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洛城某家老字号水席店里。
餐厅里热热闹闹，江澈他们四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条形的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
水席的菜都是汤汤水水，再加上菜量大，因此大多用盆盛。他们四个人，本来是抱着多尝几样的态度点了五个菜，结果就是压根吃不完。
宋倩摸着吃的溜圆的肚子两眼发直，看着桌上还剩了大半的菜，喃喃道：“要不我们打包带走，晚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林晓涵也瘫在椅子上，道：“臣附议……”
章宇噎得说不上话，用尽最后的肚量溜缝塞下一碗蜜汁红薯汤，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行了。
江澈自然是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宋倩发直的眼神上抬，看向江澈的脸，突然来了精神。
她坐直身子，开心道：“诶对了，你这两天登账号了吗？”
江澈摇摇头：“这两天旅游行程太满，怎么了？”
他们来洛城本就不单单是为了拍摄，算上拍摄时间，满打满算安排了十几天的旅游计划。
拍摄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扑向了洛城博物馆和二里头博物馆，今天休息一天，之后又要去龙门石窟少林寺等景点，安排的满满当当。
江澈旅游时注意力集中，又因为是学历史的，去博物馆或者其他有历史文化背景的地方，喜欢查查资料，记录一下解说。这几天下来，他光顾着整理备忘录了，压根没打开小破站。
闻言，宋倩得意的摇头晃脑。
“上次拍摄时候的那段花絮我上传了，今天一看，你猜怎么着？”她眨了眨眼，语气夸张：“爆了！百万播放啊！”
“刚才吃饭前，金主爸爸联系我了，说很满意效果。如果正片放出来效果不错的话，会考虑加码！”
她欣喜于视频的高播放量和很有可能的商务合作，可江澈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听完她的话，江澈喝水的动作一顿，神情略显诧异：“你问过许导的意见了？”
“问了呀，许姐同意了。”宋倩笑容一顿，反问道：“怎么了？”
江澈沉默片刻，心里说不上来有些闷。
许无边这样干脆的就同意了，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吧。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没有半点私心。
按理说，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
江澈向后靠在椅背上，表情变换几下才沉静道：“我以为你会找我要一下她的微信，没想到你们已经加上了。”
“有啊，拍摄当天就加上了。”宋倩看着他风平浪静的脸，撇撇嘴道：“我当时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所以就加了微信。”
说到这里，宋倩感叹道：“许姐真的很会拍人，把我们拍的好漂亮。感觉被她拍过之后，再被别人拍都会不适应了。”
江澈不置可否，他对许无边的技术没什么可反驳的，效果确实惊艳，但是……
“还是别有合作了，”他双眼望天，皮笑肉不笑地讲冷笑话道：“你们合作卖艺，我合作……那是卖身……”
拍摄期间许无边的小动作大家有目共睹，心里对此的判断各有不同，但基本还是当成玩闹看待。
虽然不太道德，但见江澈这样自嘲，几人终究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别这样嘛，”宋倩得寸进尺玩笑道：“你失去的只是你的清白，我们失去的可是超高质量的作品啊！”
章宇一脸正气拍了拍江澈的肩膀，道：“同志，加油干，组织会记得你的贡献。”
“许姐那么好看，你也不吃亏啊。”林晓涵笑着补充，几人抓着江澈少见的自嘲机会抓紧时间挤兑。
江澈本来心里还挺复杂，让他们这样一开玩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心里的憋闷散了个干净。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江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收敛了笑意。
他反复确认信息后抬起头来，正色对着林晓涵道：“你有凌灵的微信吗？”
林晓涵不明所以：“有啊，怎么了？”
江澈扣着手机，微皱眉头，道：“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许无边好像生病了，给凌灵的消息发到我这里来了。”
“啊？”宋倩瞪大眼睛，催促着林晓涵打电话：“怎么突然就病了？”
江澈按亮手机，再次确认道：“她说在发烧，让帮忙买药。发的是语音，估计没看清是谁就发了，烧晕了吧。”
林晓涵打了凌灵的电话，可惜电话铃长久地响了下去，无人应答。
见状，江澈眉头一皱，闷不做声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起身准备出门。
“江澈，你去哪啊！”宋倩拦他：“找不到人你也不能直接上门吧，你又不知道许姐家在哪里，而且直接上门多冒犯啊。”
