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乔推开奥斯本集团的大门,凌晨的夜风灌进她的衣裳,她裹了裹领子,将自己捂紧了些。

    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或许找个空楼洞睡上一觉,明天再想对策呢?

    空楼在这里倒是很好找。这座曾经被车流与人潮挤满的城市心脏,如今显得空旷孤寂:第五大道两侧的橱窗布满灰尘,中央公园的长椅被落叶覆盖,曾经流光溢彩的霓虹广告屏如今只剩一两张还在播放,整座城市都好像在沉睡。

    摩根·乔呼吸了一口格外清爽的空气,一个念头凝聚在脑海。

    *

    中城科技中学笼罩在一种近似于梦核的氛围里。

    校门上的锈迹沿着铁栅栏向下延展,摩根·乔轻而易举就翻了进去。

    校园主楼的墙面被爬山虎侵占,叶片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小广场上也铺满细碎的落叶,几盏陈旧的路灯忽明忽暗。

    摩根·乔在微弱的月光下迈进校园礼堂,跨进门的那一刻,十八年岁月的沉淀被悉数褪去,恢复了少女身体的纤细轻盈。

    老旧舞台的阴影顺着月光投射在地面上,景末脚踩褪色的木质地板,一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天花板上垂下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舞台上摆放着那台每次学校活动都会拉来的三角钢琴。而如今,它们都只是静静伫立在那儿的装饰。

    这分明是毕业舞会的阵仗,景末回忆起她来到中城中学的这些年,每个夏天毕业舞会那一天,学校都会把这一整套摆设都拉出来挂上,留给那些高三毕业的学生。

    她的目光顺着舞台向一旁的公告栏处瞥去,顶端用彩带堆出的巨大字体“毕业舞会”已经褪色,底下模糊的字迹写着“舞会改期”,日期却停在几年以前。

    景末走上前,在公告板面前停下,吹掉上面积着的厚密的灰,露出底下的白板。白板上,是几百号学生铺得满满当当的用记号笔写下的留言。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借着月光读上面的字——

    “莎拉·斯黛西,我永远的女神!!”

    “祝简毕业快乐!在大学篮球队里继续大放异彩吧!”

    “我爱蜘蛛侠。——格温”

    “追了整整三年都没追到哈利·奥斯本,希望他以后可以遇到喜欢的女孩(泪)”

    “上面的,绝无可能,据坊间传言HO是无性恋”……

    景末目光在那些凌乱的、此刻在她眼中无异于黑色线条的字迹中辗转,却始终没寻到关于她自己、抑或是落款为“MJ”的留言。

    吱啦,礼堂大门从外面再度被推开。

    脚步声低踏在木头地板上,伴随着咚咚的回音。银蓝色的夜色里,景末辨别出少年的轮廓,心跳几乎戛然而止。

    “我以为你至少会找个倒闭的酒店大楼过夜,没成想你却选了这里。”哈利·奥斯本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景末警觉起来,“你跟踪我?”

    她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在后背上摸到了微型定位器,使劲将它丢到他身上。

    哈利单手接过定位器,揣进口袋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在奥氏大楼里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你好像对我格外感兴趣。”他边说着边走上前,又径直跃过她,翻身坐在她身后的舞台上,“你不排斥跟我有身体接触,甚至连我在你后背安了定位也没发现。不过这也没什么,很多人都对我感兴趣——你刚刚看过那张留言板了吗?上面就有不少人跟我表白。”

    “……你还真是挺自恋的。”景末说,“表没表白的没看见,倒是看见上面说你是无性恋。”

    哈利:“……”

    哈利:“我只是一直没找到那个合适的人罢了。”

    景末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什么样的人算是合适的人?”

    “一个缩写是MJ的人。”他答。

    “比如摩根·乔,”哈利很平静地说,没有笑意也没有疏离,“或者景末。”

    听见这句话,景末像是被人在脑后当空打了一拳,脑海中嗡地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哈利拽亮了两人头顶的水晶灯。

    灯光洒下,微弱的光影颗粒般落在地板和墙壁上,也照亮两人的面庞。

    看清女孩的脸的那一瞬,哈利不禁屏息,目光里多了种柔软如绸缎的介质。

    “你看够了没?”景末手指重重捏着掌心,捏出一排深红的甲痕。

    “如果我说,一直以来我在找的人都是你,你会相信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景末别过脸去,“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必须答应我,不准告诉那两个彼得我的真实身份——”

    “否则呢?”

