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最令李姌痛彻心扉的是如果这一切只是骗局，裴枢为何要演得如此逼真
不仅带她去大漠里看广袤星辰，两人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肩并着肩一起躺在一望无垠的大漠里，看着日月星辰轮转
还带她去登天梯赏积年白雪，欣赏山脚下绿树葱茏，山顶白雪皑皑，冰雕林立的自然奇观
更在农耕时节，带她去田野间看绿野春耕，一同耕作，体会农耕的辛劳。
她本以为这是她一生中最恣意快活的时光，不被宫墙束缚，自由自在徜徉在天地之间。
可是这竟然只是他麻痹她，欺骗她的手段。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情爱，只有天下。
李姌痛得翻滚到了地上，又是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披发敷面，疼得只感觉腑脏都像被烈火烧灼一般，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要被燃烧殆尽。
为何他会这样郎心如铁，演得如此逼真，却只有自个儿入了戏
这两年，两人有多少回交颈而眠，有多少回互诉衷肠彻夜至天明，自个儿在他被疫病传染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在他军需紧张时捐出自个儿大半的嫁奁
难道这些都不足以在他心里留下半点涟漪，不足以让他屠杀李氏皇族时能手下留情？
“裴枢，你为何无情至此？我死后必化作厉鬼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李姌呜咽着，破碎凌乱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自个儿的血池里，眼眸渐渐失了焦。
在意识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阿娘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浅紫色流彩云纹曳地裙来接她了
阿娘，从前你告诉姌姌要待人要真，待人以诚，姌姌一直谨记，可却落到了如此境地，如若重活一世，姌姌宁可要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也不要再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努力抬起手想去牵阿娘的手，哭得眼泪糊了满脸，破损的喉咙里一声又一声地发出“疼”、“好疼”，直至断了气。
轰隆隆一声，刚刚还挂在枝梢的明月已匿了行踪，霎时间狂风嘶吼，飞沙走石起来，吹得窗棂哗啦啦作响，不一会儿，就有银蛇般的闪电自天空横劈直下，天空像裂开一道口子，雨水直泄而下，像是也在为李姌哀婉送行……
**********
李姌朦朦胧胧睁开眼，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着。
不过没有令她心有余悸的疼痛。
怎么回事？
她不是自尽了么？
她转动眼珠，环顾了一下四周，紫檀拔步床悬着松绿软烟罗做的帐子，桃木花鸟山水六扇围屏隔断前后，临窗放置的是黄花梨木梳妆台，上面有一面菱花镜，这确实是她出降后的公主府。
可是为何布局与之前不同，屋里还点着她不喜欢的檀香。
李姌准备撑起身子起来看看，却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一个人轻声走进来。
“啊，公、公主，您醒了啊？您怎么起来了，大夫说您舟车劳顿来河东，水土不服要好好休养呢！”
叶微连忙把端来的药放一旁，想伺候李姌躺下。
水土不服？舟车劳顿来河东？
李姌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叶微的面容年轻了一些，这屋子的布局正是她两年前来河东时，驸马裴枢让人给她布置的。
她反手握住叶微，问道：“如今是何年份？”
叶微惊讶于公主手劲如此之大，捏得她手腕都有些疼了，她拧着双眉回答：“公主问得好生奇怪，如今正是永兴二十八年六月呢！”
永兴是她父皇宏正帝的年号，永兴二十八年六月正是她出降河东的日子，而她死的那年已经是建和二年，那时她父皇已经驾崩两年了。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素来不喜欢怪力乱神之说，但此时也不得不相信。
难道她重生了？而且重生在了她初到河东因水土不服病倒的时候。
李姌松开了叶微的手，双眸失神地躺在床上，脑袋里思绪万千，都是前世她死前的惨状。
如此痛彻心扉，让她想起来就不禁打个冷战。
如果上天真的让她重活一世，她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要把前世受的痛苦加倍加诸在裴枢身上和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身上。
她暗暗下了决心。
还好距裴枢兵变还有两年，她父皇虽会在这月病逝，但正好给了她机会再回京城，好好部署谋划起来。
