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平，就是一年比一年热。”流动早摊铺前的矮凳上，中年人端着面道。“小兄弟，你看到没，前面那栋楼，听说又死人了。”
那是栋名为幸福大厦的烂尾楼，平日里少有人聚集，此刻凑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对面坐着一青年男子，三十出头，大热天穿了件深色衬衣，同样端碗面蹲坐着。
“而且死的还是个有名字的喏。”中年人拿筷子指着马路牙子上，几辆警车正疏通着群众，“就是牌岭街姓熊的昨天宣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个，金、金什么来着。”
“金大佛。”青年提醒他。
“对，对！金大佛，这名字咧好记，哈都不避讳，你看这，啧啧。”中年人摸出一根软白沙，本就燥热的天添上烟臭，他给对面也递去，“现在警察不中用得很，没准到时候还是姓熊的给报仇。”
周振拒绝了那烟，纸碗见底，被他单手扔进店家备的篓里，这人餍足地起身拍拍腰腹处，“走了哈大叔。”
说罢，他径直走向大楼，熟练地拉起警戒线钻了进去，看守的警员见了，忙跟上他的脚步。
“周队，熊为良今天到处散布说，咱们查不出凶手，他也不会放过。还有那个报案的，被吓得不省人事，我让小张送医院了，幸好没怎么破坏现场……”
“先别管这个，”周振大步流星，“金大佛怎么死的看了吗？”
楼内成一个中空的回形构建，热浪不减，深幽昏暗，腐臭伴着尘土的霉味直扑面门，绕过水泥过道，尸体在一楼中央的空地上，血溅得倒不多。
同组的技侦三两散落，法医已经到了。
周振戴上鞋套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尸体，死者金大佛的脸他认得，这人跟着熊为良为非作歹很多年，没少进局子。
他身形高大，脸皮黑里透着紫，两根浓眉间长了个痦子，现在成了稀巴烂，脓水溃烂。额头一处伤，胸口有片血迹，除此之外，落灰的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抛尸痕迹。
“这里肯定不是案发现场，”一人道，“凶手抛得有够粗糙的，生怕别人瞧不出。”
“头部正面受击，头皮中留有酒瓶碎片，致命伤在胸部，刺得很稳，推测是砸晕后几分钟内一刀毙命。凶器这儿没找着，比较尖细，类似水果刀那种长短。”
“有临时性作案的可能性。”
周振蹲下去，也不顾难闻的恶臭：“死亡时间呢？”
“尸僵下肢弱，角膜完全浑浊，死亡时间可能在48小时左右，再精确得带回去剖了才能知道。”
周振点点头：“还算来得及。”
“死者仇家不少，”见周振神色不变，有人不由得开口，“老周啊，我看这案子难办。”
他嗯了声，正准备吩咐其余细节，就见不远处一同事摇着翻盖手机，一路小跑而来，表情别扭。
气喘吁吁的话音在楼中扬起。
“队长，有个男人去、去老城区派出所自首了，说金大佛是他杀的......”
*
走廊尽头的密闭空间里，落针可闻。
眼前的嫌疑人瘦高，讯问室固定的椅子有些为难那双长腿，他斜坐着，面无表情，显得淡定又轻浮。年纪不大，留板寸，轮廓锋利，眼尾上挑，轻微的下三白痞而不凶。
周振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孩长得绝对很招小姑娘喜欢。
“楚三犬，”身边的审讯人员迟疑一秒，“是真名吗？”
“对。”
“你说金大佛是你杀的，你们什么关系？”
“上牌岭街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楚三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审讯员的问询嗤之以鼻。
周振重重叩了桌面，回音如响雷：“端正你的态度，说清楚。”
“老子和他有仇呗，”楚三犬俯身向前，直勾勾盯着周振笑道，“他手里的傻逼没事找事，被我揍过。”
“所以你就这样把人杀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他，都是一时冲动......当天酒喝多了，上头、没控制住......”
