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让李姌更加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前世裴枢完全醉心于公务,日日废寝忘食处理衙门的案子,因此她刚到河东的时候,根本见不着裴枢的面儿,后来两人日渐情浓,裴枢才会在每日亥时初刻前回到府里。

    而今生她竟然会在裴枢的口中听到他说没有公事要忙,这完全是难以想象的,这让她实在琢磨不透到底发生了何事。

    “公主,补汤冷了效用要大打折扣的,我来喂公主喝吧。”见李姌不想请大夫,裴枢也没强求,转而把汤碗搁在床边的矮几上,自个儿反身坐进床榻里轻轻地李姌扶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的双手刚触碰到李姌,就感觉到李姌整个人很不对劲,他立刻关切地问,“公主,你可是哪里不适,怎么身子抖得如此厉害?还是再传大夫来看看为好。”

    本来李姌看到裴枢就已经恨得五脏俱焚了,这下裴枢得寸进尺不仅不离她远远的,还碰到她的身子让她靠着他,李姌直接身心感觉到强烈不适,身子抗拒得抖成了筛子,一把推开裴枢干呕起来。

    “公主。”叶微见公主怎么好端端地,呕了起来,连忙将搁在一旁的青釉瓷唾壶放在李姌唇边,一边给她抚着背。

    李姌好几日没怎么进食了,自然也呕不出什么。

    而叶微察觉到公主紧紧攥着自个儿的手,又联想了一下驸马来后公主的异常,恐怕是公主不愿见驸马才闹了起来,于是叶微大着胆子对裴枢说道:“驸马,大夫说让公主静养,说是见着外客心情起伏病更好不了,您还是先请回吧,这补汤点心奴婢等会儿会伺候公主进些的。”

    李姌想叶微不愧伺候了自个儿这么多年,虽然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倒是歪打正着看出了自个儿不喜裴枢,于是她正好接过帕子擦了擦唇,然后顺势靠在了叶微身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裴枢说道:“驸马,多谢你来看我,只是我现在精力不济,实在没法子跟你说话,你先回吧,赶明儿我好了,再让叶微去请你。”

    看到李姌疏离有礼的表情,裴枢神色变幻,像是忆起了什么,如星光一般璀璨的眸子变得暗淡许多,连素来挺拔坚毅的脊背好似都变得佝偻了些,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打击似的。

    不过这种眼神转瞬即逝,裴枢立即恢复温和有礼的模样,替李姌掖了掖被子,就站起来对李姌作了个揖:“好,请公主好好休养,我不叨扰了。”

    说完也没等李姌再说什么,就大步流星往外走,擎小儿就跟着裴枢的元庆立马跟上自家主子,只是让他咋舌称奇的是主子一直以冷面著称,今日却对公主百般赔笑,往后啊他可得多巴结着些公主。

    等卧房的人都走了,李姌才跟卸了劲儿似的倒在了床榻上。

    “公主,您今日都没怎么进食了,要不奴婢伺候您用些?”叶微将这些盒盖打开,看看公主想用哪样她就给公主搛些。

    “去把这些都倒了。”李姌闭了闭眼,感觉喉咙微堵,不想让叶微看到她眼角的泪渍,于是朝里翻了个身,直接背对叶微。

    叶微有一刻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公主已经厌恶驸马到如此程度了吗?

    但见公主如此抗拒的模样,她只能默默把这些收拾好拿走。

    李姌知道自个儿这样生理性抗拒裴枢肯定是不行的,今日还可以谎称身子不适蒙混过去,后面若见到裴枢被裴枢触碰就颤抖个不停,定是会惹裴枢怀疑,也不容易获取他的信任。

    她捏紧拳头,吸纳吐气了好几回,劝慰自个儿古有佛祖割肉喂鹰,她为何不能以身侍敌,她如果想大仇得报只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这几日生病就算是让她最后逃避喘息的时光,等她病好了,她不但不能再抗拒裴枢,还得演得跟他相爱相亲。

    他不是最能演吗?

