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平日里，她身为一宗长老，每每需离峰议事，只需抬手，轻捏指尖，便可腾云而起。
此刻却因寒疾发作，而止不住地颤抖，灵力侧漏，所指之处尽数覆上一层冰霜。
现下想必飞不起来了。
所幸，下山的路还算好走，不过两个时辰，便从那山腰上的洞穴到了山脚。
白凌化会狐身，行至浅滩边上，饮上那一抹清凉。
抬头一顺，顿时间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了。
她强撑起身子，稳住心神，警惕着缓和片刻。
随着头脑逐渐清明，却又猛地嗅到一丝不属于山涧的气息。
魔气？
此乃人妖两界交接之地，怎会有魔族出没？
也顾不得四肢的僵硬与那昏沉感，她紧咬后槽牙，迈出步子，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这步子走得急，走出些距离时，四肢已然没了知觉，一路歪歪扭扭，朝着一边的树林跑上了几步。
倘若不是那大妖的妖气侵染，她岂会如此狼狈？
细细想来，本就是和魔族抢东西。此番林间又偶遇魔族，恐怕时中了魔族的奸计，这才误将那妖王放了出来。
头脑昏沉，已然想不得其他。
她喘着粗气，还未等头脑清醒，前肢好似被什么力道钳制。
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她强撑着意志去瞧将她举起之人。
还未等到眼前的光明，她动用鼻尖轻嗅，却被一阵气息呛到，止不住想要咳嗽。
是魔气！
糟糕，这人就是魔族……
“是只小白狗？”
她反抗挣扎着，耳边却传来一阵稚嫩。
嗯？
省去直立行走的力气，视线也逐渐清晰。
那稚嫩声音的主人架着她，使她被迫与其对视。
白凌这才看清这人是何模样。
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孩童脸上并无过多神情，一眼瞧去，并不是爱笑的那类孩子。
乌黑的眼眸好奇般在她雪白毛发上四处打量，眼中透露着些许懵懂。
似乎……是个半魔混血。
她张了张口，正要出声让他放自己下来，那双手将她举在空中晃悠着，触摸之际，那双手轻轻顺过她的毛发。
那孩子将她转了个身，“一、二、三……”
唔！
她被他的动作激得一颤。
大胆！
怎的还掐她尾根！
半魔的孩子歪着头，又将狐转了过来，“九条尾巴的狗？”
什么狗？
到底是谁家孩子，胆敢这般冒犯她！
白凌虚弱着，被这般晃来晃去，无力反抗，愤恨中，白眼一翻，晃昏了过去。
再去抚摸怀中小狗，见她歪着头，磕上眸子，冒犯她的孩子才发觉她的不对。
“受伤了？身上好凉。”
说着，小孩便将白凌塞进背篓，带了回去。
……
白凌再度恢复意识，感觉自己全身湿哒哒的。
虽说如此，却很是暖和。
恍惚之间，貌似有一双手在轻抚她的皮毛。
她急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之前将她举起的男孩。
此刻那人的手很是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那手法生疏，却有意顺着毛发的生长方向梳理。
还……怪舒服的。
可也不能让那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来。
她横着眼，“放肆！本座岂是你这等孩童能随意碰的！给本座住手！”
男孩听到此等声音，动作一顿，很是惊奇地停了手。
“……狗狗，你会说人话？”
狗？
什么意思？本座长得很像狗吗？
她此等好看的九尾白狐，通身雪白，谁见了不得多瞧一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狗。
她咬咬牙，刚要开口，谁知，那小孩脸上没过多表情，停下手中的动作，跑了出去。
这是作甚？
好一会儿，水温有些凉了，她扑腾着，自行跳出了木桶，摇晃着身子，甩了甩沾染在皮毛上的水渍。
身子暖和了不少，行动起来也没之前那般僵硬。
哼，姑且原谅那小子的无礼了。
方才走向门口，却见着那男孩拉着一老婆婆踏过门槛。
“婆婆……这只狗会说话。”
白凌一时语塞。
“……你见过这么俊的狗吗？”
那男孩认真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还是头一次见。”
“……”
白凌是想反驳些什么，一口气又没上来。
呼……
算了……切莫与这乳臭未干的混小子置气。
“小冥，切莫乱讲。”
那老婆婆倒是并未为此吓着。
瞧着，还很是平静。
“应是哪方的大妖，不得无礼。”
