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美丽的小姐，我能不能邀请你跳一支舞？
这句话让景末感到一阵眩晕，“我，不……”
“你知道吗？这些年里我一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究竟是我本该如此，还是我始终在潜移默化模仿另一个哈利·奥斯本的缘故？”哈利站在那儿，自顾自说着，“你觉得我像他吗？”
“很像。”
“其实我知道自己起初一点儿也不像他。几年前，有一次我站在路边很不熟练地抽烟，恰好碰到学校里其他几个受欢迎的学生，我们就在那儿边抽烟边聊天。这时候，路对面忽然停下一辆大巴车，车里跳下一群刚参加完USAD竞赛得了金奖的学生，队长是彼得，他看见我，隔着马路冲我打了个招呼。于是我们两伙人目光交汇，我能看出那伙学生瞥见我时目光里的羡慕——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风云人物，可他们绝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他苦笑一声，接着说，“我看着他们，无比渴望自己当初选择了过另一种人生，有着自己的学术小圈子，参加那些我感兴趣的知识竞赛……可我已然没办法再变回那样，我早就分身乏术了。”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一场模仿，模仿那个我希望成为的样子，全然忽略掉我本该应有的样子。可这些年，我早就习惯这个身份带给我的光环和便利，我把原本的自己隐瞒起来，不让别人知道，我也很怕别人会知道。”
这段自述完完全全出乎了景末的意料。她站起身，看向他，“那彼得·帕克知道吗？”
“他是唯一知道的人。在发现他其实是蜘蛛侠以后，我才向他坦白了这一切。”
景末点点头，“这很好，这种彼此能够坦诚相待的伙伴真的很难得。”
至少你不会像我认识的那个哈利·奥斯本一样，将另一个真正的自己全盘否认掉，最后在自我怀疑里渐渐被逼疯。
这些话她没对他说，因为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也是那些排斥他的人的帮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又在哪儿呢？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把他那些苦难去与别人说？
“所以……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哈利问，“算我求你，能不能帮我实现一次美梦成真的感觉？”
“你的美梦就是请我跳舞吗？”景末反问。
“算是其中之一。”哈利没看她，蹲下身去鼓捣舞台幕布后面的线阵音响，大片灰尘在他周身飘扬起来，很快便听见他被呛的咳嗽声，“咳……明明感觉灾难过去没两年，怎么这东西已经旧成老古董了？”
景末望着他难得的狼狈相，觉得好笑：“换做是你，孤零零站在那幕布后面两年没人搭理，只怕身上的灰会更多。”
听见这句话，哈利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两眼亮晶晶的，“原来你会开玩笑啊？”
与此同时，忧郁梦幻的旋律从线阵音响里跑了出来。
听到前奏熟悉的鼓点和贝斯，景末轻哼了一声——警察乐队的Every Breath You Take，每年中城中学舞会上的保留曲目。
“虽然设备旧了点，但音质还跟得上。”哈利满意地微笑起来，拍了拍手，走到她跟前。
主唱Sting很浪漫的嗓音在唱：
"Every breath you take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bond you break
Every step you take
I'll be watching You
Oh can't you see
You belong to me
How my poor heart aches with ever step you take..."
哈利向景末伸出手。
记忆仿佛回流，青春气息填满空旷寂静的礼堂，空气里氤氲着饮料的甜味，舞池里衣香鬓影，笑声与畅聊声交织在一起。
景末深吸一口气，将手递了过去。
哈利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舞池，肌肤与指纹相碰之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颤了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电流传遍全身，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
“真的和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的手和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异口同声。
景末怔怔看着他深邃有温度的眼睛，几秒钟后，慌忙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放在他肩上。
于是哈利的双手搭在她腰间，力道轻巧到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打破这一份脆弱的连结。
温暖宏大的混响弥漫在整座礼堂：
“Since you've gone I've been lost without a trace
I dream at night, I can only see your face
I look around but it's you I can't replace
I feel so cold and I long for your embrace
I keep crying, baby, baby, please...”