如今她回想起来，其实裴枢在前世有谋反的企图早就有迹可寻，只是她一直陷在情爱之中选择性地忽视，才造成了最后的悲剧。
她立刻强撑着病体起来想坐到书案前，把前世的一些关键事件记录下来。
“公主，公主，您您您，病体还未痊愈，您想要练字作画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啊？”叶微看她家公主，一脸病容就要坐到书案前，哭丧着脸劝阻。
“我有分寸，叶微，帮我磨墨。”说完李姌不顾叶微阻拦，直接坐到书案边，开始把她记得的前世之事写下来。
而叶微瞬间就察觉到公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公主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看人的眼神都是浸满了笑意，但现在的眸子却是像含了坚冰一样，没有一丝柔情。她把这归根于公主不愿远嫁，对皇上对驸马心存怨气，于是也不敢再多劝了。
李姌一入座，就开始奋笔疾书。
她记得她前世听到过裴枢在京城建有一个情报收集基地，在外人看来是典当行，里面却暗藏密道，供裴枢在京城养的探子交换消息，如果能把裴枢的这个据点端了，不说直接将裴枢拉下马，也可以断他一个臂膀。
另外她在前世发现过裴枢屯兵，自高宗时期朝廷就有规定，各地节度使下辖兵力不得超过两万，但是裴枢下辖的河东地区兵力绝对不止两万。
想起当年她因为怜惜遭受天灾的河东百姓，将自个儿的嫁奁多数捐出，怕是没有用到百姓身上分毫，都拿来壮大裴枢的叛军了，她就气得心口隐隐作痛。如果能让朝廷抓到裴枢屯兵的证据，裴枢定不能再翻身。
除了这两个关键点，她另外又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其他能记起的事情。
等她终于记录完毕，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她身体水土不服头晕呕吐的症状又显露了出来，她只能让叶微将她搀扶回床上躺着。
谁知她刚侧躺下，有一个小丫鬟就进来禀告：“公主，驸马来看您了。”
李姌不自觉地捏紧薄被，咬紧牙关，前世到死都未见一面的仇人没想到今生这么快就要见到，她强自让自个儿镇静下来，绝不能逞一时之快当众刺杀裴枢，不仅杀不了裴枢还会让他心生防备，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开始回想前世这里发生的事，她好像想起来前世自个儿水土不服刚醒，裴枢是来看过她，但只嘱咐她让她好生休养，她就感动极了。
如此想想，前世的自个儿真是单纯好骗，裴枢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她越陷越深。
今世她定不会再信他的巧言令色。
她思绪乱飞间，裴枢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头上束了一根碧玉簪子，踏进了她的屋子，远远看上去是何等清贵无双、长身玉立，谁知内里是个脏烂了心肝的，让她闻到就想作呕。
“公主，听闻你病倒了，我特意嘱咐厨房给你熬了一些滋补的参汤和做了几样开胃的点心。”
裴枢让婢女打开食盒，端起一碗参汤就踱步到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李姌：“公主，你我已成婚，本该同寝而居，但适逢你病体未愈，无法同房，我已让人收拾了细软，在你旁边辟了间屋子，也好日日照应。”
这一句话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李姌心中搅动起了不小水花。
怎会如此？前世裴枢只在她这儿略站了站就因公事繁忙就离开了，不仅没有带参汤点心，更没有搬至她隔壁居住。
而且裴枢看她的眼神浸满柔情，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裴枢一直是冷淡矜贵的，他的眼神很少会有情绪外露，哪怕他们情浓至极时，他的眸子只比冷淡时多了一丝涟漪，像今日这般柔情蜜意上一世她是闻所未闻。
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裴枢会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个儿重生，改变了整个世界走向。
“公主，你可是极度不适？”裴枢看到李姌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眼神恹恹的，整个人提不起丝毫精神，于是立马吩咐，“再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李姌生硬拒绝，但看到裴枢诧异地回头看她，她意识到刚才语气太过冷硬，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形象，于是她虚弱一笑，装作以前的口吻：“多谢驸马，我已经觉得大好了，只需要静静养着就行，你去忙公事就行，不用担心我。”
谁知她话里话外都在赶裴枢走，好让她能捋捋现在的情况，没想到裴枢像是听不懂似的，不但不走还疏朗一笑：“公主，我没有公事要忙，如今我的正事就是照顾你病愈。”
