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带着妈妈先到商场买完东西，又路过公园散心，之后才把妈妈往医院送。
住院部的楼层很安静，仿佛生命没有声音的流逝。乔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楼下的椅子上静坐，想着主治医生的话。
医生说妈妈最多三个月的时间，没必要住院，让她做好准备。
医生说的时候，她心无波澜，还算镇定。
因为在出诊断结果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现实，总觉得是上帝给自己开了一个恶作剧玩笑，下一秒就会说，我逗你呢。
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乔知突然意识到，漫漫长路，从此以后，自己就要一个人走了。
未来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让人挪不动脚。
医院附近常有乞讨的人，有人是各有各的难处，有人是装的。
乔知回家时，看到路边花坛的地上蹲了个爷孙俩，孙子小小的，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领口大到滑肩，或许是夜色太晚，脸上也没什么颜色，天真无邪地蹲在爷爷旁边，靠在他的肩膀上，用纯真的眼神望着乔知。
爷爷呢，头发花白，双膝跪地，低头看着眼前的银色大茶缸，一言不发。
乔知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是个大冬天，妈妈没什么钱给她买新衣服，便在雪地里支起一张小桌子，买了一些零食来卖。乔知忘了那个冬天是怎么过的，但还记着妈妈脸上窘迫的笑。
乔知站在路边，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在茶缸里，红色的人民币让低头的爷爷忍不住抬头看她，叮当响的硬币让一旁的小孩有些讶异，紧紧抓住了爷爷的胳膊。
爷爷激动地对小孩说：“快谢谢阿姨，给阿姨磕头。”
乔知拖住小孩的胳膊，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要好好长大。”
有一瞬间，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孤独、无助，如那个寒冬一般。
小时候，她以为那种艰难的生活在长大的时候，就可以摆脱，没想到现在长大了，依然没能摆脱。
人到底，要走多远的路，才能改变现状呢？
乔知起身，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前进。
方度站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先前闹别扭的情绪都消失了，甚至恨自己对乔知说了那些话。
他之所以勇敢，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背后有人拖底，就像她的怯懦，是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为自己拖底啊。
这瞬间，方度突然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无能。
等乔知走后，他也去乞讨的爷孙面前，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然后跟着乔知上了公交车。
方度从前门上的，和乔知的眼神迎面相撞。
他看着她，直到她转头看向窗外。
乔知很懊悔，为什么节假日公交车里的人流量只有这么点，满车的空座都任方度挑选。
她戴上耳机，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伤心的情绪已经积攒到了顶端，眼眶根本盛不下，眼泪顺着脸颊一颗连着一颗的滴落。
小时候，她和妈妈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苦日子，总是为钱苦恼。那时的她总是想，长大有钱就好了。可是长大了才发现，也不光是有钱没钱的问题。到底是人生的剧本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改变现状。
是因为方度说的那样，她太懦弱、胆怯，从未反抗吗？
乔知眉头一皱，眼泪重新掉落。也许，曾经的她如果勇敢一点，在别人议论妈妈的时候站出来维护她，在别人欺负妈妈的时候挡在她前面，妈妈是不是可以少吃一点苦。
自己的愧疚和遗憾是不是会不会少一点。
窗外的风带着夏末的最后一丝温暖吹过乔知的脸颊，她的胳膊突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力度很轻，小心翼翼的。
乔知看过去，是递过来的纸巾和奶茶。
她回头看向东西的主人，方度正带着讨好的笑意坐在乔知的背后。
看着她满带泪痕的脸，他强撑着笑，极尽真诚地说 ：“老师，好巧呀。”
吵架这些天，两个人还未正式说过话，方度太难搞，又逢放假，乔知就想逃避，没想到还是狭路相逢了。
她抹了抹脸，红着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问方度：“你怎么在这儿。”
乔知的语气低沉到让方度心酸，他能感觉出来，她不是很想见到他，不然奶茶碰到她的手时，她也不会下意识地缩回。
方度握紧奶茶杯说：“我在附近晃悠，就晃悠到这里了。”
他抬头看乔知，她湿漉漉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戒备，沉默更是像一把利剑刺中了方度的心脏。
十万句话憋在方度胸口，他却不知道到底该先说哪一句为妙。都说万事开头难，那他先挑简单的话说吧。
“老师，今天下午和我一起逛街的人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没谈恋爱，你不要误会。”
乔知并不是很在乎地点了点头，神情平淡。
