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彻底过去，国庆节后，一中又开学了。
方度已经养成了早上六点半就醒来的生物钟，但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失落的情绪也在安静的空间里发酵放大。
手机的铃声并没有响起，熟悉的自行车声也消失不见，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起床，拉开阳台的门看对面的院子，自行车已经不在原地，乔知更是不知踪影。
这一周，方度表现得像个优等生，数学课上再也没有昏沉沉，语数外三科的作业都开始上交了，连王天娇都忍不住感慨，“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显然忘记自己曾经揶揄乔知的话。
方度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只在乎乔知的态度。
她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越发像是个陌生人。
有时候方度站在走廊上故意偶遇，或者找她问题，她都表现得异常清冷，从来不看他，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讲题的语气更是疏离，没有了曾经的松懈与温柔。
两个人仿佛隔着一层结界。
方度宁愿乔知冲他发脾气，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她当做空气一般。
晚上放学，方度去学校的停车棚看了一圈，没有乔知的自行车，她今天应该坐公交车回家。
等方度骑车赶到公交站，乔知早已不知踪影，连她经常走的那条路上，都没有影子。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无论时间早晚，方度完全等不到乔知。
他知道乔知不想见他，所以也只敢在早上笑着冲她打招呼，但她全然不理会，明显还是介意。
快期中考试了，高考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学生们也都没了曾经的嬉皮笑脸，开始投入到学习中去，连张成这种不把学习放在心上的人，都报了补习班。
方度更是哪里都没去，周五一放学就回家就做题，把习题册摊在桌面上，认真地看错题集，屋子里静得连秒表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到。
后面那排小房子的大门哗啦响了一声，打碎了屋子里平静。方度停下笔，侧身躲在窗帘后往外望，果然是乔知家的大门开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九点半，这个点，她又要去哪儿？方度心烦，把笔扔到桌子上，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悄悄跟在乔知身后。
*
节后满秀街的热闹还没有消散，乔知这些天一直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争取能多陪陪妈妈。
她知道方度在等她，所以改了回家的时间和路线，要么是避开方度的放学时间，要么就是从方度不常走的窄道走。
但前后街坊邻居，难免会遇到。有时候早上出门，她会看到方度站在他家阳台上，笑着跟她打招呼，只挥手，不发声，像从前一样友善又挑衅，也像从前一样，让她头大。
虽然已经决心晾着他，但作为老师，乔知还是向他点点头，别无他话。
九点对于舟市来说，已经到了睡眠时刻，市区的公交车已经停发，乔知只能骑自行车出门。
刚到满秀街狭窄的小巷子，几个要钱的流氓又堵住了那条出口。
今天出门仓促，再加上这些人许久没来，学校又有诸事缠身，乔知放松了警惕，没带防身武器。
望着在前面堵路的小混混，乔知紧紧握着车把，大脑飞速运转，把四周的逃生路线想了个遍。
上次被方度打的光头不见了，为首的换成了一个刀疤脸，他把烟狠狠摔到地上，问候乔知：“美女，好久不见，想哥吗？”
刀疤脸说着话就往乔知这边靠近，“对了，忘了介绍，还是那拨人，催你交房本的。”
满秀街是老街，巷子狭窄，却四通八达，只要能在被抓住之前逃到大街道上就没事了，那里距离派出所近，小商贩也多，至少，小卖部的老板还没有下班。
“这里离派出所很近，你们别乱来。”乔知恐吓，“张警官家就在拐角处，我和他们很熟。”
流氓才不管那么多，刀疤脸无赖道:“哥坐牢的时候，你还不会穿胸罩呢吧，强了你警察都没证据。”