    好啊,她陪她一起演

    看谁入谁的瓮

    过了几日,李姌终于觉得身子已然大好了,她也不能总是称病不见人,阖该要见见裴府众人了,顺便再把规矩立一立。

    真是可笑,前世她为显亲民,第一次见众人装扮得素雅了些,于是让不少奴才存了轻慢的心

    这世她定不会让人轻辱了她。

    于是她嘱咐道:“叶微,今日的头面首饰一应都得穿戴整齐了,不能失了公主的仪态。”

    叶微“哎”地应了一声,感觉这回公主病了一场,整个人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行事之间已然有了皇室公主的威仪了,也是阖该如此,从前公主总是太好性了,在宫里连有些大宫女大太监也不把她放在眼中。

    只要公主自个儿想通了愿意立起来,公主尊贵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呢,看还有哪个王八羔子敢骑到公主头上。

    于是她麻溜地为李姌上妆,在她的脸上淡淡地敷了一层玉粉,再在脸颊处抹了一层胭脂,然后用螺子黛勾勒出了远山眉,再用口脂在唇上轻轻一点,呈现出点绛唇的样子。

    随后又将铂翠花钿贴于李姌额间,再用孔雀纹玉梳给她盘了个凌云髻,髻上花钗凤冠。

    最后叶微伺候李姌穿上已洒上蔷薇水的大红色牡丹对襟长衫,凤凰纹百褶留仙裙,才起驾前往裴府裴枢嫡母郑珉住的居安堂。

    裴枢亲娘很早就过世了,一直养在嫡母身边,其实与她身世很像,所以前世当她知道这层关系后,对裴枢更加亲近了些,可谁知裴枢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而这郑珉也是个佛口蛇心的,表面上装得待她和善,实则给她添了不少堵,今世她也会把郑珉欠她的一一都讨回来。

    当她銮仪刚至居安堂时,郑珉就率老郡王的两个侧妃和一应奴仆跪在门口迎接她,看上去万分恭敬尊崇。

    她想了想,前世她傻傻地直接将人搀了起来,还热络地让她以后不用再行此大礼,于是让郑珉乃至这院里的奴才忘了什么叫尊卑、什么叫君臣。

    于是今生她直接受了这全副礼仪,等走到主位坐定,才抬手,说了句“平身”。

    郑珉脸色变了变,她之前打听过这位嘉和公主性子很软,很好拿捏,今日这一瞧,这通身的皇家气派,威仪逼人得紧。

    看样子是她小瞧了这位嘉和公主。

    等郑珉让身边的大丫鬟搀扶起来时,她面上已然换上了和善的表情,尽显热络地说:“真真是只有皇家才养得出来公主这般金尊玉贵的气度,只是委屈公主下降至河东这山高水远的地儿了。”

    “太妃不必如此说,君命不可违,这是父皇定下的旨意,本宫自当遵从。”

    郑珉听到李姌竟然称呼她“太妃”,而不是“婆母”,面部抽搐了一下,虽然自开国太祖皇帝起就公主出降为免行舅姑之礼,实行了“升行”制度,但后来在朝臣的批判之下这项制度近乎被废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多数公主都会给个脸面称呼“婆母”。

    她没想到李姌会如此不给脸面,但眼下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暗中咬牙,看来这暗亏肯定要吃了。

    她只能腆着脸笑着,装作不介意地开始介绍裴府其他主子:“这是老郡王的两位侧妃,徐侧妃生有二郎柏洲,孙侧妃生了三姑娘诗晚,已经嫁到外省去了。”

    随即两位侧妃站起来向李姌福了福身,李姌随即朝二人点点头受了礼,这两位侧妃在前世存在感很低,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两个人,所以她并没有为难她们。

    但郑珉立刻话中有话地说道:“哎呀,公主,所以您看老郡王的这脉儿,子孙太凋零了些,希望您和枢儿恩恩爱爱,多多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可真是绵里藏针了,如果是前世单纯的自个儿,怕是听不出来郑珉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以为她真的好心祝福自个儿与裴枢恩爱呢!

    但如今的她已经能听出来,郑珉看来早有耳目知道自个儿与裴枢并没有圆房,在暗讽自个儿呢!想起前世她生怕自个儿真的怀孕,牵绊住裴枢谋反的步伐,她可使了不少手段呢!

    既然她怕自个儿真的圈住裴枢的心,她怎会不趁此给她上点眼药呢:“太妃说的是,驸马龙章凤姿,文治武功无一不精,本宫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事迹,如今来了河东自是希望与驸马琴瑟和鸣,多绵延子嗣。”

    “想不到在公主心里,臣是如此出众。”

    李姌话音刚落就响起了裴枢的声音,只见裴枢从外头撩开帘子进来,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对襟长袍,脚上套了双乌皮六合靴,腰间挂了金银装饰的鱼袋,不知身份的人还以为是清贵人家的俏郎君,怎么也想不到他手握重兵,喋血沙场,是个狠角色。

    李姌没想到会被裴枢听到她这番话,还被他拿话揶揄自个儿,立刻白了脸色,讪讪地有些没法往下接话。

章节目录

重生后柔弱公主黑化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半沧江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半沧江水并收藏重生后柔弱公主黑化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