之前方度帮乔知，惹来同学们的非议，私底下又总是给她发消息，一度让她很苦恼。毕竟和学生闹绯闻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道德承受范围，而且她也担心影响方度的成长，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每一次靠近。
后来他骂了她一通，话虽难听，她心里是松一口气的。
让方度讨厌，总比让他喜欢来得轻松一点。
生活里已经有太多琐碎，乔知只希望剩下的东西能够简单一点。
方度谈没谈恋爱对于她来说，伤害性不大，只要他对她没意思就行。换一种角度，她甚至希望方度跟别人谈恋爱，这样别人更不会乱说。只是作为老师，她不能鼓吹学生早恋。
方度看乔知不愿意多说，再次把奶茶递给乔知，“老师，我刚在路上买的奶茶，甜的，喝了心情会变好。”
“不用了，老师不太爱喝奶茶。”乔知礼貌拒绝。
公交车要靠站了，两个人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乔知想了一个借口说：“方度，老师有东西忘在医院，要回去拿，就在这里下车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车厢门开了，乔知看了一眼愣住的方度，率先跑了出去。
谁知还没在车站站稳，方度如风一样跟着下来。
乔知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她真担心方度下一秒说，“老师，我陪你。”
那可真是功亏一篑。
方度把奶茶塞到乔知手里，“不想喝就暖暖手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他又跳上公交车，惹来司机师傅一阵白眼。
方度在靠近车站的位置坐下，拉开车窗，朝乔知挥手：“老师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她不想和他一起走，他能理解，也愿意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
只要她开心就好。
*
公交车走远了，乔知被方度弄得不知所措，她看着手中的奶茶，不由苦笑。
他给了奶茶，却没给吸管，还真是让她暖手。
乔知在公交车附近的奶茶店拿了一根吸管，戳开奶茶，往嘴里吸。
奶茶又甜又温暖，暂时冲破此前的伤心难过，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她能察觉到方度送奶茶的用意是和好，毕竟没有一个学生会跟自己的班主任闹掰。虽然她心里还有气，但奶茶也喝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只是，她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有些话，得说到他明白为止。
乔知坐在公交车站台喝着奶茶，发着呆，等回神，天彻底黑了下来。
她坐公交回家，结果一到家门口，看到方度正蹲在家门前。
乔知语塞，一边开门，一边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方度扬起手里的数学卷子，“我来问题。”
乔知把门开了个缝，说：“进来吧。”
方度跟着乔知进了小院，掀开门帘，驾轻就熟地往客厅走。
客厅布局简单，只有一个沙发，一张桌子，以及对面放着的老式电视，方度感觉那电视是自己小时候家里才用的。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乔知担心方度闻不惯，走到一遍把窗户打开散风。
她指了指沙发，让方度坐。
他乖乖坐下，把卷子铺在桌子上，看向乔知，“这四个填空题都不会。”
是等比数列的专题卷，乔知看了一眼方度的卷面，他竟然老老实实地把不会的都写了。
乔知相信方度是真心想问问题的，于是放下戒备耐着心给他讲了三十分钟，直到墙面上的时钟指向了八点，方度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才停下。
这几天没心情吃饭，今天又出去跑了一下午，方度明显是饿了。
他担心肚子叫的声音太响，乔知会听到，那简直是丢人都丢到太平洋了，跟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乔知家里没什么吃的，看方度肚子叫得厉害，便问：“要吃泡面吗？”
吃顿饭，也无妨。
方度捂住肚子，点头，乖巧地回：“谢谢老师。”
乔知起身去厨房，方度也要跟着去，临走前还拿着卷子当挡箭牌。
厨房的空间小，白色的瓷砖墙面一尘不染，厨具虽然旧了点，但很干净，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一如第一次来到这里。
方度把卷子铺在靠墙的小方桌上，看着乔知忙碌的身影。
乔知回头问：“吃蛋吗？”
方度被抓了个正着，大脑一片空白，匆忙点了点头。
乔知没说话，快速地把面煮好放在方度面前，说：“快吃吧，吃完回家写卷子。”
方度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讨好地说：“老师，你煮的饭真好吃。”
可他的热脸明显贴了冷屁股，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乔知说话的语气有点冷淡。
她回：“谢谢。”
让他无话可接。
泡面热气腾腾地扑在方度的脸上，他埋头吃了很久的饭，突然抬头，鼓起勇气看着乔知说：“乔老师，那天对你发火，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乔知有些蒙，她机械地点头，又回：“没事。”
明明是原谅的话，方度心里却没有好受一点，相反，更难过了。
方度吃了几口面，又抬头问：“那你今天为什么哭。”
“是为那个……人吗？”
乔知整了整情绪，强做振奋地笑了一下，说：“不是。今天老师有点不舒服，去医院抽血，针扎得有点疼。”
方度眼睛红红的，他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喝了你的奶茶就好了，谢谢你方度。”