刀疤脸说完，身后的跟班们便哈哈大笑，他们要更近一步，乔知都要转身逃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人喊:“臭傻逼，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声音不大，仍旧懒散，但让人松一口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知在被围住的圈子里朝外喊:“方度快走，去报警！”
对方临危不乱，不疾不徐，“报什么警，我爸就是派出所的，我二叔在外面巡逻，三十秒就到。”
刀疤脸不信，觉得方度在吓唬他，被这样一威胁，反而更来劲了，拉着乔知走到方度面前，扭过她的脸，就要往上亲。
乔知使劲往一边撇，方度重重地给了刀疤脸一拳，趁其不备一把扯过乔知，说:“快跑。”
情况紧急，乔知也顾不了那么多，拉着方度的手，跟着他在满秀街的巷子里穿梭。
巷子太多，绕来绕去早已离大路越来越远，方度拉着乔知一边跑一边给自己二叔打电话，“二叔，您巡警到底在哪儿巡呢，我这儿正被人追杀呢！”
电话那边的人短暂说了什么，方度就报了一个地址，然后看到一扇开着的门，拉着乔知躲了进去。
小院子很黑，蟋蟀声和人的喘息混合到了一起。
刀疤脸同伙的声音隐隐在外面响起，“我看见他们往这儿跑了，肯定就躲在附近。”
“妈的，今天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成。”刀疤脸狠声道，“必须找到，我就不信了，咱们就在这儿堵着他们。”
乔知躲在方度的声后，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她拿起手机，悄悄用短信报警。
方度看乔知的手机亮起，小声说，“别怕，我二叔快来了。”
“你二叔真的是警察吗？”乔知问，虽然但是，她担心方度不靠谱。
“嗯，我干嘛要撒谎？”
方度扭头看着乔知胆小的样子，又安慰:“别怕，我二叔他们马上到，三十秒。”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有摩托车驶进巷子的动静。
方度挡在乔知的身前，侧头说：“我二叔来了，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出去接应一下他。”
乔知拽着方度的手，一脸担忧:“外面危险，你别冲动，也呆在这里，等警察先制服他们再说。”
看到乔知担心的神情，方度心里美滋滋的，说：“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乔知不明白，不是早都说过，不生气了吗？
蟋蟀还在高歌，摩托车声音也越来越近，方度羞赧地说：“你不生我气就行，那以后能不能别总躲着我，我不找你就是。”
原来他都知道。
乔知说：“早都不生了，咱们那天不是都说过了吗。”
方度说：“可是，我找你都找不见。”
“你……找我什么事儿吗？”
乔知拉开两人的距离很简单，生命中不可承受地实在太多了，她不想让一些原本就可以杜绝的事情发生，比如，被学生喜欢。
在火花还没有燃烧之前，她就应该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对她好也不行。
“没什么，就是，”方度顿了一下，想找理由，实在找不到，“算了，你不生我气就行。”
方度主动朝乔知笑，问：“老师，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乔知神经紧绷，吸了吸鼻子，确定没味道后，才摇头，“没有。”
她以为方度闻到了味道，然而，黑夜中，他带着得意的语气说：“我戒烟成功了。”
乔知愣住，从她建议他戒烟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她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毅力。
夜色成了心动的保护色，方度的耳朵微红，他想求夸夸，但是他知道等不到的。
摩托车声音停了，外面是小混混们脚步乱掉的声音。
乔知还来不及回复方度的话，就听他说：“我二叔到了，只带了一个人，我出去帮个忙。”
乔知说：“那还是我去吧，毕竟我是你老师。”
再怎么说，老师面前，也不能让学生冲锋陷阵。而且，这件事，本就是由她引起的。
方度抬起手，晃了晃他手里握着的她的手，说：“你是女生，没什么力气吧？”
乔知见状，赶忙抽回自己的手，方才跑得太急，一时间忘了两个人还牵着手。
方度看乔知窘迫的样子，趁她没反应过来，笑着从门后拿起一把扫帚，打开门又关上，从后面包抄。
他二叔从前面拿着警棍警告那群流氓，让他们蹲在地上。
刀疤脸见状不妙，想转身跑，没成想一回头，就撞上了扛着扫把的方度，他举起手电筒，照得那群人闭眼。
刀疤脸并没有像在乔知面前无所畏惧，在警察的吆喝下，比手下的混混还要更早一步地抱头蹲在地上。
方度上前揪起刀疤脸的刘海，恶狠狠地说：“跟你说了我二叔是警察，你还惹我？"
刀疤脸语塞，不回方度话，谁能想到他不是开玩笑的？
也难怪，之前的光头说不干了，碰上了硬茬。