江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先去店里找她父母问问，总比她自己在家吃不上药强吧。”
“哦，”宋倩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闷闷道：“还是江哥聪明。”
“行了，病人为大，别斗嘴了。”林晓涵的手捏了捏宋倩的后颈，对着江澈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别轻易自己上门，对她对你都不太合适。”
林晓涵想了想，突然皱了下眉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拦了江澈一下。
“这不会是个套，故意让你上钩吧？”
利用同情心把人叫上门，再吃干抹净什么的，感觉也是鱼龙混杂的圈子里能做出来的事。
江澈的动作停顿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应该不至于使出千方百计来睡我吧，我又不是什么男狐狸精。”江澈半开玩笑，挎上背包：“不管怎么样先去问问，别真耽误了。”
说罢，他步子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出餐厅。
几人看着江澈骤然消失的背影，默契十足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啧，”林晓涵辣评：“确实不是男狐狸精，这是送上门的田螺帅小伙啊。”
***
许无边自己买的房子在洛城一个新建成不久的楼盘，楼间距大，采光也好。
半下午，刺眼的阳光顺着未拉紧的窗帘洒进房间，明晃晃照亮床上的人。
窗外的阳台一片狼藉，白色木桌上倒了大片的啤酒瓶，临时充当烟灰缸的纸杯里黑压压一片。
许是昨晚刮了风，桌上外卖的袋子东倒西歪，险些掉下桌子。连阳台上的花也倾倒了一部分，凌乱不堪。
阳台进卧室的门没关严，顺着从阳台进屋的路线散着两只拖鞋。
床上的人埋在枕头被子间，眉头紧锁，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急促。
忽然，房门卡拉卡拉作响，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许无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动作缓慢地捂上额头，神情痛苦。
昨晚临睡前，她又接到了公司那边催债一样的电话。这次对接人的态度更恶劣些，似乎带上了点个人态度。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跟某个公司高层有关，这才能有现在的位置。要是不想回公司，就去哄哄他，也不至于施压为难她们这些传话的人。
许无边接电话时还算冷静，跟对面冷嘲热讽，没吃什么亏。
结果挂了电话脾气就上来了，点了一大堆烧烤啤酒，坐在阳台跟凌灵骂了一宿公司，天快亮被冻得不行才爬进屋。
宿醉加上着凉，此刻她额头上的温度摸着发烫，脑子也烧成一团浆糊，耳朵嗡嗡作响，对周边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中午昏昏沉沉醒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微信第一位应该是打了一宿电话的凌灵，于是眯着眼点进聊天框发语音。却不想烧得眼花点错了人，发去了江澈那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许无边感觉到有人往床边走来，干燥的手掌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凌灵？”她嗓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
“是我，江澈。”来人应答。
烧糊的脑子本来反应就慢，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后更是黏糊成一团。
许无边睁开眼，雾茫茫的视野缓慢对焦，落在江澈的脸上。
浆糊脑子缓缓运转，从凌灵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转到她什么时候剪了短发，再到这男的谁啊，再到江澈是何方神圣，最后叮咚一声，对上了轨道。
许无边眼睁睁看着江澈拿来退烧贴，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抓着江澈的手腕，艰难道：“我的消息发给你了？”
江澈应了一声，忙忙碌碌烧水喂药，把许无边安置好。
许无边用了五分钟思考自己穿的什么衣服，会不会不雅观吓到小孩儿。又用了五分钟思考这小孩儿哪里来的自己家钥匙，怎么找过来的。
最后她卸下力气，顺着江澈的动作倚进垫高的枕头，安慰自己。
且不说江澈会不会有坏心思，就算有那也是自己占便宜。
她这个年纪被江澈这样相貌的男大学生占便宜，说出去了都会被凌灵调侃“又幸福了啊姐”，没什么好紧张的。
更何况江澈那个清纯的样子，许无边觉得自己哪怕啥也没穿躺地上，江澈都会惊恐地抱着毯子过来给自己裹上，然后用一种扛树的姿势把自己运送回床。
吃了药喝了水，许无边感觉能好一些，倚在垫高的枕头里笑了笑。
“抱歉啊，消息发错了人，让你跑过来。”许无边道。
江澈摇摇头，解释道：“我给凌灵姐打电话没打通，之后去店里找叔叔阿姨，阿姨说走不开，托我来看看你。”
半晌，他又补充道：“除了烧水的东西，其他的我都没碰，钥匙一会儿留在你家里，你放心。”
