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轻睡的意识,再加上蝉鸣叫声,猛的北惊醒,漆黑的夜里醒来,手下意识去摸,碰到器物。

    “砰砰砰”碎地声。

    “楼主!”门忽的被外面推来,点起蜡火的人忽然闯入,急躁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喊,呼之而来,“您没事吧——楼主您又做噩梦?”

    宁虞被蜡火的光,产生应急反应,下意识闭眼躲避。

    片刻,又睁开,摇头,缓了一会,道:“叶娘,我又梦到了。”

    宁虞缓缓坐起来,叶娘闻言走到旁边,放下蜡烛,轻轻抚摸她的双手,语气平缓安慰道:“没事,没事,梦嘛总是相反,何况楼主心诚,不会成真,楼主最近肯定累着了,等熙岳楼内安定下来,我就带您去看看山水,调养身子。”

    宁虞整个人仿佛聪水中出来,已经汗淋淋,额间汗珠低落叶娘臂上。

    梦中的人,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回到梧州之后,每日夜晚做梦都是如此,几乎是后半夜惊醒,扰的叶娘每次都进来。

    叶娘最开始以为她是鬼压床,后来让她休息了几个月还是这样,便也习以为常,没怎么在意。

    叶娘只知道她四年前受命去钦州调查水渠一案,回来之后,一字不提调查完为什么不回来。

    当时,她晕倒在城郭前,叶娘来的及时,把特带回去,修养几日,告知楼主命丧黄泉,她即为楼主。

    “嗯,下次尽量不打扰你。”宁虞心知肚明,每夜身旁都摆着器物,一不小心就碰到,声响大,扰到了叶娘是常事,她想了想别的事问,“最近楼中,长老们可有异动?还在施难于我?”

    “那些长老最近听闻新知县不久就来,并没什么太大的异动,只不过刘长老最近在说垮你,言辞如旧,并无新样。”叶娘道,似乎想起刘长老最近和县衙的人走的很久,低声补了句,“对了,你小心县衙的人,可能针对你的人要多了。”

    宁虞顿了顿,刘长老平日并不施难于她,虽说她不适合楼主之位,却也不曾为难她,除非真的有靠山,也许是县衙的人。

    楼内的人,没有谁能给他勇气,针对她。

    叶娘说过,前楼主命丧之时,楼内本就不安定,糟乱得很,她继位后,才安定一段时间。

    宁虞自知,长老们敬她,不过是遗嘱中有条款写着继位之人无论为谁,当之敬。

    长老们表面敬她,服她,背地里压根不承认她是楼主,哪怕人脉再多,也压不住言论的打击。

    名在,权却不在。

    他们始终认为,她是女子,不配楼主之位。

    女子不才,要么嫁人,要么出家。

    熙岳楼男女平等只存在在前楼主,所幸她被选上楼主,倘若时别人,怕是连熙岳楼再也进不来吧。

    “刘长老?”她平静开口,“哦,他和县衙哪位?你可见到?或者登位之时她和谁脸色不好?”

    登位之时,宁虞身体并没有好,有些难受强忍着,并未观察谁的脸色,当时刘长老脸色最为难看,又在她面前,想不发现都难。

    叶娘怕她惊醒后,发热,给她盖好被子,想了想:“并没有。”

    “何况,他不是傻子。估摸和新知县有关。”

    叶娘想了想,推测补充。

    她得知新知县要来,叶娘又道:“只是……按照规矩,您要拜见新知县。”

    话锋一转,宁虞忽之偏头,声音偏撒娇,软软的,她耸了耸肩膀说道:“叶娘啊,我能不能不去啊?最近这旧伤复发,难受,不想去。”

    她指了指腰部,叶娘也随时看去,旧伤未愈,看着包扎的伤口,莫名来的伤感。

    叶娘无奈责问:“不行,熙岳楼的规矩你忘了?何况新上任我们必将依靠县衙而活,除非你有那个本事,改了之后规矩,让长老们不再对你也议论,你大可不去,我们也不用依靠县衙。”

    宁虞办事稳妥,四年的时间,让一帮人信服特,尊称“楼主大人”,而如今不去拜见,坏了规矩失了信用,怕是要回到四年前。

    拜见知县是熙岳楼的每次都要做的事情,而她不去,便是那帮人也不信服了,毁于四年的努力全都白费。

    宁虞每想起这个,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静而危险,敷衍了句:“你先出去吧,我想再歇会,歇息好了,我自会去的。”

