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你们班赵橙洋要自杀，快回来！”
大课间的时候，乔知正在对面的图书大厦看新进的数学教材，她听一个大学同学说江城一中一个叫陈诚的老师很可能成为来年高考数学的出卷老师，专程到图书大厦检索他编辑的教材来看题型，希望获得一点灵感。
没想到刚把书捂热，就听到周素琴打来的电话。她放下书就往学校方向跑。
舟市一中有一个十二层高的行政楼，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全部都是面子工程，五层以上鲜少被使用，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不知道谁把通往天台的门给撬开了。
但这都不是重中之重，消防队伍已经到达现场，但赵橙洋情绪激动，消防队员始终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按住她。
周素琴急得在电梯前跺脚，在看到乔知的瞬间，立刻按下电梯，和她一起上天台。作为十班班主任，周素琴觉得乔知肯定比大家更了解赵橙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跟王春花打电话了解赵橙洋的家庭情况。
然而并没有用，王春花很久没有家访，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在电话那边干着急。
“张校长正在上面抚慰她，我们现在就是配合消防队员，稳住赵橙洋的情绪，转移她的注意力。”周素琴说话时明显紧张得喘气。
“我问过王老师了，她说赵橙洋这个人一直都是班上的隐形角色，没什么朋友，仿佛没有存在一般。我想，她应该在家中也是不被关注的角色，你和她交流的时候，不要提父母，我担心父母会是导火索……”
“我知道周老师，我上周去家访，可以试着和她谈一谈。”
周素琴愣了一下，连忙把乔知带到谈判人员身边。她知道乔知是优秀的，但没想到做到了让人意料之外的程度。
“橙洋，”乔知声音颤抖，朝她伸手，“有什么事情下来说，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解决！”
赵橙洋站在顶楼的水泥护栏上，枯黄的短发在空中飞扬，那张娃娃脸下，已经是红肿的双眼。
“乔老师，没用的。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死是唯一的方式。”
“橙洋，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吗？”这种情况下晓之以理显然已经不管用了，乔知决定动之以情。
橙洋突然更激动了，“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面临的问题，你的故事也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解决不了？”乔知用更大的声音强制镇住赵橙洋的，“你又怎么知道，我的问题更好解决，你又怎么知道，我曾经没有像你一样站在这个地方呢？”
橙洋愣在天台上，乔知看到消防队员朝她示意，让她尝试往前慢慢走。
乔知缓缓迈出一步，继续道，“我妈再婚的时候，我过过一段非常昏暗的时间，那时候我很无助，觉得周围没有人能帮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在我好好学习后有所改善。有一天，我像你一样站在天台上吹风，看着远处的落日，心里想，如果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还挺轻松的。”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乔知很少去想那段糟糕的时光，妈妈不光彩的职业，继父残缺的身体，都成为她人生的污点，被同学们一次又一次嘲笑，自己也一次又一次受到言语，眼神，甚至身体上的骚扰。那时候青涩的她总是处于一种恐惧的心理中，连做梦都在反击。
她不想回忆那些人说了什么，什么样的眼神，那些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的事情，已经像一座大山压垮了自己。乔知想反击，却发现自己如此笨拙，总是在事情发生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要如何更解气的处理。
而那时候，她不会告诉妈妈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说了也没有办法，这些事情对妈妈是二次伤害，她不想让妈妈受到伤害。也试图跟老师说过，但事情的解决方式总是那么轻飘飘，对不起三个字，总让她觉得好笑。
她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对等的伤害。在她心里，这样才最公平。
“那后来你为什么没跳？”赵橙洋听了进去，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进的乔知，又提起了戒备，“你不要靠近，我说了，你不要靠近！你只是想把我救下去，然后让我面对更多的伤害！我下不去了，下面那么多同学，我下不去了！”
赵橙洋暴躁地跳脚，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乔知站在原地说：“我没有要过去救你！我只是想要再次站在那个地方，看一眼我自己！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跳吗，我只有站在那里，才能清楚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秋天的风似乎都停在原地，没人想到乔知会是这样的回答，包括赵橙洋。
乔知朝赵橙洋伸手，“拉我上去好吗？”
可能是触动，可能是意外带来的无措，赵橙洋拉着乔知的胳膊，两个人站在了天台边。
脚下就是深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乔知有些腿软地蹲下。