符合刻板印象的说辞，这群街头地痞进了局子，五个里有三个都是这套理由。
但不知怎么的，周振的第一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在撒谎。
他没有当面拆穿，反问：“为什么要自首？”
“良心发现。”见周振脸一沉，他又说，“行吧，怕死，姓熊的——反正我肯定混不下去了，警察同志，那傻逼就一混蛋，我为民除害还自首，死不了的吧？”
会察言观色，消息灵通，懂得用“常识”和巧合伪装自己，周振冷冷观察着，他不指望无凭无据之下，能轻松套出实情，但这小孩确实是一条送上门的线索。
“跟我们讲讲你的作案过程。”
楚三犬扬起头：“有几个狗日的，天天找茬，我也就随便收拾了下，这种事本来也常见，就是这家伙不识好歹，非要上门讨说法，说什么打他兄弟就是不给他面子，这不傻逼吗，真特么闲的。他喝多了，我又喝多了......当时很混乱，不小心就弄死了，砸了头，应该还捅了一刀，他死家里也不行吧，就扔鬼楼去了。”
周振眯起眼睛。
审讯员又问：“说细节，比如砸的位置、捅的一刀在哪呢？”
“哎呀，忘了，”他夸张得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像努力回忆，“真不记得了。”
“那刀呢？作案工具放哪了总该记得吧？”
“......就放家里。”
“你家在哪？”
牌岭街14号，三楼第一间。
牌岭街不是社区，不是别称，不是无恶不作的罪戾都市，也不是外人想象中野蛮粗鄙的火拼场地，它就是条街。
一条大马路，地势起伏，走起来费劲，两边是各类商铺□□大排档和居民楼，一边后面连着市一中，一边后面连着锅炉厂旧址。
周振的车停在14号楼楼下，这条细长深绿色房子墙皮脱落的开口处，有探出住户张望的脑袋——也不能算探出来，这些窗户外都安了十余年前流行过的铁锈护栏。
没有门，对着马路的是叫“物美价廉”的杂货铺，拿块漏风的塑料布隔出一人宽的窄道进去，就是居民楼的楼梯。
略过不怀好意的凝视，他带的警员不出意料地从楚三犬屋内搜出了碎裂的啤酒瓶，和藏在床底下的水果刀，刀刃被擦过，但一验就知道沾过血。
那实习警员把东西通通封好，很兴奋地跟他讲，队长，咱运气好，这案子居然结的这么顺利，被害人身份看着怪复杂的，果然现实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个苕，”周振的手指一把叩在他脑门上，“神特么给个钩就往上钓，这明显的破绽看不出来？”
什么？这不人证物证挺丝滑的，再去找他说的那几个小混混，对个口证不就完啦。他委屈地叫道。
“你才是真完了，你说一个醉酒的人，去捅人刀子，就一刀啊，能扎这么稳准狠？还有，金大佛给他小弟报仇，干嘛不带小弟一起去？就说喝多了，喝多了，天底下这多酒鬼喝出命案的有几个？”
“哎！还真是的。”那小警员恍然大悟，“那您刚刚怎么不直接点破他啊。”
周振无语：“点个钩子他能给你变出什么饵？走，先跟哥溜一圈去。”
不管怎样，牌岭街鱼目混杂，先都得在14号楼排查一遍，这儿虽说没监控，但隔音差得很，要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真在这，不会没人听见动静。
还有，楚三犬。周振思索着这个名字，蛮特别的。
牌岭街作为江城犯罪行为的高发区，他大大小小也有些了解，可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无名小卒？周振想到那小孩野性的脸，现在无名小卒都长这么帅了。
“哎老板，打听个人儿，咱们这栋楼的楚三犬，熟不？”他问一楼物美价廉的糙汉老板。
小风扇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老板电脑屏上的蜘蛛纸牌一晃而过，他挪开鼠标，上下扫了周振和身边的小警员一眼，怀疑道：“找狗哥干嘛的？”
“我们是来……”小警员刚开口，被周振狠狠踩了一脚。
“少废话！楚三犬老大派我们来找人。”
老板闻言笑出了声：“老大？真稀奇了！”
他起身把手架在玻璃烟柜上，粗着嗓子缓缓道：“你们是警察同志吧？”
“有眼光啊！”周振佯作惊讶，“这就好说了，老板，有没有什么料能透露透露？”
老板不说话，目光游移在烟柜上，手指摆动。
风扇嘎达嘎达地吹。
周振见状：“小张，拿两张绿票子，买烟！”
小张磨蹭半天抽出两张皱巴巴的五十元，被老板两指一摸，翻过来对着天光一瞅，坐回了原位。
“想问什么？”
“就讲讲这‘狗哥’，听你意思他上头没人？”
“能有谁？我们这片儿都知道，人家能打，不需要旁的罩着。”
“嚯，来头不小。”