江澈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守规矩，许无边又无奈又好笑。
“嘘，”许无边虚弱发出气音，抬手把他按下：“少说话，头疼。”
“哦。”江澈答应下来，站在原地，手尴尬地搓了搓裤缝：“你……想吃什么吗？”
许无边精神不济，摇摇头：“不吃，没胃口。”
江澈又道：“已经过了中午了，你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
他想了想说：“楼下有什么好吃的店吗？我可以去帮你买回来。”
“楼下好吃的……”许无边垂着脑袋顺着江澈的思路去想，想着想着就不得了了。
她抿了下干燥的唇，缓缓道：“我想吃胡辣汤豆腐脑两掺配上水煎包肉盒，唔，其实小区东门新开的牛肉汤味道也还不错，每天人特多，还有西门拐出去……”
她越说脑子越清醒，语速渐快嘴角上扬，胃部甚至已经快乐地翻滚起来。
只不过因为发烧，原本清亮的嗓音嘶哑不堪，听起来就像唐老鸭报菜名，报出来的菜名还都是辛辣油炸，很不适合养病。
江澈眉心抽了抽，把她按回去躺好，无语道：“我去给你买份粥吧，你先休息。”
许无边看着江澈那张明显把脏话憋回去的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见他转身往外走，许无边连忙补充道：“那再买一张鸡蛋饼！”
江澈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往外走去，颇有些狼狈逃窜的意思。
客厅的窗帘半拉，微光从江澈身前打来，勾画出他的身形。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短裤，露出修长的小腿，看着就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气。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许无边倚在床头，脑海中是江澈往外走时的背影，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一个人在外难免遇上生病，远亲靠不上，身边也没什么可靠的朋友，大多数时候只能硬熬。一个人去医院抽血吊水几乎已经成为日常，许无边艰难地习惯了。
但在今天，突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异性照顾，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就像温泉，潺潺流出，尸体都变得暖暖的。
这就是有对象的感觉吗？
她好久没谈过恋爱了，对上一段恋情的记忆还残存在生理期送红糖水的小把戏上，已然忘了恋爱的感觉。
好像……有个男朋友的感觉也不错？许无边昏沉想到。
只不过高烧的身体没允许她多想，很快就将她拖入了梦中，闭上了眼。
餐厅里热热闹闹，江澈他们四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条形的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
水席的菜都是汤汤水水，再加上菜量大，因此大多用盆盛。他们四个人，本来是抱着多尝几样的态度点了五个菜，结果就是压根吃不完。
宋倩摸着吃的溜圆的肚子两眼发直，看着桌上还剩了大半的菜，喃喃道：“要不我们打包带走，晚上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林晓涵也瘫在椅子上，道：“臣附议……”
章宇噎得说不上话，用尽最后的肚量溜缝塞下一碗蜜汁红薯汤，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行了。
江澈自然是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宋倩发直的眼神上抬，看向江澈的脸，突然来了精神。
她坐直身子，开心道：“诶对了，你这两天登账号了吗？”
江澈摇摇头：“这两天旅游行程太满，怎么了？”
他们来洛城本就不单单是为了拍摄，算上拍摄时间，满打满算安排了十几天的旅游计划。
拍摄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扑向了洛城博物馆和二里头博物馆，今天休息一天，之后又要去龙门石窟少林寺等景点，安排的满满当当。
江澈旅游时注意力集中，又因为是学历史的，去博物馆或者其他有历史文化背景的地方，喜欢查查资料，记录一下解说。这几天下来，他光顾着整理备忘录了，压根没打开小破站。
闻言，宋倩得意的摇头晃脑。
“上次拍摄时候的那段花絮我上传了，今天一看，你猜怎么着？”她眨了眨眼，语气夸张：“爆了！百万播放啊！”
“刚才吃饭前，金主爸爸联系我了，说很满意效果。如果正片放出来效果不错的话，会考虑加码！”
她欣喜于视频的高播放量和很有可能的商务合作，可江澈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听完她的话，江澈喝水的动作一顿，神情略显诧异：“你问过许导的意见了？”
“问了呀，许姐同意了。”宋倩笑容一顿，反问道：“怎么了？”
江澈沉默片刻，心里说不上来有些闷。
许无边这样干脆的就同意了，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吧。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没有半点私心。