这是今天，她尝到的唯一的甜头。
方度低着头，仍旧继续自己的道歉：“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是渣男，不想他伤害你。”
逼仄的厨房，盛满了沉默，过了许久，乔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出轨的？”
“他第一次来找你的那周。”
那么早，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方度抬头，看向乔知，眼神里有光闪烁，“我那天想立刻告诉你的，”他有些着急的辩解，但又担心说出的话越了边界，再次把她推远，说着说着，声音不由放低：“我去找你了，可你在兼职，我怕你伤心，就没说……”
“谢谢。”
乔知打断方度，笑道：“谢谢你让我的伤心延迟。”
方度往前走了一小步，关切的情绪要从眼神里溢了出来，他想要触摸乔知的头，被乔知后退的步伐拦住。
方度放下胳膊，说：“不要为那个渣男伤心，他不值得。你这么好，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也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总是说谢谢。”
我会永远保护你，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方度张了张嘴没出这句话。
“嗯。”乔知的回应冷淡疏离。
“那你还生气吗？你气不过打我也行，我绝对不反抗。”
方度握着乔知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捶，乔知抽回了手，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生气了。”
“那我们和好了？”
乔知和方度保持距离，正经地说：“你还是很好的孩子。”
在她的世界，没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方度的语气有些委曲求全，“那，你笑一个。”
他说话的神情像一只纯情大狗狗，乔知叹气，朝他灿烂一笑，方度也跟着笑了。
“很晚了，你吃完就回家吧。”笑完，乔知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敷衍方度。
方度本就理亏，也没纠结，而是问：“你做的泡面真好吃，我下次还能来吗？”
乔知摇头，虽然不想破坏和谐的气氛，但她还是说：“以后我也不会叫你了，你要养成早起的习惯。”
方度脸上的笑僵住，“你还是生气，对不对？没事，我会好好表现，直到你气消。”
乔知摇头，严肃道：“我没有生气，就是当班主任事情多了，要照顾到每一个同学。你以后也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了。”
给了一个巴掌，她又友善的拍拍方度的肩膀，说：“快回家吧。”
方度迷惑地走了，乔知把门关上回客厅时，路过了那个破旧的自行车，她停下仔细看，这才发现自行车的链子被修好了。
她看向门外，应该是她煮面的时候，他出去上厕所修的。
住院部的楼层很安静，仿佛生命没有声音的流逝。乔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楼下的椅子上静坐，想着主治医生的话。
医生说妈妈最多三个月的时间，没必要住院，让她做好准备。
医生说的时候，她心无波澜，还算镇定。
因为在出诊断结果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接受不了现实，总觉得是上帝给自己开了一个恶作剧玩笑，下一秒就会说，我逗你呢。
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乔知突然意识到，漫漫长路，从此以后，自己就要一个人走了。
未来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让人挪不动脚。
医院附近常有乞讨的人，有人是各有各的难处，有人是装的。
乔知回家时，看到路边花坛的地上蹲了个爷孙俩，孙子小小的，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领口大到滑肩，或许是夜色太晚，脸上也没什么颜色，天真无邪地蹲在爷爷旁边，靠在他的肩膀上，用纯真的眼神望着乔知。
爷爷呢，头发花白，双膝跪地，低头看着眼前的银色大茶缸，一言不发。
乔知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是个大冬天，妈妈没什么钱给她买新衣服，便在雪地里支起一张小桌子，买了一些零食来卖。乔知忘了那个冬天是怎么过的，但还记着妈妈脸上窘迫的笑。
乔知站在路边，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在茶缸里，红色的人民币让低头的爷爷忍不住抬头看她，叮当响的硬币让一旁的小孩有些讶异，紧紧抓住了爷爷的胳膊。
爷爷激动地对小孩说：“快谢谢阿姨，给阿姨磕头。”
乔知拖住小孩的胳膊，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要好好长大。”
有一瞬间，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孤独、无助，如那个寒冬一般。
小时候，她以为那种艰难的生活在长大的时候，就可以摆脱，没想到现在长大了，依然没能摆脱。
人到底，要走多远的路，才能改变现状呢？
乔知起身，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前进。
方度站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先前闹别扭的情绪都消失了，甚至恨自己对乔知说了那些话。
他之所以勇敢，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背后有人拖底，就像她的怯懦，是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为自己拖底啊。