“还行吧，单打独斗的，低调。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啊，就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是？人又不爱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有实力，你看他小我这么多，我都愿意喊狗哥呢，大家都这么叫。”
“他不怎么和人发生矛盾？”
“怎么说呢，这也不可能啊，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总要生活嘛，那就或多或少有点摩擦的，人打小在这多少年了都，他们干那个的，要催债嘛，就也打打架，打多了可能也有点矛盾吧，哎同志，他犯事啦？”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反常的地方？”周振没回答他。
老板意会：“这、这好像也没有吧。”
“最近没结大仇？打得动静特别大的那种。”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板挠头，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哎，丫头，又来买酒啊？”
“嗯，来两瓶。”
这声音酥酥脆脆，周振闻到一股浓郁香水味，顺着看去，见一个不知成年没的小姑娘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一头显眼的白金色长发，黑发从根部生长出来，没化妆，脖子套了个金属钢针的亮黑项圈，清凉的抹胸吊带和齐臀牛仔热裤，腿又细又直，大热天穿了双皮质长靴，隐隐约约能看到根部的刺青。
年轻人真有个性，这女孩要是哪个案子的嫌疑人或者受害人，特征能让专案组少加多少班，周振没良心地想，目光落在她接过的两瓶酒上。
青绿色的酒瓶在烈日下透出晃眼的光。
周振微微一愣。
她走得很利落，熟稔得侧身进了楼梯口，酒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动。
见周振看得入神，老板便说：“漂亮吧？就狗哥隔壁住的小丫头。”
那是栋名为幸福大厦的烂尾楼，平日里少有人聚集，此刻凑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对面坐着一青年男子，三十出头，大热天穿了件深色衬衣，同样端碗面蹲坐着。
“而且死的还是个有名字的喏。”中年人拿筷子指着马路牙子上，几辆警车正疏通着群众，“就是牌岭街姓熊的昨天宣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个，金、金什么来着。”
“金大佛。”青年提醒他。
“对，对！金大佛，这名字咧好记，哈都不避讳，你看这，啧啧。”中年人摸出一根软白沙，本就燥热的天添上烟臭，他给对面也递去，“现在警察不中用得很，没准到时候还是姓熊的给报仇。”
周振拒绝了那烟，纸碗见底，被他单手扔进店家备的篓里，这人餍足地起身拍拍腰腹处，“走了哈大叔。”
说罢，他径直走向大楼，熟练地拉起警戒线钻了进去，看守的警员见了，忙跟上他的脚步。
“周队，熊为良今天到处散布说，咱们查不出凶手，他也不会放过。还有那个报案的，被吓得不省人事，我让小张送医院了，幸好没怎么破坏现场……”
“先别管这个，”周振大步流星，“金大佛怎么死的看了吗？”
楼内成一个中空的回形构建，热浪不减，深幽昏暗，腐臭伴着尘土的霉味直扑面门，绕过水泥过道，尸体在一楼中央的空地上，血溅得倒不多。
同组的技侦三两散落，法医已经到了。
周振戴上鞋套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尸体，死者金大佛的脸他认得，这人跟着熊为良为非作歹很多年，没少进局子。
他身形高大，脸皮黑里透着紫，两根浓眉间长了个痦子，现在成了稀巴烂，脓水溃烂。额头一处伤，胸口有片血迹，除此之外，落灰的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抛尸痕迹。
“这里肯定不是案发现场，”一人道，“凶手抛得有够粗糙的，生怕别人瞧不出。”
“头部正面受击，头皮中留有酒瓶碎片，致命伤在胸部，刺得很稳，推测是砸晕后几分钟内一刀毙命。凶器这儿没找着，比较尖细，类似水果刀那种长短。”
“有临时性作案的可能性。”
周振蹲下去，也不顾难闻的恶臭：“死亡时间呢？”
“尸僵下肢弱，角膜完全浑浊，死亡时间可能在48小时左右，再精确得带回去剖了才能知道。”
周振点点头：“还算来得及。”
“死者仇家不少，”见周振神色不变，有人不由得开口，“老周啊，我看这案子难办。”
他嗯了声，正准备吩咐其余细节，就见不远处一同事摇着翻盖手机，一路小跑而来，表情别扭。
气喘吁吁的话音在楼中扬起。
“队长，有个男人去、去老城区派出所自首了，说金大佛是他杀的......”