    叶娘想仔多劝劝特,别那么一意孤行,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怕是以后都没什么羁绊,一人其实也挺孤单的,但又怕因为“义”毁了前程。

    收了回去。

    待叶娘出去之后,门框“啪”的一声。

    她想了想梦中的事情。

    四年前她刚到钦州附近的一个村子,村子如名。

    静清村。

    寂静无人,了无声响,格外适合调养。

    她本是去做过调查单子就回去,可她没有,留了四年,逼得跳崖逃走。

    幸好,悬崖下是一团溪水,不深不浅,落下去几日她飘到岸边,醒来就跑。

    即便身子疲倦,她撑到梧州就不行了。

    她本以小字,陪在梦中人身旁,可惜了,她疑心,不承认“一夫二女服侍”,也不想承认这个道理,她也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跳崖之时,有些悔恨,悔自己愚笨,看不懂人世间的不公,狠自己爱上他。

    跳下悬崖时,心中隐痛,四年调整才忘记。

    可梦总是打压她,让她不得不想起。

    她初到静清村时,本是受到上面的命令。

    关乎到熙岳楼利益的事情,内部是不会坐视不管,宁虞当时只是过香主,接到指令不得不从。

    遇见他时,本是厌命的不幸,乏倦中的乐趣,她所拥有的不多,除了后来的楼主之位,便只有他。

    四年前,到静清村的宁虞,那日天公不作美,下了大雨,倾盆。

    她看起来面善,静清村的村民看她可怜,便让她进来。

    村民问她由来,她编了个假身份:“小女四处漂流,到钦州几日,告示牌上写着‘若能为水渠案做调查者上报赏金千两’无奈之下,小女四处打听,得知,有关水渠案到这就结尾了,想着就来看看。”

    怕他们不信,举手发誓:“小女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你们。”

    问他花得是村里面的老人,老人见她面善,衣衫褴褛,缝补了不知多少年,布鞋虽然是新的,却看地出来,她不像是骗子。

    问她姓名,给她留了间房屋。

    她自是不愿意用大名,她十二岁入熙岳楼,楼主见她,便取名“采莲”。

    所谓“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芰荷”。

    希望她忘记过去,新的地方便是新的记忆。

    老人叫人给了她一间房屋,虽然不是很大,可也不差。

    静清村由围栏围成,整体呈“王”字,多数是砖泥混合而成,少数时上好的笆砖构成,四周环绕,朝北的有十二间房屋,其中有三间为一户人家所住,其余都有两间。朝南有三十间房屋,每户人家都有两间是自己的,下面是又木棍型的竹条子支撑。朝西有六十间房屋,一户人家三间房屋,少数四间。朝南有十间房屋,每户人家两间。

    她所居住的是朝北有三间房屋的家里,户主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每日辰正准时打扫房屋,又些乏味。

    她倒习惯了,熙岳楼锁坐的事情与着没什么两样。

    户主似三四十岁的样子,已成家。妻子尤其美,如西施,她见识短浅,说不上他妻子到底哪里美。他们有几个孩子,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五岁。

    最大的孩童愿意亲近她,小的则是躲避,她也不怎么去打扰户主。

    偶尔送送饭菜。

    几日之后,雨止风休。

    微微清风,拂过大雨,打湿了青路石,屋檐落下一滴又一滴水,轻轻触摸,清凉。花草又活了起来,周边的竹子更加青绿。

    阳光照亮,欲明欲暗。

    她想着快些调查完,写完报告就离去,怕发现。

    她先去了进村口的水池,虽表面清澈,可见底部,她一根手指去试探,流过指腹得时候,沙沙般的刺疼,无比难受。

    她立马伸出来,顺便找了个人问怎么回事。

    “采莲姑娘,进村口有两处水池,名阴阳池,左为阴,右为阳。阴池水流有刺疼感觉,饮用难耐,喉间难受,会发痛,教人难呼吸。阳池水流平静,却也不可饮用,饮则全身发红,疹子长。”

    村民很平静,问她是不是要饮水,还没等特开口,就指了指村外的河水。

    “采莲姑娘,去河旁打水,再舀一瓢阴水,过片刻再舀阳水,放置一会,就可以饮用了,不过一班都是提前准备好,以免干燥,难耐,你不妨去备户主那里舀些水来饮。”

    村民告诉她,河旁的水有污渍,不干净喝了瘟疫,所以都用这种方法。

    她“嗯”了声,记在小本子上。

    “不可!这是村子的私事,不可上报县衙。”村民阻拦,解释,“你若想调查,可以问问村长关于水渠案的事情,我们这些事不知道的。”

    她点点头,便也没记。

    据村民所说,村长居住在村子的西边,也不知道是哪里。

    迷迷糊糊走到西边,看不到象征性的东西。

    “姑娘?”宁虞半扎发,背对着,左肩挎着布包,身长五尺左右,闻声而转,见男子,他却一眼识她名字,“采莲姑娘?”