——男孩俯下身，在女孩额头上印下一吻。
或好奇或震惊的目光以他们为中心，震荡起涟漪。
有的人直接忘了跳舞，窃窃私语议论开来。
“那不是奥氏集团的少爷哈利·奥斯本吗？他身边那个女孩是谁？”
“他们在一起了吗？”
“亲都亲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好像是篮球队的MJ。”
“出现了！中城中学的威廉王子和凯特王妃！”……
打扮得光彩耀人的莎拉和加百列在一旁充当起气氛组：“都别问了，他俩就是普通情侣——”
哗啦，人造雪从头顶天花板上飘洒而落，所有人的声音都淹没进那一片喜悦的惊呼里。
潮水般的鲜活记忆填满了四下荒凉的礼堂，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被柔化。而下一秒，一声刺耳的响声打破了一切。
看见昏暗夜色里乍然弹出一道如同虚拟的光门的那刻，景末的身体率先做出迅速反应，一把推开哈利，将他拦在身后。
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打开，几个身穿深色制服、佩戴金属护具的身影从那道裂缝中步出：“哈利·奥斯本，我谨代表时间变异管理局，以违反神圣时间线的罪名逮捕你。”
“这些人是谁？”哈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道彼得说过的那些TVA警察就是他们？”
景末没回答他的话，要是等他把来龙去脉都全部理清楚，他们早就得成为TVA的阶下囚了。
“每次出场都是同一句开场白，累不累啊？就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NPC吗？”她紧盯着那些张漠视一切的脸，扬声问，“你们说他触犯了神圣时间线，可他一不能杀二不能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几名时间警察愣了片刻，竟低声交谈了起来。
这下换成哈利和景末无言以对了。
哈利：“这就是TVA的行事风格吗？他们的人连自己做事的目的都不知道？”
景末：“嗯，仅从我和他们内部人士有限的交流里得出的结论来看，这帮人确实有点缺心眼。”
哈利轻笑一声：“那你想好待会儿用什么对策了吗？”
景末回过头望住他，“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啊？”
“我在乎的人，除了你，如今都化成飞灰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末假装听不见他的胡撩，“问你一个量子领域的问题。”
“什么？”
“量子物理里，时间不是多维的吗？那在什么情况下它会出现的波动和重叠接近最多？”
“在呈不确定性的微观粒子最多的时候。”哈利答，“比如强烈的突发事件，或者重大灾难之前，原本顺畅发展的微观粒子会产生显著的偏差，扭曲程度与灾难强度大小成正比。”
“也就是说，如果我带你去到一场重大灾难之前，TVA的人就会因为时间的波动太剧烈而很难发现我们，对吗？”
哈利微笑地冲她点头：“没错，越严重的灾难会出现的所谓模糊的区域越多，时间的某些部分从而变得无法清晰辨认，就算那帮人用很精密的定位仪器去找我们，也会面临很多不确定性。”
这时候，TVA那帮傻蛋们恰好讨论完毕。为首的警长站出来，用手先指了指哈利，又指着景末说：“罪名为下，这个时空的他，不应该遇见你，这是一场错误——把他们两个全都抓起来带走！”
“听你们这帮人扯淡可太煎熬了。”景末费了很大劲才让嘴角扯起一个厌烦的微笑，她拉起哈利的手，说，“到地狱里抓我们吧。”
下一瞬，两人遁入虚空。
*
哈利的手被景末攥着，感受那掌心里湿润的温度。空气似乎被某种力量震动，霎时间，世界宛如天翻地覆。
周围的空间开始迅速变化，光线突如其来地爆发而出，照亮整座礼堂。属于白昼的喧嚣重回地球，人群的欢声笑语、步伐匆匆，甚至是老师们的谈话声，一股脑地涌进这个刚才还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地方。
哈利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朝门前奔去，一把将礼堂大门拉开。
光线洒在走廊里，学生们的身影密密麻麻穿梭其中，窗外是蓝天、白云，有人瞧见了他，大声跟他打招呼，“嗨，哈利！刚才历史课出成绩了，你考得怎么样？”
哈利愣愣盯着这个早已死在灭霸之灾里的同学，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我还要去打球，先不和你说了。别忘了今晚的毕业舞会啊，舞会结束后来我家轰趴！”同学冲他微笑，露出灿烂的八颗白牙，摆了摆手奔跑而去。
景末站在他身旁，静静凝视着他的表情从失而复得的喜悦蜕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落寞。
“这一切还会再发生一遍，对吧？”他突然很无力地问。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向对面墙顶挂着的校园电视，电视上正播着午间新闻。
两人都无心去看究竟在播报些什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底下的纽约时间上。
五，四，三，二，一。景末在心中倒数。
骤然之间，新闻员的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出现极为惊悚的一幕：新闻员的轮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几秒钟后形体全然消失不见。
电视里，导播室内的惨叫声清晰可闻。很快，新闻界面被掐断，徒留一片雪花屏。
