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身下的地在晃动，她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她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船上，一个男人正站在船头。
那个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侍者的衣服。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石头墙壁，浓重的雾气，以及上空的探照灯。
忽然，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她赶紧躺倒，闭上了眼睛。
船晃着，她能听到他靠近的脚步。
她感觉到他走到她身边，然后慢慢俯下身来……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知道你醒了，”她听到他说道，“起来聊聊吧。”
她睁开眼睛，然后警惕地坐起。
她看到他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
她看着他的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见过他，但又似乎没有。他的脸让她感到亲切，但又让她感到恐怖。他的脸符合审美上的美丽，但不知为何，却缺少独特而有辨识度的魅力。
“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说道。
“回家？”
“这条船就是送你回家的，恭喜了。”他说着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明媚，而有一种阴沉还有像是阴险的冷。
“那你呢？”
“那将是我生命的尽头。”他平静地说道。
“什么？等等，你说的回家不会是说——‘回老家’吧。我已经——死了吗？”
他笑了一下。
“放心，要死的只是我，而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幸福，反正你应该会活下去。”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死，而我……”
“因为……看这样子，你是彻底忘了我了。”他说着，嘴角带着一种惨惨的笑意。
“我——感觉你——确实——有点眼熟。”她拉长声音说道。
“眼熟，哼，挺好。”
“所以你是……”
“我——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一个作案工具，在你出现之前，我是最趁手最好用的工具，等你出现后，我成了你的VIP工具……看……”他说着，卷起袖子露出他的右臂。
她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个“L”的伤疤。
“虽然……但是有点幼稚，”她说道，“不过说实话，刚才，它刚露出来的那个瞬间，我似乎有点印象。”她说着点了点头。“不过……”她继续说道，“我有些不明白——你之所以要——死——啊——我是说消失，是因为我要走了？难道工具就不能重复利用吗？又不是什么一次性卫生用品。”
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这个比喻，”他笑着说道，“你还是那么傻——的可爱。工具是可以被重复利用，我过去一直也是这样被用过来的，只不过你这次，我有几个失误。”
“那看来是很严重的失误喽。”
“对，最严重的失误，就是，还算完美地完成了各项任务。”
“我不明白。”
“另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明明是个工具，但却把自己的私心暴露，”他的语气越发严肃，“有了心的工具就不好掌控，有了心的工具也许会造成毁灭性的——失误。反正就是——我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还不再那么好用。”
“那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取决于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等等，不对，不对。如果真像你说的，魔鬼因为你知道太多了想要除掉你，那为什么要把你和我放在一起？他不怕我知道吗？还是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耍我？”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只喜欢动脑子质疑别人，而不是聪明地分析大局。”他笑了一下说道。
“你说什么？”
“你知道你又在重复之前的错误吗？”
“什么叫——之前的错误……”
“就是——太把自己当主角，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围绕着你转，事情的走向都由你决定，故事的剧情都由你来推动。但其实，在这里，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个工具。从一开始我就想要弄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对付你已经超出了之前对付那些人的复杂程度。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也只是个工具而已，而我也弄清了你的用途。都是因为那两个魔鬼的内斗。你只不过是很‘巧合’地成为了‘魔鬼’用来攻击‘魔鬼’的枪而已。当然，‘魔鬼’戏弄你，也是为了看到精彩的演出。而现在，内斗没了，‘魔鬼’也有了新的兴趣。所以，你充其量，只能算是——垃圾。”
她认真地听着，他继续着他的讲述：“你就像是那种又粘又臭又很碍眼的垃圾，‘魔鬼’现在只想赶紧丢掉你。当然，我也是个垃圾，我们都是垃圾——只不过一个会被水泡烂，而另一个会被运到垃圾焚烧站处理。至于我告不告诉你秘密，告诉你真相还是继续骗你，这些对魔鬼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扔掉了我们，已经扔掉了我们……”
“那秘密是什么？真相是什么？”
“我已经说了，就是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俩的内斗。”
“不是这个，我是说关于我的，关于李雪的！”
“哪方面呢？”
“什么——叫哪方面？”
“有太多秘密了，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
“那就把一切都告诉我。”
“一切，哼，看来你还是没吸取教训，贪欲会让你葬送的。”
“那就把最重要的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他们都只是一样的戏而已。”
“要不，就把记忆——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啊——那可是又臭又长的流水账，我似乎没那个闲工夫。”
“你……”
她看着他，他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很不舒服。她讨厌这种小人得势般的洋洋得意的样子。她知道他在等着她低声下气地求他，但她偏不！
“哼，我看出来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在吹牛。”她瞥了一眼他说道。
“拜托，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在我这根本不管用。”他懒洋洋地答道。
“哼，好吧，那你就带着你一肚子的秘密和真相去死吧，”她冷笑一声，傲娇地说道，“反正呢我也要回家了，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我根本不稀罕。”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而他这种淡定的笑让她更想发怒。
“虽然呢，我记不清跟你发生了什么，”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但从一见到你，我就感觉，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你表面看起来长的还行——但你一看就是个不可靠的骗子！阴险、狡诈、阴狠、凶残、一肚子坏水——你活该被魔鬼除掉！祝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她怎么咒骂，他都是那一副表情，微笑地看着她，就好像是在看戏。
当她停下时，他还鼓了掌。
“虽然你是即兴发挥，但可以看出不错的台词功底，”他说道，“魔鬼真应该留下你给他打工。”
“切。”
“还是以前的你更有礼貌。短短分别，看看人类社会都教你了什么，”他笑着说道，“不过，你说的都对，长的还行是对的，不是好东西也是对的，至于什么阴险狡诈通通都对，还有你说的死，也是对的——哦，你听。”
“我听什么！”她愤怒地说道。
“水声越来越大喽。”
她确实发现哗哗的流水声变得有些刺耳。
“好吧，不能磨叽了，要进入正题了。”他说着坐直了身子。
“什么正题？”
“交易。”
“终于——还是……”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李雪没有被变成怪物，”他快速地说道，“但她在哪，你和她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带你去寻找真相，甚至可以完成你想完成的拯救。”
