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激冷的雨水冲刷着一座座耸立的灰色墓碑,将刚冒尖儿青草也染上了浓绿。

    景末披了件黑色大衣,挽着头发,撑了把黑伞站在人群最外围。

    朦胧雨水打湿她的睫毛,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景末看见最前排哈利的侧影。

    他穿着全套正装,衣袖折痕分明,脊背直直挺着,像极了远处山峦中默然的青松。

    葬礼流程冗长而沉重。牧师念完祷词,天鹅绒遮盖的棺柩被埋葬,悼念者纷纷献上唐菖蒲花,石碑前立上了十字架……

    吊唁的人群纷纷散去的时候,景末想,如此又是一场彻底的天人永隔。

    从很多层面上看,绿魔都是个罪孽深重的家伙,但那层令人生畏的假皮之下,诺曼.奥斯本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是无数人敬仰爱戴的对象。

    因此这场葬礼可谓是举城轰动:商界的、传媒圈的、政府部门的、红十字会的……甚至连托尼.史塔克都亲自来了,毕竟据钢铁侠口述,“没有诺曼的牺牲,也就换不来绿魔的死”。

    有时候景末很佩服托尼.史塔克的遣词造句能力。

    很显然,吊祭人的庞大基数给哈利带来的并不是宽慰,而是负担。景末孤零零站在雨帘中,望着他在那些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人面前展现着优雅的谈吐与文质彬彬的社交礼仪,可他强撑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好在一男一女及时站在哈利的身后。

    男生穿纯黑西装,衬衣纽扣扣到最上一颗,五官深邃,面若刀削,留着头蓬松浓密的卷发。

    女生金发碧眼,昂贵的丝绒长裙包裹住姣好身材,耳环与项链上的珠宝都闪着耀眼的华光。

    两人帮哈利.奥斯本分担了些躲不过去的寒暄,他们身上带着同样的矜贵与气韵,加之年龄相仿,让旁人本能地辨别出他们是一类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时所传递的讯号,不仅是自小形影不离的挚友,更是old money们背后几个世纪殷实的世交。

    加百列和莎拉,哈利最好的朋友。

    也是景末在中城中学的校友,或者说……是景末曾经的朋友。

    在她跟哈利分手之前。

    景末愣愣望着他们三个,错然顿住想要朝哈利走的脚步。

    脑海里回映起她的十三至十六岁,那些肆意欢腾的年少时光,光彩照人的派对现场,在课本剧上博得满堂喝彩,在游戏厅的斑驳陆离里称王……

    全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故事。

    他们把她拉进这个全校大名鼎鼎的“四人组”,她和他们一样成了后来学弟学妹们口中的风云人物,可这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像泥巴种混进了斯莱特林三人组,景末跟他们之间隔着道再努力也无法跨越的天堑。他们的友谊是纽缠进血脉里的继承制,携同着金钱、权利、底蕴,而她唯一能给的只有真心。

    在任何时代,真心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场痛彻心扉的失恋让景末一下子失去三个最重要的人。

    恨吗?

    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大吵一场从此分道扬镳的挚友,你们后来简直形同陌路,有的老死也不相往来,可承认吧,你不止一次做过与之重归于好的梦,是吗?

    凡事往前看,新的生活有新的过客,可这不代表你需要把往昔全部美好的记忆统统烧毁。

    有的时候,尘封比毁灭更重要。

    景末不再想了,转过身去走下山丘,打算离开。

    初春的墓园还未来得及打理,路上堆满枯枝败叶与冻干的野花,一场雨落下来,空气中满是凋零的荒草味。

    “景末。”身后由远及近传来小跑声。

    听到那声音,景末的心没来由地一缩。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谢谢你能来。”哈利站在她身后,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地垂在额前,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

    哈利没带伞,景末只好走上前将黑伞罩在两人头顶,可两个人的距离越近,她便越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总不能真的说是因为看见了加百列和莎拉。

    “……也对,我差点忘了我爸对你究竟什么态度。”见她迟迟不开口,哈利很明显会错了意,皱着眉头苦笑起来,“对不起,我为他做过的事向你道歉。”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原原本本地做你自己。