不仅带她去大漠里看广袤星辰，两人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肩并着肩一起躺在一望无垠的大漠里，看着日月星辰轮转
还带她去登天梯赏积年白雪，欣赏山脚下绿树葱茏，山顶白雪皑皑，冰雕林立的自然奇观
更在农耕时节，带她去田野间看绿野春耕，一同耕作，体会农耕的辛劳。
她本以为这是她一生中最恣意快活的时光，不被宫墙束缚，自由自在徜徉在天地之间。
可是这竟然只是他麻痹她，欺骗她的手段。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情爱，只有天下。
李姌痛得翻滚到了地上，又是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披发敷面，疼得只感觉腑脏都像被烈火烧灼一般，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要被燃烧殆尽。
为何他会这样郎心如铁，演得如此逼真，却只有自个儿入了戏
这两年，两人有多少回交颈而眠，有多少回互诉衷肠彻夜至天明，自个儿在他被疫病传染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在他军需紧张时捐出自个儿大半的嫁奁
难道这些都不足以在他心里留下半点涟漪，不足以让他屠杀李氏皇族时能手下留情？
“裴枢，你为何无情至此？我死后必化作厉鬼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李姌呜咽着，破碎凌乱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自个儿的血池里，眼眸渐渐失了焦。
在意识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阿娘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浅紫色流彩云纹曳地裙来接她了
阿娘，从前你告诉姌姌要待人要真，待人以诚，姌姌一直谨记，可却落到了如此境地，如若重活一世，姌姌宁可要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也不要再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努力抬起手想去牵阿娘的手，哭得眼泪糊了满脸，破损的喉咙里一声又一声地发出“疼”、“好疼”，直至断了气。
轰隆隆一声，刚刚还挂在枝梢的明月已匿了行踪，霎时间狂风嘶吼，飞沙走石起来，吹得窗棂哗啦啦作响，不一会儿，就有银蛇般的闪电自天空横劈直下，天空像裂开一道口子，雨水直泄而下，像是也在为李姌哀婉送行……
**********
李姌朦朦胧胧睁开眼，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着。
不过没有令她心有余悸的疼痛。
怎么回事？
她不是自尽了么？
她转动眼珠，环顾了一下四周，紫檀拔步床悬着松绿软烟罗做的帐子，桃木花鸟山水六扇围屏隔断前后，临窗放置的是黄花梨木梳妆台，上面有一面菱花镜，这确实是她出降后的公主府。
可是为何布局与之前不同，屋里还点着她不喜欢的檀香。
李姌准备撑起身子起来看看，却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一个人轻声走进来。
“啊，公、公主，您醒了啊？您怎么起来了，大夫说您舟车劳顿来河东，水土不服要好好休养呢！”
叶微连忙把端来的药放一旁，想伺候李姌躺下。
水土不服？舟车劳顿来河东？
李姌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叶微的面容年轻了一些，这屋子的布局正是她两年前来河东时，驸马裴枢让人给她布置的。
她反手握住叶微，问道：“如今是何年份？”
叶微惊讶于公主手劲如此之大，捏得她手腕都有些疼了，她拧着双眉回答：“公主问得好生奇怪，如今正是永兴二十八年六月呢！”
永兴是她父皇宏正帝的年号，永兴二十八年六月正是她出降河东的日子，而她死的那年已经是建和二年，那时她父皇已经驾崩两年了。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素来不喜欢怪力乱神之说，但此时也不得不相信。
难道她重生了？而且重生在了她初到河东因水土不服病倒的时候。
李姌松开了叶微的手，双眸失神地躺在床上，脑袋里思绪万千，都是前世她死前的惨状。
如此痛彻心扉，让她想起来就不禁打个冷战。
如果上天真的让她重活一世，她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要把前世受的痛苦加倍加诸在裴枢身上和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身上。
她暗暗下了决心。
还好距裴枢兵变还有两年，她父皇虽会在这月病逝，但正好给了她机会再回京城，好好部署谋划起来。
如今她回想起来，其实裴枢在前世有谋反的企图早就有迹可寻，只是她一直陷在情爱之中选择性地忽视，才造成了最后的悲剧。