他的话让她心里一惊，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他说着又亮出了自己那个“L”的伤疤，“至少你还有可能知道真相，回去了，你就再也没法知道了。”
她想答应，但一想到又要待在那个恐怖的建筑里，面对魔鬼的戏弄，她皱起了眉头。
“要不算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你放心，这次不会有痛苦，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我保证。”
她笑了一下。
“如果你不搞清楚，那你会活得非常的麻木。找不到你失去的东西，你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难道你想这样活着吗？这样活着又怎样？”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胸口。她甚至有点想哭。
“不会有人被变成怪物。我会努力让这一切是双赢的结局。‘双赢’，大团圆，多好啊。”
“那你的条件呢？”她有些心动，但她还在强装镇定。
“一个吻。我只想你在最后亲我一下。”
“什么？你说——什么？”
“不用非得是嘴，脸颊，眼睛，鼻子——反正只要是脸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很快，轻轻的一下就可以。
“可……这……”
“算了，实在不行，手也可以，头发也行。”
“可……”
“我建议你先答应下来，之后我会解释的，”他用很快的语速说道，“这真的非常划算，对你来说，不会损失什么——只是一个轻轻的吻而已。”他真像一个努力推销产品的销售。
“吻”——一个轻轻的“吻”在文化开放的当代社会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嘴唇与皮肤的简单触碰从客观上讲也没有任何操作难度。
她的思想并不保守，而且她似乎记得自己已经把“初吻”献出。
她可以把这当成不走心的演出，更可以当成日常的“亲吻”问候……
“来不及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知道此时应该认真思考和分析，但不知为何，她的头蒙蒙的，根本无法应用逻辑。
“你难道不想救她吗？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热热的，胃传来一阵恶心。
“你难道愿意一直活在困惑里吗？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停地催促她，越来越响的流水声让她焦虑。
“快点，没时间了！”
“那——可以？”迷糊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很好，我先下水，你到我背上，我背你……”
“等等，为什么要……”
她还没说完，他抓住她的右手腕向着水面伸去……
她的指尖微微触碰到水面，她感受到了灼烧的刺痛。
她赶紧收起手，而他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进入了水中。
“快点，我背你。”她无奈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趴到他的背上。
他逆着水流向前走，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刚刚好。”他笑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什么刚刚好？”她警惕地问道。
“我是说时机正好。”
“什么时机？”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不要让水溅到身上。否则真的会很疼——这种疼是你刚才那一小下的一百万倍，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尝试。当然，你的身上不会有疤痕，因为，这里的水会吃干净你的肉与骨。”
“可你不是在水里走得挺好吗？”
“你没感觉我走的很慢而且一直在抖吗？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刀割一样。等走过去，估计我腿就废了。”
“啊？那你——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才不可能这么傻呢！我猜水对你根本不起作用——当然，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有防护服。如果水起作用，而且真像你说的让你那么疼，还会让你的腿废掉，你肯定不会就这样走。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背你——哦——我忽然明白了，应该是这样啊！你呢现在背着我，并开始跟我诉苦，把自己说得又善良又可怜，让我又感动又愧疚。没过一会儿，你就说你腿坏了，走不了了，让我背你，而且道德绑架我，让我一直背着你……”
他打断了她的推理，用他的笑声。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骗子。”
“我真想把你这个白眼狼扔进水里。”他笑着说道。
“切，那你扔啊！我又没让你背我！”她说着晃动着身体想要从他背上跳下。
“别动——别动，这不是闹着玩的！”他忽然严厉地说道。
“那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说着，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想让你完好无损地上岸，找到真相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我说的是，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最后的吻。”
“呃，我看起来就那么傻那么笨吗？算了，我不去找什么真相了，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也不会让我知道真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你放我下来！”她说着又使劲摇晃着。
他没有松开抓她的手，他们失去了平衡，幸好他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不然他们会一起摔入水中。
“好吧，你别动，我说实话！你说对了！”他无奈地大声喊道。
“我说对什么了？”她停止了挣扎。
“首先，我身体跟你不一样，水确实会腐蚀我，但我感觉不到疼。我不确定我的腿会不会被废掉，但万一废掉了，我确实需要你背我一段路。我说我会疼，把这说的严重也确实是想让你更感激我，到时候不把我当累赘。”
“哈，基本都猜对了，”她笑了一下说道，“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害怕我到水里？说，是不是我碰到水后会暴露你见不得人的秘密。”
“哼，见不得人。”他冷笑了一下重复道，然后叹了口气。
“啊——看样子是真有了。”
“秘密就是，这水会腐蚀你，让你很疼。”
“拜托，又跟我玩这种把戏，我疼不疼，被不被腐蚀跟你有什么关系！”
“疼是没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着怒火说道，“但是如果这水把你搞废了，那你还怎么完成我们俩之间的交易。我是为了效率着想啊。”
“这倒是——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小姐，看在我这么辛苦背你的份上，你能安静地待一会吗？”
“不能！”她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哦，我知道哪里怪了……”
她听到他又叹了口气。
“说到我们俩的交易……你要我最后——亲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费心费力，冒着腿被废的风险和我去找真相，最后只要我……你当我傻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他沉默着，只是蹚着水继续前进。
“喂，你说话啊！”她说着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说什么？”
“别在这‘装傻’，你说要说什么？”
“小姐，你知不知道同一件东西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价值。同一件东西，一件一文不值的东西也可以是无价之宝。”
“所以呢，”她冷笑了一下问道，“我的吻对你来说是无价之宝？”
“对。”他干脆地答道。