“不说话是吧，没事儿，咱们回警局关几天就好了，反正我也得跟着去。”
方度起身，拉开大门，对乔知说：“老师，走吧，我们跟我二叔去趟派出所。"
乔知点头，听到方度他二叔冲他喊：“到派出所别叫我二叔！"
方度看了一眼乔知，觉得被喊没面子，于是回：“知道了，不想被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小声点。”
*
几个人走到街道的大路上，才坐着警车去派出所。
方度的二叔安排了一位女警察来做出警记录，她问一个问题，乔知回答一个问题。
因为方度是当事人，所以坐在一旁和乔知一起做笔录。
“这几个人为什么找你麻烦？”笔录员问。
“我和我妈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继父的，我继父有一个姐姐，只是经常不往来。后来我继父去世之后，他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满秀街要拆迁，想要拿走这套房产。我和我妈不肯，她就找这些地痞流氓来威胁我们。"
乔知眼眸低垂，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丝毫没有任何感情。
方度觉察到了其中的尴尬，主动说：“要不，我先出去吧。等你们说到今天的事情，再叫我，我就在门口。”
记录员看了一下乔知，只听她说：“没关系，这些事情，满秀街那一片的人多少都知道。"
方度不明白乔知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隐私，低头坐在一边要拿出耳机听音乐，记录员瞪她一眼，提醒道：“阿度，严肃点！”
方度摘下耳机，愣愣地听着乔知说话，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不想听他人的苦难，尤其是乔知的，这只会让他更难过。
“这些人只骚扰过你这一次吗？”
“我大学毕业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撬过我家的大门；在小路上堵过我；之前在学校也闹了一次。这是第四次。”
“你什么时候大学毕业的？”
“我六月回来，到现在四个多月。”
“之前的几次报过警吗？”
“报过，但是没证据是他们做的，所以警察也没办法。”
“不用怕，这些流氓就想通过恐吓的方式，对你形成精神折磨，从而让你屈服。”记录员安慰，“他们不留证据的原因就是不敢闹到警察局，现在闹到了，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一直沉默的方度开口道：“暖暖姐，我录了视频，这得算证据吧，不得关几天？”
方度从小就跟着派出所里的叔叔阿姨混，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知识。
周暖暖又瞪了方度一眼，“叫我警察，别暖暖姐的叫，不然你二叔又说我们，把手机视频给我吧。”
方度把视频传给周暖暖，问：“那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我老师还有事儿。”
周暖暖问：“什么事儿？”
“去医院照顾我妈。”
方度心里软软的，原来，她大晚上出去，是照顾妈妈，于是帮腔：“反正是我报的案，我留在这里。”
周暖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行，阿度去找一下我老公，他来给我送饭还没走，让他去送乔老师。”
乔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在方度的带领下走到派出所大院。
周暖暖的老公正在派出所门外等着，看到方度后，和他们打了招呼，往车里钻。
乔知临走前，站在小轿车前回头去看方度。
她刚回来去学校报道的时候，遇到了王春花在跟大家抱怨，"方校长的孙子到我们班上，我这把年纪了，怎么管这个小混混啊，愁死了。"
王春花还警告乔知，"这个学生叫方度，你管不住就别管，省的给自己找不快。"
可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没觉得他是小混混。
小混混是光头、刀疤脸那样的，不是这种通情达理，眼里有柔光的小孩。
他只是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桀骜不驯，不愿意把自己的柔软给这个世界上的人看罢了。
方度被乔知看得有些心虚，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乔知说：“方度，期中考试前进两百名的话，我就请你吃饭，当做道谢。”
方度双手插兜，在夜色中装得不行，明明心里快兴奋死了，嘴角都压不住，却还是拽拽地说，“请吃饭可以，但是奖励卡还是要生效哦。”