那种恐怖气氛像是瘟疫，很快从电视机里蔓延到电视机外。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宛如玻璃碎裂，很快就有第二声、第三声，恐惧不断地反弹，无穷无尽，如同刮过耳膜的刀锋。
很多人还来不及细想，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很快失去人形，消失在空气之中。
哈利沉默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仿佛他已经不在这儿，贴着墙根慢慢坐在地上。
而景末却在看清了一个人匆匆奔跑而过的身影那刻，被牵动了心神。
“喂？妈妈，你在听吗？”鹅蛋脸的女孩穿着球衣，此刻正靠在窗边颤抖着举起手机，那是手机信号最好的地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感觉好奇怪……”
泪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脸庞，她紧紧咬住嘴唇，咬出了鲜血，“很多人突然就消失了，对不起，我可能也要留你一个人了——”
“……简？”景末走到她跟前。
可另一个时空里的好友并不认识她。简困惑地望着她，同时，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你是谁？”
景末亲眼目睹女孩的身体变得透明，双腿已变成细微的灰烬，刹时散开。
简一个踉跄倒在她怀里，双眼变得朦胧无神，“我好害怕……好害怕……”
风吹过，简的身体散作飞灰，如雪花飘散。
景末紧握着眼前一捧虚空，战栗着直起身。
眼皮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过视线，随之而来的是一切惊心动魄的色彩。
万千美丽的世界在此刻如此逼真，却又如此真实地分崩离析。她的心脏狂跳着，亲眼看着明媚生机的一切正被抹去，走进一种叫做死亡的东西里。
这句话让景末感到一阵眩晕，“我，不……”
“你知道吗？这些年里我一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究竟是我本该如此，还是我始终在潜移默化模仿另一个哈利·奥斯本的缘故？”哈利站在那儿，自顾自说着，“你觉得我像他吗？”
“很像。”
“其实我知道自己起初一点儿也不像他。几年前，有一次我站在路边很不熟练地抽烟，恰好碰到学校里其他几个受欢迎的学生，我们就在那儿边抽烟边聊天。这时候，路对面忽然停下一辆大巴车，车里跳下一群刚参加完USAD竞赛得了金奖的学生，队长是彼得，他看见我，隔着马路冲我打了个招呼。于是我们两伙人目光交汇，我能看出那伙学生瞥见我时目光里的羡慕——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风云人物，可他们绝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他苦笑一声，接着说，“我看着他们，无比渴望自己当初选择了过另一种人生，有着自己的学术小圈子，参加那些我感兴趣的知识竞赛……可我已然没办法再变回那样，我早就分身乏术了。”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一场模仿，模仿那个我希望成为的样子，全然忽略掉我本该应有的样子。可这些年，我早就习惯这个身份带给我的光环和便利，我把原本的自己隐瞒起来，不让别人知道，我也很怕别人会知道。”
这段自述完完全全出乎了景末的意料。她站起身，看向他，“那彼得·帕克知道吗？”
“他是唯一知道的人。在发现他其实是蜘蛛侠以后，我才向他坦白了这一切。”
景末点点头，“这很好，这种彼此能够坦诚相待的伙伴真的很难得。”
至少你不会像我认识的那个哈利·奥斯本一样，将另一个真正的自己全盘否认掉，最后在自我怀疑里渐渐被逼疯。
这些话她没对他说，因为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也是那些排斥他的人的帮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又在哪儿呢？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把他那些苦难去与别人说？
“所以……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哈利问，“算我求你，能不能帮我实现一次美梦成真的感觉？”
“你的美梦就是请我跳舞吗？”景末反问。
“算是其中之一。”哈利没看她，蹲下身去鼓捣舞台幕布后面的线阵音响，大片灰尘在他周身飘扬起来，很快便听见他被呛的咳嗽声，“咳……明明感觉灾难过去没两年，怎么这东西已经旧成老古董了？”
景末望着他难得的狼狈相，觉得好笑：“换做是你，孤零零站在那幕布后面两年没人搭理，只怕身上的灰会更多。”
听见这句话，哈利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两眼亮晶晶的，“原来你会开玩笑啊？”
与此同时，忧郁梦幻的旋律从线阵音响里跑了出来。
听到前奏熟悉的鼓点和贝斯，景末轻哼了一声——警察乐队的Every Breath You Take，每年中城中学舞会上的保留曲目。
“虽然设备旧了点，但音质还跟得上。”哈利满意地微笑起来，拍了拍手，走到她跟前。
主唱Sting很浪漫的嗓音在唱：
"Every breath you take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bond you break
Every step you take
I'll be watching You
Oh can't you see
You belong to me
How my poor heart aches with ever step you take..."
