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见过?

    这是什么问题?

    几乎是一瞬,白凌便被他一脸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见过啊。”她全然没当真,“烟城,你就那么大点,一只手便能抱起。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被本座带回临虚境。”

    玄冥却固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凌抬眼看他,沉默中,视线若无其事扫上他紧致的皮肤。

    剑修整日风吹日晒的,就算是自己,多年不拿剑,身上也不曾有多余赘肉。

    这十年整日峰上习剑的他,就更不用说。

    乌发落下,半将后背遮掩。

    白凌抬手,捏了捏泛着热意的耳垂。

    鲜少,觉着有些热……

    但不过多时,拭去指尖的药粉,将那散落的乌发捞起,置于他身前。

    指尖轻触伤处边缘,缓缓下滑,小心勾勒在那伤口。

    “那是什么意思?”

    她语气很轻,有意无意凑去,以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叹,将温热气息轻轻抚过他耳边。

    玄冥一声闷哼,察觉不对,下意识侧身,却迎上极近的脸庞。

    “嗯?”

    满是诱惑的鼻音在耳边回响,落入脑海,激起层层波澜。

    面对白凌那声轻嗯,他一时顿住。

    她在问他。

    思绪被强制拉回。

    师尊先前,是在问他什么?

    她的眼睫好长,在他眼前微微翘起……他垂下视线,竟有些不舍得,多看。

    问了什么……他只记得她先前问了个问题,至于问了什么,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白凌视线下移,唇瓣在玄冥眼前翕合。

    分明脸上写满不染红尘,怎的生得这般好看?

    她全然不在意他先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也无所谓他之后会说些什么,这般靠近,也只是想瞧着他苦恼思索的模样。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出个所以然,指尖冰凉着,再点过他背脊。眼前人轻颤着后退,推拒着想要拉远两人的距离,手背却被那作乱的冰凉握紧,柔柔将他拉到眼前。

    “为师想起来了。”

    “什……什么?”

    “冥儿先前,与我见过。”

    “啊?”玄冥先前还觉自己说话没头没脑,说出去,怕是会惹人发笑。现下,倒换自己摸不着南北了。

    他扭着身子,“什么?”

    “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笑意绵绵,轻柔着抚过指尖,将那只大手压下,缓慢直起身,在他耳边轻语,“徒儿是想说,前世今生?”

    未等人反应,臂弯毫无征兆着攀上脖颈,皂荚香气若影若现。随她靠近,呼吸间,香气尽数灌入大脑。

    他抬头,这才注意到,这人似乎方才沐浴不久,发尾似乎还有些湿润。

    “是徒儿失言了,师尊莫要当真……”

    “可为师还真有些好奇……”

    眼前红润一张一合,他竟不知自己这般听不进话语。

    脖颈处手腕还在收紧,玄冥犹豫片刻,长呼一口浊气,抬手,握紧那人臂弯,将那不安分的手臂带下,轻放在床边。

    “师尊今日穿得少了些,可会觉着冷?”

    “嗯?”

    白凌似还未反应他说了些什么,冰凉的手便被人握在手中,笑眼望去,却见他将话语又重复了一番。

    现在是说冷不冷的时候吗?

    “你这般半敞着,当是比我冷些。”说着,她找回被她丢在一侧的伤药,“我先帮你上完。”

    可手方才沾上药粉,腕处又被人捉住。

    那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听着,却又不带半点情绪,“不必了,徒儿自己来便好,就不劳烦师尊了。”

    “……”

    白凌不语,抬眼看向眼前平静的双眸。

    只见那人躲开自己的视线,再度开口,“师尊早些休息,莫要着凉了才是。”

    许久,那人也不曾抬眼看自己。白凌自觉无趣,甩开抓着腕处的手。

    那大手轻松着脱落,甚至不需她过多力道。

    眼见背后密密麻麻疙瘩大小的血坑,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你自己来?”

    “嗯。”

    “成。”她点点头起身,拂袖离去,只留木门一声闷响。

    ……

    连着一个月,玄冥几乎整日躺在床上,近些日子才能起身活动。

    他在峰上溜达一圈,厨房已然积了层灰。

    这厨房,师尊向来不会涉足此处,阿芸偶尔能做些简单的菜食。

    先前整日卧在房中,每日喝过阿芸带来的药,似乎都有些昏昏欲睡,以至他在卧房内很少是清醒的。

    简单擦拭,也临近午时,想着许久未见师尊,给两人做些吃食,不曾想,峰上谷粒一颗不剩。

    难怪峰上又没了烟火气。

    午饭怕是吃不成了,他拍拍手,转头便御剑下了山。

    一些日常的采买,外加常备的蜜饯,也不过多停留,随即回了宗门,直奔峰头。

    她俩似乎很久未曾吃过热食,好在修道之人常有辟谷之习,虽说自己伤前几乎都有一日三餐,但这般,也不至于将人饿着。

    越过主峰,眼见雪峰上飘着小雪,他加急了脚步,可不知何处狂风大作,强烈到御剑都极其困难。

    临虚境竟会有此等大风?