    景末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些真相她当然无法明说,只好编造出无关痛痒的白色谎言,“不,那些都是误会而已,我早就忘干净了,你也不要往心上去。”

    鞋跟踏在水中的啪嗒声在两人身旁响起,他们一齐侧目,看见穿戴整齐准备离场的钢铁侠、美国队长、黑寡妇。

    景末与他们的视线对撞了一秒,但紧接着,两方都很默契地飘开了视线。

    哈利的眼尾微不可查地一抽,将厌恶藏在面无表情之下,他握住景末的伞柄,并未往那三人的方向迈出一步。

    托尼.史塔克最先理解到少年的心境,哈利懒得跟他们这帮超英有任何交流,作为死者的直系家属,这再正常不过了,因而他诚恳地冲哈利的方向颔首,史蒂夫与娜塔莎也效仿了他的动作。

    哈利朝三人微微点头,目光很快便回到景末身上,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

    等脚步声稍稍消弭的时候,他眼底才终于泛起冰冷的阴翳。

    “知道吗?两天前搜救队在东河下水口的废墟里找到了我父亲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嘴里塞满了泥,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他这样草草安葬。”

    “哈利,你要知道他死得很光荣,我想他一定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也绝对不会希望你去在乎这些。”

    景末边说边下意识用指甲去捏指尖——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知从哪天开始,她与哈利.奥斯本之间已经隔着太多谎言。

    哈利依然被蒙在鼓里。其实他所下葬的那具尸体并非诺曼.奥斯本,只是托尼.史塔克托人寻到的一具相仿的替身。

    绿魔的纳米战衣在烈火下发生了强烈的反应,衣料紧贴着皮肤燃烧起来,最终直接嵌进他的皮肉里,再也无法撕扯下来。

    根据调查,这套新型纳米材料的核心技术来自于哥谭印第安山,而站在不希望技术机密外泄的出发点,托尼匿名将尸体转交回印第安山实验室,希望他们能够妥善处理。这不仅仅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景末知道,一旦被居心叵测的人发现绿魔尸体的秘密,带来的只会是无穷的后患。

    “你当年……面对这种事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哈利突然认真地问。

    “我没你做得好。”景末喉咙颤了颤,极力克服住突如其来的酸涩感,“我爸去世的第一个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哭,跟条件反射差不多,每次想到他都会泪流不止。”

    “嗯,听起来跟小时候的我差不多。”景末瞅见他无精打采地笑了一下,“我还随身携带我妈妈的照片,哭到没力气的时候,就看着它。”

    听自己的故事还好,可一旦听到自己的心境被另一个人表达出来,不知名的情绪便会涌上心头。

    景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恰好撞见哈利眼里也有泪光。

    “嘿,别哭!”她使劲锤了下他的肩膀,“我们都已经算是过来人了,最起码得装得比他们坚强。”

    “为什么你跟我想得一模一样,你真不是世界上另一个我吗?”哈利破涕为笑。

    “如果连这点默契都没有,那四年恋爱可真算白谈了。”景末假装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调侃而出。

    黑伞之外,大雨依旧滂沱。

    可两人都不约而同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被割裂的那段时光在雨声中被重新缝补,裂帛完好如初,他们又短暂地回到无忧无虑的十三岁;心没有结冰,没有猜忌没有撕扯,那段晦暗的时光仿佛不复存在,它们依旧彼此坦诚地跳动着。

    “哈利!”

    一声呼喊,两人的幻觉被倏然打破。

    “如果你不想刚出院就再入院的话,就劳驾您随身带把伞——”

    只见加百列挎着伞从山腰小跑而来,还没等到达哈利跟前,他便先看到了和他同撑一把伞景末。

    加百列脚下顿时生了根,不肯往前挪一步。他的神情在望见景末的那一刻变得无比生硬,嘴唇艰难地动了动,终是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加百列。”景末也极不自在地回应了声。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于是她与他们告别,各自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愈行愈远,不曾回头。