按理说，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
江澈向后靠在椅背上，表情变换几下才沉静道：“我以为你会找我要一下她的微信，没想到你们已经加上了。”
“有啊，拍摄当天就加上了。”宋倩看着他风平浪静的脸，撇撇嘴道：“我当时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所以就加了微信。”
说到这里，宋倩感叹道：“许姐真的很会拍人，把我们拍的好漂亮。感觉被她拍过之后，再被别人拍都会不适应了。”
江澈不置可否，他对许无边的技术没什么可反驳的，效果确实惊艳，但是……
“还是别有合作了，”他双眼望天，皮笑肉不笑地讲冷笑话道：“你们合作卖艺，我合作……那是卖身……”
拍摄期间许无边的小动作大家有目共睹，心里对此的判断各有不同，但基本还是当成玩闹看待。
虽然不太道德，但见江澈这样自嘲，几人终究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别这样嘛，”宋倩得寸进尺玩笑道：“你失去的只是你的清白，我们失去的可是超高质量的作品啊！”
章宇一脸正气拍了拍江澈的肩膀，道：“同志，加油干，组织会记得你的贡献。”
“许姐那么好看，你也不吃亏啊。”林晓涵笑着补充，几人抓着江澈少见的自嘲机会抓紧时间挤兑。
江澈本来心里还挺复杂，让他们这样一开玩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心里的憋闷散了个干净。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江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收敛了笑意。
他反复确认信息后抬起头来，正色对着林晓涵道：“你有凌灵的微信吗？”
林晓涵不明所以：“有啊，怎么了？”
江澈扣着手机，微皱眉头，道：“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许无边好像生病了，给凌灵的消息发到我这里来了。”
“啊？”宋倩瞪大眼睛，催促着林晓涵打电话：“怎么突然就病了？”
江澈按亮手机，再次确认道：“她说在发烧，让帮忙买药。发的是语音，估计没看清是谁就发了，烧晕了吧。”
林晓涵打了凌灵的电话，可惜电话铃长久地响了下去，无人应答。
见状，江澈眉头一皱，闷不做声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起身准备出门。
“江澈，你去哪啊！”宋倩拦他：“找不到人你也不能直接上门吧，你又不知道许姐家在哪里，而且直接上门多冒犯啊。”
江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先去店里找她父母问问，总比她自己在家吃不上药强吧。”
“哦，”宋倩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闷闷道：“还是江哥聪明。”
“行了，病人为大，别斗嘴了。”林晓涵的手捏了捏宋倩的后颈，对着江澈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别轻易自己上门，对她对你都不太合适。”
林晓涵想了想，突然皱了下眉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拦了江澈一下。
“这不会是个套，故意让你上钩吧？”
利用同情心把人叫上门，再吃干抹净什么的，感觉也是鱼龙混杂的圈子里能做出来的事。
江澈的动作停顿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应该不至于使出千方百计来睡我吧，我又不是什么男狐狸精。”江澈半开玩笑，挎上背包：“不管怎么样先去问问，别真耽误了。”
说罢，他步子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冲出餐厅。
几人看着江澈骤然消失的背影，默契十足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啧，”林晓涵辣评：“确实不是男狐狸精，这是送上门的田螺帅小伙啊。”
***
许无边自己买的房子在洛城一个新建成不久的楼盘，楼间距大，采光也好。
半下午，刺眼的阳光顺着未拉紧的窗帘洒进房间，明晃晃照亮床上的人。
窗外的阳台一片狼藉，白色木桌上倒了大片的啤酒瓶，临时充当烟灰缸的纸杯里黑压压一片。
许是昨晚刮了风，桌上外卖的袋子东倒西歪，险些掉下桌子。连阳台上的花也倾倒了一部分，凌乱不堪。
阳台进卧室的门没关严，顺着从阳台进屋的路线散着两只拖鞋。
床上的人埋在枕头被子间，眉头紧锁，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急促。
忽然，房门卡拉卡拉作响，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许无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动作缓慢地捂上额头，神情痛苦。
昨晚临睡前，她又接到了公司那边催债一样的电话。这次对接人的态度更恶劣些，似乎带上了点个人态度。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跟某个公司高层有关，这才能有现在的位置。要是不想回公司，就去哄哄他，也不至于施压为难她们这些传话的人。
