走。”

    二人会意,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了义庄门口才停下来。

    这里的义庄很破旧,两扇木门紧紧闭着,由于残破,风吹过来时,门上的虫洞里发出尖锐的风呼声。

    房上一左一右挂着的灯笼也尤为残旧,原本的颜色已经瞧不清了,从灯笼外头破开的洞瞧上去,只能瞧见一片灰暗。就连房上写着字的木牌,也是布满裂纹,上头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能瞧清,上头写的是‘义庄’这两个字。

    看了木牌上的字,三人又扭头看了看周围,随后走到墙边,踩着墙边的木桶,借它的支撑,以轻功翻入庄内。

    一落地,三人便见在东墙侧边一些的位置摆着一副棺材。

    它的棺盖是开的,此时,正从棺里不断溢出尸气。

    这股气息,与那时的两个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见此,司堂扭头看了一眼闵息,而后迈步走上前去。

    但刚走出一步,她便被闵息扯到了身后,“司姑娘,小心为妙。”

    看着他走上前去的身影,司堂点点头,提步跟上。

    等近了,三人才瞧见,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瞧了他的面容,司堂几人猛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先前他们让开路来的那个孩子。

    他的衣裳依旧是湿淋淋的,面色是一种泛着青色的白,身上的尸气相比先前又重了不少。

    瞧着男孩的脸,司堂突然觉得有些怪异,正当她打算弯腰靠近些,就被长明拉着往后退了一步:“主人,他在呼吸。”

    听了这话,她立即扭头去看棺材里躺着的男孩,只见他的胸膛确实在起伏,可浑身并无半点魂气生气,实在诡异。

    闵息见她面上疑惑,便开口解释:“是尸魄。”说时,他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随后退到司堂与长明二人身边,一左一右牵起二人的手腕走到棺材后头蹲下,压低声音与他们说话,“此物,我与师父遇上过几次。人死后,魂消魄散,但若心有不甘,怨念难消,便魂散魄滞,吸了月华之精而成尸魄,占据尸身。要破此物,需得将其尸身心中的不甘化去,届时,尸魄自消。若是一直放任不管,尸魄异变时,整个村子都难逃一劫。”

    “尸魄?此物我一路而来倒从未遇上过,要如何化?”司堂顺着闵息的目光,微微仰头,去看棺材口。

    “每日夜里月亮升起来以后,它会去心中生出不甘之地徘徊,直到入夜时分才回棺,等月亮出来时,它又出棺徘徊。日复一日,直至异变。”说到此,闵息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司姑娘,月亮出来了,它快醒了。待它出棺,我们跟着便好。”

    他这话说罢,司堂就听棺材里有了动静。

    她微微探头去瞧,便见里头躺着的男孩背对着她站在了棺外,现下正一步一步地往义庄外走,每一步都尤其不协调。

    等尸魄操纵着尸身出了义庄,司堂三人才自棺材后头站起身来,提步跟上去。

    一直到了一个小水塘周围,三人才停住脚步,就近寻了一棵粗大一些的树隐蔽身形,探头出去瞧。

    这个水塘里的水被夜色染得黑沉沉的,只剩些月光的冷白浮在水里的波纹上。

    只见尸魄正一步步走入水塘,任由水塘将它淹没。

    直至水塘里的水快没到它的脖颈,猛地自水中伸出一双青白的手,紧紧掐住了尸魄的脖颈!

    再一眨眼,就自水中浮出了一个头来,而后是头连着的身体。

    它是一个女人的模样,一头长发披散开。由于刚出水来,她的长发贴在了脸上。

    司堂瞧见,在女人的脖颈上,耷拉下来了一块皮,皮后是红黄的血肉,上头密密麻麻嵌着鱼鳞。她露出来的脸,也是血肉模糊,有一半脸,已能瞧见血肉里头包裹着的白骨了。

    此时,女人正掐着尸魄,意图将它拖进水里。

    随着尸魄被女人越拖越深,身上的尸气也缓缓加深。

    见此,司堂皱了皱眉,放轻声音与闵息长明二人说话:“是鳞鬼。常循恶念而来,栖水中作恶,喜食孩童精魂。”