这瞬间，方度突然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无能。
等乔知走后，他也去乞讨的爷孙面前，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然后跟着乔知上了公交车。
方度从前门上的，和乔知的眼神迎面相撞。
他看着她，直到她转头看向窗外。
乔知很懊悔，为什么节假日公交车里的人流量只有这么点，满车的空座都任方度挑选。
她戴上耳机，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伤心的情绪已经积攒到了顶端，眼眶根本盛不下，眼泪顺着脸颊一颗连着一颗的滴落。
小时候，她和妈妈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苦日子，总是为钱苦恼。那时的她总是想，长大有钱就好了。可是长大了才发现，也不光是有钱没钱的问题。到底是人生的剧本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改变现状。
是因为方度说的那样，她太懦弱、胆怯，从未反抗吗？
乔知眉头一皱，眼泪重新掉落。也许，曾经的她如果勇敢一点，在别人议论妈妈的时候站出来维护她，在别人欺负妈妈的时候挡在她前面，妈妈是不是可以少吃一点苦。
自己的愧疚和遗憾是不是会不会少一点。
窗外的风带着夏末的最后一丝温暖吹过乔知的脸颊，她的胳膊突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力度很轻，小心翼翼的。
乔知看过去，是递过来的纸巾和奶茶。
她回头看向东西的主人，方度正带着讨好的笑意坐在乔知的背后。
看着她满带泪痕的脸，他强撑着笑，极尽真诚地说 ：“老师，好巧呀。”
吵架这些天，两个人还未正式说过话，方度太难搞，又逢放假，乔知就想逃避，没想到还是狭路相逢了。
她抹了抹脸，红着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问方度：“你怎么在这儿。”
乔知的语气低沉到让方度心酸，他能感觉出来，她不是很想见到他，不然奶茶碰到她的手时，她也不会下意识地缩回。
方度握紧奶茶杯说：“我在附近晃悠，就晃悠到这里了。”
他抬头看乔知，她湿漉漉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戒备，沉默更是像一把利剑刺中了方度的心脏。
十万句话憋在方度胸口，他却不知道到底该先说哪一句为妙。都说万事开头难，那他先挑简单的话说吧。
“老师，今天下午和我一起逛街的人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没谈恋爱，你不要误会。”
乔知并不是很在乎地点了点头，神情平淡。
之前方度帮乔知，惹来同学们的非议，私底下又总是给她发消息，一度让她很苦恼。毕竟和学生闹绯闻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道德承受范围，而且她也担心影响方度的成长，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每一次靠近。
后来他骂了她一通，话虽难听，她心里是松一口气的。
让方度讨厌，总比让他喜欢来得轻松一点。
生活里已经有太多琐碎，乔知只希望剩下的东西能够简单一点。
方度谈没谈恋爱对于她来说，伤害性不大，只要他对她没意思就行。换一种角度，她甚至希望方度跟别人谈恋爱，这样别人更不会乱说。只是作为老师，她不能鼓吹学生早恋。
方度看乔知不愿意多说，再次把奶茶递给乔知，“老师，我刚在路上买的奶茶，甜的，喝了心情会变好。”
“不用了，老师不太爱喝奶茶。”乔知礼貌拒绝。
公交车要靠站了，两个人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乔知想了一个借口说：“方度，老师有东西忘在医院，要回去拿，就在这里下车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车厢门开了，乔知看了一眼愣住的方度，率先跑了出去。
谁知还没在车站站稳，方度如风一样跟着下来。
乔知眼神有些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她真担心方度下一秒说，“老师，我陪你。”
那可真是功亏一篑。
方度把奶茶塞到乔知手里，“不想喝就暖暖手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他又跳上公交车，惹来司机师傅一阵白眼。
方度在靠近车站的位置坐下，拉开车窗，朝乔知挥手：“老师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她不想和他一起走，他能理解，也愿意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
只要她开心就好。
*
公交车走远了，乔知被方度弄得不知所措，她看着手中的奶茶，不由苦笑。
他给了奶茶，却没给吸管，还真是让她暖手。
乔知在公交车附近的奶茶店拿了一根吸管，戳开奶茶，往嘴里吸。
奶茶又甜又温暖，暂时冲破此前的伤心难过，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她能察觉到方度送奶茶的用意是和好，毕竟没有一个学生会跟自己的班主任闹掰。虽然她心里还有气，但奶茶也喝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只是，她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有些话，得说到他明白为止。
乔知坐在公交车站台喝着奶茶，发着呆，等回神，天彻底黑了下来。
她坐公交回家，结果一到家门口，看到方度正蹲在家门前。
乔知语塞，一边开门，一边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方度扬起手里的数学卷子，“我来问题。”