*
走廊尽头的密闭空间里，落针可闻。
眼前的嫌疑人瘦高，讯问室固定的椅子有些为难那双长腿，他斜坐着，面无表情，显得淡定又轻浮。年纪不大，留板寸，轮廓锋利，眼尾上挑，轻微的下三白痞而不凶。
周振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孩长得绝对很招小姑娘喜欢。
“楚三犬，”身边的审讯人员迟疑一秒，“是真名吗？”
“对。”
“你说金大佛是你杀的，你们什么关系？”
“上牌岭街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楚三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审讯员的问询嗤之以鼻。
周振重重叩了桌面，回音如响雷：“端正你的态度，说清楚。”
“老子和他有仇呗，”楚三犬俯身向前，直勾勾盯着周振笑道，“他手里的傻逼没事找事，被我揍过。”
“所以你就这样把人杀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他，都是一时冲动......当天酒喝多了，上头、没控制住......”
符合刻板印象的说辞，这群街头地痞进了局子，五个里有三个都是这套理由。
但不知怎么的，周振的第一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在撒谎。
他没有当面拆穿，反问：“为什么要自首？”
“良心发现。”见周振脸一沉，他又说，“行吧，怕死，姓熊的——反正我肯定混不下去了，警察同志，那傻逼就一混蛋，我为民除害还自首，死不了的吧？”
会察言观色，消息灵通，懂得用“常识”和巧合伪装自己，周振冷冷观察着，他不指望无凭无据之下，能轻松套出实情，但这小孩确实是一条送上门的线索。
“跟我们讲讲你的作案过程。”
楚三犬扬起头：“有几个狗日的，天天找茬，我也就随便收拾了下，这种事本来也常见，就是这家伙不识好歹，非要上门讨说法，说什么打他兄弟就是不给他面子，这不傻逼吗，真特么闲的。他喝多了，我又喝多了......当时很混乱，不小心就弄死了，砸了头，应该还捅了一刀，他死家里也不行吧，就扔鬼楼去了。”
周振眯起眼睛。
审讯员又问：“说细节，比如砸的位置、捅的一刀在哪呢？”
“哎呀，忘了，”他夸张得向后一靠，闭上眼睛像努力回忆，“真不记得了。”
“那刀呢？作案工具放哪了总该记得吧？”
“......就放家里。”
“你家在哪？”
牌岭街14号，三楼第一间。
牌岭街不是社区，不是别称，不是无恶不作的罪戾都市，也不是外人想象中野蛮粗鄙的火拼场地，它就是条街。
一条大马路，地势起伏，走起来费劲，两边是各类商铺□□大排档和居民楼，一边后面连着市一中，一边后面连着锅炉厂旧址。
周振的车停在14号楼楼下，这条细长深绿色房子墙皮脱落的开口处，有探出住户张望的脑袋——也不能算探出来，这些窗户外都安了十余年前流行过的铁锈护栏。
没有门，对着马路的是叫“物美价廉”的杂货铺，拿块漏风的塑料布隔出一人宽的窄道进去，就是居民楼的楼梯。
略过不怀好意的凝视，他带的警员不出意料地从楚三犬屋内搜出了碎裂的啤酒瓶，和藏在床底下的水果刀，刀刃被擦过，但一验就知道沾过血。
那实习警员把东西通通封好，很兴奋地跟他讲，队长，咱运气好，这案子居然结的这么顺利，被害人身份看着怪复杂的，果然现实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个苕，”周振的手指一把叩在他脑门上，“神特么给个钩就往上钓，这明显的破绽看不出来？”
什么？这不人证物证挺丝滑的，再去找他说的那几个小混混，对个口证不就完啦。他委屈地叫道。
“你才是真完了，你说一个醉酒的人，去捅人刀子，就一刀啊，能扎这么稳准狠？还有，金大佛给他小弟报仇，干嘛不带小弟一起去？就说喝多了，喝多了，天底下这多酒鬼喝出命案的有几个？”
“哎！还真是的。”那小警员恍然大悟，“那您刚刚怎么不直接点破他啊。”
周振无语：“点个钩子他能给你变出什么饵？走，先跟哥溜一圈去。”
