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的戏份大多都是独角戏,少部分和章宇同框的也只是拿章宇做个人物关系,出镜的顶多只有半边身子。

    按许无边的话,他这个角色主要走的是内心戏。

    但在这种短片里,可以简单概括为靠脸战胜一切,最好能让人忘了剧情是什么,只记得他的脸。

    在故事里,他用不同的牡丹做成一盒精致的胭脂。而这盒胭脂会送给章宇,让他送给心爱的姑娘。

    而心爱的姑娘会把它当做牡丹花仙送给自己的礼物,拿去和林晓涵分享。

    其他三人的戏份已经拍完,只剩下江澈。

    许无边让他去拍了几个室外镜头,想让他用眼神表现出暗恋不成只能成全的痛苦。

    只是江澈大概真的纯情,怎么讲戏,眼神都还不够浓烈,缺了点情感。

    许无边几次调整不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大热天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险些迷了眼。许无边用胳膊抹了把汗,看着江澈也没生气,换了种方式。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道:“那这样,你看我。”

    她暂时将相机放下,露出上半身,神色认真。

    “假如你喜欢我,你以为我知道。但有一天我很高兴地来找你,告诉你我要跟别人结婚了,你会是什么表情?”

    都说当导演的一定会表演,许无边更不例外。

    她仰起脸,额头上还有汗水的痕迹,却露出一个灿烂幸福的笑容。

    这种表情不经常出现在她脸上,因此那种与现实割裂的感觉更加明显,一瞬间就能引人入戏。

    江澈骤然皱起眉头,胸膛起伏的速度都变快了。

    他盯着许无边看,渐渐地,脸上呈现出一种强撑的笑意。

    “对了!保持!”许无边迅速扛起相机拍摄,笑着夸赞:“可以啊,还是挺灵的,一点就透。”

    室外戏拍完,主要有剧情的部分就差不多结束了,剩下的是江澈在房中制作胭脂的画面。

    他们拍了一下午,这时候天还没黑透,拍不出她想要的效果。

    许无边想了想,决定先带他们去吃饭,晚上再拍几个镜头就能完工。

    大约两个小时后,她们再次回到上阳宫的那间房间。

    房间里多出一盏大灯,孤零零立在空间里。之前光秃秃的桌子上多了一面木边铜镜,赫然在这小房间中搭出了一个摄影棚。

    许无边面对几人震撼的表情,笑着解释:“我之前帮这里拍过宣传片,这些是当时用他们的经费买的。后来据说他们除了偶尔直播的时候会用,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落灰。”

    说罢,她将自己背过来的拍摄道具在桌上摆放整齐,将灯光调试出一个偏橙调,类似烛光的效果。

    “行了,江澈去坐下吧。”

    江澈之前拍片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坐进场景时还有点放不开。好在他适应能力强,许无边简单调整几句,他很快就进了状态。

    准备的差不多,许无边再次打开相机。

    取景框中,清冷俊美的男子身前堆满了各色牡丹。

    他伸手摘取花瓣,放在鼻前轻嗅,又抿进嘴唇。

    桌上摆放着瓶瓶罐罐,他挨个摆弄过。制作过程耗神耗时,他仿佛倾尽所有心血去凝成这一盒胭脂,眼中隐约可见血丝。

    最后,牡丹花瓣变成浅粉色的胭脂。

    他用食指轻轻点取,迟疑着抹上自己的嘴唇。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一滴泪水骤然从眼中滑落。

    “不错!”许无边低头看着取景框中的画面,颇为满意,头也不抬道:“小涵,用样品给他补下唇色,我补几个特写。”

    林晓涵应了声,拿出口红过来补妆。

    口红的包装走的是新中式的沉稳大气,黑底金色纹样,看起来像一个瘦长的花瓶。

    许无边看着她拿来的口红,嘱咐道:“口红不用拿走了,放桌上就行,我一会儿把产品特写也拍了,很快就能收工。”

    片刻后,林晓涵给江澈补完妆,退回镜头外。

    回到位置上的她瞧见宋倩用自己的微单对着许无边和江澈拍,也不知道在拍什么。

    “干嘛呢?”林晓涵轻声问。

    “嘘!”宋倩手指比划一下,小声道:“拍点花絮。”

    宋倩眼珠转了转,灵动又八卦,低声解释:“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不对劲,你不觉得吗?”

    林晓涵挑了挑眉,说不上什么态度:“你这时候倒是挺敏锐。”

    宋倩专心致志盯着镜头,笑着答:“什么啊,我一直很敏锐好不好?”

    林晓涵不置可否,转向正在拍摄的两人。

    许无边看着取景框中的画面,总觉得不舒服。

    画面中的人仍是红衣素面,灯光下,江澈的脸近乎无瑕,泛着光泽。

    原本上扬的眉眼因为失落而下垂,眼皮掩着大半眼珠,眼神没了高光,睫毛在眼下打出阴影。

    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不知怎么,许无边就是觉得不对劲。

    两人几番调整,动了灯光,换了表情动作,甚至变换了拍摄角度,都没能让许无边满意。

    最后许无边皱着眉头,盯着取景框思考:“难道是妆的问题?”