“哦？那我更好奇了，为什么我的‘吻’这么值钱呢？不会因为——我在这算是个大明星？还是说，我亲一下能治病？”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又听到他笑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说道用着不耐烦的语气。“什么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难道非得要我明说我喜欢你吗！”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他严肃地说道“我，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她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她当然不信他的告白，那若隐若现的记忆已经告诉她，这个家伙绝不真诚。他的告白倒是让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听到的另一个告白——把两个告白放在一起一对比，巧合让这一切看起来无比的虚假而可笑。
“呵呵，又是拿‘喜欢’当理由，”她冷笑了一下嘲讽道，“看来‘喜欢’真是最好用、最廉价的理由。难道你们魔鬼变得都这么‘纯情’了吗？还是现在恋爱脑的人来得太多，都把你们给带坏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说了你也不信，”他也冷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说，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好感。”
“好感？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
“算了，都是报应，之前你那么爱我，但我却骗了你，现在轮到我心痛了。”
“等等你赶紧打住吧，别把你说得那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你才不会心痛，像你这种骗子，根本没有心，只有一肚子的坏水。”
“看来你对我的恨让你把过去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都忘了，只留下了最残忍和最残酷的部分。”他忧伤地感慨道。
“你的话让我恶心。”
“可我这次说的确实是真的，我确实是真的喜欢你的。喜欢你所以，才做这一切，只为和你交易一个吻。”
“啊——我真的要吐出来了。”她用搞怪的声音说道，并做了个鬼脸——虽然他没法看到。
“好吧，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爱信不信。”
他沉默了。她也没说话。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似乎能解释一切的理由。而他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安静。
她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但这并不会让她相信。
无论他怎么说，她就是无法对他表现出善意。一种莫名的恨意埋藏在她的心底。
一种强烈的欲望出现在她的心里——她一定要戳穿他的把戏。
“你说你喜欢我，”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路。
她故意靠近他耳朵轻笑了一下，让他明白她对他的嘲讽。
她心里有些高兴，因为他的沉默说明他已经编不下去了——她胜利地识破了他的阴谋。
“喜欢不需要理由，”他忽然说道，“我要这么说，你肯定会更讨厌我吧。算是假戏真做吧，本来是骗你，演着演着，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他认真地说道。
“哼，‘假戏真做’，多么无聊的套路。”
“对，是很无聊，是很套路——但就是起作用了。先是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了你，之后开始疯狂懊悔，后悔骗了你伤害了你。然后就是想尽各种办法只为能再见到你——就连最后能跟你在一条船上，在你身边死去，都是和魔鬼做了交易。”
她没有说话，他深情的描述让她感觉到非常的恶心。也许不只是因为他的话，也许还是因为在他背上晃久了的缘故。但他的话确实让她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蜂蜜灌入了毛孔。她好想掌掴他的嘴，然后再扣破他的喉咙。
“你很特别，”他继续说道，“虽然我经手过很多人——很多女孩。但——你可以算是——最特别的……”
“拜托，又是这句话，”她忍不住大声抱怨道，“‘特别’？是想说‘特别’好骗，‘特别’傻吧！”
“是特别惨。”他平静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很——特别……”
“你本身的经历就很惨，和神经病妈妈相依为命，结果亲眼看着妈妈自杀死去。去和姐姐、爸爸过富裕的生活，结果受尽冷落和白眼，还得忍受着与周围一切的格格不入。从小被同学霸凌，长大还被姐姐欺负。各方面平平无奇，内心自卑，但姐姐却是那么的优秀。”
他的话让她有些心慌，她感觉身体在颤抖——就好像在看一个惨不忍睹的犯罪现场。
“但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你来了这之后……这里，大部分人，用快乐诱惑他们就能激发起他们的贪欲。而你，因为对你物欲的麻木，对简单生活的知足，还有，对人类情感的幻想——所以你必须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把你逼入痛苦的绝境，用你充满创伤的记忆去刺激你……让你丧失一切，让你受尽折磨，让你陷入疯狂，让你彻底绝望……”
伴随着他的话，一些记忆的片段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卑微的恳求，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好像记得有蛇从她的萧里爬出；她似乎记得自己被一群女人欺负；她好像还记得李雪——李雪在扯她的衣服……
她的头好痛，她感到恶心想吐。
那些记忆像是铁片一样，撞击着、摩擦着她的头骨。她的头顶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好像有针从她的头皮上刺入。
她把头顶在他的背上，并用两只手死死地按住……
“李——静的——故事——可真是个——悲剧。”他感慨道。
“如果不是李雪在最后救下了……”他又补充道。
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的耳边传来耳鸣声，她的眼前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是睡了过去，她只知道自己忽然来到了悬崖的边缘，她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蒲公英。
她向悬崖下看去，她看到了开着紫花的梧桐树。
她被人推了下去，她发现一件件礼服从她身上飞出，变成了玫瑰花束。
她看到很多女孩在和她一起下落——有幼儿园的女童，有十几岁的少女，还有大约七八岁大的女孩——她发现——那些好像是她自己。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熟悉但又如此的陌生。
她甚至看到了另一个在坠落的自己——她有着和自己不同的发型。
她看着她们，努力想把她们记起。
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记忆——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模糊糊——准确的说，模糊得就像是一团白色浆糊。
她感到着急，同时也感到害怕。
她努力让自己回忆，想要把过去记起……
但她越是努力，那些记忆越是模糊。
忽然，她发现那些女孩的脸也变得模糊，她们的脸变成了浆糊，然后像漩涡一样转动。
她感到害怕，她想逃跑，但她被漩涡吸了进去。
漩涡让她无法活动，漩涡还让她们忽然同时向她靠近。
她不敢看她们的脸，她们就要撞上她的身体……
“啊！”
她叫着睁开了眼睛。
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她的意识恢复了清醒。
“你还好吗？”她听到他在说话。
“你睡醒了？”她听到他继续说道，“我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了转头。
她发现自己的头不疼了，她也不再感觉恶心想吐。
“做噩梦了吗？”她听到他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你有想起什么吗？过去的事，尤其是和我有关的事。”他继续问道。
她没有说话没，只是木讷地听着水声。
“我为什么会失忆？”她开口问道。
“因为如果你要回去，那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应该忘记，这样才能保密。”
“那为什么我会忘了我其他的经历？”
“你没忘啊，你应该没忘你妈妈死了，姐姐还欺负你。”
“我知道，但……只是……我记不清……”
“也许那些记忆和这里有关，为了以防泄密，就一起清除了。”
“不对——为什么我似乎还能想起一些这里的事？”
“因为你又回来了。”
她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又找不出来逻辑的BUG。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让自己痛苦，毕竟在这里，很多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
她用手扶着头，无论她怎么用力，她都看不清过去的记忆。