这倒是个明事理的，白凌打量起眼前的老人，那双眸子暗淡，虽是朝着她的方位，眼中却并无光泽。
竟是一盲者。
“大妖谈不上，就只是此间普普通通的狐狸罢了，你这小孩还是莫要认错了。”
“狐狸？”那男孩有些不解，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那狐狸冷哼，却并未过多解释，挺着胸脯，转身要走，“多谢二位招待。”
是时候该去打听打听龙眼的事了。
只见浑身雪白的狐狸踏出门去，无意间却被门槛绊了后脚，整个狐狸脑袋在地上狠狠碾过。
……
“当真没有问题吗？”男孩略显担忧地瞧着她。
“……”
四肢……似乎还有些不协调。
那老婆婆似是听见了声响，转过身来朝她笑笑，“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这小破屋里住个几日，老婆子我懂点医术，还能帮狐仙看看。”
“……有劳了。”
于是白凌自认合理的在这儿安顿了下来，那老婆婆似乎对她格外敬重上心，白凌也未曾想过，竟有人将一只狐妖像供佛祖那般供起来。
老婆婆虽是眼盲，为她做出的饭食倒很合她胃口。
先前修行，早早辟了谷，并无一日三餐的习性。
本是想要拒绝，架不住两人过分热情，勉为其难尝了口那老人做的粥。
其实……还不错。
想来自己修为深厚，也无需再去注意那些规矩，偶尔一破，倒也无妨。
在这小院里待了几日，受着两人照顾，身体恢复了不少。
一日早晨，她又化作人身，去了溪边沐浴。
虽说那两人好吃好喝将自己供着，可那小院破旧，又居于山林，生活极为拮据。
白凌将润湿的白发撩至一侧，捏诀将其沥干，视线又再度落在指间白玉纳戒上。
她一手将其转了转。
那位婆婆瞧着可怜，岣嵝着腰身，又是个盲了眼的普通人，许是知晓这孩童身份特殊，独自拉扯那半魔小子。
瞧着……寿元也不长了。
不若送他们些珠宝首饰，拿到城里当了，许能换些吃食。
想着，她将换好的衣衫合上，走出小溪，准备回小院与他们告别。
砰然。
一声巨响。
她抬头，不远处的林间闪烁着点点火光。
浓烟四起。
是那小院。
她顺身回去，愈是靠近院子，四周的魔气愈发无法忽视。
这几日里，那半魔小子身上虽自带魔气，却也没有浓烈到这般程度。
方才踏入院子，四周烈火燃得旺盛，火光之中，不少黑影回头，直直注视着她。
“魔族的人……为何来此？”
无人答话。
只是一刹，黑影骤起，一道道剑光向她袭来。
都是魔族的低阶死士。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些死士，可向来，自己与那魔族缘分也不浅。
雪白的衣袖一挥，屋内大火被压了下去，几道黑影也被层层冰霜覆盖，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而去。
她朝着小屋走去，不过几步，屋内便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推门的一瞬，只见一黑衣背对着她，背部被一刀刃狠狠贯穿。
她退后一步，躲开飞溅的血液。
眼前被刀刃贯穿的魔族逐渐弯下腰去，这才让对面那略显矮小的人渐渐露出个脑袋。
只见眼前的男孩将刀刃从那黑衣之中狠狠拔出，随后那人瘫倒在地，化为魔气消散。
五六岁的男孩喘着粗气，见着她，似乎也不慎在意，扔掉那刀，将染上血渍的手在身上随意抹了几把，转而走向墙角。
呵，倒是个有胆识的。
“婆婆……婆婆，醒醒。”
那老婆婆受伤了。
白凌在一侧蹲下，粗略打量着那人的伤势。
利刃直直叉在腹部，男孩将手按在那伤口处，依旧能看见血液源源不断的溢出。
那男孩见此，有些着急，半大的手掌不停在刀刃处游走，将他的手割出好几道伤痕。
白凌将那手拉住，那人不解，看向了她。
白凌虽是修道之人，可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无数，这医术也是一窍不通。
寒气溢出，她只能动用灵力将伤处包住。
尽管如此，那处也只是流血慢了些。
半躺在墙角的人咳了几声，将卡在喉咙的瘀血吐了出来。
见那人苏醒，男孩急忙拉住那人的手，“婆婆……婆婆。”
“是玄冥啊……”
“你没事吧，婆婆。”
“老婆子我……”
“别说话。”
白凌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不自知着蹙起眉头。
虽说只与她相识几日，那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
无缘无故受人恩惠，这还未曾回报。