她坐在边沿看脚下的小人，又看着远处的树林，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站在这里的那天，是个冬日的傍晚，远处的山林像是一副水墨画一样，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去死，是不是还有机会去看看这个世界？我不甘心，我努力学习，对人友善，为什么要去死，而那些人凭什么可以好好活着？”
“所以你就没跳？”赵橙洋坐在乔知身边。
乔知点头，“嗯，我告诉我自己，等太阳再次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我现在所苦恼的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乔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那个男人摸过我，我告诉我妈，她说不可能，要我把那个男人当爸爸。怎么可能，我有爸爸，他才不是我爸！但我妈不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什么都没有，连离开他们的能力都没有。我好恨我妈，恨她的懦弱，恨她的装傻……”
赵橙洋继续哭，“如果她有更多能力赚钱就好了，可是她偏偏什么能力都没有，根本没勇气离开那个男人。如果我死了，学校肯定会给她一笔钱，我要让她拿着这笔钱，一辈子为我愧疚。”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解决方式？”
赵橙洋看乔知，“还有其他解决的方式？”
“嗯，”乔知摸了摸赵橙洋的额头，当时的我站在这里，也是觉得自己走到了路的尽头。可橙洋，年纪小对世界的了解是有限的，你所能触摸到的极限，并不是这个社会和世界的极限。你相信我吗，我会帮你解决。”
“可，可大家会怎么看我？”赵橙洋担心自己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
“一定会有人拿异样的目光看你，也一定会有人愿意靠近你，成为你的朋友。橙洋，你很了不起，可以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我相信等吃完这些苦，就是下一个天亮。”
“你看，”乔知看到消防员在悄悄靠近，于是拉着赵橙洋的胳膊指向天上划过的飞机线，“如果有一天，你飞得足够远，这些就会渺小得如脚下的人头一般……”
看都看不见了。
乔知话还没落下，已经被消防员大力地拉了下来。行政楼通往天台的链条可能早已经被学生们破坏，这里竟然还有摔碎的酒瓶子，乔知虽安全落地，但手还是不小心被酒瓶子划伤，露出触目惊心的雪迹。
她从地上挣扎起来，一把抱住被救下的赵橙洋，说：“谢谢你，橙洋，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住进老师家，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赵橙洋紧紧抱住乔知落泪，说：“他摸我这件事，可以受到惩罚吗？”
她很小声，骨子里是对这件事的难以启齿。
“会的。但你要记住，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去死，真正应该死的是施害者。你的死亡解决不了问题，鼓起勇气正视这些问题，它们才会被解决。”
赵橙洋揉着眼睛，脸上是苍白的懵懂，还有一个突兀的苦笑，“乔老师，我听你的，我不死了，我要长大，变成像你一样的大人。”
一个人只有一次鼓起勇气死的机会，赵橙洋被救下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面对。
“会的，你会比老师活得更精彩。”乔知笃定地回。
上课铃声响起，赵橙洋被周素琴陪着进了校医院检查，乔知的手伤无伤大雅，只需要去包扎一下就好。
校医务室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校医帮乔知包扎好手上的伤后，去给另外一个犯了肠胃炎的学生拿药。
乔知腿上还有轻度的摩擦，她看着桌子上的碘伏，准备拿起来涂，听到身后有开门声，又问：“张医生，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乔知一抬头，却撞上了方度嗔怪的双眼。他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床前也不说话，仿佛是来揍她的。
当然，她知道他不敢。
乔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问：“你不用上课吗？”
方度拿起桌上的碘伏，被乔知按住了，“你得回去上课。”
“为什么？”方度没看乔知的双眼，语气带着点不悦。
“因为我是你的班主任。”
“谁家班主任放着全班学生不管，上天台去救人的？你要是完蛋了，我们是不是又要换班主任，这开学才不到两个月，我们是不是要换三个班主任了，我是不是得上个高五才能考上大学？”
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度语气冲，手上动作也冲，自顾自夺过碘伏要给乔知涂伤口。
乔知捂住伤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可以给我涂，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涂？”方度步步紧逼，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战斗水平，把乔知噎到吞吞吐吐。
“哦，我知道了。”
乔知抬头，窗帘被扬了起来，阳光落在方度的半张脸上，明晃晃的，她看到他露出了久违的、不怀好意的笑。
他又要没轻没重的说什么话？今天的乱子已经够多了，乔知不想再多任何一个。
方度要张嘴说话，乔知本能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鼻息很热。她的手一片冰冷。他的唇有些坚实，她的手很柔软，他牵过。
乔知收回了手警告，“别说奇怪的话。”
方度轻笑，“什么是奇怪的话，比如……”
乔知冷眼扫过去，方度闭嘴，侧坐在床上，柔声道：“我不想你受伤。”
他把碘伏还给乔知，起身要走，又没头没尾地添了一句，“仅此而已。”
他不想让乔知多想，更不想让她一次次意识到他喜欢她而感到恶心。是，他是喜欢了自己的老师，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他会藏起来。