    话入耳,闵息点点头,“尸身尸气渐盛,看来心中的不甘,就是源自它。只要将鳞鬼除去,尸魄自消。”

    “要除此物,在水中不易。将其引上岸来,就容易多了。”话落,司堂似是想到了什么,站正身子,不再去看水塘,转而伸手自脚下拔了一根长草到手里,左右绕了绕,便绕成了一个人形,随后,她又转回身自树后探出头去瞧鳞鬼和尸魄。

    只见尸魄此时已快被鳞鬼拖到水塘中央了。

    见此,她立即低头去看手中的草人,另一只放到唇边咬破食指,而后并剑指朝着草人画咒。

    ”乾坤元气,借气化物,去!”

    咒罢,司堂没有丝毫由于,当即就将草人扔了出去。

    草人落地之时,瞬间便幻化成了一个女童的模样,灵巧至极。

    至于水中的鳞鬼,见了岸上的女童,立马便松了掐在尸魄喉咙上的手,转而将手伸长,欲要将岸上女童拖入水中。

    这情形入眼,司堂继续掐着剑指,引着女童往后退开。

    如此,反复了十余次。

    最终,鳞鬼终于不耐烦,上了岸来,伸手去抓女童。

    司堂见状,立刻收了剑指,翻手出剑,上前与鳞鬼打在一处。闵息与长明二人随后。

    而鳞鬼见了三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断裂声,满头长发随即变长,向着三人扑了过去。

    三人立马往旁一闪避开。

    等站稳身形,闵息化剑回笔,冲着鳞鬼凌空画出道符打过去,过后身形一闪,到了鳞鬼身后,再次画出道符咒,将其束缚

    司堂与长明二人则挥剑将卷过来的长发斩断,随之飞身上前,执剑朝着鳞鬼刺过去。

    可就在快要刺中时,鳞鬼忽地挣开束在身上的两道符咒,闪到了闵息身后,五指成爪向他抓去。

    闵息察觉,当即化笔为剑往后一档,再转身执剑与它相打。司堂二人从旁出手。

    最后,鳞鬼寡不敌众,被司堂一剑刺中!

    鳞鬼尖叫一声,化为一股腥臭的白烟散了开。

    这味道实在难闻,司堂三人不由得抬手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半晌过后,白烟方才完全散去,三人也放下手臂,同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过后,才收剑转身去将水塘中的尸魄用符咒拉上岸来。

    待它上岸后,闵息便幻笔出来画下一道符咒,意要控着它回义庄。

    不过这道符咒画到一半,三人眼前便闪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里是阿牛的脸。

    此时,阿牛正一个人坐在眼前这个水塘边望着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一眨眼,一个个头稍微高一些的男孩就带着几个人从后头将他推到了地上,脸上透着不服气,“他是就是那个没爹没娘的。我看老邓头时常给他钱花,给他东西吃,还给他买新衣服。你们看,他身上穿的,就是老邓头前几日买给他的。”

    “他个没爹没娘的玩意,凭什么他就能过好日子?”高个子身边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男孩白了阿牛一眼,而后转了转眼珠,率先走上前去,蹲在阿牛身边,“新衣服可别浪费了!”

    话落,他也不顾阿牛挣扎,硬将阿牛身上的衣裳扒了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他原本那件满是补丁的衣裳,则被他扔到了阿牛头上。

    其余人见此,也不客气,纷纷上前搜刮。

    等几人搜得心满意足,才大笑着离开。

    他们走后,水塘边就只剩了阿牛一个人。

    他哭着将盖在头上的破衣裳穿好,便准备离开。可不曾想,方才那几个孩童的恶念引来了鳞鬼。

    阿牛逃不脱,便被其拖入了水中。

    而村中恶霸听闻此事与自家孩子有关,便上门狠狠警告了老邓头一番,方才放心离开。

    至于阿牛,被尸魄占据身体后,遇上了老邓头家的孩子,就与他玩了一会儿。也是这一会儿的时间,老邓头家的孩子体内才有了尸气。

    见此,司堂移动目光去看阿牛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出来,“多好的孩——”

    她话未说完,就觉一道十分凌厉的力量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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