    江澈在座位上骤然松了一口气,强撑了一天的肩膀松懈下来,弓着腰回劲儿。

    “别动,”江澈的动作被许无边打断:“头抬起来,看着我。”

    拍摄到现在,江澈的脑子已经不太运转,许无边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的不得了。

    许无边走到他身前,顺着他抬头的姿势,手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凑近端详。

    原本就俊朗的人,打了光之后更加出彩。仿照烛光的暖橘色灯火落在身侧,整个人罩了一层多愁善感的雾气。

    眉似远山,鼻梁高挺,眼神方才也是低垂哀伤的,尽管现在有些惊恐,但那不重要。

    许无边的视线一点一点下移,划过他眼皮上一颗小小的痣,划过脸颊,最后落在唇上。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整体素净的妆面却因为刚才补了口红,而显得唇妆过于鲜艳,将整个人的气色抬得太好了,反而奇怪。

    江澈的唇不算厚,但也绝不是像抿起来一样的薄唇,有点肉,但不多。没有表情的时候平平拉直,像一条线,有表情的时候就很生动。

    眼前的人瞳孔颤动,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

    许无边定定看着他的唇,突然伸手,大拇指结结实实压了上去,蹭过微颤的唇。

    “嘴硬,嘴唇还挺软。”她轻声道。

    ***

    唇妆被蹭过后减淡了不少,边缘的晕染也更为自然,镜头中呈现的效果好了很多。

    除了江澈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看起来神色恍惚以外,其他都很顺利。

    晚上九点,许无边补了几个口红特写之后宣布收工,完成今天的拍摄。

    “存储卡你们直接拿走吧,用完了再还给我,找不到我的话直接放店里也行。”许无边打了个哈欠,骤然放松下来后,疲惫感呈指数增加。

    她累的时候,话会变得很少,人也会冷下来,让人感觉有些难以接近。

    不过这在很多时候帮她省去了社交上的麻烦。

    这次也是一样。

    宋倩他们看到许无边这副样子,话都不敢多说,一边道谢一边催她回去休息,语气诚恳得像要随时随地给她磕一个。

    许无边勾起唇角,挥了挥手,挎上背包去骑车。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刚把屋里东西收拾好的江澈已经换上了短袖长裤运动鞋,跑过来拦住她。

    “你这样还能骑车吗,会不会不安全?”他问。

    许无边笑了笑,肆无忌惮地揉上江澈的头发。

    江澈的头发为了固定,喷了不少发胶,以一种大背头的形态固定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摸上去刺刺拉拉,像仙人球。

    “我不骑车怎么办,你送我回去?”许无边笑。

    “……”江澈被调戏了一整天,几乎已经适应了许无边的动手动脚。

    他唾弃自己的逆来顺受,但又真情实感地担心许无边的安危,神色犹豫,半晌道:“要不我帮你打个车……”

    “不用了,”许无边站直身子,锤了锤后腰:“连轴转拍一整天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哪那么娇弱。”

    江澈陪着她走到景区门口,看她戴上头盔翻身上车。

    “那你注意安全,”江澈看着她,想了想道:“你到家跟我说一声吧,我们也好放心。”

    许无边被他这副样子逗笑,调侃道:“把我当你小女朋友了?我还得跟你报平安呐。”

    “没有……”江澈红了耳根却义正词严:“只是出于礼貌,还有朋友间的关心。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了吗?”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吾友嘛,我记着呢。”许无边笑着应,兴许实在太困,声音懒散得有些温柔:“别担心,我多大人了,能照顾自己。倒是你们,注意安全啊。”

    见江澈还在犹豫,许无边摆摆手打发他,在头盔下扬起一个肆意的笑:“行啦,我走了。小朋友们,下次见!”

    说罢,她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融入夜色,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澈看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往回走,在景区大门口与宋倩几人汇合,一起站定等车。

    宋倩走到他面前,献宝一般掏出自己的微单,递到江澈手里。

    “澈儿,你看看这段,能不能当花絮放上去啊。”她兴奋地说:“真的超级绝!”

    江澈接过相机看向显示屏,一时失语。

    只见橙色暖光下,许无边侧坐在桌边,倾身向下。

    黑色长发垂落,遮去半边脸,只能隐约看见鼻梁和下巴。

    而他坐在椅子上,被迫抬起头,眼睛在光下闪烁。

    许无边的手指就那样以一种不由反抗的架势划过唇齿,晕去过分鲜艳的红。

    江澈看到自己的喉结滚动,神情慌张。

    画外的三人参差错落地倒吸一口凉气,发出震撼的感叹。

    哪怕是他,看到这段视频也不得不承认暧昧得过分。

    但当时的第一视角,江澈把许无边的眼神看的明明白白。那种专注和炽热,是针对作品的。

    只不过哪怕知道许无边是为了呈现效果,那么近的距离和亲近的动作还是极具冲击。

    “问我干什么,你去问许导啊。”江澈沉默片刻才回答,看不出态度。

    宋倩乐呵呵收回相机,念道:“我知道啊,两个人的意见我都要征求一下嘛,先来问问你。”

    江澈应了一声,掩饰性地用食指关节蹭了蹭唇边。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许无边指尖的温度,像玉一样的触感。

    “所以你同意吗?”宋倩收起相机又凑过来问。

    不远处,订单上的车开着灯驶来,灯光在黑夜中形成了一束灯带。

    江澈拎起地上用袋子装起的衣服道具,清清嗓子。

    “我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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