他不想让她对他的喜欢感到恶心。他不想她受任何伤害，她站在天台上的瞬间，他都快急死了。他来这里，只是想确定她平安。
仅此而已。
大课间的时候，乔知正在对面的图书大厦看新进的数学教材，她听一个大学同学说江城一中一个叫陈诚的老师很可能成为来年高考数学的出卷老师，专程到图书大厦检索他编辑的教材来看题型，希望获得一点灵感。
没想到刚把书捂热，就听到周素琴打来的电话。她放下书就往学校方向跑。
舟市一中有一个十二层高的行政楼，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全部都是面子工程，五层以上鲜少被使用，也没有安装摄像头，不知道谁把通往天台的门给撬开了。
但这都不是重中之重，消防队伍已经到达现场，但赵橙洋情绪激动，消防队员始终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按住她。
周素琴急得在电梯前跺脚，在看到乔知的瞬间，立刻按下电梯，和她一起上天台。作为十班班主任，周素琴觉得乔知肯定比大家更了解赵橙洋，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跟王春花打电话了解赵橙洋的家庭情况。
然而并没有用，王春花很久没有家访，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在电话那边干着急。
“张校长正在上面抚慰她，我们现在就是配合消防队员，稳住赵橙洋的情绪，转移她的注意力。”周素琴说话时明显紧张得喘气。
“我问过王老师了，她说赵橙洋这个人一直都是班上的隐形角色，没什么朋友，仿佛没有存在一般。我想，她应该在家中也是不被关注的角色，你和她交流的时候，不要提父母，我担心父母会是导火索……”
“我知道周老师，我上周去家访，可以试着和她谈一谈。”
周素琴愣了一下，连忙把乔知带到谈判人员身边。她知道乔知是优秀的，但没想到做到了让人意料之外的程度。
“橙洋，”乔知声音颤抖，朝她伸手，“有什么事情下来说，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解决！”
赵橙洋站在顶楼的水泥护栏上，枯黄的短发在空中飞扬，那张娃娃脸下，已经是红肿的双眼。
“乔老师，没用的。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死是唯一的方式。”
“橙洋，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吗？”这种情况下晓之以理显然已经不管用了，乔知决定动之以情。
橙洋突然更激动了，“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面临的问题，你的故事也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解决不了？”乔知用更大的声音强制镇住赵橙洋的，“你又怎么知道，我的问题更好解决，你又怎么知道，我曾经没有像你一样站在这个地方呢？”
橙洋愣在天台上，乔知看到消防队员朝她示意，让她尝试往前慢慢走。
乔知缓缓迈出一步，继续道，“我妈再婚的时候，我过过一段非常昏暗的时间，那时候我很无助，觉得周围没有人能帮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在我好好学习后有所改善。有一天，我像你一样站在天台上吹风，看着远处的落日，心里想，如果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还挺轻松的。”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乔知很少去想那段糟糕的时光，妈妈不光彩的职业，继父残缺的身体，都成为她人生的污点，被同学们一次又一次嘲笑，自己也一次又一次受到言语，眼神，甚至身体上的骚扰。那时候青涩的她总是处于一种恐惧的心理中，连做梦都在反击。
她不想回忆那些人说了什么，什么样的眼神，那些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的事情，已经像一座大山压垮了自己。乔知想反击，却发现自己如此笨拙，总是在事情发生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要如何更解气的处理。
而那时候，她不会告诉妈妈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说了也没有办法，这些事情对妈妈是二次伤害，她不想让妈妈受到伤害。也试图跟老师说过，但事情的解决方式总是那么轻飘飘，对不起三个字，总让她觉得好笑。
她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对等的伤害。在她心里，这样才最公平。
“那后来你为什么没跳？”赵橙洋听了进去，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进的乔知，又提起了戒备，“你不要靠近，我说了，你不要靠近！你只是想把我救下去，然后让我面对更多的伤害！我下不去了，下面那么多同学，我下不去了！”
赵橙洋暴躁地跳脚，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乔知站在原地说：“我没有要过去救你！我只是想要再次站在那个地方，看一眼我自己！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跳吗，我只有站在那里，才能清楚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秋天的风似乎都停在原地，没人想到乔知会是这样的回答，包括赵橙洋。
乔知朝赵橙洋伸手，“拉我上去好吗？”
可能是触动，可能是意外带来的无措，赵橙洋拉着乔知的胳膊，两个人站在了天台边。
脚下就是深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乔知有些腿软地蹲下。
她坐在边沿看脚下的小人，又看着远处的树林，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站在这里的那天，是个冬日的傍晚，远处的山林像是一副水墨画一样，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去死，是不是还有机会去看看这个世界？我不甘心，我努力学习，对人友善，为什么要去死，而那些人凭什么可以好好活着？”