    *

    一切都渐渐恢复正轨。

    景末的新手机到货了,她把之前的联系人都一一加回来,又给手机贴上最贵的钢化膜。

    学校的功课也并没有落下,她依旧为校报每周科学版面撰稿,并且每周五都进一次化学实验室,为写稿而取材。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如今她不必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灵感,因为她身边多了一个彼得.帕克。

    彼得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同学,从他踊跃报名了校报负责人的行为就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想获得单独进实验室的机会。

    景末边望着彼得小心翼翼让胶头滴管悬垂于容器上方的动作,边欣慰地想着,她这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吧。

    “我现在还差聚丙烯酸。”彼得摘下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实验室里没有丙烯酸单体,没办法聚合。”

    “但是有聚丙烯腈粉末,在后面第二个柜子最上面那层,你取一点出来加热到100度水解试试看,记得把防护面罩戴上……”景末说着说着,突然愣了一下,“等等,你要聚丙烯酸做什么?”

    彼得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因为我已经想好了大下周的主题了,就写蜘蛛侠蛛丝的合成材料。”

    “啊,这个点子很棒啊。”景末由衷地赞叹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史塔克工业博览会的那个夜晚,明明没过去多久,于她而言却已经像很遥远的回忆了,“我跟蜘蛛侠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跟我说他的蛛丝材质非常简单,只是普通的甘氨酸和丙氨酸。”

    景末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不知道面前的男孩就是与她共同分享了那个夜晚恐怖经历的另一个主角。

    彼得看着景末的眼睛,心里升腾起一种柔和的、奇妙的感觉。

    “是啊,可这种普通的材质显然存在很多弊端,比如说防水力太差,也许蜘蛛侠也每天琢磨着到底该如何改进呢。”

    “噢,我明白了,所以你想用聚丙烯酸做一种更坚实的蛛丝?”

    “对,没错,可以这么说。”

    “可是,”景末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东西是致癌物,而且想要降解很难,如果它真的变成了蛛丝,那么恐怕蜘蛛侠会因为四处投掷有害垃圾而被一帮环保人士抵制。”

    “啊!”彼得顿时惨叫起来,“我忘了!”

    景末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不过提到蛛丝,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说说看?!”

    “用多壁碳纳米管。”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绿魔带给她的灵感,“纳米材料的强度是钢材的100倍,密度却只有钢铁的六分之一,跟蜘蛛丝差不多。”

    景末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彼得的双眼已然灼灼发亮。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假设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贵,不过蜘蛛侠既是被钢铁侠挑选出来的战士,我想后者应该不会吝惜在这项研究上的投资……其次就是燃点问题,纳米材料一旦遇火很容易发生反应,在这一点上远不如甘氨酸制作的原版,所以我认为蜘蛛侠可以选择两者兼收,也就是同时戴两个蛛丝喷射器,左腕放纳米胶囊,右腕放原版胶囊,反过来也行,这要看他是左利手还是右利手……或者还可以往战衣上加个腰带,里面存上不同的胶囊,但胶囊要做成不同颜色利于分辨……”

    等景末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惊奇地发现彼得已经哗啦啦记了一整页笔记。

    “不需要这么急着写稿的!”她登时有点哭笑不得,“那毕竟是大下周的任务,你现在已经是超额完成了。”

    “不,景末学姐,”男孩全神贯注地用铅笔画着结构图,喃喃道,“你刚刚说的这些都非常具有实操意义……”

    景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彼得指的“实操意义”竟是他当天晚上就跑去史塔克国际实验室偷了一整罐多壁碳纳米管。

    *

    至于稀里糊涂在布里克街177A号当了长期杂工,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虽然至尊圣殿的确是个值得探寻一番的好地方,但每天放学雷打不动地给某个臭脾气法师熬药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于是当史蒂芬再一次把一摞古旧到可以当景末爷爷奶奶的大部头塞进她怀中,让她拿去藏书室归位时,景末终于凄楚地抱怨出声:“我还没满十八周岁,你应该知道你在非法雇佣童工,对吧?”

    奇异博士从上至下打量一番这足足有一米七的童工:“……”

    “……你在跟我提条件吗?”