乔知把门开了个缝，说：“进来吧。”
方度跟着乔知进了小院，掀开门帘，驾轻就熟地往客厅走。
客厅布局简单，只有一个沙发，一张桌子，以及对面放着的老式电视，方度感觉那电视是自己小时候家里才用的。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乔知担心方度闻不惯，走到一遍把窗户打开散风。
她指了指沙发，让方度坐。
他乖乖坐下，把卷子铺在桌子上，看向乔知，“这四个填空题都不会。”
是等比数列的专题卷，乔知看了一眼方度的卷面，他竟然老老实实地把不会的都写了。
乔知相信方度是真心想问问题的，于是放下戒备耐着心给他讲了三十分钟，直到墙面上的时钟指向了八点，方度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才停下。
这几天没心情吃饭，今天又出去跑了一下午，方度明显是饿了。
他担心肚子叫的声音太响，乔知会听到，那简直是丢人都丢到太平洋了，跟让他死有什么区别？
乔知家里没什么吃的，看方度肚子叫得厉害，便问：“要吃泡面吗？”
吃顿饭，也无妨。
方度捂住肚子，点头，乖巧地回：“谢谢老师。”
乔知起身去厨房，方度也要跟着去，临走前还拿着卷子当挡箭牌。
厨房的空间小，白色的瓷砖墙面一尘不染，厨具虽然旧了点，但很干净，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一如第一次来到这里。
方度把卷子铺在靠墙的小方桌上，看着乔知忙碌的身影。
乔知回头问：“吃蛋吗？”
方度被抓了个正着，大脑一片空白，匆忙点了点头。
乔知没说话，快速地把面煮好放在方度面前，说：“快吃吧，吃完回家写卷子。”
方度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讨好地说：“老师，你煮的饭真好吃。”
可他的热脸明显贴了冷屁股，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乔知说话的语气有点冷淡。
她回：“谢谢。”
让他无话可接。
泡面热气腾腾地扑在方度的脸上，他埋头吃了很久的饭，突然抬头，鼓起勇气看着乔知说：“乔老师，那天对你发火，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乔知有些蒙，她机械地点头，又回：“没事。”
明明是原谅的话，方度心里却没有好受一点，相反，更难过了。
方度吃了几口面，又抬头问：“那你今天为什么哭。”
“是为那个……人吗？”
乔知整了整情绪，强做振奋地笑了一下，说：“不是。今天老师有点不舒服，去医院抽血，针扎得有点疼。”
方度眼睛红红的，他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喝了你的奶茶就好了，谢谢你方度。”
这是今天，她尝到的唯一的甜头。
方度低着头，仍旧继续自己的道歉：“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是渣男，不想他伤害你。”
逼仄的厨房，盛满了沉默，过了许久，乔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出轨的？”
“他第一次来找你的那周。”
那么早，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方度抬头，看向乔知，眼神里有光闪烁，“我那天想立刻告诉你的，”他有些着急的辩解，但又担心说出的话越了边界，再次把她推远，说着说着，声音不由放低：“我去找你了，可你在兼职，我怕你伤心，就没说……”
“谢谢。”
乔知打断方度，笑道：“谢谢你让我的伤心延迟。”
方度往前走了一小步，关切的情绪要从眼神里溢了出来，他想要触摸乔知的头，被乔知后退的步伐拦住。
方度放下胳膊，说：“不要为那个渣男伤心，他不值得。你这么好，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也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总是说谢谢。”
我会永远保护你，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方度张了张嘴没出这句话。
“嗯。”乔知的回应冷淡疏离。
“那你还生气吗？你气不过打我也行，我绝对不反抗。”
方度握着乔知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捶，乔知抽回了手，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生气了。”
“那我们和好了？”
乔知和方度保持距离，正经地说：“你还是很好的孩子。”
在她的世界，没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方度的语气有些委曲求全，“那，你笑一个。”
他说话的神情像一只纯情大狗狗，乔知叹气，朝他灿烂一笑，方度也跟着笑了。
“很晚了，你吃完就回家吧。”笑完，乔知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敷衍方度。
方度本就理亏，也没纠结，而是问：“你做的泡面真好吃，我下次还能来吗？”
乔知摇头，虽然不想破坏和谐的气氛，但她还是说：“以后我也不会叫你了，你要养成早起的习惯。”
方度脸上的笑僵住，“你还是生气，对不对？没事，我会好好表现，直到你气消。”
乔知摇头，严肃道：“我没有生气，就是当班主任事情多了，要照顾到每一个同学。你以后也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了。”
给了一个巴掌，她又友善的拍拍方度的肩膀，说：“快回家吧。”
方度迷惑地走了，乔知把门关上回客厅时，路过了那个破旧的自行车，她停下仔细看，这才发现自行车的链子被修好了。
她看向门外，应该是她煮面的时候，他出去上厕所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