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南天门,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缩在离南天门不远处的祥云里。一会儿收起没藏好的裙摆,一会儿又是没藏好的披帛。

    祥云之后的人自以为毫无破绽却是漏洞百出。

    观烛没做犹豫,飞身入了祥云,一把把人给揪了出来,“小公主殿……”还未待她把话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捂住了嘴。

    “观烛姐姐,小声点。“羡予拉着观烛蹲回祥云的后面,小声的说道。说完,又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南天门的守卫,并未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羡予摘下面纱,露出姣好的容色,目含秋波,楚楚可怜的望着观烛。

    观烛一下就读懂了羡予想要干什么。出了上清境去司命殿的路上她便听说了尘述小将军被派往了南禺,尘述是羡予的心上人,她此时出现在南天门,一定是想寻个机会出去,跑去南禺找尘述。只是出入南天门必须要通行令牌,羡予一定是没有的。正巧遇见了她,当然是找她帮忙了,但是这件事一定不能答应。

    羡予什么都好,就是修行不行,万年来连最基本的术法都没掌握。而她又是天帝天后最小的女儿,自小备受宠爱,又因为她修行不行,出了九天处处是危险,天帝是绝对不允许这位小公主离开九天的。

    观烛自是不愿意帮羡予的,一来她不愿意去见天帝那人,更重要的是就凭她那点修为,保不齐人都到不了南禺。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就怕自己看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观烛姐姐。“羡予轻轻扯了扯观烛的袖子,唤了她一声:”你就帮帮我吗?“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一双眼含着泪,将落未落。

    观烛无奈之下,只好跟她说起九天之外的危险,试图让她知难而退,“羡予,外面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羡予打断了观烛的话,她知道她要说什么,那一番说辞,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知道外面危险,我也知道我修行不行,几位兄长和姐姐在我这个年纪都能护佑苍生了,而我却还是个要被保护的人。但是观烛姐姐,我虽无保护他人的能力,单位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你就让我出去嘛。“

    观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手中幻化出一根七彩翎羽,“拿着它,有危险了直接注入灵力就好,她会把你带回九天的。“

    “嗯,谢谢观烛姐姐。“说罢,羡予便钻进了观烛随身带着的灵玉之中。

    因着观烛是三清天的人,自是不需要通行令牌,出入随意,羡予藏在灵玉之中,就这样轻易的出了南天门。

    街上熙熙攘攘,声浪嘈杂,吆喝声,唱曲声,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无人注意到,自己头顶的这边天空上的云层之中坐着一位姑娘。

    不知不觉间,观烛已经在这待了有个把时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就如浮生一梦,好的坏的,她不一一都记得,她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个把时辰,她才将心绪整理好,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从云端上下来,避免吓到凡人,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此处是盛京,是她那一世的来处,也是她那一世的归宿。走在街上,街道还是同往常一样热闹,只是不见旧日的光景,一切全都变了,街上眼熟的人擦肩而过,却再也不是她们了。

    观烛一路走,走到了西街的尽头。那里有间铺子,是她开的医馆。可当她再次来到这儿时,医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酒楼,名为记酒。原本只有一层的铺子,上面又加盖了四层,重彩朱漆,修得美轮美奂。

    门口的一侧停了不少马车,个个装点的华贵,马车上下来的人非富即贵。门口人来人往,宾客络绎不绝。

    也不知是身为凡人那一世,打小就过得不好,缺衣少食的,常常吃不上一顿饱饭,现在的她对吃的格外执念,更别提酒楼之中四溢飘散的香气,完全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奔进了酒楼。

    一进酒楼,更添喧闹。不出片刻,便有一位小厮迎了上来。

    小厮见观烛,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减,好像在确定着什么。

    “姑娘,第一次来吧,请随我来。”小厮满脸堆着笑。

    观烛随意点头附和,就要往楼上去,楼下实在是座无虚席,她刚刚粗略的扫了一眼,压根没看到位置。

    见观烛要往楼上去,连忙拦下,解释道:“姑娘若是去二楼以上,需要提前预定的,或者有老板给的玉牌才可。”

    很显然观烛一没预定,二来也没有玉牌。她略显尬尴的笑了笑,“还请带路。”

    观烛是真搞不明白一个吃饭的地哪来那么多的规矩,也是后来才知道能上二楼以上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名声在外的人,像她们这种普通的吃客,通常实在一楼。

    观烛被带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刚才因这帷幔的遮挡她才为看清。观烛没带丝毫犹豫的将这儿的招牌点了一遍,上菜也是快,没过一刻钟,菜就差不都陆陆续续上齐了。

    想来她应是有好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那一世她中了粟魁之毒之后,五感渐失,失去味觉之后,吃什么也就吃不出任何的味道了。

    观烛抄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味道稍稍有些变化,但是与以前的相比更加的好吃了,果然任何事情没有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这么些天萦绕在心头的烦杂,统统消散了个干净。

    她就这样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着酒楼中间台子上的歌舞。很快歌舞表演完,接跟着上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上台来。

    老人家手持一把折扇,端坐在一旁的矮案前。他拿起案上醒木,一敲,手中折扇一开,用苍老却充满故事感的声音说道:“上回书说道,裴世子裴青衍孤身入皇城,万箭穿心而死……”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观烛塞肉的动作一停,怔怔地望着那说书的老人家。那一世,晟国五皇子篡位,残害忠良,残暴不仁,而那时她不幸被抓了去,关在京中。

    她被关在皇宫中一处偏僻之地,不得自由,身上又有着病痛的折磨。她被作为一个人质,只要求活着,关键时候能用就行,只要一息尚存,无人会关心她究竟怎样,她中了毒,五感渐失,灵魂被日日蚕食,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都是在绝望和痛苦中度过的,甚至每天她都盼着自己能早点死去。

    在她被困宫中的那段日子,她想过裴青衍会来救她,可她就算是死了也不曾等到相救之人。或许他真的来救过她吧,只是那个时候,她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什么也察觉不到了,他应该没机会知道,他拼死救下的人,最终也没能活下来。

    正待老人家讲下去,坐在台子右下角的姑娘突然站起身来,扔了一锭银子扔在台上,扬声道:“这故事都听腻了,老人家,讲讲圣章皇后的故事吧。“

    观烛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秀靥清雅的姑娘,正满脸期待的望着台上的老人家,脸上稚气还未完全褪去,身穿红色劲装,花纹繁复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老人家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收了钱,醒木一拍,立即道来那位圣章皇后的故事。

    观烛听到一半的故事戛然而止,心中很是不爽快,她都还未听到故事的结局呢,有钱就很了不起啊,她也有。

    她伸手摸到腰间的荷包,打开一看,仅剩的一锭银子,她的饭钱还未结,要想老人家继续说那个故事,说什么都要给的比那个姑娘多吧,可她只有这一锭银子了。盘算一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而此时她也正好吃完了饭,她叫来了小厮,结了帐,转身出了酒楼。

    台上的老人家正将圣章皇后的故事娓娓道来,观烛听了“兴办学堂“、”带兵作战“、收复失土”等一些字眼。

    出了门,一时之间观烛也不知该去何处。愣神之际,从她面前走过的人,催促着她的同伴:“快点,今日可是大将军得胜归朝呢。”

    大将军,得胜归朝。观烛突然来了兴趣,反正她现下也不知道该先去哪,倒不如先看个热闹。

    一时间万人空巷,像极了当年她与裴青衍初遇的场景。那少年白马银鞍,像极了当年的他。

    那一世,她的名字叫做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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