    “没错,我想知道怎么当一名合格的变种人。”景末开诚布公。

    明明知道自己的潜力所在,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那个临界点的感觉实在太令人抓狂了。她在自己独处的时候不止一次试过,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而你是我身边唯一能教我的人。”她说。

    “《罗洁爱尔之书》、《魔法理论》、《近现代魔法史》。”奇异博士说出三本书名。

    “不!你这回别想打发我,我不要再给你搬书了!”女孩义愤填膺地吹起腮帮子,“我想学习!”

    “我就是这个意思。”法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瓶瓶罐罐,“把你怀里这摞书归位,然后去找王,让他拿我说的这三本书出来给你看。”

    “你、你这是答应要教我了吗?”

    “与其站在这里自我怀疑,你不如赶快行动,那样还能多看一页书。”

    “你真的答应我了?所以我算是你的学徒了吗?”景末的眼睛像闪电似的明亮起来,若不是怀里还抱着一堆书,肯定会兴奋到振臂高呼,“耶!史蒂芬.斯特兰奇万岁!”

    “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奇异博士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三本都还只是魔法史入门,连皮毛都不算,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我过目不忘。”女孩自信地抬起胸脯,“我可以在明天之前就把你说的这三本看完。”

    “谁不是呢?”史蒂芬灰绿色的双眼凝视着她,“我知道你聪明,但在法师的世界里,你根本算不上天才。”

    *

    等王把那三本书捧出来的时候,景末终于明白了史蒂芬话里的意思——

    这三本书的厚度,拿砖头来形容都算是一种侮辱!这真不是花岗岩?景末禁不住想着,家里进贼都可以拿来防身了吧,还是一击毙命那种。

    但碍于面子,她还是拼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好,看着也不是很难。”

    王看了她片刻,露出慈祥的谜之微笑,“加油,年轻人。”

    景末:“谢谢。”

    然后她就感受不到黑夜与白天的界限了。

    景末先挑了一本最薄的《魔法理论》来读,并且立誓一定要在今晚离开圣殿之前读完,这样就不用捧着三大块花岗岩回家了。

    她全神贯注,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脆得像枯叶的古籍在她手里哗啦哗啦地响。

    扫完最后一页,她深吸一口气,合上书。

    “二十一点四十五。”低沉的嗓音猛然于她背后响起!

    “啊!”景末尖叫着从凳子上跳起来。

    史蒂芬靠在她身后的书架上,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景末睁大眼睛,“我怎么……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奇异博士耸耸肩,“说明你看得很投入,意识进入了虚空态,没发现我也是正常的。”

    景末朝墙上的挂钟瞄了一眼,顿时被吓了一跳,“真的九点四十五了?”

    “嗯,不过你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史蒂芬把剩下两本书塞进景末怀里,在空气中开了个传送门,景末望见门对面是她温馨的房间。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再见。”

    后背被使劲一推,景末跌在她柔软的床上。

    “…………”

    刚想四仰八叉地放空自我,传送门便又在墙壁上亮了起来,随即,她的书包被丢在地板上。

    奇异博士从对面探出半张脸,“别偷懒,记得把剩下两本看完,我明天抽考。”

    “啊啊啊啊知道啦!”

    景末仰躺着欲哭无泪,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

    景末虽然从不因为记忆力比别人强就以天才自居,但她学什么都很快却是事实,从小到大,似乎从未有什么课程足以使她废寝忘食、点燃熊熊斗志。

    直到她当上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学徒。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啃书啃到后半夜,早上五点半就睁开眼睛,接着看。

    把花岗岩搬到学校去看是不现实的,容易招来同学围观,因此她在上学前会用手机把书照一部分,下课吃饭上厕所的时候拿出来看。

    旺达和皮特偶尔会调侃她的黑眼圈,但看她每天虽然觉睡得少却仍旧精神抖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干脆任着她的性子来了。

    只有景末自己知道,她不是感觉不到疲惫,而是靠着一口气在撑,她做梦都在期待能够召唤传送门、自如控制异能的那一天。

    经历了快一个月的刻苦学习,她才终于摸出了点门道,隐约察觉到体内潜藏着从未被感知过的能量,当她想操控它的时候,它就会扩散至全身,可效果越明显,控制起来也就越困难。

    史蒂芬为她亲手打造的一只悬戒作为入门礼物,在拿到它的第一天,景末高兴到几乎一夜没合眼,捧着《任意门使用准则》翻来覆去地读,对着房间里的墙壁画了一晚上的圈,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

    景末敢打包票自己吸收的知识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么难道是史蒂芬给的悬戒有问题?