她有些不愿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脉搏已然极为微弱……她不是医修，纵使修为极高，此番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是……狐仙吗？”
“是我。”
“是您啊……”
那苍老的手在白凌手中微微用力，见此，她将其松开来。
“不必耗费灵力了……老婆子我呀，之前是医者，这伤，算是救不活了。”
白凌沉默片刻，还是将人的手拉过。
“你且让我试试。”
“狐仙大人不必再试了，没用的。”
一旁男孩拉住她另一只手，无助地摇着头。
“老婆子我一介凡人，能活三百多年，也算是知足了。”她咳嗽着，似是再没了力气，虚弱地喘着大气。
三百多年……
“我幼时，村里人被奸人所害，后来重伤逃到烟城，碰巧也遇到了一位狐仙。”
“我那时本是活不了的，那狐仙用灵力将我治好，那同行的仙人授我医术，让我能在世间行医……如此想来，还得多谢狐仙给我的三百年寿命。”
“老婆子眼瞎，瞧不见狐仙的模样……敢问狐仙，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未曾。”
“即使如此……狐仙……还真是心善啊。”
此话一出，那人便闭上了眼，终是断了气。
“婆婆……”他晃动着那人的肩膀，只可惜，他的婆婆再没醒来。
“狐仙，狐仙大人，救救她，救救她好吗？”
这一刻，周遭的魔气躁动起来，虽是微弱，却也让她感到不适。
她起身，理了理裙角。
鲜少，她的脑海里回响着那人的问题。
自己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她想了想，许是没有吧。她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仙魔大战以来，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跪在地上哀求的人。
这半魔之身竟能有如此大的魔气波动……那些魔族，恐怕就是来寻他的。
半魔之身……想来在这世间活着也是不容易。
眼前男孩失落着，不停呼唤着倒在血泊中的人。
她于心不忍，他既帮过她，自然也没有放着他不管的道理。
“你叫玄冥？”
“……嗯。”
这小家伙眼里满是惊恐，却不像是被魔族吓的。
虽是如此，也没掉一滴眼泪。
是个坚强的性子，倒是不可多得。
“跟我走。”
“去哪？”
“问这么多作甚？走就是了。”
她捏了个诀，让玄冥身上的衣服看着干净些。
她满意点点头，拉着那人稚嫩的手，去了烟城。
此刻却因寒疾发作，而止不住地颤抖，灵力侧漏，所指之处尽数覆上一层冰霜。
现下想必飞不起来了。
所幸，下山的路还算好走，不过两个时辰，便从那山腰上的洞穴到了山脚。
白凌化会狐身，行至浅滩边上，饮上那一抹清凉。
抬头一顺，顿时间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了。
她强撑起身子，稳住心神，警惕着缓和片刻。
随着头脑逐渐清明，却又猛地嗅到一丝不属于山涧的气息。
魔气？
此乃人妖两界交接之地，怎会有魔族出没？
也顾不得四肢的僵硬与那昏沉感，她紧咬后槽牙，迈出步子，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这步子走得急，走出些距离时，四肢已然没了知觉，一路歪歪扭扭，朝着一边的树林跑上了几步。
倘若不是那大妖的妖气侵染，她岂会如此狼狈？
细细想来，本就是和魔族抢东西。此番林间又偶遇魔族，恐怕时中了魔族的奸计，这才误将那妖王放了出来。
头脑昏沉，已然想不得其他。
她喘着粗气，还未等头脑清醒，前肢好似被什么力道钳制。
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她强撑着意志去瞧将她举起之人。
还未等到眼前的光明，她动用鼻尖轻嗅，却被一阵气息呛到，止不住想要咳嗽。
是魔气！
糟糕，这人就是魔族……
“是只小白狗？”
她反抗挣扎着，耳边却传来一阵稚嫩。
嗯？
省去直立行走的力气，视线也逐渐清晰。
那稚嫩声音的主人架着她，使她被迫与其对视。
白凌这才看清这人是何模样。
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孩童脸上并无过多神情，一眼瞧去，并不是爱笑的那类孩子。
乌黑的眼眸好奇般在她雪白毛发上四处打量，眼中透露着些许懵懂。
似乎……是个半魔混血。
她张了张口，正要出声让他放自己下来，那双手将她举在空中晃悠着，触摸之际，那双手轻轻顺过她的毛发。
那孩子将她转了个身，“一、二、三……”
唔！
她被他的动作激得一颤。
大胆！
怎的还掐她尾根！
