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之月，上弦日，轩辕的女将军赤水献带兵夜袭高辛荆渡，迅速占领。
次日，颛顼命赤水丰隆为大将军，发兵三十万攻打高辛。
尚在营地的小夭对此一无所知。
又是在一场笑闹之中，小夭倦了说要休息。相柳忽然静下来，似有话要讲。
“颛顼下令发兵攻打高辛，今天的事。”他说的很突兀，不作任何铺垫。
小夭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高辛王于颛顼如再生父母，怎么可能……”
“确凿无疑。”
小夭语塞，出于从前的心理习惯，她无意识地避开正题，“为什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相柳垂眸，思考，抑或酝酿措辞，“因为你选择了你的心。”
小夭一滞，她明白这句话的用意。只有他能够说出，只有她可以听懂。一时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入侵了胸腔，发自内心的震颤波及皮肤肌理。
她忽然有一种无法表露的难言的冲动，这冲动里纠缠着欣幸与动容，在心里翻腾。
除了他，还有谁更懂得她。除了他，还有谁会以这样慰帖的方式引导她。
“我明天会去找他问清原由，另外……之前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相柳只是说，“想哭就哭吧。”
小夭瘪嘴，“是你让我哭的。”
“嗯。”
小夭于是十分给面子的哭了一场。
第二日小夭马不停蹄去了神农山，很轻易的在紫金宫见到了颛顼。
踏足旧地，恍如隔世。没想到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两人，也可以走到兄妹参商的地步。
“你来了。”他似乎料到了小夭会来。
小夭开门见山，“你怎么可以，攻打高辛？”
“大伯的死，我爹的死，全拜他所赐。”颛顼道。
小夭皱眉，不解。
颛顼的情绪激动起来，“姑姑和你讲过去的事时，大概是出于保护你的想法，有一些事隐去未提。当年，其实是师父游说大伯让爷爷退位，并把姑姑为他配置的短期内无法凝聚灵力的药水给了大伯，如此阴差阳错之下使大伯丧命。如果大伯不死，你爹娘不至于无可挽回！”
“当年，姑姑发现炎灷的阴谋后，第一时间向师父求救，她断指起毒誓求他，但他……拒绝了！如果我爹没死，我娘不会自尽，姑姑不会上战场。也许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夭一言不发地听颛顼讲完所有，震惊当然是无疑的。她没想到，原以为自己知道的所谓真相就十足的复杂，不料想背后还有这一层。
不知道是诸如此类的事经历太多，还是心理防线已足够稳固。小夭在接收这一消息时，恍然有种自己是事外人的错觉，可以清晰冷静地思考。
于是她轻易地看透了颛顼不完全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更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托词。
他的话其实带有很强的导向性，极力渲染高辛王的劣迹斑斑的罪行。
但他的表述相当不精准。
他说“大伯与他爹的死全拜高辛王所赐”，把高辛王等同于他们的直接凶手。
可直接凶手另有其人，高辛王顶多算其中一个不可控的因素，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但当时的情状，小夭是略知一二的。高辛王自己尚且处处受制，也许是没有余力帮四舅舅，也许是无意导致了大舅舅的死。
但这些已经不可考了。那么，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一定要抽丝剥茧，把一道道盘根错节的爱与恨理清？可这是理不清的，这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说恨，那么高辛王对颛顼的再造之恩、对自己的舔犊之情算什么？
当年的恨已经蒙上尘雾，看不透了，但恩与情是真的。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执着于那一点不明就里的恨，而是着眼当下，试着去放下。
小夭如今的状态可以让自己放下，但颛顼的野心不允许他放下。所以小夭只是说了自己的看法，并不会劝阻他。
颛顼似是泄了气，“我没想到最后无法释怀的居然是我。”
你只是为欲望所累了，哥哥。
“既然如此——”颛顼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话声发颤，“璟没死，前几天已回青丘，我们……”
“我不会再恨你。但我们是回不到从前的。”
小夭叹气。该怎么形容她现在对于颛顼的感情呢，不像原谅，更偏向于释怀。释怀的意思是，无所谓了。而原谅，还隐隐有重新接受的意味。
那声未宣之于口的哥哥，就当作是最后的菲薄的祭品，祭奠这一份曾经温暖她数百年的亲情。
“我不明白！小夭，你应该最懂我这一路的坎坷，处处都是算计，步步为营，只有你能够予我一丝喘息的机会。你怎么能够剥夺我最后的一息？！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苦处吗，纵使我已经是帝王之尊，我依旧没有选择伴侣的权利。每一次成亲都是无可奈何，每一次你的祝福于我而言都是万蚁噬心！”
“够了！”小夭厉声道，“你的伴侣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择定的！”
“什么？”颛顼显然愣住。
“王图霸业。”
沉默。
“颛顼，你真的觉得我陪在你身边是有益于你的吗？”
“为什么不是？”
“如果我在你眼前，你就会不可自抑地生出牵念，贪欲。这种不必要的感情会影响你作为一个帝王的基本定力。我问你，我们决裂的那段时间，你难道没有荒于政事？”
颛顼一惊，那段时间他确实为情绪所扰，对于政事有所懈怠，还被轩辕王提醒了。
“你对我的牵挂会变成你的牵绊。如果因为我，你丧失了明君的素质，那我真成千古罪人了。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我的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颛顼，”小夭扯出一个笑容，“我希望你成为一代明君，就让我的期望代替我长伴你身侧吧。”
小夭轻说了一声“珍重”，转身就走。
颛顼凝思良久，似乎接受了。她的期望饱含着最真挚的情谊，有这种情谊伴着他，好过把她强留在身边。
我必不负你所想。颛顼心念道。
为了我，为了你。为了六合，为了八荒。