不管怎样，牌岭街鱼目混杂，先都得在14号楼排查一遍，这儿虽说没监控，但隔音差得很，要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真在这，不会没人听见动静。
还有，楚三犬。周振思索着这个名字，蛮特别的。
牌岭街作为江城犯罪行为的高发区，他大大小小也有些了解，可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
无名小卒？周振想到那小孩野性的脸，现在无名小卒都长这么帅了。
“哎老板，打听个人儿，咱们这栋楼的楚三犬，熟不？”他问一楼物美价廉的糙汉老板。
小风扇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老板电脑屏上的蜘蛛纸牌一晃而过，他挪开鼠标，上下扫了周振和身边的小警员一眼，怀疑道：“找狗哥干嘛的？”
“我们是来……”小警员刚开口，被周振狠狠踩了一脚。
“少废话！楚三犬老大派我们来找人。”
老板闻言笑出了声：“老大？真稀奇了！”
他起身把手架在玻璃烟柜上，粗着嗓子缓缓道：“你们是警察同志吧？”
“有眼光啊！”周振佯作惊讶，“这就好说了，老板，有没有什么料能透露透露？”
老板不说话，目光游移在烟柜上，手指摆动。
风扇嘎达嘎达地吹。
周振见状：“小张，拿两张绿票子，买烟！”
小张磨蹭半天抽出两张皱巴巴的五十元，被老板两指一摸，翻过来对着天光一瞅，坐回了原位。
“想问什么？”
“就讲讲这‘狗哥’，听你意思他上头没人？”
“能有谁？我们这片儿都知道，人家能打，不需要旁的罩着。”
“嚯，来头不小。”
“还行吧，单打独斗的，低调。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啊，就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是？人又不爱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有实力，你看他小我这么多，我都愿意喊狗哥呢，大家都这么叫。”
“他不怎么和人发生矛盾？”
“怎么说呢，这也不可能啊，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总要生活嘛，那就或多或少有点摩擦的，人打小在这多少年了都，他们干那个的，要催债嘛，就也打打架，打多了可能也有点矛盾吧，哎同志，他犯事啦？”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反常的地方？”周振没回答他。
老板意会：“这、这好像也没有吧。”
“最近没结大仇？打得动静特别大的那种。”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板挠头，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哎，丫头，又来买酒啊？”
“嗯，来两瓶。”
这声音酥酥脆脆，周振闻到一股浓郁香水味，顺着看去，见一个不知成年没的小姑娘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一头显眼的白金色长发，黑发从根部生长出来，没化妆，脖子套了个金属钢针的亮黑项圈，清凉的抹胸吊带和齐臀牛仔热裤，腿又细又直，大热天穿了双皮质长靴，隐隐约约能看到根部的刺青。
年轻人真有个性，这女孩要是哪个案子的嫌疑人或者受害人，特征能让专案组少加多少班，周振没良心地想，目光落在她接过的两瓶酒上。
青绿色的酒瓶在烈日下透出晃眼的光。
周振微微一愣。
她走得很利落，熟稔得侧身进了楼梯口，酒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动。
见周振看得入神，老板便说：“漂亮吧？就狗哥隔壁住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