    “否则我就杀了你。”景末扬起下巴,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精准无误地扣住他的脖颈,劲道狠辣。

    一秒,两秒,很快,哈利眼圈发红,喉咙间的呼吸被遏制得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景末这才松开手,朗声道:“记住这种感觉了吗?一旦你泄密,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让你以同种方式毙命!”

    “……哇哦,”哈利趴在舞台边缘上大口呼吸了几下,抬起发红的眼睛望着她,笑道,“好斗这点属实是我没料到的。”

    景末看见他这幅毫不还手的样子,目光却渐渐变得茫然。

    怎么和她设想之中的不一样?小绿魔血液里流淌的好勇斗狠她是知道的,更别提他对待敌人时候的狠绝无情,与他交手过后她早就深有体会。

    而眼前的哈利·奥斯本却不似她记忆中那个影子。

    “你,”景末望着他,皱起眉,“为什么不还手?”

    “我也想还手啊,”哈利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红痕,无奈地看着她笑,“可我打不过你,怎么还?”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只是智商高了点,体能上可比不了彼得那种超能蜘蛛侠!”

    是啊。景末愣了一秒,回忆起她认识的哈利·奥斯本对物理也根本谈不上兴趣,更无法与眼前这个智商高得足以发明量子穿越装置的少年相提并论。

    而且在她原本的时空里,他也并不近视。

    景末伸手摘掉哈利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很薄,度数应该不超200度。哈利并没有排斥她的动作,于是她干脆低头捏着镜架,站在他对面,假装很漫不经心地问,“除了近视,你家族里有没有什么遗传病史?”

    “这算什么问题?你觉得我这种又帅又聪明还多金的一米八大帅哥会有病?”

    景末遏制住想把他嘴堵上的冲动:“心理或者神经方面的遗传病也算!比如……双相?”

    “双相?为什么问这个?”哈利眨了眨棕黑色的眼睛,随即笑了起来,“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你!说!什!么?”

    “我这么优秀,你不相信我这么完美无缺的人会对你一见钟情,硬要在我身上找出缺陷,所以才问我有没有心理疾病。对不对?”

    那一刻,景末很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波动。仿佛十三岁的少年又魂归眼前,说着那些足以让她耳尖肆意燃烧的胡话。

    心湖被轻轻搅乱,却迅速归于平静。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快乐的少年,意识到她对哈利·奥斯本的爱早就已是爱屋及乌,爱哈利那些无数美好的瞬间,也爱把他最终塑造成小绿魔的悲观与苦痛。

    如果把坏的那面全部摘净、剔除,单留下好的那面,他就不是他。

    长得再像也不是他。再单纯快乐也不是他。再完美无暇也不是他。

    整个世间,无数个平行宇宙里,再也不会有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了。

    她爱的少年已经死了。

    “你刚才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她偏了偏脑袋,淡淡道,“这恐怕有点误会。”

    “并不是误会,而且我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哈利却很笃定地说,“你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吗?答案是,从十三岁开始,我就常常梦到你。”

    *

    你知道时间流动悖论吗?

    时间穿越者跳出当前的时序,所行所为造成因果关系的颠倒,也就是事件的结果发生在原因之前。

    我第一次梦见你是在十三岁,七年级,八月底开学的前一天,那天午睡的时候,我梦到中城的全体师生参加破冰晚会。

    晚会活动是这样:六十分钟内,全场所有人都要努力与身边的人交流,以交换身上的任何东西;规定时间内,谁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多,谁就获胜。

    礼堂很大,但人头更多,站在我前方但一组人聊得热火朝天,拼命朝我的方向挤过来。为了给自己赢得些空间,我只好被人潮推着连连倒退。

    “砰”。

    我和一个人背靠背撞在一起,我们一齐转身。

    然后,就像两条原本触不可及的线,在那一刻因为种种原因彼此吸引、靠近,最后纽缠在一起。

    其中一条是我,而另一条是你。

    我说,嗨,你好吗?我叫哈利,哈利·奥斯本。我是名转校生,之前一直在英国念书,直到今年暑假我爸妈才让我回国。

    你说好巧,你也是转校生,这是你第一次留学,你叫景末。

    梦里,我的舌头好像失灵,我念不出这两个音节。那是第一次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生命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名字还会再出现无数次。

    你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说,不如就叫你MJ好了,反正其他人也都念不出来。

    于是我们停止就名字问题进行更多讨论——破冰晚会的任务是交换身上的物件,不是吗?