“想不起来也好，”他笑了一下说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让我们忘掉那些不堪的过去，一起收获真正属于我们的，崭新的，美好而真挚的感情，你和我，我们一起……”
“别说了！”她大叫一声，打断了他恶心的话。他的话让她烦躁不安。他越是深情和温柔，她就越想要想起他的“罪证”。而她越是努力回想，就越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记住。这种对自己失控的感觉让她害怕又愤怒。
“不可能！”她生气地说道，“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但有一件事确定无疑——那就是你是个骗子，而且把我拖入了痛苦的深渊里。就算我真的忘了过去，但我也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什么跟你重新开始！我有很强烈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危险至极！所以，你也不用再说这种话，你，骗不了我！”
他停住了脚步。忽然，空气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远处似乎有绿光亮起。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他忽然扔进水里。
她知道身上也许会非常疼——但她并不在意。
她感觉自己是强大的，手中握有主导的权力。
她听到他笑了一下，接着响起了蹚水的声音。
“你做的很对，”他平静地说道，“你——确实应该相信直觉。你可以怀疑我，不信任我，我——也不会再说我喜欢你。既然你很擅长失忆，要不你就把刚才的一切忘记。你只需要把我当成工具，我只希望我们可以按照约定完成交易。”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
前方的绿光越来越亮，而周围的雾气也变得越发浓重。
她忽然发现，当下的一切是那么眼熟，就好像发生过……
她似乎记得，曾经自己也是这样，被他背着走……
她感觉好累，但她又不想就这样睡去。
她知道自己要防着他，她甚至不想靠着他的背。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
说了这么久，争论了半天他是否喜欢她的问题，又是谈及未来，又是回望过去……
然而，到现在，她连他叫什么都没搞清。
他知道她的一切，她对他近乎一无所知。
她还在为自己的“强势”沾沾自喜。
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叹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叹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发出大的声音，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虚。
很快她决定把自己的强势地位捍卫到底，同时她也想在此对他“装深情”进行反击。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
“那个，”她冷冷地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有什么尊称吗？”
“过去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嘴角疯狂上扬。他正好踩入了她的陷阱，她的计谋快要得逞。
“我忘了你叫什么了。”她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从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在乎一个人，就不要忘记他的名字。如果想要对一个人表达尊重，那就要表示自己记得他的名字。因此，忘记名字是一个很有杀伤力的招数，尤其是针对那类自作多情，骄傲自负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变成被针刺破的气球。
正当她得意洋洋，她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那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随便你。”他也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的这种态度让她内心地喜悦打了折扣，这让她想要进一步“追击”。
“既然我们都把话说开了，那我们干脆真诚一点。我直接叫你的身份吧——‘骗子’。”
“好啊，我没意见。”他平静地答道。
这个家伙真是——厉害啊……也许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她暗暗想到，同时思考着一个更具有“侮辱”的称呼。
“算了，叫‘骗子’太直白了，再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这么叫不利于我们的团结。要不——我叫你‘旺财’怎么样。”她停了停，怕他没有理解她的“深层含义”于是补充道：“这一般是‘狗’的名字，用在你身上，是在夸你——你看你之前又忠诚又能干——不就是魔鬼的‘狗’嘛。”她得意地说道。
“好吧，旺财，挺好听的，记住啦。”他又表现得很不在意。
她感到生气，就有一种自己踩了自己陷阱的憋屈。她继续动着脑筋。前方的绿光越来越亮，她似乎已经能看到岸的边际……
“算了，旺财太土了，再说，你不想要钱，我也不想要钱，叫着很别扭。要不然……还是用代号吧，更符合我们现在的情景。叫你什么呢——你看，你，冷酷、冷静、还很阴险狡诈，最重要的是，你总是在诱惑人犯错——你就跟蛇一样。蛇，拼音是she，英语是snake——你说巧不巧——开头都是S啊！要不，你就叫S，怎么样。”
她听到他冷笑一声，她的阴谋似乎快要得逞。
“别在意，S也是小号和S码的意思——我相信在这里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她补充道，“而且最关键的是，S，的谐音是‘爱死’，同时，S也可以代表‘死’——你反正很快就要死了，多贴切啊。怎么样啊，S？”
她声情并茂的讲述换来了他的大笑声。
他的全身在颤抖，她开心地等着他的愤怒。
“能换个名字吗？”他停下笑，用包含无奈的语气说道。
这种新的反应让她惊喜，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缺口。
“你不接受没关系，反正我只会这样喊你。”她傲娇地说道。
他没有发怒，也不再大笑。他平静了下来，微微回头。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你静喽。”他说道。
“静，呃——你恶不恶心！你直接叫我李静吧。”
“你不接受没关系，反正我只会这样喊你。”他快速地说道。
“你……很好——那你就叫吧，随便你。”她生气地说道。
他的话让她胜利的喜悦消失殆尽。她一想到以后要被他喊“静”，就感到恶心。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自己跳进来自己的陷阱里。
跟“静”相比，“S”这个名字实在不够杀伤力。
但她已经不想继续这场对话，她受够了这种文字游戏。
他也没再说话，他就像是一个闷头运转的机器。
空气冷却下来，她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一种像是害羞的感觉击中了她……
害羞又或者说是——害怕。
这是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还很阴险狡诈。
虽然她和他过去似乎很“熟”——但最后是不愉快的结局。
她一直在用言语挑衅和刺激他，而之后寻找真相的路还要依赖他。
她担心他会打击报复，担心他会暗中使坏……
她当然不信他说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感到后悔，但又不想道歉、讨好他。
她想要掌控他的一切，但她又没有办法把他拿捏。
她感到苦恼，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她甚至感觉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很傻——就像是个幼稚的傻缺。
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以后注意收敛。
想到这，她忽然想起来更早时跟那个“魔鬼”的对话。
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每次一跟他们说话，她就会变得“疯癫”。
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让她肆无忌惮，让她有恃无恐……
难道，这就是，人到了魔鬼世界后的——不适应反应？
她摇摇头，这种思考让她感到头痛。
她向前看去，只希望能赶紧从他背上下去。
她发现绿光越来越亮，那个“岸”变得越来越清晰。
而当他们前进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些对话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
正是那些冗长的对话，让他们无意识地走过了那么长的距离。
现在，沉默让着最后的几步变得格外漫长。
她感觉到了疲惫，她看着绿光，但却撑不起眼皮。
她感觉他的身体在颤抖，就像是用光了力气。
她没有喊“加油”，她把对他的催促憋在心里。
