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景末完全是凭意志力醒来的。

    想当年刚来美国的时候,她英语说得并不好,为了保证不落下功课,她决定每天早起背单词,因此必须严格要求自己的作息——六点半,不管再困再冷,都必须起来。

    没人纵容她赖床撒娇,她更不指望谁可以叫她起床,久而久之,生物钟便养成了。

    直至今日,她的口语已经无比纯熟,所以再也不用早起背单词,不过习惯却也没法改了。

    “你知不知道,你才睡了三个半小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从她头顶传来,景末费力扭过酸痛的脖子,瞅见皮特正坐在身旁的沙发里,用一种她形容不上来的表情望着她。

    他在削苹果,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动作灵巧地转动着,鲜红的果皮呈螺旋状与清甜的果肉分离,没有丝毫停顿。景末一直觉得皮特是削苹果的好手,因为他每次运刀都飞快,差不多能快过她半分钟,倒像是炫技的表演。

    肚子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啊——”她张开嘴,眼巴巴盯着皮特。后者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地用刀切了一块放进她口中。

    甜蜜的汁水流入干涸的唇腔,让原本的干渴难忍被清新取代,景末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

    “这就是史塔克先生说的新家?”

    “这是医院。”一旁的大男孩没好气地说着,又喂给她一块苹果,银色的发梢垂在额前,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他似乎情绪不佳。

    景末听完这话,忽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脑中闪过昨夜的绿魔与血光,密室与烈焰,汗水与盾牌……

    刚回暖的手又开始冒起细密的冷汗。

    “皮特,你实话告诉我,昨晚受伤的还有谁?”

    “就你这傻子伤得最惨,那些超英倒一个个好得不得了,除了那个美国队——”

    景末慌不迭从床上弹坐起来。

    皮特倏然皱起眉,硬生生将她按回床上,“你给我躺着,哪都不许去!”

    “——啊痛痛痛痛!”景末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呲牙咧嘴。

    “怎么了?我碰到你的伤了?”皮特紧张地跳起来,俯身站在她床边,“对不起,出血没?让我看看,你头晕吗?恶心吗?想吐吗?”

    “啊行了行了enough!”景末往后躲了躲,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她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你放心吧,我没事。”

    皮特的手在空中滞留片刻,缩回衣兜。

    “所以,美国队长他……?”

    “只是皮外伤,你不必担心,他毕竟是个超级士兵。”皮特的眼眶似乎有些红,可当景末努力去辨别其中的细节时,那些痕迹便无影无踪了。

    “他就在你隔壁,你要是想去看他,可以等到今天晚些时候……我猜他现在正在休息。”

    “嗯,你说得对。”景末听完,长长松了口气,冲他灿烂一笑,“幸亏有你!我好感激你喔,皮特。”

    “感激什么?”银发男孩的眼睛又亮起来。

    “感激你告诉我所有的这些啊,我现在觉得安心多了。”

    “……再没别的了?”

    景末以为他在撒娇,便顺势眯起狭长的眼睛,讨好似的笑了笑,“嗯……我还要感激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同学削的苹果,它们最甜了!”

    皮特望着她的笑脸,也笑着点了点头。

    可景末分明注视着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了。

    “皮特,你……”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没等景末说完,他宛若一道闪电般匆匆离开病房,带上了门。

    *

    景末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对面液晶电视上正播着那些玄而又玄的新闻,电光人,坠楼,绿恶魔,密室……这么大信息量够晨间新闻播报员凌乱一番的了,而景末的思绪也乱作一团。

    可她之所以觉得乱,却全是为了方才皮特的眼神。

    他好像,生气了吧?而且是因为她才生气的吧……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之所以被叫作“小天使”,其一是因为他长相的确可爱,而其二,绝对是因为他是从小被人宠到大的——无论是他亲姐,还是社区里的七姑八婆大婶大姨,都给了他不由自主的偏爱——因此,如果有一天他跟你生闷气了,那么绝对是你的错。

    偏偏这家伙生起气来的时候还不会真的动怒,只会一语不发地躲到一边,倒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向皮特低头认错这种事景末并没少干,可不知为何,近来他莫名其妙生闷气的次数简直越来越频了,让素来认为自己擅长哄人的景末也束手无策。

    景末不得不回忆起往昔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可记忆翻来倒去硬是找不到什么疏漏,想了良久,非但没得出结果,反倒后脑勺又开始疼了。

    景末伸出手,刚想揉揉自己可怜的脑袋,却在她看见自己空荡的手腕那刻,蓦地愣住了——

    手链呢?吉普赛人的硬币呢?皮特送她的礼物呢?