许无边接电话时还算冷静，跟对面冷嘲热讽，没吃什么亏。
结果挂了电话脾气就上来了，点了一大堆烧烤啤酒，坐在阳台跟凌灵骂了一宿公司，天快亮被冻得不行才爬进屋。
宿醉加上着凉，此刻她额头上的温度摸着发烫，脑子也烧成一团浆糊，耳朵嗡嗡作响，对周边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中午昏昏沉沉醒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微信第一位应该是打了一宿电话的凌灵，于是眯着眼点进聊天框发语音。却不想烧得眼花点错了人，发去了江澈那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许无边感觉到有人往床边走来，干燥的手掌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凌灵？”她嗓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
“是我，江澈。”来人应答。
烧糊的脑子本来反应就慢，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后更是黏糊成一团。
许无边睁开眼，雾茫茫的视野缓慢对焦，落在江澈的脸上。
浆糊脑子缓缓运转，从凌灵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转到她什么时候剪了短发，再到这男的谁啊，再到江澈是何方神圣，最后叮咚一声，对上了轨道。
许无边眼睁睁看着江澈拿来退烧贴，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抓着江澈的手腕，艰难道：“我的消息发给你了？”
江澈应了一声，忙忙碌碌烧水喂药，把许无边安置好。
许无边用了五分钟思考自己穿的什么衣服，会不会不雅观吓到小孩儿。又用了五分钟思考这小孩儿哪里来的自己家钥匙，怎么找过来的。
最后她卸下力气，顺着江澈的动作倚进垫高的枕头，安慰自己。
且不说江澈会不会有坏心思，就算有那也是自己占便宜。
她这个年纪被江澈这样相貌的男大学生占便宜，说出去了都会被凌灵调侃“又幸福了啊姐”，没什么好紧张的。
更何况江澈那个清纯的样子，许无边觉得自己哪怕啥也没穿躺地上，江澈都会惊恐地抱着毯子过来给自己裹上，然后用一种扛树的姿势把自己运送回床。
吃了药喝了水，许无边感觉能好一些，倚在垫高的枕头里笑了笑。
“抱歉啊，消息发错了人，让你跑过来。”许无边道。
江澈摇摇头，解释道：“我给凌灵姐打电话没打通，之后去店里找叔叔阿姨，阿姨说走不开，托我来看看你。”
半晌，他又补充道：“除了烧水的东西，其他的我都没碰，钥匙一会儿留在你家里，你放心。”
江澈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守规矩，许无边又无奈又好笑。
“嘘，”许无边虚弱发出气音，抬手把他按下：“少说话，头疼。”
“哦。”江澈答应下来，站在原地，手尴尬地搓了搓裤缝：“你……想吃什么吗？”
许无边精神不济，摇摇头：“不吃，没胃口。”
江澈又道：“已经过了中午了，你是不是一直没吃东西？”
他想了想说：“楼下有什么好吃的店吗？我可以去帮你买回来。”
“楼下好吃的……”许无边垂着脑袋顺着江澈的思路去想，想着想着就不得了了。
她抿了下干燥的唇，缓缓道：“我想吃胡辣汤豆腐脑两掺配上水煎包肉盒，唔，其实小区东门新开的牛肉汤味道也还不错，每天人特多，还有西门拐出去……”
她越说脑子越清醒，语速渐快嘴角上扬，胃部甚至已经快乐地翻滚起来。
只不过因为发烧，原本清亮的嗓音嘶哑不堪，听起来就像唐老鸭报菜名，报出来的菜名还都是辛辣油炸，很不适合养病。
江澈眉心抽了抽，把她按回去躺好，无语道：“我去给你买份粥吧，你先休息。”
许无边看着江澈那张明显把脏话憋回去的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见他转身往外走，许无边连忙补充道：“那再买一张鸡蛋饼！”
江澈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往外走去，颇有些狼狈逃窜的意思。
客厅的窗帘半拉，微光从江澈身前打来，勾画出他的身形。他只穿了简单的短袖短裤，露出修长的小腿，看着就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气。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许无边倚在床头，脑海中是江澈往外走时的背影，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一个人在外难免遇上生病，远亲靠不上，身边也没什么可靠的朋友，大多数时候只能硬熬。一个人去医院抽血吊水几乎已经成为日常，许无边艰难地习惯了。
但在今天，突然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异性照顾，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就像温泉，潺潺流出，尸体都变得暖暖的。
这就是有对象的感觉吗？
她好久没谈过恋爱了，对上一段恋情的记忆还残存在生理期送红糖水的小把戏上，已然忘了恋爱的感觉。
好像……有个男朋友的感觉也不错？许无边昏沉想到。
只不过高烧的身体没允许她多想，很快就将她拖入了梦中，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