哈利向景末伸出手。
记忆仿佛回流，青春气息填满空旷寂静的礼堂，空气里氤氲着饮料的甜味，舞池里衣香鬓影，笑声与畅聊声交织在一起。
景末深吸一口气，将手递了过去。
哈利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舞池，肌肤与指纹相碰之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颤了一下。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电流传遍全身，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
“真的和梦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的手和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异口同声。
景末怔怔看着他深邃有温度的眼睛，几秒钟后，慌忙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放在他肩上。
于是哈利的双手搭在她腰间，力道轻巧到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打破这一份脆弱的连结。
温暖宏大的混响弥漫在整座礼堂：
“Since you've gone I've been lost without a trace
I dream at night, I can only see your face
I look around but it's you I can't replace
I feel so cold and I long for your embrace
I keep crying, baby, baby, please...”
——男孩俯下身，在女孩额头上印下一吻。
或好奇或震惊的目光以他们为中心，震荡起涟漪。
有的人直接忘了跳舞，窃窃私语议论开来。
“那不是奥氏集团的少爷哈利·奥斯本吗？他身边那个女孩是谁？”
“他们在一起了吗？”
“亲都亲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好像是篮球队的MJ。”
“出现了！中城中学的威廉王子和凯特王妃！”……
打扮得光彩耀人的莎拉和加百列在一旁充当起气氛组：“都别问了，他俩就是普通情侣——”
哗啦，人造雪从头顶天花板上飘洒而落，所有人的声音都淹没进那一片喜悦的惊呼里。
潮水般的鲜活记忆填满了四下荒凉的礼堂，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被柔化。而下一秒，一声刺耳的响声打破了一切。
看见昏暗夜色里乍然弹出一道如同虚拟的光门的那刻，景末的身体率先做出迅速反应，一把推开哈利，将他拦在身后。
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打开，几个身穿深色制服、佩戴金属护具的身影从那道裂缝中步出：“哈利·奥斯本，我谨代表时间变异管理局，以违反神圣时间线的罪名逮捕你。”
“这些人是谁？”哈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道彼得说过的那些TVA警察就是他们？”
景末没回答他的话，要是等他把来龙去脉都全部理清楚，他们早就得成为TVA的阶下囚了。
“每次出场都是同一句开场白，累不累啊？就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NPC吗？”她紧盯着那些张漠视一切的脸，扬声问，“你们说他触犯了神圣时间线，可他一不能杀二不能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几名时间警察愣了片刻，竟低声交谈了起来。
这下换成哈利和景末无言以对了。
哈利：“这就是TVA的行事风格吗？他们的人连自己做事的目的都不知道？”
景末：“嗯，仅从我和他们内部人士有限的交流里得出的结论来看，这帮人确实有点缺心眼。”
哈利轻笑一声：“那你想好待会儿用什么对策了吗？”
景末回过头望住他，“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啊？”
“我在乎的人，除了你，如今都化成飞灰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末假装听不见他的胡撩，“问你一个量子领域的问题。”
“什么？”
“量子物理里，时间不是多维的吗？那在什么情况下它会出现的波动和重叠接近最多？”
“在呈不确定性的微观粒子最多的时候。”哈利答，“比如强烈的突发事件，或者重大灾难之前，原本顺畅发展的微观粒子会产生显著的偏差，扭曲程度与灾难强度大小成正比。”