    可你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可拿出来交换的东西了。

    那你介意把你的橡皮圈给我吗?我指着你的马尾辫,看着你那条白裙子,不受控地说,虽然已经很美了,但你这条裙子,披着头发肯定会更好看。

    老天啊,这居然是我会说出来的话吗?

    我的前六年学业生涯都是在以严谨庄重著称的英国完成的,整整六年男校,读得我脑子都快傻了,满脑子除了科幻小说再无其他,甚至在来到中城中学之前,除了发小莎拉之外我不怎么同别的女孩子讲话。

    可在这个真实得过了头的梦里,我不仅无师自通,甚至还游刃有余……就好像,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取下橡皮圈交给我,长发散下来乌亮亮的,梦里我闻到一股很清晰的柑橘洗发水香味。

    我摘下手腕上的表,匆忙看了一眼,是卡地亚的机械手表——现实里我并没有这款表。

    我把手表放进你的掌心。

    哈利!忽然有人在身后喊我。

    我回过头,看见发小加百列和莎拉在冲我招手。

    赶紧过来,想不想弄点酒喝?有人在储藏室发现了好东西!他们这么说着,两个人臂力惊人,梦开始失真,我被他们一拽,就瞬即退离了好远。

    说实话,比起去偷那些无聊的酒,我其实更想知道你的一切,比如你的联系方式,比如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已经忘了它怎么念了,只有那个缩写还烙在脑袋里——

    MJ,这就是一切的起点。

    我从梦里醒了过来,感觉混混沌沌。那个梦给我的感觉与以往并不相同,就好像带着某种预示作用,但具体为什么产生这种感觉,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走出卧室下了楼,我妈和我爸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管他们要了零用钱,借口是给新学期买些日用品,实际上,拿了钱之后我直奔卡地亚专柜,橱窗里恰好躺着那只出现在我梦里的表。

    看,梦的确是有预示作用的,我能强烈地感应到这一点。

    我二话不说,买下那块表。

    从表店出来后,我去购物中心剪了头发,又生平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添置了些除格子衫以外的衣服。

    你可千万别笑话我,我承认,我做这些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在即将到来的破冰晚会里。

    但我的希望落空了。

    破冰晚会上没有你。

    我是说,几乎一切都与梦中发生的相差无几:互换身上物件的破冰游戏、加百列和莎拉的穿戴、席间的饮料和零食、装饰气球和彩带的颜色……可唯独没有你。

    我差不多和全场所有人都搭讪了个遍,最后成为当晚破冰游戏的人气王,从那天起很多很多女孩子开始问我要联系方式,可她们中却没有你。

    你就好像一个游戏漏洞之类的存在,宇宙背后坐着个无情的程序员,对你的生平按下delate键,把你从我的世界里活生生扣除了去。

    第二次梦见你,是开学后的第二周。

    梦里,我、莎拉、加百列三个同龄人眼里的酷小孩,逃了课溜到学校侧门的游戏厅里打电玩,回程的路上,在走廊里碰到正在打扫公告栏的你。

    你踩着梯子,忙于将一张张广告纸黏在板上的顽固痕迹铲掉——是属于学生会的苦差,而你乐此不疲。你神情专注得深深打动了走在我身旁的加百列,他吐槽说,全校再找不出比你更符合“好学生”这个词的好学生了。

    一群走廊里打闹的男生从你梯子底下跑过,撞歪了梯子,又全然不知地大笑着离去。

    你惊呼一声,像只单薄的鸟似的摇摇欲坠。

    我奔过去,接住你,把你抱下来。

    莎拉和加百列对着我慌张的眼神“哟”了半天,可我哪能顾得上那些,你知道的,我的注意力早都被你吸走了。

    你很惊讶地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哈利·奥斯本!

    嗯,是我,我看着你,嘴角已经止不住在翘,MJ,你好。

    你说你这些天一直都在找我,想把那块表还给我,可好像总也找不对时机——要么就是太多人围观,你压根挤不上来,要么就是按课表找到教室,可我却不在。

    说着,你把那只表从口袋里取出来,递给我。

    我无奈地斜了眼莎拉和加百列,他们俩假装望风,对带我逃课这件事矢口否认。

    于是我把他们俩轰走。

    我余光扫过你的脸颊,红扑扑的,真好看。

    然后我佯装着对那张公告栏很感兴趣,抬起头,指着那些胶痕说,这些很难弄,要不要我帮你?……

    梦醒以后,我怅然若失。我走在学校嘈杂的走廊里,抬起头,头顶是那张布满胶痕的公告栏,与梦里的毫厘不差,唯独没有一个踩着梯子在那儿埋头干活的你。

    所以,这些真的是我的梦吗?你真的不存在吗?从那时起,我心中慢慢勾勒出一个构想,会不会我的这些梦境,正与某一个平行时空里另一个我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你知道这种错乱对我生命的影响有多深吗?