方度已经养成了早上六点半就醒来的生物钟，但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失落的情绪也在安静的空间里发酵放大。
手机的铃声并没有响起，熟悉的自行车声也消失不见，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起床，拉开阳台的门看对面的院子，自行车已经不在原地，乔知更是不知踪影。
这一周，方度表现得像个优等生，数学课上再也没有昏沉沉，语数外三科的作业都开始上交了，连王天娇都忍不住感慨，“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她显然忘记自己曾经揶揄乔知的话。
方度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只在乎乔知的态度。
她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越发像是个陌生人。
有时候方度站在走廊上故意偶遇，或者找她问题，她都表现得异常清冷，从来不看他，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讲题的语气更是疏离，没有了曾经的松懈与温柔。
两个人仿佛隔着一层结界。
方度宁愿乔知冲他发脾气，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她当做空气一般。
晚上放学，方度去学校的停车棚看了一圈，没有乔知的自行车，她今天应该坐公交车回家。
等方度骑车赶到公交站，乔知早已不知踪影，连她经常走的那条路上，都没有影子。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无论时间早晚，方度完全等不到乔知。
他知道乔知不想见他，所以也只敢在早上笑着冲她打招呼，但她全然不理会，明显还是介意。
快期中考试了，高考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学生们也都没了曾经的嬉皮笑脸，开始投入到学习中去，连张成这种不把学习放在心上的人，都报了补习班。
方度更是哪里都没去，周五一放学就回家就做题，把习题册摊在桌面上，认真地看错题集，屋子里静得连秒表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到。
后面那排小房子的大门哗啦响了一声，打碎了屋子里平静。方度停下笔，侧身躲在窗帘后往外望，果然是乔知家的大门开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九点半，这个点，她又要去哪儿？方度心烦，把笔扔到桌子上，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悄悄跟在乔知身后。
*
节后满秀街的热闹还没有消散，乔知这些天一直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争取能多陪陪妈妈。
她知道方度在等她，所以改了回家的时间和路线，要么是避开方度的放学时间，要么就是从方度不常走的窄道走。
但前后街坊邻居，难免会遇到。有时候早上出门，她会看到方度站在他家阳台上，笑着跟她打招呼，只挥手，不发声，像从前一样友善又挑衅，也像从前一样，让她头大。
虽然已经决心晾着他，但作为老师，乔知还是向他点点头，别无他话。
九点对于舟市来说，已经到了睡眠时刻，市区的公交车已经停发，乔知只能骑自行车出门。
刚到满秀街狭窄的小巷子，几个要钱的流氓又堵住了那条出口。
今天出门仓促，再加上这些人许久没来，学校又有诸事缠身，乔知放松了警惕，没带防身武器。
望着在前面堵路的小混混，乔知紧紧握着车把，大脑飞速运转，把四周的逃生路线想了个遍。
上次被方度打的光头不见了，为首的换成了一个刀疤脸，他把烟狠狠摔到地上，问候乔知：“美女，好久不见，想哥吗？”
刀疤脸说着话就往乔知这边靠近，“对了，忘了介绍，还是那拨人，催你交房本的。”
满秀街是老街，巷子狭窄，却四通八达，只要能在被抓住之前逃到大街道上就没事了，那里距离派出所近，小商贩也多，至少，小卖部的老板还没有下班。
“这里离派出所很近，你们别乱来。”乔知恐吓，“张警官家就在拐角处，我和他们很熟。”
流氓才不管那么多，刀疤脸无赖道:“哥坐牢的时候，你还不会穿胸罩呢吧，强了你警察都没证据。”
刀疤脸说完，身后的跟班们便哈哈大笑，他们要更近一步，乔知都要转身逃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人喊:“臭傻逼，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声音不大，仍旧懒散，但让人松一口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知在被围住的圈子里朝外喊:“方度快走，去报警！”
