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却见钟沐之点点头,“嗯,师侄的确该多走动走动。”

    那往日严肃的脸上难得多了一分笑意,一群师兄弟好说歹说,外加他们师尊难得热心留人,硬是将人留下来吃了顿饭,饭后,又拉着人不停问话。

    “伤势如何了?”

    “好多了。”

    “嗯,要好生调养……”钟沐之点点头,“可会耽误你习剑?”

    “嗯,近日才能走动,并未习剑。”

    “嗯嗯。”钟长老又点点头,“养好了再练也不迟的。”

    “嗯。”

    “……”

    “……”

    两人就这般干坐着,半晌都说不出个字来。

    直至钟沐之莫名笑出声,玄冥这才开口,“师叔因何发笑?”

    “没什么?”他眉目一弯,“就觉得,咱师侄俩还挺像的。”

    玄冥点点头,“嗯。”

    眼见这个师侄比自己还要闷葫芦,他只好又找了些话题,好生与他说说话。

    “说起来,你师尊近日如何?寒疾可有发作?”

    “近些时日……”他一时有些错愕。

    想来,自那日自己醒后,师尊几乎就未曾来瞧过自己。

    玄冥笑笑,“先前每日,我都会为按白师叔所说帮她调理寒气,这些年来,鲜少见她咳嗽,几乎未曾瞧见她寒疾发作。”

    “嗯,你把她照料得倒还算妥当。”钟沐之说完,难免严肃了些,“这两个月,你还是多注意些。”

    “这两个月?为何?”

    只见他长叹一声,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可还记得,你在秘境里所用的那种火焰?”

    玄冥点点头,“记得的。”

    “可还会用?”

    他一声应下,摊手,手中烈焰全然一副诡异的幽蓝。

    “嗯,就是这个。”他又有些担心着询问,“你可知,自己为何会使用?使用之时,可会觉着有何不适?”

    玄冥想了想,“不知,那日在秘境,似昏迷了一瞬,醒来后,便会了。至于有何不适……”

    他摇摇头,“未曾。”

    “那你师尊可曾告诉你,她也能使用这股力量?”

    玄冥一愣,先前白衣染血,那有些疯魔模样在脑海中闪过。

    “她未曾告诉过我,但我曾见过。”

    那日师尊浑身冰凉,还些发颤,手上还结了寒霜。那应当是她第一次,主动让他帮她调理寒气。

    他恍然大悟,“这会诱发她的寒疾?!”

    “大概是这样,许是身子差了些。至于具体原因,白术也说不清是为何。”

    “你们这些小辈,应当鲜少见她动弹,最多也只见过她施展过冰系术法。”钟沐之话音一顿,“但在很早之前,她其实时常使用她另一灵根。”

    “另一灵根?”

    除却那日大火烧了整个商会,玄冥几乎从未见她使用过什么其他的术法,与她相处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是单一冰灵根。

    “嗯,她本是冰火双灵根,说来也奇怪,冰与火,相互克制,本就不该生在同一人身上。可就是这般稀奇,当年把她带回临虚境,一测灵根便是如此。”

    火灵根……那先前瞧见她使用的那一次,也与自己有火灵根相同,只是所施展的火焰不知为何,变成了他现在手中这般模样。至于不常施展,便是每每使用,寒疾都会发作。

    可这也太过矛盾……

    “既然对她身子有害,她为何又能使用?”

    “其实,也并非一开始就不得使用。她先前去了魔界一趟,便得了这力量。一开始,还助她长了不少修为,打起架来也格外趁手。只是后来,丹田破碎,身患寒疾,才有了这般禁忌。”

    竟是如此……

    玄冥脸上难免多了些忧愁。

    按照师叔先前所说,这两月会寒疾发作……

    那她近段时日,定是使用了这股力量。

    “何时……”

    “那日在大殿,瞧你激发出此等力量之时。”

    这么久了……

    难怪那日之后,便再没瞧见师尊的身影。

    他一时心中难耐,起身便要赶回玉尘峰。

    “这么急着走作甚,难得有些话题,再跟本座聊聊。”

    他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坐了下来。

    钟沐之还挺喜欢这家伙的。故人之子,性情乖巧,单一灵根,习剑又自觉认真。若非白凌非要狠插一脚,他当年定就留在了自己峰上。

    只是有些惋惜,师妹整日卧床不起,应当鲜少指点他才是。

    他还是想与这师侄好生聊聊,笑着,又与他讲了好些他师尊小时候的事。

    果真,先前还满脸惆怅的人,似对此生了些兴趣。他越说越欢喜,一股脑将以前的事都盘了一遍。

    “师尊儿时,是何模样?”

    “你想知晓?”

    玄冥乖巧点头。

    钟沐之大笑起来,“哈哈哈,若是太往前,本座可能不知,但她约摸十几岁时的模样,倒是记忆犹新啊。”

    “十几岁?”