半魔的孩子歪着头，又将狐转了过来，“九条尾巴的狗？”
什么狗？
到底是谁家孩子，胆敢这般冒犯她！
白凌虚弱着，被这般晃来晃去，无力反抗，愤恨中，白眼一翻，晃昏了过去。
再去抚摸怀中小狗，见她歪着头，磕上眸子，冒犯她的孩子才发觉她的不对。
“受伤了？身上好凉。”
说着，小孩便将白凌塞进背篓，带了回去。
……
白凌再度恢复意识，感觉自己全身湿哒哒的。
虽说如此，却很是暖和。
恍惚之间，貌似有一双手在轻抚她的皮毛。
她急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之前将她举起的男孩。
此刻那人的手很是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那手法生疏，却有意顺着毛发的生长方向梳理。
还……怪舒服的。
可也不能让那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来。
她横着眼，“放肆！本座岂是你这等孩童能随意碰的！给本座住手！”
男孩听到此等声音，动作一顿，很是惊奇地停了手。
“……狗狗，你会说人话？”
狗？
什么意思？本座长得很像狗吗？
她此等好看的九尾白狐，通身雪白，谁见了不得多瞧一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狗。
她咬咬牙，刚要开口，谁知，那小孩脸上没过多表情，停下手中的动作，跑了出去。
这是作甚？
好一会儿，水温有些凉了，她扑腾着，自行跳出了木桶，摇晃着身子，甩了甩沾染在皮毛上的水渍。
身子暖和了不少，行动起来也没之前那般僵硬。
哼，姑且原谅那小子的无礼了。
方才走向门口，却见着那男孩拉着一老婆婆踏过门槛。
“婆婆……这只狗会说话。”
白凌一时语塞。
“……你见过这么俊的狗吗？”
那男孩认真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还是头一次见。”
“……”
白凌是想反驳些什么，一口气又没上来。
呼……
算了……切莫与这乳臭未干的混小子置气。
“小冥，切莫乱讲。”
那老婆婆倒是并未为此吓着。
瞧着，还很是平静。
“应是哪方的大妖，不得无礼。”
这倒是个明事理的，白凌打量起眼前的老人，那双眸子暗淡，虽是朝着她的方位，眼中却并无光泽。
竟是一盲者。
“大妖谈不上，就只是此间普普通通的狐狸罢了，你这小孩还是莫要认错了。”
“狐狸？”那男孩有些不解，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那狐狸冷哼，却并未过多解释，挺着胸脯，转身要走，“多谢二位招待。”
是时候该去打听打听龙眼的事了。
只见浑身雪白的狐狸踏出门去，无意间却被门槛绊了后脚，整个狐狸脑袋在地上狠狠碾过。
……
“当真没有问题吗？”男孩略显担忧地瞧着她。
“……”
四肢……似乎还有些不协调。
那老婆婆似是听见了声响，转过身来朝她笑笑，“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这小破屋里住个几日，老婆子我懂点医术，还能帮狐仙看看。”
“……有劳了。”
于是白凌自认合理的在这儿安顿了下来，那老婆婆似乎对她格外敬重上心，白凌也未曾想过，竟有人将一只狐妖像供佛祖那般供起来。
老婆婆虽是眼盲，为她做出的饭食倒很合她胃口。
先前修行，早早辟了谷，并无一日三餐的习性。
本是想要拒绝，架不住两人过分热情，勉为其难尝了口那老人做的粥。
其实……还不错。
想来自己修为深厚，也无需再去注意那些规矩，偶尔一破，倒也无妨。
在这小院里待了几日，受着两人照顾，身体恢复了不少。
一日早晨，她又化作人身，去了溪边沐浴。
虽说那两人好吃好喝将自己供着，可那小院破旧，又居于山林，生活极为拮据。
白凌将润湿的白发撩至一侧，捏诀将其沥干，视线又再度落在指间白玉纳戒上。
她一手将其转了转。
那位婆婆瞧着可怜，岣嵝着腰身，又是个盲了眼的普通人，许是知晓这孩童身份特殊，独自拉扯那半魔小子。
瞧着……寿元也不长了。
不若送他们些珠宝首饰，拿到城里当了，许能换些吃食。
想着，她将换好的衣衫合上，走出小溪，准备回小院与他们告别。
砰然。
一声巨响。
她抬头，不远处的林间闪烁着点点火光。
浓烟四起。
是那小院。
她顺身回去，愈是靠近院子，四周的魔气愈发无法忽视。
这几日里，那半魔小子身上虽自带魔气，却也没有浓烈到这般程度。
方才踏入院子，四周烈火燃得旺盛，火光之中，不少黑影回头，直直注视着她。
“魔族的人……为何来此？”
无人答话。
只是一刹，黑影骤起，一道道剑光向她袭来。