对方临危不乱，不疾不徐，“报什么警，我爸就是派出所的，我二叔在外面巡逻，三十秒就到。”
刀疤脸不信，觉得方度在吓唬他，被这样一威胁，反而更来劲了，拉着乔知走到方度面前，扭过她的脸，就要往上亲。
乔知使劲往一边撇，方度重重地给了刀疤脸一拳，趁其不备一把扯过乔知，说:“快跑。”
情况紧急，乔知也顾不了那么多，拉着方度的手，跟着他在满秀街的巷子里穿梭。
巷子太多，绕来绕去早已离大路越来越远，方度拉着乔知一边跑一边给自己二叔打电话，“二叔，您巡警到底在哪儿巡呢，我这儿正被人追杀呢！”
电话那边的人短暂说了什么，方度就报了一个地址，然后看到一扇开着的门，拉着乔知躲了进去。
小院子很黑，蟋蟀声和人的喘息混合到了一起。
刀疤脸同伙的声音隐隐在外面响起，“我看见他们往这儿跑了，肯定就躲在附近。”
“妈的，今天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成。”刀疤脸狠声道，“必须找到，我就不信了，咱们就在这儿堵着他们。”
乔知躲在方度的声后，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她拿起手机，悄悄用短信报警。
方度看乔知的手机亮起，小声说，“别怕，我二叔快来了。”
“你二叔真的是警察吗？”乔知问，虽然但是，她担心方度不靠谱。
“嗯，我干嘛要撒谎？”
方度扭头看着乔知胆小的样子，又安慰:“别怕，我二叔他们马上到，三十秒。”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有摩托车驶进巷子的动静。
方度挡在乔知的身前，侧头说：“我二叔来了，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出去接应一下他。”
乔知拽着方度的手，一脸担忧:“外面危险，你别冲动，也呆在这里，等警察先制服他们再说。”
看到乔知担心的神情，方度心里美滋滋的，说：“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乔知不明白，不是早都说过，不生气了吗？
蟋蟀还在高歌，摩托车声音也越来越近，方度羞赧地说：“你不生我气就行，那以后能不能别总躲着我，我不找你就是。”
原来他都知道。
乔知说：“早都不生了，咱们那天不是都说过了吗。”
方度说：“可是，我找你都找不见。”
“你……找我什么事儿吗？”
乔知拉开两人的距离很简单，生命中不可承受地实在太多了，她不想让一些原本就可以杜绝的事情发生，比如，被学生喜欢。
在火花还没有燃烧之前，她就应该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对她好也不行。
“没什么，就是，”方度顿了一下，想找理由，实在找不到，“算了，你不生我气就行。”
方度主动朝乔知笑，问：“老师，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乔知神经紧绷，吸了吸鼻子，确定没味道后，才摇头，“没有。”
她以为方度闻到了味道，然而，黑夜中，他带着得意的语气说：“我戒烟成功了。”
乔知愣住，从她建议他戒烟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她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毅力。
夜色成了心动的保护色，方度的耳朵微红，他想求夸夸，但是他知道等不到的。
摩托车声音停了，外面是小混混们脚步乱掉的声音。
乔知还来不及回复方度的话，就听他说：“我二叔到了，只带了一个人，我出去帮个忙。”
乔知说：“那还是我去吧，毕竟我是你老师。”
再怎么说，老师面前，也不能让学生冲锋陷阵。而且，这件事，本就是由她引起的。
方度抬起手，晃了晃他手里握着的她的手，说：“你是女生，没什么力气吧？”
乔知见状，赶忙抽回自己的手，方才跑得太急，一时间忘了两个人还牵着手。
方度看乔知窘迫的样子，趁她没反应过来，笑着从门后拿起一把扫帚，打开门又关上，从后面包抄。
他二叔从前面拿着警棍警告那群流氓，让他们蹲在地上。
刀疤脸见状不妙，想转身跑，没成想一回头，就撞上了扛着扫把的方度，他举起手电筒，照得那群人闭眼。
刀疤脸并没有像在乔知面前无所畏惧，在警察的吆喝下，比手下的混混还要更早一步地抱头蹲在地上。
方度上前揪起刀疤脸的刘海，恶狠狠地说：“跟你说了我二叔是警察，你还惹我？"
刀疤脸语塞，不回方度话，谁能想到他不是开玩笑的？
也难怪，之前的光头说不干了，碰上了硬茬。
“不说话是吧，没事儿，咱们回警局关几天就好了，反正我也得跟着去。”
方度起身，拉开大门，对乔知说：“老师，走吧，我们跟我二叔去趟派出所。"
