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主人一番寒暄后,我们大致获得了一些信息。

    这户人家姓灶门,世代以卖炭为生,家中的男主人于不久前病逝,只留下妻子与六个子女相依为命。他们的处境并不怎么好,但胜在一家人和睦又勤奋,虽然辛苦,但也还算有盼头。

    长子炭治郎今日独自前往镇上卖炭,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大概率是留在镇里过夜了,毕竟大雪天走夜路不安全。

    这栋住着一大家子的木屋陈旧又狭小,如果不是前前后后被数张纸门分割开来,只怕一眼就望得到头,晚餐样式也是肉眼可见的贫乏——这还是灶门太太为了待客又重新准备后的结果。

    一户地处偏远乡下的偏远位置的清贫家庭,拥有这样的生活环境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我仍然觉得不对劲。

    2018年了,号称亚洲现代化程度最高的霓虹国内,真的会有这样还没有通水电的地方吗?

    怀着这个疑问,我试探着问灶门太太:“说起来,如今在位的是哪位天皇来着?”

    在问出口之前,我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如果年代上真的没有问题,大不了就说我们是外国来的游客好了,反正天皇马上也要换人了嘛……

    出人意料的,和善过头的灶门太太竟自己给我补全了前因:“看两位的打扮,应该是刚留洋回来吧?一时不清楚国内的现况也正常。”

    甫一听到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的“留洋”二字,我便觉得大事不妙,果然,灶门太太继续道:“不久前,大正天皇殿下正式继位,因此现在的年号是大正啦。”

    虽说冥冥中早有所觉,我还是惊得一口茶卡在喉头,捂住脸大声地呛咳起来。

    “没事吧?!”

    灶门太太满面焦心,连忙直起身子,就要从矮几那头绕过来,看见紧挨着我的五条悟伸手帮忙后才又坐了回去。

    “着什么急啊,笨蛋。”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在第一时间拿走了我握在手里且危险地倾斜着的杯子,一手拍打我的后背帮忙顺气。

    他说得也是,着急是没有用的。

    我边咳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好慌的,办法我早就琢磨过了,现在我们已经确定食骨之井是有用的(虽然效果稍有点不尽人意),那只要继续尝试就可以了。

    好歹我们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将近一个世纪了不是?

    苦中作乐.jpg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我忍不住暗自叹息。

    ……希望这次真的只是时间没对上、不是又掉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平行世界里,愿这世界没有四魂之玉。

    八魂之玉十六魂之玉什么的也不行!

    鉴于我们是来借宿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客人,晚饭后我便主动提议帮忙收拾餐具,只不过被灶门太太坚决地拒绝了。思来想去,不好意思白吃白住的我只好再次祭出自己的秘密武器。

    ——顶着五条悟极其幽怨的目光,我趁灶门太太跟长女祢豆子去洗碗烧水的时机,把剩下的半包糖尽数分给了灶门家的小朋友们。

    在家徒四壁的环境下长大的几个小孩见到包装精致的糖果时眼睛都亮了,然而他们被教育得很好,即便满脸写着想要,也没有人接受“客人”的赠礼。所以这一交涉问题还是落在了灶门太太身上。

    几番推辞后,拗不过我的灶门太太终于收下了这份对我来说半点不算贵重的谢礼。

    虽然五条悟并不这样想。

    直到被安排进唯一的一间单独寝室里,少年也依旧垮着脸,一副十分介意的不愉快模样。

    “喂喂、不至于吧……”

    我倍感无奈,哭笑不得地道:“不就是些糖吗?”

    “至于!”

    五条悟满脸不爽:“那些明明就是买给我的吧?!”

    ——凭什么随随便便送给别人?

    我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但还是不由得故意说:“你怎么知道?就不能是我买来自己吃的吗?”

    少年瞪着一双偏圆的蓝眼睛盯着我瞧了片刻,愤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人了。

    这样的自以为是,一般来说,或许是很讨人厌的吧。毕竟我可从来没提过这包糖到底属于谁,况且就算它原本是要送给它的、在我主动提出之前它的归属权显然依旧在我手上。

    不过现在掰扯这些确实挺没意思,因为我真的是给他买的。

    站在对此心知肚明的基础上再去看五条悟,他背过去的身影就不再是赌气的样子了,而是大写的委屈。

    当然,死要面子的少年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别生气嘛,糖果只是添头而已。”

    我取出背包里还未开封的礼盒装生巧,两手自他背后环过身前,将礼物捧到他胸前:“你看,重头戏还好好地在这里呢。”

    “怎么样?可以原谅我了吗?”

    少年沉默了一瞬,大概是没想到我还留着这一手所以有点懵,半晌才回过神来,把礼盒连带着我举着盒子的手都握在了手心里。

    “唔……想要本大爷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转过身来,得意地扬眉,嘴角更是控制不住地高高翘起,无比嚣张地说:“看你表现吧。”

    直勾勾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就差在里面刻上“吻我”两个大字了。

    ……真的很会得寸进尺啊这个人!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还没决定要不要照做,就听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唉,看来有些人的心不诚啊。”

    …………

    冷静!桃雪见!你可是成年人啊!难道还能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子高中生不成?

    没错,是时候给这个臭小鬼一点颜色瞧瞧了!

    我恶向胆边生,踮起脚慢慢往他脸前凑,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刚被对方全方位碾压过——侧面可见,这东西跟年龄关系确实不大。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接近,我盯着五条悟不停忽闪的双眼,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这眨眼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与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在距离即将归零之前,我成功发现了违和点。

    “别动!”

    我抬手扒上他的眼眶,紧张又急迫地说:“你有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重点是那个吗?!”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叫道。

    我没空理会他千回百转的心路历程,只单手在背包里翻腾。

    “……你的包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啊。”

    看着我手上的一小盒棉签,五条悟如是感叹。

    “也没装多少。”

    我敷衍地回答,一边指挥他腾出只手来帮我把盖子拧开:“别眨眼啊。”

    取掉进眼睛里的睫毛是个精细活,尤其在给别人取的时候,因此我干得分外小心认真,完全把上一秒还在纠结的事情丢在了脑后。

    “好——”

    “桃小姐,我把被褥抱过来啦!”

    我闻声转头,跟站在门外的灶门祢豆子面面相觑。

    少女双目圆睁,白皙的面颊倏地染上了与瞳仁相似的粉色,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飞快地抬起手啪的一声捂在身侧抱着两个枕头的妹妹的眼睛处。

    “不不不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结结巴巴地喊道,一双眼睛闭得死紧。

    我一脸懵地回过头,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五条悟身上,他的一条胳膊亦揽在我后腰处,而以她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我举着棉棒的手。

    “不……”

    我企图解释,却被尴尬又羞涩的少女打断了:“那我们把被褥放、放下了?”

    她重申道:“打扰到二位真的非常抱歉!”

    然后闭着眼睛将东西放在地上,拉着妹妹退出门外,飞快地关上了门。

    隐约还能听见小女孩清澈的嗓音:“姐姐,为什么要捂花子的眼睛?”

    “啊、这个啊,姐姐是怕沙子飞进花子眼睛里。”

    灶门祢豆子慌里慌张地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我们等会儿把糖果整理一下吧,这样就不怕它们化掉了,哥哥回来也能吃到!来,走吧!”

    ……

    好想连夜逃出地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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