她向前看着，努力计算着最后的距离……
最多还有十步……最多还有五步……最多还有五步……
快了，快了……
十，九……九……八……七……
她闭上了眼睛。
她身下的地在晃动，她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她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个小船上，一个男人正站在船头。
那个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侍者的衣服。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石头墙壁，浓重的雾气，以及上空的探照灯。
忽然，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她赶紧躺倒，闭上了眼睛。
船晃着，她能听到他靠近的脚步。
她感觉到他走到她身边，然后慢慢俯下身来……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知道你醒了，”她听到他说道，“起来聊聊吧。”
她睁开眼睛，然后警惕地坐起。
她看到他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
她看着他的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见过他，但又似乎没有。他的脸让她感到亲切，但又让她感到恐怖。他的脸符合审美上的美丽，但不知为何，却缺少独特而有辨识度的魅力。
“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说道。
“回家？”
“这条船就是送你回家的，恭喜了。”他说着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明媚，而有一种阴沉还有像是阴险的冷。
“那你呢？”
“那将是我生命的尽头。”他平静地说道。
“什么？等等，你说的回家不会是说——‘回老家’吧。我已经——死了吗？”
他笑了一下。
“放心，要死的只是我，而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幸福，反正你应该会活下去。”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死，而我……”
“因为……看这样子，你是彻底忘了我了。”他说着，嘴角带着一种惨惨的笑意。
“我——感觉你——确实——有点眼熟。”她拉长声音说道。
“眼熟，哼，挺好。”
“所以你是……”
“我——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一个作案工具，在你出现之前，我是最趁手最好用的工具，等你出现后，我成了你的VIP工具……看……”他说着，卷起袖子露出他的右臂。
她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个“L”的伤疤。
“虽然……但是有点幼稚，”她说道，“不过说实话，刚才，它刚露出来的那个瞬间，我似乎有点印象。”她说着点了点头。“不过……”她继续说道，“我有些不明白——你之所以要——死——啊——我是说消失，是因为我要走了？难道工具就不能重复利用吗？又不是什么一次性卫生用品。”
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这个比喻，”他笑着说道，“你还是那么傻——的可爱。工具是可以被重复利用，我过去一直也是这样被用过来的，只不过你这次，我有几个失误。”
“那看来是很严重的失误喽。”
“对，最严重的失误，就是，还算完美地完成了各项任务。”
“我不明白。”
“另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明明是个工具，但却把自己的私心暴露，”他的语气越发严肃，“有了心的工具就不好掌控，有了心的工具也许会造成毁灭性的——失误。反正就是——我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还不再那么好用。”
“那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取决于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我——等等，不对，不对。如果真像你说的，魔鬼因为你知道太多了想要除掉你，那为什么要把你和我放在一起？他不怕我知道吗？还是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耍我？”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只喜欢动脑子质疑别人，而不是聪明地分析大局。”他笑了一下说道。
“你说什么？”
“你知道你又在重复之前的错误吗？”
“什么叫——之前的错误……”
“就是——太把自己当主角，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围绕着你转，事情的走向都由你决定，故事的剧情都由你来推动。但其实，在这里，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个工具。从一开始我就想要弄清楚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因为对付你已经超出了之前对付那些人的复杂程度。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也只是个工具而已，而我也弄清了你的用途。都是因为那两个魔鬼的内斗。你只不过是很‘巧合’地成为了‘魔鬼’用来攻击‘魔鬼’的枪而已。当然，‘魔鬼’戏弄你，也是为了看到精彩的演出。而现在，内斗没了，‘魔鬼’也有了新的兴趣。所以，你充其量，只能算是——垃圾。”
她认真地听着，他继续着他的讲述：“你就像是那种又粘又臭又很碍眼的垃圾，‘魔鬼’现在只想赶紧丢掉你。当然，我也是个垃圾，我们都是垃圾——只不过一个会被水泡烂，而另一个会被运到垃圾焚烧站处理。至于我告不告诉你秘密，告诉你真相还是继续骗你，这些对魔鬼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扔掉了我们，已经扔掉了我们……”
“那秘密是什么？真相是什么？”
“我已经说了，就是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俩的内斗。”
“不是这个，我是说关于我的，关于李雪的！”
“哪方面呢？”
“什么——叫哪方面？”
“有太多秘密了，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
“那就把一切都告诉我。”
“一切，哼，看来你还是没吸取教训，贪欲会让你葬送的。”
“那就把最重要的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他们都只是一样的戏而已。”
“要不，就把记忆——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啊——那可是又臭又长的流水账，我似乎没那个闲工夫。”
“你……”
她看着他，他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很不舒服。她讨厌这种小人得势般的洋洋得意的样子。她知道他在等着她低声下气地求他，但她偏不！
“哼，我看出来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在吹牛。”她瞥了一眼他说道。
“拜托，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在我这根本不管用。”他懒洋洋地答道。
“哼，好吧，那你就带着你一肚子的秘密和真相去死吧，”她冷笑一声，傲娇地说道，“反正呢我也要回家了，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我根本不稀罕。”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而他这种淡定的笑让她更想发怒。
“虽然呢，我记不清跟你发生了什么，”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但从一见到你，我就感觉，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你表面看起来长的还行——但你一看就是个不可靠的骗子！阴险、狡诈、阴狠、凶残、一肚子坏水——你活该被魔鬼除掉！祝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她怎么咒骂，他都是那一副表情，微笑地看着她，就好像是在看戏。
当她停下时，他还鼓了掌。
“虽然你是即兴发挥，但可以看出不错的台词功底，”他说道，“魔鬼真应该留下你给他打工。”
“切。”
“还是以前的你更有礼貌。短短分别，看看人类社会都教你了什么，”他笑着说道，“不过，你说的都对，长的还行是对的，不是好东西也是对的，至于什么阴险狡诈通通都对，还有你说的死，也是对的——哦，你听。”
“我听什么！”她愤怒地说道。
“水声越来越大喽。”
她确实发现哗哗的流水声变得有些刺耳。
“好吧，不能磨叽了，要进入正题了。”他说着坐直了身子。
“什么正题？”
“交易。”