    没了?没了???

    啊??!!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

    景末慌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趴在地板上开始认真从每一处角落里搜寻起来……

    可如果能找到就怪了。

    末了,她跪在床边,痛苦地搓着脸。

    所以,昨晚到底是把手链丢在发电厂的可能性大,还是掉在海底的可能性大啊?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该上哪去找啊?……

    *

    等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一推开门,便目睹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女孩仰躺在地上,一只胳膊探到床下,却一动不动,只是干巴巴地盯着天花板。

    史蒂芬:?

    史蒂芬:“难道床太软了你睡不惯?”

    “斯特兰奇?你怎么在这儿?”

    景末回过神来,却已经没什么力气爬起来了,于是干脆躺在地上仰视穿白大褂的他,幽幽叹了口气,“你那儿有什么法术可以找回丢失的东西吗?”

    医生听完,木着脸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头上的针是我缝的,但看样子你并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

    “啊?”景末皱起眉头,“原来是你缝的啊……真紧。”

    “这位病患,对于开放性伤口,为了减少伤口愈合时的张力,医院规定在手术时需要将皮肤的全层以及皮下组织尽可能完整地对齐缝合,通过减少伤口上的死腔以达到减少感染的效果,如果你想尽快恢复伤口的凸显,首先建议不要动不动就躺在地上……”

    “啊我错了我错了,遵命大夫!”

    景末不敢有任何非议了,否则面前这张唐僧嘴又得说个没完。

    “所以你丢什么了?”

    “唉。一条手链,是我室友从科切拉带给我的礼——”

    “这个吗?”医生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条蛇骨链,其上拴挂的银币正崭崭发亮。

    定睛一瞧,那一瞬间的喜悦几乎要冲昏了景末的大脑。

    “对!”她将手链攥进掌心,往前冲了一步,狠狠拥抱住了她的主治医师,“天呐,你到底从哪儿找到的?我还以为它已经在海底喂鱼了呢!”

    “不是我找到的,而是护士在手术前替你摘下来的。医院有规矩,患者禁止戴配饰上手术台。”

    史蒂芬将她树獭般的双臂无情扯开,灰绿色的眼睛打量她的全身,最后目光积聚在她的额头。

    “原来如此……怎么了?这儿也有伤口?”她伸手摸了摸脑门,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凹凸的触感。

    “不是外伤,但我建议你去做个CT,因为你现在的举止就像是患了心因性刚塞综合征。”

    “那是什么?”

    “嗯……俗称叫精神病。”

    “——斯!特!兰!奇!”

    景末顿时气成河豚,却没发现医生原本冷冽的目光像雪水一般融化,在清晨阳光的折射下变得流光溢彩。

    他轻轻做了个弹指,一道金色的光束便从指尖飞出,径直敲在景末脑门上。

    “哎!”景末双手捂住额头。

    虽然他这一下毫无力度可言,可论谁莫名其妙被弹了个脑瓜崩都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吧。“你打我干嘛?”

    “我叫什么?”

    “斯特兰——”脑袋上立马又挨了一下。

    景末急忙改口,“史蒂芬!”

    对方依然严肃地盯着她,景末回望着他,一脸的悲愤交加。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

    “你爱喝什么口味的茶?”史蒂芬突然问。

    “问这个干什么?”

    “以后你来圣所给我干活,如果口渴了,可以让王给你泡。”他顿了顿,接着说,“王是我的助手。”

    “你那儿还挺讲究的嘛……等等,为什么我要给你干活?!”

    “因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史蒂芬看着景末,“以你目前的经济实力,我猜你肯定付不起我主刀的手术费,所以我允许你用体力劳动来兑换。”

    景末:“……”

    景末:“…………”

    女孩两步蹦回病床,一把掀开被子把自己塞进被窝,严严实实蒙住了头。“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没睡够出现了幻觉!晚安!”

    医生望着床上那只一动不动的“木乃伊”,登时笑出了声。“话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

    “啊啊啊啊我不听不听!”

    “斗篷可以借你玩。”

    “它叫小红!”

    “啊对,小红。小红说它想你了。”

    “骗鬼呢?小红明明没有嘴。”

    “我跟它都是靠意念交流。”

    ……

    阳光洒满整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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