乔知点头，听到方度他二叔冲他喊：“到派出所别叫我二叔！"
方度看了一眼乔知，觉得被喊没面子，于是回：“知道了，不想被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小声点。”
*
几个人走到街道的大路上，才坐着警车去派出所。
方度的二叔安排了一位女警察来做出警记录，她问一个问题，乔知回答一个问题。
因为方度是当事人，所以坐在一旁和乔知一起做笔录。
“这几个人为什么找你麻烦？”笔录员问。
“我和我妈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继父的，我继父有一个姐姐，只是经常不往来。后来我继父去世之后，他姐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满秀街要拆迁，想要拿走这套房产。我和我妈不肯，她就找这些地痞流氓来威胁我们。"
乔知眼眸低垂，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丝毫没有任何感情。
方度觉察到了其中的尴尬，主动说：“要不，我先出去吧。等你们说到今天的事情，再叫我，我就在门口。”
记录员看了一下乔知，只听她说：“没关系，这些事情，满秀街那一片的人多少都知道。"
方度不明白乔知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隐私，低头坐在一边要拿出耳机听音乐，记录员瞪她一眼，提醒道：“阿度，严肃点！”
方度摘下耳机，愣愣地听着乔知说话，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不想听他人的苦难，尤其是乔知的，这只会让他更难过。
“这些人只骚扰过你这一次吗？”
“我大学毕业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撬过我家的大门；在小路上堵过我；之前在学校也闹了一次。这是第四次。”
“你什么时候大学毕业的？”
“我六月回来，到现在四个多月。”
“之前的几次报过警吗？”
“报过，但是没证据是他们做的，所以警察也没办法。”
“不用怕，这些流氓就想通过恐吓的方式，对你形成精神折磨，从而让你屈服。”记录员安慰，“他们不留证据的原因就是不敢闹到警察局，现在闹到了，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一直沉默的方度开口道：“暖暖姐，我录了视频，这得算证据吧，不得关几天？”
方度从小就跟着派出所里的叔叔阿姨混，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知识。
周暖暖又瞪了方度一眼，“叫我警察，别暖暖姐的叫，不然你二叔又说我们，把手机视频给我吧。”
方度把视频传给周暖暖，问：“那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我老师还有事儿。”
周暖暖问：“什么事儿？”
“去医院照顾我妈。”
方度心里软软的，原来，她大晚上出去，是照顾妈妈，于是帮腔：“反正是我报的案，我留在这里。”
周暖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行，阿度去找一下我老公，他来给我送饭还没走，让他去送乔老师。”
乔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在方度的带领下走到派出所大院。
周暖暖的老公正在派出所门外等着，看到方度后，和他们打了招呼，往车里钻。
乔知临走前，站在小轿车前回头去看方度。
她刚回来去学校报道的时候，遇到了王春花在跟大家抱怨，"方校长的孙子到我们班上，我这把年纪了，怎么管这个小混混啊，愁死了。"
王春花还警告乔知，"这个学生叫方度，你管不住就别管，省的给自己找不快。"
可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没觉得他是小混混。
小混混是光头、刀疤脸那样的，不是这种通情达理，眼里有柔光的小孩。
他只是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桀骜不驯，不愿意把自己的柔软给这个世界上的人看罢了。
方度被乔知看得有些心虚，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乔知说：“方度，期中考试前进两百名的话，我就请你吃饭，当做道谢。”
方度双手插兜，在夜色中装得不行，明明心里快兴奋死了，嘴角都压不住，却还是拽拽地说，“请吃饭可以，但是奖励卡还是要生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