    她决定找法师探讨一下这个问题,最后却以惨烈的隔空脑瓜崩收尾。

    “这是每个法师都要经历的过程,除了勤学苦练外,你还需要一点耐心。”王这么告诉她。

    “那他当初学了多久?”景末偷偷指向正工作着的大法师。

    “很久很久,但一直差一个爆发点,”王回忆起往昔岁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后来古一法师把他扔到珠穆朗玛峰上去,他五分钟就学会了。”

    听罢,景末非但没减轻心理负担,反倒更加担惊受怕起来。

    和古一法师相比,奇异博士会是个严厉的导师吗?他会不会把她丢进马里亚纳海沟里?

    于是景末开始了更勤奋的练习。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漂浮在空气之中与之融为一体,是与金木水火土相并存的第六元素,吾心就是宇宙,宇宙就是吾心,屏气凝神纳新吐顾,看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终于在某天,在她极度专注的一次演练时,力度不多不少,火花于她眼前汇聚,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成功了!

    “史蒂芬!王!!小红!!!”景末激动极了,卯足了劲儿喊所有人的名字,“快来看我!”

    然而,在大家终于抵达她身旁时,只听“chua”的一声——

    光圈消失,空气里只剩一颗崩落的火星。

    景末:……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真的变出来了,你们相信我。”

    王和小红还好,只是一笑了之,可当景末抬头看见史蒂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上来。

    “你怎么了?”他瞳孔收缩一下,蹙起眉问。

    “我不想去马里亚纳海沟,”女孩声泪俱下,“求求你……”

    ——后来这件事成了至尊圣所的年度笑话。

    说真的,景末根本不觉得这件事好笑,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被奇异博士扔进撒哈拉沙漠里,或者某天至尊圣殿遭遇了异教徒的攻击,而她没办法施展任何技艺来保护自己……法师的生活就是惊险而富有挑战性的,可景末却在害怕的同时,又狂热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似乎这才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生活。她虽疲惫,却觉得每天异常充实,这是种前所未有的感受。景末想,或许有些冒险因子早就刻在了她的DNA里。

    可要如何才能打破这种止步不前的僵局呢?

    景末想起了查尔斯.泽维尔。

    虽然对方从未主动给过她任何联系方式,甚至还未经允许便抹去了属于她的一段记忆,可景末总觉得,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稔感。

    这很奇怪,难道是由于同为变种人的原因吗?

    她试图在谷歌地图里搜索“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得到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后来她又去查找有关查尔斯的词条,只获得了“X教授”、“变种人领袖”这样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整个网络世界都在似有似无地抵制这样一位为变种人利益发声的公众人物,景末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社会对“变种人”这个少数群体持有的态度永远都是偏见。

    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景末不敢跟史蒂芬提到“查尔斯”这个名字,她能察觉出他与查尔斯之间气场的不和。

    所以,到底如何才能找到查尔斯.泽维尔呢?

    后来景末想到了她那两个人脉极广的室友。

    “你你你问这个泽维尔学校的事情干嘛?”听到景末的发问,正在看电视的皮特吓得遥控器从手里飞了出去,怀疑是昨天绕着别墅夜跑的时候被她发现了他的超音速。

    旺达倒是表现得无比淡然:“我好像有所耳闻,那就是一所天才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是脑袋特别聪明的青少年,而不是什么变种人。至于在哪,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泽维尔先生只是创办者与挂名校长,平时都不去那里的,你就算去了也没用。”

    “原来是这样。”景末听完,趴在沙发上叫苦连天,“谢谢你旺达!没想到他这么难找啊!我看我还是放弃吧!”

    旺达:哈哈,不客气……为什么突然有种拐骗懵懂少女的罪恶感?

    皮特:还得是我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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