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问道,“什么法子?”

    洞府很安静,静到两人之间,细微的喘息都一清二楚。

    白凌打量他许久,终是什么也没说,缓缓自他身前坐起。

    “唔……”玄冥也坐直了身子,被这么一绊,着实摔得不轻。

    见她不语,论那木鱼脑袋如何运转,也不解她因何沉默。

    视线悄然下移,落在白凌那单薄的裙摆之上。

    凌霄宗的天气算是不错的,除却夜里偶然起风,大多是时候,也不至于怕她冷了热了。

    也只是这一眼,瞧不见先前那短暂显现的大片雪白毛发,心底莫名遗憾了些。

    在这略显昏暗的洞府内,那毛发白得发亮,微小的动作,那毛发都好似在随风飘动……

    思绪不禁飘远,心猿意马。记忆里,那雪白娇小的小狐狸曾被自己抱在怀里。

    谁能想,小巧的狐狸尾巴竟能生得如此之长。

    那触感……一定……

    先前那还无解的问题被人渐渐遗忘,留了先前沉默的人满是狐疑着瞧他。

    “你……”白凌见他垂着头,脸上本就有的红晕,此刻更是蔓延至脖颈,格外诡异,她轻咳两声,试图将人唤醒,“在想什么?”

    做贼正巧被正主抓见的人吓得一激灵,赶忙摆头否认道,“没什么,没什么……”

    白凌狐疑更甚,“……”

    “那师尊,”木鱼脑袋试着转移话题,“先前所说的法子,是什么?”

    “……”

    白凌扭过头,闭目养神。

    “师尊?”

    又是无言。

    玄冥理了理衣衫,起身坐到她身侧。

    女人面色还是发白了些,时不时漏出的咳嗽将最后的气力尽数带走,近乎是瘫软在石壁上。

    玄冥难免忧心,思量许久,终是抬手,又抚上她额间。

    谁知,此番格外平常的举动,她应当习以为常,此番,却在相触的一瞬,迅速挣脱开来,满是警惕着往身侧挪了挪。

    玄冥诧异,收回手,随后解释道,“我只是怕你难受。”

    “休息一会儿吧,等此番风波过去,白术她们应该会想法子与我联系,那时候,到时候,与那些修士避开,回宗门,便无碍了。”

    “回宗门?!”玄冥难得激动了几分,“不可!那些事情还未说清,我并非什么奸细!”

    白凌不耐着出声制止,“咳咳……本座不想再听。”

    玄冥只得噤声,半晌,又弱弱开口,“可比试还未分出胜负,那翎羽……”

    “翎羽?”

    白凌哼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我先前在碧落峰上医术瞧见过,凤凰本就世间罕见,更不用说脱落的翎羽。”

    “此物属火,却又生气蓬勃。用于遏制寒疾,再合适不过了。”

    “遏制寒疾?”白凌略微愣了愣,“此物属火,比起寒疾,更适合火灵根修士修行。”

    “确实如此。”可他话头一转,“修道一事,路途漫漫,本就急不得,得了翎羽助力,也只能说是锦上添花。此番用尽全力,本就是想赢了比试,将此物赠予师尊的。”

    “赠我?又?”

    “何来又字?”玄冥拽着腰间那块由她灵力所凝结的玉佩,羞赧一笑,道,“这身上衣物,平日做饭的花销,哪处不是师尊给的。至于我……什么也没给过你。”

    “怎会没有?”白凌勾勾唇,将先前那片七彩鸟羽捧在手中,“这不是你先前赠我的吗?”

    “嗯……”

    “你若将那翎羽赢了,还要用它抑制我的寒疾,那我这手上,就又多了片羽毛了。”

    “多无趣啊……咳咳,”白凌又调笑道,“所以,不用气馁。白术医术高明,若是她也束手无策,我也不会对这寒疾有什么幻想。”

    话到此处,也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望着洞口那处光亮,久久不能回神。

    “若是能回去……”

    她又垂眸,对玄冥笑道,“再回峰上,过那平淡的日子,平日,再多使唤使唤我这唯一的弟子,咳咳……也算知足了。”

    若能回去?

    有什么不可回去的?

    玄冥听得迷糊,却也并没多想。

    他也只是点点头,“乐意之至。”

    他性子一向认真,见他一本正经,倒又将她逗乐了两分。

    她闷声低笑,咳嗽却也伴随其中,腹间忽而牵扯着疼痛。白凌压低痛呼,蜷起身子,缩在石壁旁。

    “师尊!”

    这隐忍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也将玄冥吓得不轻。

    他小心着扶着她肩头,小心查看。

    “寒疾……可是寒疾……”

    白凌却摇摇头,指尖抓着腰腹前那点衣物,只是过分用力,骨节都掐得发白。

    “怎么了……”玄冥轻轻扶着,眼下,冻得发白的脸上落了好些汗珠。

    “嗯……”白凌仰头痛哼,意识又开始模糊,顺着身侧那点温热,歪头倒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哪里难受?!”