“所以你就没跳？”赵橙洋坐在乔知身边。
乔知点头，“嗯，我告诉我自己，等太阳再次升起，就又是新的一天，我现在所苦恼的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乔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那个男人摸过我，我告诉我妈，她说不可能，要我把那个男人当爸爸。怎么可能，我有爸爸，他才不是我爸！但我妈不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什么都没有，连离开他们的能力都没有。我好恨我妈，恨她的懦弱，恨她的装傻……”
赵橙洋继续哭，“如果她有更多能力赚钱就好了，可是她偏偏什么能力都没有，根本没勇气离开那个男人。如果我死了，学校肯定会给她一笔钱，我要让她拿着这笔钱，一辈子为我愧疚。”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解决方式？”
赵橙洋看乔知，“还有其他解决的方式？”
“嗯，”乔知摸了摸赵橙洋的额头，当时的我站在这里，也是觉得自己走到了路的尽头。可橙洋，年纪小对世界的了解是有限的，你所能触摸到的极限，并不是这个社会和世界的极限。你相信我吗，我会帮你解决。”
“可，可大家会怎么看我？”赵橙洋担心自己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
“一定会有人拿异样的目光看你，也一定会有人愿意靠近你，成为你的朋友。橙洋，你很了不起，可以吃别人吃不了的苦，我相信等吃完这些苦，就是下一个天亮。”
“你看，”乔知看到消防员在悄悄靠近，于是拉着赵橙洋的胳膊指向天上划过的飞机线，“如果有一天，你飞得足够远，这些就会渺小得如脚下的人头一般……”
看都看不见了。
乔知话还没落下，已经被消防员大力地拉了下来。行政楼通往天台的链条可能早已经被学生们破坏，这里竟然还有摔碎的酒瓶子，乔知虽安全落地，但手还是不小心被酒瓶子划伤，露出触目惊心的雪迹。
她从地上挣扎起来，一把抱住被救下的赵橙洋，说：“谢谢你，橙洋，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住进老师家，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赵橙洋紧紧抱住乔知落泪，说：“他摸我这件事，可以受到惩罚吗？”
她很小声，骨子里是对这件事的难以启齿。
“会的。但你要记住，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去死，真正应该死的是施害者。你的死亡解决不了问题，鼓起勇气正视这些问题，它们才会被解决。”
赵橙洋揉着眼睛，脸上是苍白的懵懂，还有一个突兀的苦笑，“乔老师，我听你的，我不死了，我要长大，变成像你一样的大人。”
一个人只有一次鼓起勇气死的机会，赵橙洋被救下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面对。
“会的，你会比老师活得更精彩。”乔知笃定地回。
上课铃声响起，赵橙洋被周素琴陪着进了校医院检查，乔知的手伤无伤大雅，只需要去包扎一下就好。
校医务室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校医帮乔知包扎好手上的伤后，去给另外一个犯了肠胃炎的学生拿药。
乔知腿上还有轻度的摩擦，她看着桌子上的碘伏，准备拿起来涂，听到身后有开门声，又问：“张医生，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乔知一抬头，却撞上了方度嗔怪的双眼。他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床前也不说话，仿佛是来揍她的。
当然，她知道他不敢。
乔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问：“你不用上课吗？”
方度拿起桌上的碘伏，被乔知按住了，“你得回去上课。”
“为什么？”方度没看乔知的双眼，语气带着点不悦。
“因为我是你的班主任。”
“谁家班主任放着全班学生不管，上天台去救人的？你要是完蛋了，我们是不是又要换班主任，这开学才不到两个月，我们是不是要换三个班主任了，我是不是得上个高五才能考上大学？”
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度语气冲，手上动作也冲，自顾自夺过碘伏要给乔知涂伤口。
乔知捂住伤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可以给我涂，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涂？”方度步步紧逼，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战斗水平，把乔知噎到吞吞吐吐。
“哦，我知道了。”
乔知抬头，窗帘被扬了起来，阳光落在方度的半张脸上，明晃晃的，她看到他露出了久违的、不怀好意的笑。
他又要没轻没重的说什么话？今天的乱子已经够多了，乔知不想再多任何一个。
方度要张嘴说话，乔知本能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鼻息很热。她的手一片冰冷。他的唇有些坚实，她的手很柔软，他牵过。
乔知收回了手警告，“别说奇怪的话。”
方度轻笑，“什么是奇怪的话，比如……”
乔知冷眼扫过去，方度闭嘴，侧坐在床上，柔声道：“我不想你受伤。”
他把碘伏还给乔知，起身要走，又没头没尾地添了一句，“仅此而已。”
他不想让乔知多想，更不想让她一次次意识到他喜欢她而感到恶心。是，他是喜欢了自己的老师，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他会藏起来。
他不想让她对他的喜欢感到恶心。他不想她受任何伤害，她站在天台上的瞬间，他都快急死了。他来这里，只是想确定她平安。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