    从每场梦里醒来时所产生的心理落差,让我逐渐对周围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我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给睡眠。

    加百列和莎拉一开始都笑我无趣,吐槽说睡觉是我唯一的娱乐活动,可慢慢地,他俩发现这吐槽成了真,我没办法分更多时间给他们,所以后来几年里,我们只得渐行渐远。

    于是梦境与现实形成了愈来愈强的割裂。在我的梦里,我与莎拉和加百列的关系如胶似漆,也越来越频繁地梦到你。

    我梦到你出了意外,腿里打了钢钉,而我推着轮椅带你穿过走廊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梦到我带着一瘸一拐的你去篮球场练习,你从自暴自弃变成一个开朗爱笑的小姑娘,以至于原本高冷的加百列和莎拉都不得不喜欢你;梦到我们同上一节戏剧课,在课本剧里分别扮演罗密欧和朱丽叶;梦到我们的“四人组”出现在学校各种场合,每一天都无忧无虑……

    后来我顺理成章地向你表明心意,你顺理成章地变成我女朋友。

    但多可笑啊,所有这些美好的时分都只限于我的梦里。

    在现实里,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了彼得,我总认为他的思考方式能理解我多些。虽然没对他谈起过你,但我确实多次和他说过我在梦里过着另一种人生这码事,经过了无穷无尽次讨论,我的他都得出一致答案——

    量子纠缠。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虽然量子桥梁究竟是因何搭建起来的还未可知,但从我的梦境和现实大幅度重合的现象至少可以总结出结论——这两个平行宇宙的量子特点极为相似,我和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大概率共享了很大部分DNA和其他量子信息,才由此激发出这种纽缠态。

    “景末,我用了很多年去梦见你,也用了很多年时间去搞清楚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直到灭霸出现,一个响指轻而易举抹去了整个宇宙一半的生命,我失去了我的父母,加百列和莎拉也在那场灾难里消失不见,有好几个月我痛不欲生,疯了一样和彼得去寻找挽回的办法——直到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这些年错乱的时空纠缠是如何产生的——”

    哈利注视着景末的脸,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势如海啸的话。

    “——那架量子穿梭装置。”景末点点头,双眸带了一点湿意,“从你成功创造出它的那一刻起,量子场就在你与42号宇宙之间完成了链接。而量子纠缠是不被时间维度所控的,所以,你过去所梦到的那些……的的确确是同一时间下我与他经历过的一切。”

    “是啊,时间流动悖论在我身上完成了闭环。”哈利苦笑着说,“因果循环变得模糊,原因和结果互为起点。听起来是不是一个很精彩的科幻故事?”

    景末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接上他的话。

    于是哈利继续说:“其实彼得已经和我说过了,在你的时空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并不是!”景末斩钉截铁地打断这句话。

    在哈利错愕的眼神里,两人视线相接,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看清她眼底明晃晃的心痛,“有很多事,其实他根本没得选。”

    “灭霸之灾之后,我就再也没梦到过你。”愣了几秒后,哈利耸耸肩,“我猜是因为两个宇宙之间出现了显著的质量差异,以至于量子纠缠消失殆尽……所以,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你啊,”哈利轻叹了口气,“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都不肯告诉我任何事。”

    景末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

    哈利:“你不愿帮我们拿到时间宝石是有你的考量,我理解。你不想告诉我那个哈利的故事,是怕触景伤情,我也明白。”

    景末:“我那分明是怕你——”

    “承受不来”这四个字还未吐出口,便被哈利打断了。

    “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他问。

    “什么?”

    哈利忽然站起来,走向舞台中央。

    月光下,随着他的步伐,老旧舞台木板上的灰尘轻轻升腾,漂浮在他四周。

    他站在那儿,景末仰起头望着那抹模糊又高挑的黑影。

    “景末小姐,我能不能邀请你跳一支舞?”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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