    “只是个模样罢了,带了半妖族血脉,寿元要比普通人家长了许多。”

    “她那会儿修为不精,狐耳还有尾巴都收不起来,总被你月师叔逮着欺负。”

    说着,钟长老拍拍袖子起身,让他稍等片刻,将满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半晌,将一五彩晶体至于他面前。

    “此物名唤旧梦,就如其名,能记录过往,以供日后观看。但传闻,此物是梦魇力量的凝聚,与一些能记录过往的法器最为不同的一点,便是能让人身临其境,恍若旧梦。”

    玄冥接过那枚晶体,烛光落下,便折射出极为绚丽的光彩。

    能瞧见师尊儿时的模样……

    心跳得厉害,他面上如常,音调却难得有了些起伏,“那当如何使用?”

    “注入灵力便可,倘若没记错,便是这枚。”

    玄冥点头道谢,便将其蜷于手心,将温热的灵力渡过。

    眼见玄冥闭上眼,他竟有些许感慨,“也不知你能否听见,这是本座年少之时下山历练所记,未曾想会遇见你师尊,或许,算不得太好的记忆。”

    玄冥细细感受着那晶体与自己经脉相连,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多时,自己仿佛身处梦中。

    一束微弱的光亮透过梦里无尽黑暗,却不那般明媚,玄冥挣开周遭混沌,睁眼去抓住那唯一的光束。

    下一瞬,耳边人声聒噪,缓缓睁眼,自己已然身处人群之中。

    左侧手臂似被人戳了戳,他下意识转眼,熟悉的面孔落入眼底。

    “钟师弟,是在发呆吗?”

    他有些错愕……

    钟师弟。

    女人一袭白衣,扬起浅浅的笑容,一手将遮住视线的碎发撩起,又抬手,五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轻声细语,与师尊带着的丝丝冷意不同,无法形容那种骨子里的温柔,“既有缘遇上了,不如一同去逛逛集市?”

    玄冥记得她,那个昏暗的梦里见过这个女子。

    师尊的师姐,她说过,自己叫梦萤。

    见他半晌不语,她又歪着头,再度唤起钟沐之的名字。

    玄冥点点头,“好,要去哪……唔。”

    周遭人群密集,右侧似被何物撞上,他下意识转身,不远处,撞过自己的人,身披块巨大的灰色布料,有些破烂,将自己死死包裹其中,背后似背了一大包,头也不回在人群中穿梭。

    他不甚在意,转身,迎面有追来好几个膀大腰粗壮汉。

    衙门的人大喊,“小偷!抓住他!”

    那人似听见动静,仗着自己身轻体小,钻进巷子,将后面几个壮汉急的团团转。

    耳边是女子柔声询问,“师弟?”

    玄冥转头追去,“我去看看。”

    跳上房檐,紧跟那逃窜的灰色团子。

    似又瓦片掉落的声响,引起那人注意,只见他左闪右闪,巷子里,渐渐少了许多人影。

    玄冥紧跟其后,越是靠近,鼻间妖气就愈发清晰。

    他心下一横,从房檐上一跃而下,一瞬抓起他身后那块破烂布料。

    眼见那块裹住全身的布料被人抓住,小偷没有一瞬犹豫,紧抓那灰布的手急忙松开。

    想逃!

    他顺势松手,仗着自己高他许多,一把将人扑在地上,攥住那满是灰尘的手。

    “为何偷……人……”

    横着的眉不自主松开,惊愕着望向那稚嫩的脸庞。

    一头白发散落,头顶雪白的狐耳颤动,松软的毛发染上灰尘,没了布料掩护,尽数在背后展露开来,细微的吃痛声在耳边响起,只见她反应一瞬,手腕处力道迟迟不松,错愕的眼神霎时间写满狠厉。

    “师……尊?”

    玄冥看着对上那不满的双眼,下意识软了态度,手上却因此忘记松开。女孩眼见挣不开,索性朝他靠了过去。

    “唔!”

    玄冥还未等动作,雪白的脑袋埋在自己臂弯,下一秒,腕处便被狐狸崽子尖锐的牙齿紧紧咬住。

    臂弯处的人也是发了狠,幼兽的低吟落在耳边。

    玄冥吃痛松手,眼前的人却死死不松口,像是泄愤般,点点加深在他手上的那排牙印。

    “在那边!”

    身后男人粗犷的吼声惊醒二人,狐狸崽子这才松口,拉起被他扒下的布料,转身就跑。

    “唔!”

    腾空感使得人一声惊呼,再度回神,先前攥着她手腕的人已将自己拦腰抱起,捞进怀里。

    玄冥带她跳上屋檐,忽的,手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低头看去,那雪白的脑袋又埋在了臂弯,虎牙刺开皮肤,下嘴的位置与方才大差不差。

    他从不知师尊过往这般爱咬人。

    眼见没有追兵,他才稳当将人放下。

    也该松口了吧?

    可先前腾空感似让小狐狸很是不安,无论他如何商量,换来的都是一阵低吼。

    无奈,玄冥只得低声求饶,“我无意抓你,你松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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