她立刻强撑着病体起来想坐到书案前，把前世的一些关键事件记录下来。
“公主，公主，您您您，病体还未痊愈，您想要练字作画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啊？”叶微看她家公主，一脸病容就要坐到书案前，哭丧着脸劝阻。
“我有分寸，叶微，帮我磨墨。”说完李姌不顾叶微阻拦，直接坐到书案边，开始把她记得的前世之事写下来。
而叶微瞬间就察觉到公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公主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看人的眼神都是浸满了笑意，但现在的眸子却是像含了坚冰一样，没有一丝柔情。她把这归根于公主不愿远嫁，对皇上对驸马心存怨气，于是也不敢再多劝了。
李姌一入座，就开始奋笔疾书。
她记得她前世听到过裴枢在京城建有一个情报收集基地，在外人看来是典当行，里面却暗藏密道，供裴枢在京城养的探子交换消息，如果能把裴枢的这个据点端了，不说直接将裴枢拉下马，也可以断他一个臂膀。
另外她在前世发现过裴枢屯兵，自高宗时期朝廷就有规定，各地节度使下辖兵力不得超过两万，但是裴枢下辖的河东地区兵力绝对不止两万。
想起当年她因为怜惜遭受天灾的河东百姓，将自个儿的嫁奁多数捐出，怕是没有用到百姓身上分毫，都拿来壮大裴枢的叛军了，她就气得心口隐隐作痛。如果能让朝廷抓到裴枢屯兵的证据，裴枢定不能再翻身。
除了这两个关键点，她另外又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其他能记起的事情。
等她终于记录完毕，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她身体水土不服头晕呕吐的症状又显露了出来，她只能让叶微将她搀扶回床上躺着。
谁知她刚侧躺下，有一个小丫鬟就进来禀告：“公主，驸马来看您了。”
李姌不自觉地捏紧薄被，咬紧牙关，前世到死都未见一面的仇人没想到今生这么快就要见到，她强自让自个儿镇静下来，绝不能逞一时之快当众刺杀裴枢，不仅杀不了裴枢还会让他心生防备，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开始回想前世这里发生的事，她好像想起来前世自个儿水土不服刚醒，裴枢是来看过她，但只嘱咐她让她好生休养，她就感动极了。
如此想想，前世的自个儿真是单纯好骗，裴枢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她越陷越深。
今世她定不会再信他的巧言令色。
她思绪乱飞间，裴枢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头上束了一根碧玉簪子，踏进了她的屋子，远远看上去是何等清贵无双、长身玉立，谁知内里是个脏烂了心肝的，让她闻到就想作呕。
“公主，听闻你病倒了，我特意嘱咐厨房给你熬了一些滋补的参汤和做了几样开胃的点心。”
裴枢让婢女打开食盒，端起一碗参汤就踱步到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李姌：“公主，你我已成婚，本该同寝而居，但适逢你病体未愈，无法同房，我已让人收拾了细软，在你旁边辟了间屋子，也好日日照应。”
这一句话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李姌心中搅动起了不小水花。
怎会如此？前世裴枢只在她这儿略站了站就因公事繁忙就离开了，不仅没有带参汤点心，更没有搬至她隔壁居住。
而且裴枢看她的眼神浸满柔情，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裴枢一直是冷淡矜贵的，他的眼神很少会有情绪外露，哪怕他们情浓至极时，他的眸子只比冷淡时多了一丝涟漪，像今日这般柔情蜜意上一世她是闻所未闻。
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裴枢会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个儿重生，改变了整个世界走向。
“公主，你可是极度不适？”裴枢看到李姌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眼神恹恹的，整个人提不起丝毫精神，于是立马吩咐，“再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李姌生硬拒绝，但看到裴枢诧异地回头看她，她意识到刚才语气太过冷硬，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形象，于是她虚弱一笑，装作以前的口吻：“多谢驸马，我已经觉得大好了，只需要静静养着就行，你去忙公事就行，不用担心我。”
谁知她话里话外都在赶裴枢走，好让她能捋捋现在的情况，没想到裴枢像是听不懂似的，不但不走还疏朗一笑：“公主，我没有公事要忙，如今我的正事就是照顾你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