“终于——还是……”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李雪没有被变成怪物，”他快速地说道，“但她在哪，你和她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带你去寻找真相，甚至可以完成你想完成的拯救。”
他的话让她心里一惊，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他说着又亮出了自己那个“L”的伤疤，“至少你还有可能知道真相，回去了，你就再也没法知道了。”
她想答应，但一想到又要待在那个恐怖的建筑里，面对魔鬼的戏弄，她皱起了眉头。
“要不算了，我——不想再回去了。”
“你放心，这次不会有痛苦，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我保证。”
她笑了一下。
“如果你不搞清楚，那你会活得非常的麻木。找不到你失去的东西，你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难道你想这样活着吗？这样活着又怎样？”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胸口。她甚至有点想哭。
“不会有人被变成怪物。我会努力让这一切是双赢的结局。‘双赢’，大团圆，多好啊。”
“那你的条件呢？”她有些心动，但她还在强装镇定。
“一个吻。我只想你在最后亲我一下。”
“什么？你说——什么？”
“不用非得是嘴，脸颊，眼睛，鼻子——反正只要是脸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很快，轻轻的一下就可以。
“可……这……”
“算了，实在不行，手也可以，头发也行。”
“可……”
“我建议你先答应下来，之后我会解释的，”他用很快的语速说道，“这真的非常划算，对你来说，不会损失什么——只是一个轻轻的吻而已。”他真像一个努力推销产品的销售。
“吻”——一个轻轻的“吻”在文化开放的当代社会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嘴唇与皮肤的简单触碰从客观上讲也没有任何操作难度。
她的思想并不保守，而且她似乎记得自己已经把“初吻”献出。
她可以把这当成不走心的演出，更可以当成日常的“亲吻”问候……
“来不及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知道此时应该认真思考和分析，但不知为何，她的头蒙蒙的，根本无法应用逻辑。
“你难道不想救她吗？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热热的，胃传来一阵恶心。
“你难道愿意一直活在困惑里吗？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停地催促她，越来越响的流水声让她焦虑。
“快点，没时间了！”
“那——可以？”迷糊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很好，我先下水，你到我背上，我背你……”
“等等，为什么要……”
她还没说完，他抓住她的右手腕向着水面伸去……
她的指尖微微触碰到水面，她感受到了灼烧的刺痛。
她赶紧收起手，而他站起身，然后“扑通”一声进入了水中。
“快点，我背你。”她无奈地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趴到他的背上。
他逆着水流向前走，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刚刚好。”他笑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什么刚刚好？”她警惕地问道。
“我是说时机正好。”
“什么时机？”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不要让水溅到身上。否则真的会很疼——这种疼是你刚才那一小下的一百万倍，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尝试。当然，你的身上不会有疤痕，因为，这里的水会吃干净你的肉与骨。”
“可你不是在水里走得挺好吗？”
“你没感觉我走的很慢而且一直在抖吗？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腿像是被刀割一样。等走过去，估计我腿就废了。”
“啊？那你——等等，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才不可能这么傻呢！我猜水对你根本不起作用——当然，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有防护服。如果水起作用，而且真像你说的让你那么疼，还会让你的腿废掉，你肯定不会就这样走。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背你——哦——我忽然明白了，应该是这样啊！你呢现在背着我，并开始跟我诉苦，把自己说得又善良又可怜，让我又感动又愧疚。没过一会儿，你就说你腿坏了，走不了了，让我背你，而且道德绑架我，让我一直背着你……”
他打断了她的推理，用他的笑声。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骗子。”
“我真想把你这个白眼狼扔进水里。”他笑着说道。
“切，那你扔啊！我又没让你背我！”她说着晃动着身体想要从他背上跳下。
“别动——别动，这不是闹着玩的！”他忽然严厉地说道。
“那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说着，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想让你完好无损地上岸，找到真相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我说的是，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最后的吻。”
“呃，我看起来就那么傻那么笨吗？算了，我不去找什么真相了，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也不会让我知道真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你放我下来！”她说着又使劲摇晃着。
他没有松开抓她的手，他们失去了平衡，幸好他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不然他们会一起摔入水中。
“好吧，你别动，我说实话！你说对了！”他无奈地大声喊道。
“我说对什么了？”她停止了挣扎。
“首先，我身体跟你不一样，水确实会腐蚀我，但我感觉不到疼。我不确定我的腿会不会被废掉，但万一废掉了，我确实需要你背我一段路。我说我会疼，把这说的严重也确实是想让你更感激我，到时候不把我当累赘。”
“哈，基本都猜对了，”她笑了一下说道，“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害怕我到水里？说，是不是我碰到水后会暴露你见不得人的秘密。”
“哼，见不得人。”他冷笑了一下重复道，然后叹了口气。
“啊——看样子是真有了。”
“秘密就是，这水会腐蚀你，让你很疼。”
“拜托，又跟我玩这种把戏，我疼不疼，被不被腐蚀跟你有什么关系！”
“疼是没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压着怒火说道，“但是如果这水把你搞废了，那你还怎么完成我们俩之间的交易。我是为了效率着想啊。”
“这倒是——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小姐，看在我这么辛苦背你的份上，你能安静地待一会吗？”
“不能！”她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哦，我知道哪里怪了……”
她听到他又叹了口气。
“说到我们俩的交易……你要我最后——亲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费心费力，冒着腿被废的风险和我去找真相，最后只要我……你当我傻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他沉默着，只是蹚着水继续前进。
“喂，你说话啊！”她说着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说什么？”
“别在这‘装傻’，你说要说什么？”
“小姐，你知不知道同一件东西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价值。同一件东西，一件一文不值的东西也可以是无价之宝。”
“所以呢，”她冷笑了一下问道，“我的吻对你来说是无价之宝？”
“对。”他干脆地答道。
“哦？那我更好奇了，为什么我的‘吻’这么值钱呢？不会因为——我在这算是个大明星？还是说，我亲一下能治病？”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又听到他笑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说道用着不耐烦的语气。“什么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难道非得要我明说我喜欢你吗！”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他严肃地说道“我，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她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她当然不信他的告白，那若隐若现的记忆已经告诉她，这个家伙绝不真诚。他的告白倒是让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听到的另一个告白——把两个告白放在一起一对比，巧合让这一切看起来无比的虚假而可笑。