    她点了点头,刚想问他是谁,他却先行开口介绍。

    “千悠,千里昭昭的千,宛转悠然的悠。”

    “采花的采,莲花的莲。”

    她也跟下去,却听见他噗呲的笑声。

    “我不是傻子。”

    意外之意就是,他识字,所以知道“采莲”二字,是怕她日后写错,才这般。

    宁虞没空和他计较,瞧他着衣朴素,样貌出众,像是村子的人。

    不顾方才丢脸的事,道:“千……千公子。”

    她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下意识叫公子。

    熙岳楼的习惯,入楼学习规矩,有一条,在外叫男子为公子,叫女子为姑娘。无论身份高低。

    不知道是不是她傻,千悠唇角微微动了动,似玩笑口吻:“我非富贵人家的儿郎,也非正人君子,叫我公子是抬高我。”

    可在熙岳楼就是这样。

    “采莲姑娘抬高我,我也便抬高姑娘。”千悠清清嗓音,“采莲娘子。”

    原本在钦州叫年轻女子为娘子,便是富商巨贾人家才能叫的,叫姑娘也是寻常人家叫的,包括村子里。钦州叫年轻男子为公子,本是有学识渊博的,或者世家,一般寻常寻人家的男子叫官人。

    她是不知道。

    在梧州是没有这些称呼,年轻男子便叫公子,年轻女子便叫姑娘,这是叶娘告诉她,也是规矩。

    她听一了番,左耳进右耳出。

    “那千官人你可知村长居住何处?”她问了问。

    “哦,你往前走,走到尽头便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问题,总觉得他在笑她。

    不过,她没在意,照着他说的前进。

    到了角落,围栏围着的最后一间房屋她停下来。

    看着阴森的房屋,周围阴气沉沉的,还是鼓足了勇气去叩门。

    良久,也没有人回应。

    她反应过来,那人是骗她的。

    如他所说。

    非正人君子。

    她回去的时候,千悠还在原地等着她。

    远处的她,见他还笑意未散,约莫知道自己被耍了。

    “骗我?”她的嘴角微微下垂,那楚楚动人的眼神里,泪水已经在打转。无声的哭泣,“你什么意思?”

    许是见不得娘子落泪,他蹲下来,擦掉她的泪水,语气温和:“别哭了,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他拉着哭泣的娘子到了西边的房屋。

    原本在西边的左侧,却骗她在角落。

    任谁也受不了。

    他轻叩门。

    没一会门从里面拉开,她慢慢收回泪水,看着看门的老人家,千悠想让她缓会。

    “村长,有位小娘子找你。”

    老人家瞧了眼,叫他们进去。

    踏入房屋时,他提醒她台阶,搀扶着她上去。

    “小娘子?”良久,空气一片寂静,老人家泡茶喝,坐等了许久,他打破沉默,问了问宁虞,“怎么样了?还要跟村长说什么?”

    她偏过头,泪水已经没有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碍事,起身离去,关上门。

    她解释缘由,老人家点了点头。

    问答她的问题:“五年前,水渠案发生在钦州洋忖街的客栈,被发现时尸骨腐烂,尸臭散发,被个叫晴妍的娘子发现,泡在茅间,已经泡发,县衙叫家属来认领,当场家属哀嚎,‘丧尽天良,无法无天’,县衙为了安定当地百姓,顺便找了个人顶替真凶,草草结案,而我当时也是受害者,我的妻子惨死在其中,我原本以为能明察秋毫真凶,可现实却是丁点补偿金,又或者说是封口费,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断了信息,大概是别人故意为之,扰我村庄不安宁。”

    她记下去,记到一半,删了一些话。

    写完之后,她道谢离去,将报告传到梧州,在报告中附着一句,有事不能回梧州复命。

    他走了,没有等她。

    她也不在乎。

    回忆似海,难熬。没有眠,回忆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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