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怀玦小跑两步追进去,果然看到一群仆妇簇拥着一身宫装的吕映仪正往里面去。

    见他走进来,院子里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吕映仪也转身向他看来。陈怀玦随意地摆摆手让众人起来,一刻也不停留,大步流星绕过人群走到吕映仪面前。

    陈怀玦看着吕映仪的眼神亮晶晶的:“这么晚了才从宫里回来?”

    吕映仪掏出帕子轻轻擦掉他额头冒出的汗珠:“有些日子没进宫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多留了我一会儿。”

    “用过晚膳了吗?”

    摇摇头,吕映仪略带歉疚:“不知道你今晚回来,所以在宫里为娘娘们侍膳,已经用过了。”

    陈怀玦也不失落:“无妨,那我便随意吃些。”

    正巧韶瑶和宋文一前一后从里面迎出来,听到陈怀玦的话,韶瑶当即对着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快去吩咐厨房,从备着的菜里选几样又快又好的,立刻送来。”

    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下来,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没一会儿,十几品佳肴依次呈了上来。吕映仪不饿,于是撤了碗筷,不过仍旧坐在一边陪着说话。

    说是这么说,可是自打坐下来,吕映仪一个字也没说过,就捧着一杯茶低头看着。

    她不开口,陈怀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心中有愧,只觉得吕映仪是在和自己生气。自知理亏,他主动道歉:“这次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是我疏忽了。”

    吕映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是给宋文留了句话嘛,也算是个交代。只是你走得突然,甚至连一直关禁闭的全斌都带走了,真真吓我一跳。”

    陈怀玦立刻表忠心:“事出紧急,顾不上那么多,下次不会了。”

    吕映仪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摆出这幅样子,不过她此事心里有事,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附和着说:“你有事自去忙就是,不必顾忌我。”

    此话一出,陈怀玦伸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愣愣地看着她,眸光中有些委屈也有些无措。吕映仪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微微凝眉,对他的神色更为不解。

    四目相对许久,还是陈怀玦率先败下阵来,低落地挪开头,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

    吕映仪更加费解:“怎么了,这些菜不合胃口?”

    陈怀玦摇摇头:“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吕映仪恍然大悟,很是明白他的感受,不再纠结他的神情:“你刚刚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怎么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他们都被我分派了出去,我正好要去宫里,不用带那么多人。”

    “宫里?圣上召见你?”

    “我有急事找皇兄禀报,不过我没见到皇兄,只好去了太傅府。”

    提起陛下,陈怀玦脸上的沮丧之色十分明显,吕映仪不由得有些心虚:“那你的事情怎么办?”

    “放心,事情最急的部分也算是解决了,明日下朝之后我再去找皇兄也来得及。”

    长舒一口气,吕映仪讪讪道:“那便好。”

    一想起天盛帝,吕映仪就又失了神。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陈怀玦果然又误会了,觑着她的脸色匆匆吃了几口,始终坐立难安,找了个借口溜走,悄悄跑到书房里抓耳挠腮,思索着和好的办法。

    吕映仪则完全不知道陈怀玦内心的纠结,一心想着该如何弥补闯下的祸。

    她今日在宫里待了一整天,如何能不知道为什么陈怀玦没有见到皇上,无非是和苏美人玩得太过开心,一丝神志也不愿放在正事上。

    当初她只想着让苏美人在后宫里绊住皇上的脚,好叫贤贵妃求助无门。没想到天盛帝会如此沉迷酒色,这下子不仅贤贵妃见不到皇上,大臣们也见不到了。

    不敢多耽误,陈怀玦前脚出去,后脚吕映仪就立刻派人给皇后送了口信。

    皇后深以为然,本想立刻召见苏美人,奈何自己送过去的懿旨还不等苏美人听到就被皇上直接驳了回来。

    不过苏美人还算是个明白人,不多时就悄悄派了人来传话,言明明日早朝时,她定会来请安,还请皇后娘娘稍安勿躁。

    -

    第二天一早,皇后就端坐在长宁宫等着,可苏美人却姗姗来迟。一进门苏美人立刻解释道:“陛下……”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皇后打断她,自从昨晚收到吕映仪的消息,她便派人盯着长生殿的动静。今天早上天盛帝闹着要罢朝与苏美人看戏的事情,她当时便知道了。

    苏美人秀气的眉毛拧成麻花:“皇后娘娘,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回来,臣妾不能久留,您有什么要吩咐臣妾的,尽管说便是。”

    皇后叹口气:“眼下的处境想必你也很清楚了,宫妃除了侍奉君王外,也要尽劝谏之责。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本宫只劝你一句,不可贪心太过,六宫独宠已是无上荣耀了。”

    苏美人立刻应承道:“是,臣妾明白。”

    想了想,皇后补充道:“本宫知道你的心结,你放心,贤贵妃的事不会如此就作罢的。”

    “是。”这次苏美人回答得更为真心利落。

    -

    瑞王府里,陈怀玦也一大早就悄悄出了府,又马不停蹄赶在吕映仪醒来之前回来。

    外面的天蒙蒙亮,屋子里仍是昏暗不清,不过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陈怀玦微微踮脚,不发出一点声音,在屋子里来回奔忙,时不时回头看看吕映仪有没有被吵醒。

    好在她睡得沉,直到陈怀玦布置好一切,又悄悄躺回到她身边,都不曾察觉丝毫。

    奈何吕映仪整晚担心着宫里的情况,昨夜足足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以至于今日到了以往晨起的时辰,她也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陈怀玦耐心等着,绷直的身体暴露出他心里的紧张。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吕映仪的脸上,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陈怀玦才恋恋不舍地挪开眼睛。

    看看外面的天色,上朝的时间已是不能再拖。他蹑手蹑脚爬起来,三两下把朝服穿好。

    门外,宋文挡在门前,韶瑶坐在廊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见到陈怀玦出来,韶瑶微微躬身,接着就要往里进。

    陈怀玦小声叫住她:“王妃还没醒,不要进去吵到她。”

    韶瑶也跟着降低声音,小声回道:“是。”

    顺着微微敞开的门缝,她不经意瞥见屋内的东西,忍不住又探头细看了几眼。陈怀玦注意到她的动作,耳朵顿时染上绯色,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韶瑶识趣地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很是乖巧。

    陈怀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宋文见状上前两步小声提醒:“王爷,上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有了台阶,陈怀玦抬脚就要走,没走出去两步,想了想还是停住脚回头对着韶瑶吩咐道:“里面的东西,在王妃醒来之前千万不要动。”

    韶瑶憋着笑不敢抬头:”是,奴婢知道了。“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陈怀玦耳朵红得更加厉害,逃也似地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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