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甫一步入玉京别院,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装潢,便有人凑了上来。

    谢容梧下意识将姬天枢护在身后,眼神定在面前的人身上。

    此人躬着身体,相貌普通,脖颈处有一颗如黄豆大小的黑痣,身着浅棕色的粗布衣裳。

    谢容梧皱了皱眉头,她不认人,但却认得那颗痣。

    三年前她来到这里,掌柜的脖颈相同的地方,就有这么一颗痣。只不过当时那掌柜的并不长这幅样子,相反,其人玉树临风,一走一坐,衣摆都翩翩而动。

    “哎呦,两位贵客想必也是来躲雨的吧?请进请进,玉京别院还有厢房四五间。”这店家将他们迎进大堂里,谢容梧扫视一圈,楼下桌子上有饭菜的,大概是五桌。

    自他们一进来,除了其中一桌的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自顾自的去吃饭了。其余的四桌人,各有些人暗自打量着她和姬天枢两人。

    谢容梧和姬天枢跟着店家走到柜台前,那店家重新翻开一页账簿,道:“现在厢房还有天字二间,玄字、黄字、地字各一间,不知二位这是要住在哪一间?”

    谢容梧从怀中摸出一块水头和成色都称的上是上等的青玉,又摸出一块平平无奇的黄玉,这两块玉上头都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鸾鸟。

    她将两块玉放在台上,轻声道:“天字一间即可。”

    姬天枢见了这两块玉,低声喃喃道:“鸾,赤神灵之精也……”

    店家见到这两块玉,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听到姬天枢的低语之后,他眉头微挑,原本带着谄笑的表情,也微妙变作了另一种带着深意的笑:“二位拿好信物,三楼右转最里的一间便是。”

    说着,他手指敲了敲账簿。

    谢容梧本见他如此反应,心中暗道不妙,但又随着他动作看去,账簿的正面对着她。那店家点着的,是一个“转”字和一个“谈”字。

    她将一切收入眼底,点了点头,拿起信物后,便带着姬天枢快步穿过大堂。

    但正当他们路过最后一桌时,那桌旁的蓝衣青年倏地掀起他摆在桌上的长剑,朝姬天枢面门袭去。

    谢容梧本就在意他们这几个暗中打量自己的人,她一把拉过姬天枢,腰间长剑同时出鞘,借力挑开了对方来势汹汹的招式。

    姬天枢转了两圈,因有谢容梧紧紧拉住手,动作完也稳稳站定在她身侧。

    “这是做什么?”谢容梧收回手,冷笑一声,“我们素未谋面,公子可别吓着我家小妹妹了。”

    那蓝衣青年也将剑重新放回了桌上,道:“姑娘身手了得,不知师承何处?”

    谢容梧拉着姬天枢,懒得搭理他,不管对方说了什么,自己直直朝着楼上天字房走去。

    那男子仍在楼下张望,对着谢容梧说道:“姑娘若是今夜若是想与在下叙旧,请于地字三号房一叙。”

    说罢,他与从三楼栏杆处走过的谢容梧对上一眼,又飘飘然坐下。

    谢容梧走过长廊,大致扫了一边三楼景观,便与姬天枢两人进入房间后。

    她这头还在关上房门,姬天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挣脱开和她牵着的手,自顾自跑到窗边去的角落去。

    谢容梧还当他要为自己分忧,于是随口吩咐道:“劳驾也关下窗户。”

    “……”姬天枢默不作声,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关上了窗户。

    “多谢,”谢容梧又在房屋内一阵搜寻,过了好一刻钟,她把房间里四处搜来的东西摊在桌面上,挨个和姬天枢介绍起来,“这是离神香,不到一刻钟便能让你失去知觉,无法动弹;这个,金雀胆,无味的毒药;还有这个,世雪天雨楼的机关,里面藏着火药。”

    “这据点里头放的倒是挺齐的,就不知道今日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姬天枢轻咳一声,也在谢容梧对面坐下,他摘下帷帽,还顺手开始沏茶:“看来今日我们必须在这里留宿了,雨不像是要停的样子。”

    “今夜睡不了,我们最好趁雨停了就走,”谢容梧十分自然的拿过了姬天枢面前的茶盏,“刚刚那个出剑的人是世雪天雨楼的人,不过我摸不出他究竟在榜上哪里。”

    目睹谢容梧将洗杯子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姬天枢面不改色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怎么了,你不喜欢你的同僚吗?”

