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我说江城最脏乱差的地方,那还得是牌岭街,以前是坟山,后来成了闹市,不久又落寞了,如今被提起时通常伴随着我们男人之间的默契相视。

    牌岭街的男男女女都不像我们新时代正常人的做派,烧杀抢掠的,拉帮结派的,偷鸡摸狗的,站街卖*的,自成一个体系,好人进不去,当然好人也不会去那地儿。

    像我这样守规矩的好人,住的地方自然离北边老城区十万八千米,我可不是夸张,大江城北穷南富,中间城如其名,被一条滚滚大江隔开,从北至南能走好几个钟头。

    我住的地方是叫福地名邸,是最南边的高级小区,旁边有写字楼,商圈,医院,公园,是江城最优越的地段了,当然还有一栋烂尾楼。

    这烂尾楼就是唯一的败笔,荒了好些年,没人拆,说是风水差,怪谈多,没人敢接盘。

    比如,楼前那段路,事故频发,每年都撞死好几个人,那楼还是什么什么榜上有名的自杀圣地。

    老有人说,每次路过此处,总会莫名其妙的头晕脑胀,甚至喘不上气,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去了。

    这群人胆子都小的很。

    我是不怕这些的。虽然说实话,我这人也不算伟大的探险家,每天的兴趣爱好呢,就是和“罗曼蒂诗”的女人们喝酒。

    比较巧的是,罗曼蒂诗club就建在这晦气的烂尾楼边上。

    当然,我不是因为女人才不怕这些传说的,是这些传说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的女人和牌岭街那种风尘女人不一样,首先我的女人都是超级大美女,其次,高级会所和破烂洗脚城ktv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看不上牌岭街的男人,我的女人看不上牌岭街的女人。

    今天我一如既往去喝酒,罗曼蒂诗新招了个特漂亮的前台,大波浪,黑格子制服,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我自认阅女无数,但那丫头的眼睛像只小猫,给我挠啊挠的。

    她领口的牌子叫思佳,思佳,这是我一定得拿下的。

    思佳对我也有意,每次我从我的那辆兰博基尼超跑下来,她都会用那双猫眼,抛出个大大的媚啵儿。

    我猜她不是看上了我的跑车,也不是因为我有这里的vip黑卡,主要是我一米八二的个子。

    我坐在灯红酒绿中,想着我的思佳,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成了聒噪,耳边的土嗨神曲更失去了往日韵味,于是我问左手边的觅儿,你们那个新前台,是什么来头啊。

    哥哥你看上她啦?觅儿还是娇滴滴的嗔怪道,那你还要不要我们啦?

    右手边的妮娜附和,她可是从牌岭街上岸的人。

    牌岭街?我如五雷轰顶,诧异地问她。

    妮娜直往我怀里窜:是的呀,她以前是熊家一个手下的人。

    姓熊的我知道,老城区的霸主,早年靠灰色领域发家,如今明面上是企业家,本质上还是黑老大,要是在江城听到某人姓熊,甭管是不是那一族,先就能高看你两眼。

    喔呦,了不得啊,思佳怎么深藏不露的。又一个妹妹羡慕道。

    哪能和熊扯上关系,她只是跟过金大佛啦,觅儿不甘示弱道,她运气可真好,你们知不知道,金大佛把姓熊的鸽啦,玩失踪诶,以前从来没有过!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也像只讨人喜欢的猫:肯定是出事了呀,今天发“通缉令”你们听说没有?我们思佳跑得真够及时的。

    可我根本无心听这些话,什么金大佛银大佛的,我只知道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我看上的女人,我的思佳,不仅是牌岭街的鸡,还是别人玩过的货!

    罗曼蒂诗璀璨的夜光灯,像江城奔流而下的江水,如梦似幻,一去不复返了!

    我按捺住心中悲恸,举起面前晶莹剔透的酒水,一饮而尽,身边香软惊呼一声,觅儿说,哥哥今天好有兴致。

    可谓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眼前景象渐渐迷乱,不知过了多久,等我能下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醉了,真的喝醉了,醉了不能开车吧?好像是不可以的,其实走回家去,那一小段,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是我更喜欢开跑车的氛围感。

    我摇摇晃晃走着,清晨起了一层浓雾,又或许是困乏的眼中泪海,我看不清前路。

    左拐,右拐,应该有红绿灯。

    真是分不清方向了。

    恍惚中我看到前面有扇门,或者说是一个门的形状,四四方方,灰溜溜的。

    怎么会有门呢?我又走回罗曼蒂诗了?

    罗曼蒂诗,思佳,一想到思佳,我真想亲口问问她,她为什么不能洁身自好,等待真命天子的到来呢?操!臭娘们!永远贪得无厌!

    我推门而入。

    这不是罗曼蒂诗的前台,是一片空地,我有些疑惑,前面躺了一个和我身形相仿的醉汉,看起来喝得也不少,一身酒臭味。

    妈的真臭,你别搁地上了,我好心朝他走去。

    快走近的临门一脚,踉跄瓜溜,我瘫倒在地,粗糙的磨砂质感猝然把掌心滋啦出一片红印。

    操**!好痛!

    刺痛感迫使我清醒三分。

    七月十六日清晨,在抬眼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景象我终身难忘。

    距离不到半个拳头的地方,是一个男人的死不瞑目,浑浊的灰白色瞳孔直冲冲对上我的眼睛。

    鲜血的深红色从衬衣刻进水泥地面里,一股窒息感顺着我的脚底板攀延而上到咽喉。

    疯狂涌入鼻息的,那不是呕吐后的酒臭!

    是闷热夏天里晾晒过的尸首腐蛆味!

    我听见自己的身体里,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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