“呵呵，又是拿‘喜欢’当理由，”她冷笑了一下嘲讽道，“看来‘喜欢’真是最好用、最廉价的理由。难道你们魔鬼变得都这么‘纯情’了吗？还是现在恋爱脑的人来得太多，都把你们给带坏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说了你也不信，”他也冷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说，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好感。”
“好感？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
“算了，都是报应，之前你那么爱我，但我却骗了你，现在轮到我心痛了。”
“等等你赶紧打住吧，别把你说得那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你才不会心痛，像你这种骗子，根本没有心，只有一肚子的坏水。”
“看来你对我的恨让你把过去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都忘了，只留下了最残忍和最残酷的部分。”他忧伤地感慨道。
“你的话让我恶心。”
“可我这次说的确实是真的，我确实是真的喜欢你的。喜欢你所以，才做这一切，只为和你交易一个吻。”
“啊——我真的要吐出来了。”她用搞怪的声音说道，并做了个鬼脸——虽然他没法看到。
“好吧，反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爱信不信。”
他沉默了。她也没说话。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似乎能解释一切的理由。而他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安静。
她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但这并不会让她相信。
无论他怎么说，她就是无法对他表现出善意。一种莫名的恨意埋藏在她的心底。
一种强烈的欲望出现在她的心里——她一定要戳穿他的把戏。
“你说你喜欢我，”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路。
她故意靠近他耳朵轻笑了一下，让他明白她对他的嘲讽。
她心里有些高兴，因为他的沉默说明他已经编不下去了——她胜利地识破了他的阴谋。
“喜欢不需要理由，”他忽然说道，“我要这么说，你肯定会更讨厌我吧。算是假戏真做吧，本来是骗你，演着演着，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他认真地说道。
“哼，‘假戏真做’，多么无聊的套路。”
“对，是很无聊，是很套路——但就是起作用了。先是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了你，之后开始疯狂懊悔，后悔骗了你伤害了你。然后就是想尽各种办法只为能再见到你——就连最后能跟你在一条船上，在你身边死去，都是和魔鬼做了交易。”
她没有说话，他深情的描述让她感觉到非常的恶心。也许不只是因为他的话，也许还是因为在他背上晃久了的缘故。但他的话确实让她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蜂蜜灌入了毛孔。她好想掌掴他的嘴，然后再扣破他的喉咙。
“你很特别，”他继续说道，“虽然我经手过很多人——很多女孩。但——你可以算是——最特别的……”
“拜托，又是这句话，”她忍不住大声抱怨道，“‘特别’？是想说‘特别’好骗，‘特别’傻吧！”
“是特别惨。”他平静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很——特别……”
“你本身的经历就很惨，和神经病妈妈相依为命，结果亲眼看着妈妈自杀死去。去和姐姐、爸爸过富裕的生活，结果受尽冷落和白眼，还得忍受着与周围一切的格格不入。从小被同学霸凌，长大还被姐姐欺负。各方面平平无奇，内心自卑，但姐姐却是那么的优秀。”
他的话让她有些心慌，她感觉身体在颤抖——就好像在看一个惨不忍睹的犯罪现场。
“但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你来了这之后……这里，大部分人，用快乐诱惑他们就能激发起他们的贪欲。而你，因为对你物欲的麻木，对简单生活的知足，还有，对人类情感的幻想——所以你必须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把你逼入痛苦的绝境，用你充满创伤的记忆去刺激你……让你丧失一切，让你受尽折磨，让你陷入疯狂，让你彻底绝望……”
伴随着他的话，一些记忆的片段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卑微的恳求，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好像记得有蛇从她的萧里爬出；她似乎记得自己被一群女人欺负；她好像还记得李雪——李雪在扯她的衣服……
她的头好痛，她感到恶心想吐。
那些记忆像是铁片一样，撞击着、摩擦着她的头骨。她的头顶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好像有针从她的头皮上刺入。
她把头顶在他的背上，并用两只手死死地按住……
“李——静的——故事——可真是个——悲剧。”他感慨道。
“如果不是李雪在最后救下了……”他又补充道。
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的耳边传来耳鸣声，她的眼前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是睡了过去，她只知道自己忽然来到了悬崖的边缘，她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蒲公英。
她向悬崖下看去，她看到了开着紫花的梧桐树。
她被人推了下去，她发现一件件礼服从她身上飞出，变成了玫瑰花束。
她看到很多女孩在和她一起下落——有幼儿园的女童，有十几岁的少女，还有大约七八岁大的女孩——她发现——那些好像是她自己。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熟悉但又如此的陌生。
她甚至看到了另一个在坠落的自己——她有着和自己不同的发型。
她看着她们，努力想把她们记起。
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记忆——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模糊糊——准确的说，模糊得就像是一团白色浆糊。
她感到着急，同时也感到害怕。
她努力让自己回忆，想要把过去记起……
但她越是努力，那些记忆越是模糊。
忽然，她发现那些女孩的脸也变得模糊，她们的脸变成了浆糊，然后像漩涡一样转动。
她感到害怕，她想逃跑，但她被漩涡吸了进去。
漩涡让她无法活动，漩涡还让她们忽然同时向她靠近。
她不敢看她们的脸，她们就要撞上她的身体……
“啊！”
她叫着睁开了眼睛。
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她的意识恢复了清醒。
“你还好吗？”她听到他在说话。
“你睡醒了？”她听到他继续说道，“我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了转头。
她发现自己的头不疼了，她也不再感觉恶心想吐。
“做噩梦了吗？”她听到他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你有想起什么吗？过去的事，尤其是和我有关的事。”他继续问道。
她没有说话没，只是木讷地听着水声。
“我为什么会失忆？”她开口问道。
“因为如果你要回去，那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应该忘记，这样才能保密。”
“那为什么我会忘了我其他的经历？”
“你没忘啊，你应该没忘你妈妈死了，姐姐还欺负你。”
“我知道，但……只是……我记不清……”
“也许那些记忆和这里有关，为了以防泄密，就一起清除了。”
“不对——为什么我似乎还能想起一些这里的事？”
“因为你又回来了。”
她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又找不出来逻辑的BUG。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让自己痛苦，毕竟在这里，很多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
她用手扶着头，无论她怎么用力，她都看不清过去的记忆。
“想不起来也好，”他笑了一下说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让我们忘掉那些不堪的过去，一起收获真正属于我们的，崭新的，美好而真挚的感情，你和我，我们一起……”