    这么多年,玄冥从未见过这寒疾凶悍至此。坐立不安,摩挲着她肩头厚实的衣物,却依旧不能制止怀中之人无止境的颤抖。

    “你……你别吓我……”

    恐慌一旦自心底升起,便会如那落日后的黑暗,一点点蚕食掉仅有的理智。

    “有点疼……”

    那人似乎疼得哆嗦,玄冥垂眸瞧见那手将衣物抓得皱起,轻手轻脚将其移开,又小心着覆在她腹间。

    “这是……丹田……”

    “对不起……对不起……”

    白凌不知他为何道歉,也无心追究,随手拽住他身上的衣物,近乎要昏死过去。

    “别睡……你别睡。”玄冥红着眼,下意识拉着人便要运功,还未等将灵力渡入,自身四肢经脉便火辣辣的疼。

    他只好作罢,转而晃了晃怀里的人。

    “别睡!不能睡!”

    “……”

    “先前所说的法子是什么?不管你有何顾虑,只要能解你我之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咳咳……嗯,好,好疼……”

    “啊,师尊……”眼见昏死的人又有了反应,玄冥咧了咧嘴,而后又大力摩挲着她肩头,抽着气,颤颤道,“你快告诉我,那个法子是什么?这样你就不会难受了。”

    “法子……”

    “嗯。是什么法子?”

    “呵呵……”

    玄冥看着她笑起来,满是不解。随即,那手颤颤巍巍抬起,两指,缓缓移向自己额间。

    他虽是焦急,但大约知晓她要作甚。抓着她的手,缓缓垂下头去,用自己额头去触那指腹。

    “我说过吧,我喜欢你现在这样……”

    不用法术遮挡,只做自己。

    谁知是说这个,玄冥听了,更急了。眼下她的话,也听不进半分。

    “你快说啊!什么法子啊!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

    他真的怕,她再这样,会死。

    “咳咳……”

    白凌抬眼看他,又摇摇头,扭过头去。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他快急疯了,头一次对她大吼。

    似怕吓着她,又小声哀求,“对不起,我想救你……你告诉我,好不好?”

    “……”

    白凌被他吵得头疼,看他那双眼,都快急哭出来。

    她一时羞赧,将脸埋进他胸膛,许久,才小声开口:

    “你可知,双修?”

    那人笑了,又正正问道,“怎么修?”

    “……”

    此话一出,直直撞进白凌语言盲区。

    那双眼过分诚恳,望得她面红耳赤。

    很多时候,真的很想一巴掌将他揍到石壁上。

    白凌躺在他怀里,那张脸垂着瞧她。无法,她张了张口,终于……

    是将卡在喉咙的那口气……

    咳了出去。

    “师尊?”

    “……”白凌难耐着捂住腹腔,自行争斗许久,终是从纳戒里取了本书。

    她将其递到玄冥手里,随即便闭目养神,“你自己看吧。”

    “好。”

    来不及细看封面,玄冥急急将其打开。

    这只一眼,那翻页的手便僵了僵。

    此书不厚,准确来讲,像是个小册子。

    内容简练,图文并茂。

    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页。

    玄冥怯怯将其关上,手足无措,随即又一点点往她手边塞,“你……你拿错了。”

    白凌撤开手,强忍腹部疼痛,从他身上缓缓爬起。

    玄冥涨红了脸,犹如见鬼般丢开那物,又无措着摊开手,不敢乱动。

    “……没拿错。”而后又以那极为随意的态度,将那东西丢到他怀里,“你自己要看的。”

    “我……”

    “咳……你,羞什么?”白凌捂了捂耳根,一脸事不关己,“你先前问起时,不是在想这个吗?”

    “我……不是!”

    “呵。”白凌红着脸嘲讽,“多大人了,装什么?”

    “不是……真没有!”

    他真的只是喜欢那几条尾巴,顶多……动了想上手的念想。

    罪不至此啊……

    峰上书房的书,什么看得什么看不得,大多都被白凌收了个干净。诸如此类……书房藏书阁,大约都是寻不到的。

    也只在师兄妹之间有过它们的传说罢了。

    “不必勉强。”白凌见他如此,也缓了过来,一如往常般平淡道,“也只是拿出来吓吓你,没想拿你怎样。”

    玄冥急忙否认,“不是勉强……”

    “只是这个……当真有用?”

    白凌:“谁知道……咳,我这伤,再抗抗便无碍了,到时候,回宗门再调理。”

    玄冥望着她良久,待那人察觉,又凑到她身前。

    “师尊,我其实有些话想与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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