    谢容梧一句“管那么多呢还不快走”临到嘴边,想起自己答应过对方的话,又忍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沉声道:“这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况且世雪天雨楼的人若是发现你,我可没把握能从那些人手上保下你。”

    “方才我们一进门,五桌里有四桌都是世雪天雨楼的人,我真从来没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那么多楼里的人。而且,你方才喃喃那句,旁人一听便知道,你不是世雪天雨楼的人。”

    “鸾,赤神灵之精也,难道你们组织图样,并非取自这句吗?”

    “不是,只是因为我们楼主发妻的名字中有一个鸾字,”谢容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总之,还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走呢。若是不能走,有人问起你来,你也不用担心,就说有事寻小容姐就好。”

    “……小容姐。”姬天枢听她这么一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低下头,反复将这三字咀嚼。

    “既然我们二人合作,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名字,也不大好,”谢容梧查验起桌上的小东西们,凡是能藏在暗器囊中的小物件,都被她挑了出来,“我本名谢容梧,多谢的谢,容易的容,梧……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是梧桐的梧。”

    说完,谢容梧朝姬天枢伸手:“你身上有香囊吧,拿来。”

    姬天枢闻言,不知她为什么朝自己讨要香囊,但还是扭扭捏捏的将香囊交于她手中。

    谢容梧打开那香囊,里面有一枝干枯的梧桐花,她小心翼翼取出,放在桌面上。

    “你香囊里怎么不放些什么桂花梅花,放一枝梧桐花,”谢容梧一边笑道,一边放进去一些暗器或药丸,“我给你放了些起烟的暗器,往地上一扔就行。还有毒药,火药机关就不给你了,怕你不小心就爆了。”

    姬天枢拿起那枝梧桐花,淡淡道:“我喜欢梧桐花,就在里面放了梧桐花。”

    谢容梧装好东西,将香囊又扔给他,她本想接着说自己也喜欢梧桐,但想想便是说出来了,对姬天枢来说,只怕也是有着一种和杀父仇人喜欢上一种东西的厌恶感。

    梧桐花清雅美丽,谢容梧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厌恶这美好的事物。

    她把原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好了,若是之后遇上什么事情,你也有自保的能力。你先去床上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姬天枢将香囊系回腰间,“你要离开这个房间吗?若是放我一人在此,岂不是更容易被对方盯上。”

    “不是,我就待在这里。”谢容梧本意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缕清自己心中所想,姬天枢这么一说,她又忍不住坐正了身体,为自己辩解一番。

    姬天枢看着她,从桌上拿起了方才谢容梧说的金雀胆的药瓶,细细摩挲着瓶身:“你若是想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

    谢容梧心中暗自惊叹于他的敏锐,但重生之事没头没尾的,自己也是全凭自己直觉相信。若是说出来,只怕是会被他当成疯话。

    谢容梧只好编了个谎,骗他道:“我在想关于玉京别院的事情,方才接待我们的店小二,与这里之前的老板很相似。但两人相貌不像,只是有一处特征很像。”

    “那人虽然身形佝偻,但并非是不识文书的普通人。他精于算账,方才你们几人打斗,他也见怪不怪,无意阻拦。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慌里慌张的躲到一旁,或者跳出来阻拦你们了。可是直到我们上楼,他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说一句话。”

    “若说寻常人有这般胆识,也不是不行。但他方才听到我说的那句话,神情变化,显然也明白你们世雪天雨楼中的内情,而且,他不是对你做了些暗示吗,”姬天枢抿了一口茶,“若我是你们世雪天雨楼中的人,我只会信两者是一人,你懂吗?”

    “可是为何……”谢容梧听完他这些分析,反而眉头皱的更紧,“这与他三年前的样子天差地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他又想要与我谈什么?”

    姬天枢瞥了她一眼:“事不关己。”

    他言下之意,是让谢容梧不要再管这么多。

    谢容梧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认同这个说法,但还是耐不住好奇。推开门走向长廊,只见楼下已然空无一人,就连方才的店家也没了踪影。

    姬天枢见她这副心痒难耐的样子,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端坐在屋内。

    “我们真不去听听他要讲什么?”谢容梧引诱道,“你用了世雪天雨楼中的身份,迟早要面对世雪天雨楼的人,拿这几个正好练练手。况且我们此时身在局中,既然两方都朝我们抛出枝来,可不知道万一真出现什么事情,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方才我们来时,城门还没有关。京中日落前关城门,今日大雨,若按时刻,大约也是申时左右。我们一路步行,不到一个时辰,又休息了片刻,再晚不过酉时,倒也勉强算是入夜。”

    谢容梧靠在栏杆上,听着姬天枢碎碎念完后,又看着他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戴上了帷帽。他掐着嗓子,缓缓道:“罢了,小容姐。地字三号房,时辰已经到了,你要是好奇,我们便先去看看身在明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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