“别说了！”她大叫一声，打断了他恶心的话。他的话让她烦躁不安。他越是深情和温柔，她就越想要想起他的“罪证”。而她越是努力回想，就越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记住。这种对自己失控的感觉让她害怕又愤怒。
“不可能！”她生气地说道，“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但有一件事确定无疑——那就是你是个骗子，而且把我拖入了痛苦的深渊里。就算我真的忘了过去，但我也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什么跟你重新开始！我有很强烈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危险至极！所以，你也不用再说这种话，你，骗不了我！”
他停住了脚步。忽然，空气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远处似乎有绿光亮起。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他忽然扔进水里。
她知道身上也许会非常疼——但她并不在意。
她感觉自己是强大的，手中握有主导的权力。
她听到他笑了一下，接着响起了蹚水的声音。
“你做的很对，”他平静地说道，“你——确实应该相信直觉。你可以怀疑我，不信任我，我——也不会再说我喜欢你。既然你很擅长失忆，要不你就把刚才的一切忘记。你只需要把我当成工具，我只希望我们可以按照约定完成交易。”
之后他们没再说话。
前方的绿光越来越亮，而周围的雾气也变得越发浓重。
她忽然发现，当下的一切是那么眼熟，就好像发生过……
她似乎记得，曾经自己也是这样，被他背着走……
她感觉好累，但她又不想就这样睡去。
她知道自己要防着他，她甚至不想靠着他的背。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
说了这么久，争论了半天他是否喜欢她的问题，又是谈及未来，又是回望过去……
然而，到现在，她连他叫什么都没搞清。
他知道她的一切，她对他近乎一无所知。
她还在为自己的“强势”沾沾自喜。
真是莫大的讽刺！
她叹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叹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发出大的声音，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虚。
很快她决定把自己的强势地位捍卫到底，同时她也想在此对他“装深情”进行反击。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
“那个，”她冷冷地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有什么尊称吗？”
“过去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嘴角疯狂上扬。他正好踩入了她的陷阱，她的计谋快要得逞。
“我忘了你叫什么了。”她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从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在乎一个人，就不要忘记他的名字。如果想要对一个人表达尊重，那就要表示自己记得他的名字。因此，忘记名字是一个很有杀伤力的招数，尤其是针对那类自作多情，骄傲自负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变成被针刺破的气球。
正当她得意洋洋，她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那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随便你。”他也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的这种态度让她内心地喜悦打了折扣，这让她想要进一步“追击”。
“既然我们都把话说开了，那我们干脆真诚一点。我直接叫你的身份吧——‘骗子’。”
“好啊，我没意见。”他平静地答道。
这个家伙真是——厉害啊……也许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字？她暗暗想到，同时思考着一个更具有“侮辱”的称呼。
“算了，叫‘骗子’太直白了，再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这么叫不利于我们的团结。要不——我叫你‘旺财’怎么样。”她停了停，怕他没有理解她的“深层含义”于是补充道：“这一般是‘狗’的名字，用在你身上，是在夸你——你看你之前又忠诚又能干——不就是魔鬼的‘狗’嘛。”她得意地说道。
“好吧，旺财，挺好听的，记住啦。”他又表现得很不在意。
她感到生气，就有一种自己踩了自己陷阱的憋屈。她继续动着脑筋。前方的绿光越来越亮，她似乎已经能看到岸的边际……
“算了，旺财太土了，再说，你不想要钱，我也不想要钱，叫着很别扭。要不然……还是用代号吧，更符合我们现在的情景。叫你什么呢——你看，你，冷酷、冷静、还很阴险狡诈，最重要的是，你总是在诱惑人犯错——你就跟蛇一样。蛇，拼音是she，英语是snake——你说巧不巧——开头都是S啊！要不，你就叫S，怎么样。”
她听到他冷笑一声，她的阴谋似乎快要得逞。
“别在意，S也是小号和S码的意思——我相信在这里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她补充道，“而且最关键的是，S，的谐音是‘爱死’，同时，S也可以代表‘死’——你反正很快就要死了，多贴切啊。怎么样啊，S？”
她声情并茂的讲述换来了他的大笑声。
他的全身在颤抖，她开心地等着他的愤怒。
“能换个名字吗？”他停下笑，用包含无奈的语气说道。
这种新的反应让她惊喜，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缺口。
“你不接受没关系，反正我只会这样喊你。”她傲娇地说道。
他没有发怒，也不再大笑。他平静了下来，微微回头。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你静喽。”他说道。
“静，呃——你恶不恶心！你直接叫我李静吧。”
“你不接受没关系，反正我只会这样喊你。”他快速地说道。
“你……很好——那你就叫吧，随便你。”她生气地说道。
他的话让她胜利的喜悦消失殆尽。她一想到以后要被他喊“静”，就感到恶心。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自己跳进来自己的陷阱里。
跟“静”相比，“S”这个名字实在不够杀伤力。
但她已经不想继续这场对话，她受够了这种文字游戏。
他也没再说话，他就像是一个闷头运转的机器。
空气冷却下来，她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一种像是害羞的感觉击中了她……
害羞又或者说是——害怕。
这是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还很阴险狡诈。
虽然她和他过去似乎很“熟”——但最后是不愉快的结局。
她一直在用言语挑衅和刺激他，而之后寻找真相的路还要依赖他。
她担心他会打击报复，担心他会暗中使坏……
她当然不信他说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感到后悔，但又不想道歉、讨好他。
她想要掌控他的一切，但她又没有办法把他拿捏。
她感到苦恼，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她甚至感觉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很傻——就像是个幼稚的傻缺。
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以后注意收敛。
想到这，她忽然想起来更早时跟那个“魔鬼”的对话。
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每次一跟他们说话，她就会变得“疯癫”。
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她——让她肆无忌惮，让她有恃无恐……
难道，这就是，人到了魔鬼世界后的——不适应反应？
她摇摇头，这种思考让她感到头痛。
她向前看去，只希望能赶紧从他背上下去。
她发现绿光越来越亮，那个“岸”变得越来越清晰。
而当他们前进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些对话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
正是那些冗长的对话，让他们无意识地走过了那么长的距离。
现在，沉默让着最后的几步变得格外漫长。
她感觉到了疲惫，她看着绿光，但却撑不起眼皮。
她感觉他的身体在颤抖，就像是用光了力气。
她没有喊“加油”，她把对他的催促憋在心里。
她向前看着，努力计算着最后的距离……
最多还有十步……最多还有五步……最多还有五步……
快了，快了……
十，九……九……八……七……
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