他都会成为好的君王。
次日，颛顼命赤水丰隆为大将军，发兵三十万攻打高辛。
尚在营地的小夭对此一无所知。
又是在一场笑闹之中，小夭倦了说要休息。相柳忽然静下来，似有话要讲。
“颛顼下令发兵攻打高辛，今天的事。”他说的很突兀，不作任何铺垫。
小夭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高辛王于颛顼如再生父母，怎么可能……”
“确凿无疑。”
小夭语塞，出于从前的心理习惯，她无意识地避开正题，“为什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相柳垂眸，思考，抑或酝酿措辞，“因为你选择了你的心。”
小夭一滞，她明白这句话的用意。只有他能够说出，只有她可以听懂。一时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入侵了胸腔，发自内心的震颤波及皮肤肌理。
她忽然有一种无法表露的难言的冲动，这冲动里纠缠着欣幸与动容，在心里翻腾。
除了他，还有谁更懂得她。除了他，还有谁会以这样慰帖的方式引导她。
“我明天会去找他问清原由，另外……之前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相柳只是说，“想哭就哭吧。”
小夭瘪嘴，“是你让我哭的。”
“嗯。”
小夭于是十分给面子的哭了一场。
第二日小夭马不停蹄去了神农山，很轻易的在紫金宫见到了颛顼。
踏足旧地，恍如隔世。没想到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两人，也可以走到兄妹参商的地步。
“你来了。”他似乎料到了小夭会来。
小夭开门见山，“你怎么可以，攻打高辛？”
“大伯的死，我爹的死，全拜他所赐。”颛顼道。
小夭皱眉，不解。
颛顼的情绪激动起来，“姑姑和你讲过去的事时，大概是出于保护你的想法，有一些事隐去未提。当年，其实是师父游说大伯让爷爷退位，并把姑姑为他配置的短期内无法凝聚灵力的药水给了大伯，如此阴差阳错之下使大伯丧命。如果大伯不死，你爹娘不至于无可挽回！”
“当年，姑姑发现炎灷的阴谋后，第一时间向师父求救，她断指起毒誓求他，但他……拒绝了！如果我爹没死，我娘不会自尽，姑姑不会上战场。也许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夭一言不发地听颛顼讲完所有，震惊当然是无疑的。她没想到，原以为自己知道的所谓真相就十足的复杂，不料想背后还有这一层。
不知道是诸如此类的事经历太多，还是心理防线已足够稳固。小夭在接收这一消息时，恍然有种自己是事外人的错觉，可以清晰冷静地思考。
于是她轻易地看透了颛顼不完全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更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托词。
他的话其实带有很强的导向性，极力渲染高辛王的劣迹斑斑的罪行。
但他的表述相当不精准。
他说“大伯与他爹的死全拜高辛王所赐”，把高辛王等同于他们的直接凶手。
可直接凶手另有其人，高辛王顶多算其中一个不可控的因素，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但当时的情状，小夭是略知一二的。高辛王自己尚且处处受制，也许是没有余力帮四舅舅，也许是无意导致了大舅舅的死。
但这些已经不可考了。那么，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一定要抽丝剥茧，把一道道盘根错节的爱与恨理清？可这是理不清的，这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说恨，那么高辛王对颛顼的再造之恩、对自己的舔犊之情算什么？
当年的恨已经蒙上尘雾，看不透了，但恩与情是真的。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执着于那一点不明就里的恨，而是着眼当下，试着去放下。
小夭如今的状态可以让自己放下，但颛顼的野心不允许他放下。所以小夭只是说了自己的看法，并不会劝阻他。
颛顼似是泄了气，“我没想到最后无法释怀的居然是我。”
你只是为欲望所累了，哥哥。
“既然如此——”颛顼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话声发颤，“璟没死，前几天已回青丘，我们……”
“我不会再恨你。但我们是回不到从前的。”
小夭叹气。该怎么形容她现在对于颛顼的感情呢，不像原谅，更偏向于释怀。释怀的意思是，无所谓了。而原谅，还隐隐有重新接受的意味。
那声未宣之于口的哥哥，就当作是最后的菲薄的祭品，祭奠这一份曾经温暖她数百年的亲情。
“我不明白！小夭，你应该最懂我这一路的坎坷，处处都是算计，步步为营，只有你能够予我一丝喘息的机会。你怎么能够剥夺我最后的一息？！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苦处吗，纵使我已经是帝王之尊，我依旧没有选择伴侣的权利。每一次成亲都是无可奈何，每一次你的祝福于我而言都是万蚁噬心！”
“够了！”小夭厉声道，“你的伴侣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择定的！”
“什么？”颛顼显然愣住。
“王图霸业。”
沉默。
“颛顼，你真的觉得我陪在你身边是有益于你的吗？”
“为什么不是？”
“如果我在你眼前，你就会不可自抑地生出牵念，贪欲。这种不必要的感情会影响你作为一个帝王的基本定力。我问你，我们决裂的那段时间，你难道没有荒于政事？”
颛顼一惊，那段时间他确实为情绪所扰，对于政事有所懈怠，还被轩辕王提醒了。
“你对我的牵挂会变成你的牵绊。如果因为我，你丧失了明君的素质，那我真成千古罪人了。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我的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颛顼，”小夭扯出一个笑容，“我希望你成为一代明君，就让我的期望代替我长伴你身侧吧。”
小夭轻说了一声“珍重”，转身就走。
颛顼凝思良久，似乎接受了。她的期望饱含着最真挚的情谊，有这种情谊伴着他，好过把她强留在身边。
我必不负你所想。颛顼心念道。
为了我，为了你。为了六合，为了八荒。
他都会成为好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