都是魔族的低阶死士。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些死士，可向来，自己与那魔族缘分也不浅。
雪白的衣袖一挥，屋内大火被压了下去，几道黑影也被层层冰霜覆盖，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而去。
她朝着小屋走去，不过几步，屋内便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推门的一瞬，只见一黑衣背对着她，背部被一刀刃狠狠贯穿。
她退后一步，躲开飞溅的血液。
眼前被刀刃贯穿的魔族逐渐弯下腰去，这才让对面那略显矮小的人渐渐露出个脑袋。
只见眼前的男孩将刀刃从那黑衣之中狠狠拔出，随后那人瘫倒在地，化为魔气消散。
五六岁的男孩喘着粗气，见着她，似乎也不慎在意，扔掉那刀，将染上血渍的手在身上随意抹了几把，转而走向墙角。
呵，倒是个有胆识的。
“婆婆……婆婆，醒醒。”
那老婆婆受伤了。
白凌在一侧蹲下，粗略打量着那人的伤势。
利刃直直叉在腹部，男孩将手按在那伤口处，依旧能看见血液源源不断的溢出。
那男孩见此，有些着急，半大的手掌不停在刀刃处游走，将他的手割出好几道伤痕。
白凌将那手拉住，那人不解，看向了她。
白凌虽是修道之人，可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无数，这医术也是一窍不通。
寒气溢出，她只能动用灵力将伤处包住。
尽管如此，那处也只是流血慢了些。
半躺在墙角的人咳了几声，将卡在喉咙的瘀血吐了出来。
见那人苏醒，男孩急忙拉住那人的手，“婆婆……婆婆。”
“是玄冥啊……”
“你没事吧，婆婆。”
“老婆子我……”
“别说话。”
白凌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不自知着蹙起眉头。
虽说只与她相识几日，那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
无缘无故受人恩惠，这还未曾回报。
她有些不愿这人死在自己面前。
可脉搏已然极为微弱……她不是医修，纵使修为极高，此番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是……狐仙吗？”
“是我。”
“是您啊……”
那苍老的手在白凌手中微微用力，见此，她将其松开来。
“不必耗费灵力了……老婆子我呀，之前是医者，这伤，算是救不活了。”
白凌沉默片刻，还是将人的手拉过。
“你且让我试试。”
“狐仙大人不必再试了，没用的。”
一旁男孩拉住她另一只手，无助地摇着头。
“老婆子我一介凡人，能活三百多年，也算是知足了。”她咳嗽着，似是再没了力气，虚弱地喘着大气。
三百多年……
“我幼时，村里人被奸人所害，后来重伤逃到烟城，碰巧也遇到了一位狐仙。”
“我那时本是活不了的，那狐仙用灵力将我治好，那同行的仙人授我医术，让我能在世间行医……如此想来，还得多谢狐仙给我的三百年寿命。”
“老婆子眼瞎，瞧不见狐仙的模样……敢问狐仙，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未曾。”
“即使如此……狐仙……还真是心善啊。”
此话一出，那人便闭上了眼，终是断了气。
“婆婆……”他晃动着那人的肩膀，只可惜，他的婆婆再没醒来。
“狐仙，狐仙大人，救救她，救救她好吗？”
这一刻，周遭的魔气躁动起来，虽是微弱，却也让她感到不适。
她起身，理了理裙角。
鲜少，她的脑海里回响着那人的问题。
自己可曾在烟城救过一个小女孩？
她想了想，许是没有吧。她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仙魔大战以来，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跪在地上哀求的人。
这半魔之身竟能有如此大的魔气波动……那些魔族，恐怕就是来寻他的。
半魔之身……想来在这世间活着也是不容易。
眼前男孩失落着，不停呼唤着倒在血泊中的人。
她于心不忍，他既帮过她，自然也没有放着他不管的道理。
“你叫玄冥？”
“……嗯。”
这小家伙眼里满是惊恐，却不像是被魔族吓的。
虽是如此，也没掉一滴眼泪。
是个坚强的性子，倒是不可多得。
“跟我走。”
“去哪？”
“问这么多作甚？走就是了。”
她捏了个诀，让玄冥身上的衣服看着干净些。
她满意点点头，拉着那人稚嫩的手，去了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