    弄不清状况,眼见玉尘峰便在眼前,他却只得迫降到半山腰。

    似乎……远处,也有何他一般御剑迫降的人。

    他本是上墙询问,却见着一张熟悉的脸。

    “顾师兄?”

    “哈哈。”顾天河尬笑,“许久不见呢。”

    “师兄为何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

    不等他长谈后续,诡异的狂风带着大片乌云,将林间吹得呼啸。

    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女声,“姓顾的小子!老娘限你半个时辰内,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让我抓到,就送你去跪祠堂抄经!”

    声音巨大,响彻临虚境五座峰头,“你们这些老家伙,胆敢包庇这混小子,等老娘打断他的腿,就扔你们峰上一百年,烦死你们!”

    话闭,狂风才算消停了些许。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们几个不准偷着笑!特别是你,白凌!”

    声音一停,顾天河看着他,笑的比哭的难看。

    “你怎么惹月师叔了?”

    “说来话长……”

    “那挑重点的讲。”

    “我……”他顿了一瞬,“我把厨房点了。”

    “啊?”玄冥有些不解,“我做饭的手艺有些都是跟师兄学的,怎会如此?”

    “哎,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

    顾天河有些难以启齿,“重点是,我不小心点了师尊的好些衣物,还有……胭脂水粉。”

    一并化作乌有。

    “这个……很重要吗?”

    这些年在玉尘峰,似乎少见师尊施粉黛,多是为免前去主峰议事时,脸色过于苍白,这才偶尔能见她抹些。

    她若是再少病些,定会比现如今好看。

    "自然是重要的!"顾天河见他这般呆愣,也不知如何与他辩论,索性略过此事,“不跟你说了,让我在玉尘峰躲段时日。”

    “在此?”

    “哎,不妥不妥……”他摇摇头,又转身看他,“虽说玉尘峰冷清,躲在后身却是不错……”

    但自己曾拔过这峰上雪莲,多年相处,总觉着凌师叔对自己态度算不得好,拔了雪莲的仇,她硬是记了十年。

    自己踏入玉尘峰,怕是已经被她知晓了,她跟师尊关系甚好,就怕她一高兴,就把自家师尊唤来了吧……

    “走,陪我去黄极峰。”

    “啊?”玄冥一头雾水,被他带着走了许远,赶忙拒绝,“不成,师尊等我做饭呢。”

    “一天不吃饿不死。”

    “可我好些日子没瞧见师尊了。”

    顾天河只觉和这木鱼脑袋讲不通,见他不动,也死不撒手,“你整日看她作甚?你看看你师兄成不成?”

    “莫名其妙……”玄冥将他甩开,“你有什么好看的?”

    “师兄我呀,要亡了呢!”

    “那师兄拉着我也无用啊。”

    “你怎么就这般……”顾天河长吸一口气,本是想说见色起意,又觉不大对劲,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算了,看在你我兄弟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我,将我送到黄极峰,到他们面前露个脸,随即再走啊?”

    五峰之上都设有结界,若是有所异动,长老都会得知。

    将他带去,玄冥再去钟长老面前露个脸,随即便不会被察觉,自己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黄极峰。

    此话一出,玄冥显然有些犹豫。

    “可师叔说,不让人包庇你……师兄,依我看,早日跟师叔认个错,诚恳一些,说不准师叔就不计较了呢?”

    眼看玄冥也没什么脾气,白凌都不用说东,一个眼神就跟着走了,更别说往西反着走。

    他大概永远不会懂自己的痛……

    “哎,不跟你说……那个老女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你这么叫她,她也很难不生气吧?”

    “算师兄我求你成不成,就帮我一次,日后,必有重谢!”

    “……”玄冥抬头看天,也不算太晚。

    他点点头。

    黄极峰。

    曲筱筱跟萧耀将人夹着,一拍他肩背,“你怎的来了?”

    “我……”这会儿见着师叔,简单行了礼,竟莫名有些心虚。

    “我来看看师叔……”

    一片寂静。

    那俩师兄妹相视一笑,捂着脸凑到一处,小声低语。

    “好生牵强,他自己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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