“也就是说，如果我带你去到一场重大灾难之前，TVA的人就会因为时间的波动太剧烈而很难发现我们，对吗？”
哈利微笑地冲她点头：“没错，越严重的灾难会出现的所谓模糊的区域越多，时间的某些部分从而变得无法清晰辨认，就算那帮人用很精密的定位仪器去找我们，也会面临很多不确定性。”
这时候，TVA那帮傻蛋们恰好讨论完毕。为首的警长站出来，用手先指了指哈利，又指着景末说：“罪名为下，这个时空的他，不应该遇见你，这是一场错误——把他们两个全都抓起来带走！”
“听你们这帮人扯淡可太煎熬了。”景末费了很大劲才让嘴角扯起一个厌烦的微笑，她拉起哈利的手，说，“到地狱里抓我们吧。”
下一瞬，两人遁入虚空。
*
哈利的手被景末攥着，感受那掌心里湿润的温度。空气似乎被某种力量震动，霎时间，世界宛如天翻地覆。
周围的空间开始迅速变化，光线突如其来地爆发而出，照亮整座礼堂。属于白昼的喧嚣重回地球，人群的欢声笑语、步伐匆匆，甚至是老师们的谈话声，一股脑地涌进这个刚才还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地方。
哈利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朝门前奔去，一把将礼堂大门拉开。
光线洒在走廊里，学生们的身影密密麻麻穿梭其中，窗外是蓝天、白云，有人瞧见了他，大声跟他打招呼，“嗨，哈利！刚才历史课出成绩了，你考得怎么样？”
哈利愣愣盯着这个早已死在灭霸之灾里的同学，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我还要去打球，先不和你说了。别忘了今晚的毕业舞会啊，舞会结束后来我家轰趴！”同学冲他微笑，露出灿烂的八颗白牙，摆了摆手奔跑而去。
景末站在他身旁，静静凝视着他的表情从失而复得的喜悦蜕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落寞。
“这一切还会再发生一遍，对吧？”他突然很无力地问。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向对面墙顶挂着的校园电视，电视上正播着午间新闻。
两人都无心去看究竟在播报些什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底下的纽约时间上。
五，四，三，二，一。景末在心中倒数。
骤然之间，新闻员的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出现极为惊悚的一幕：新闻员的轮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几秒钟后形体全然消失不见。
电视里，导播室内的惨叫声清晰可闻。很快，新闻界面被掐断，徒留一片雪花屏。
那种恐怖气氛像是瘟疫，很快从电视机里蔓延到电视机外。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宛如玻璃碎裂，很快就有第二声、第三声，恐惧不断地反弹，无穷无尽，如同刮过耳膜的刀锋。
很多人还来不及细想，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很快失去人形，消失在空气之中。
哈利沉默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仿佛他已经不在这儿，贴着墙根慢慢坐在地上。
而景末却在看清了一个人匆匆奔跑而过的身影那刻，被牵动了心神。
“喂？妈妈，你在听吗？”鹅蛋脸的女孩穿着球衣，此刻正靠在窗边颤抖着举起手机，那是手机信号最好的地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感觉好奇怪……”
泪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脸庞，她紧紧咬住嘴唇，咬出了鲜血，“很多人突然就消失了，对不起，我可能也要留你一个人了——”
“……简？”景末走到她跟前。
可另一个时空里的好友并不认识她。简困惑地望着她，同时，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你是谁？”
景末亲眼目睹女孩的身体变得透明，双腿已变成细微的灰烬，刹时散开。
简一个踉跄倒在她怀里，双眼变得朦胧无神，“我好害怕……好害怕……”
风吹过，简的身体散作飞灰，如雪花飘散。
景末紧握着眼前一捧虚空，战栗着直起身。
眼皮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滑过视线，随之而来的是一切惊心动魄的色彩。
万千美丽的世界在此刻如此逼真，却又如此真实地分崩离析。她的心脏狂跳着，亲眼看着明媚生机的一切正被抹去，走进一种叫做死亡的东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