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闯入了王宫存放占卜龟甲的地方。从摞叠得秘密麻麻的龟甲中，一眼便找出了那日祭祀母癸的龟甲。
那片龟甲上镌刻着许多文字，显然记录了不止一次的占卜结果。
小鱼一手捧着龟甲，一手抚摸着龟甲上凿刻的文字，视线最后落在了龟甲右下角的一行文字上。
这段冰冷的卜词记载了她人生最后的结局。
晶莹的泪珠从小鱼的脸庞滑落，掉落在地上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她抱着那片龟甲，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王宫。
她不知道要去哪，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目标，只能像浮萍一样，孑然地在世间飘荡。
暮春的阳光，和煦而明净。
小鱼穿梭于朝歌城闹市，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她胸口破开的大洞依旧清晰可怖，但川流的行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他们与小鱼擦肩而过，仿若视她为无物。
熙熙攘攘的朝歌城内，小鱼就那样独自抱着龟甲，不知已经走了多久。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布满血丝的眼球突兀地圆睁着，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可小鱼明白，现在她虽然和众人沐浴着同样的阳光，但那灼灼日光所带来的勃勃生机，却早已将她排除在外。
人群的漠视，日光的冰冷，仿佛都在提醒，她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间。
热闹的街市上，阵阵微风拂过。
正当小鱼漫无目标徘徊之际，风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清丽柔和的女声：“你为何会如此喜欢凡人的食物，你明明也不需要吃饭啊。”
犹如流淌的清泉撞击过溪石一般动听的声音，猛然将小鱼的神志拉了回来。她抬头四顾，然后直勾勾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前方一个食肆摊位上，坐着一女一男两个人。
其中，女子明艳动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美目流盼间神色冰冷漠然，傲然卓世。她的旁边是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脸庞虽还略显稚嫩，但却已是俊逸非凡。
他们在人群中是那样的醒目，与这人喊马嘶的街市格格不入。往来的行人和他们相比，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小鱼远远地看到了他们，那双目光空洞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请汝告诉吾！汝一定认识！求求汝告诉吾，这上面最后记载的内容！”小鱼抱紧怀中的龟甲，飞奔向到女子和少年面前，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嚎啕着。
少年听到动静，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烤肉，单手伏案，侧过身看着跪在面前的小鱼，轻轻皱了皱眉。
“这又是哪一出？”少年说着，目光掠过小鱼看向拾夜，问道，“死灵游荡于世，是你干的好事？”
最近，拾夜已经开始有点适应少年的阴阳怪气，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质问，伸手将小鱼扶了起来。
“我不是已经实现你的心愿了吗？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为何还要这般伤心？”
拾夜的问题让小鱼一时无言以对。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曾经许下的愿望，想要拥有世上最好的舞技，成为朝歌第一的舞姬。但那是因为成为朝歌第一的舞姬话，她就可以摆脱成为祭品的命运。
可现如今，她的人生早已落幕。就算成为了朝歌第一的舞姬，一切也都只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毫无意义罢了。
眼下小鱼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何而亡。
她盯着手中的那片龟甲，将它捧到拾夜眼前，目光殷切道：“请汝再帮吾一个忙！请告诉吾，这块龟甲右下角刻写的文字内容。”
拾夜没有推脱，直接从小鱼手中接过龟甲，快速扫了一眼。而后缓缓念出那些被刀刃刻画的粗细不一，长短不统，由错落线条组成的文字。
“癸酉卜，贞，王宾母癸，胹永女十人，亡尤？吉。”①
小鱼茫然地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意思？”
这段卜词，她就只能听懂开头说的应该是日期，其余的内容她虽然听清了，但却不知道懂讲得是什么意思。
拾夜眼看着小鱼一脸惭愧地低下头，耐心地给她解释道：“癸酉卜，指的是在癸酉日占卜——”
“这个吾知道！”小鱼急忙表示。她不想让拾夜觉得自己太蠢。
拾夜和善地看了小鱼一眼，轻笑着摇摇头，柔声像她确认道：“好～那我接着讲？”
小鱼反应过来自己自作聪明打断了人家，于是赶忙点头，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插话。
拾夜见小鱼如此，浅笑一声，接着说道：“‘贞’，是占卜的人。王宾母癸；‘王’指的是商王，‘宾’是亲临的意思，而母癸是先王武丁的三位司妇之一。
胹永女十人；将人牲煮熟祭祀称之为‘胹’。‘永女’即为永地里来的女奴，十人，是数量。
亡尤；‘亡’通无，‘尤’是指过错、灾祸。
所以，这段卜词的意思就是，癸酉日占卜，贞问，王亲临参加对母癸的祭祀，煮杀十个永地来的女奴，可以没有灾祸吗？占卜结果为吉。”
“献上吾等的性命，祈求他们的平安！凭什么！”小鱼听拾夜说完卜词后，声嘶力竭地喝问。
问罢，小鱼的神情逐渐扭曲起来，而后便开始狂笑不止，声音凄厉而苦涩。
“原来，吾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记录下来的人牲，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似冰寒的利刃，无情地割裂着四周。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但周围往来的行人，却都莫名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逼得人们纷纷加快了脚步逃离了此处。
不一会儿，食肆周围就只剩下了拾夜和少年还安稳地坐在那里。他们丝毫不受小鱼阴寒戾气的侵扰，少年甚至还继续品尝起了烤肉。
这些烤肉拾夜是不吃的，虽然她作为人的时候，一样也会吃饭睡觉。但现在的她，对于满足口腹之欲反而没有了丝毫的兴趣。
片刻后，小鱼终于止住了笑声。
此时，她的模样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的阴戾气息令人心生恐惧，胸膛破开的大洞，也开始慢慢愈合。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森寒阴冷，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弧度，脸颊上更是爬满了让人胆寒的恨意。
“汝，能再实现吾一个心愿吗？”小鱼此刻的嗓音嘶哑阴森，仿佛地底传来的丧钟。
拾夜凝视着眼前已变得面目狰狞的小鱼，一手伏在几案上，轻轻敲击着。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痛快地答道：“好啊～”
少年坐在一旁，侧耳听着拾夜和小鱼的对话，不疾不徐地把最后一块烤肉塞进了嘴里。
日落月升，漆黑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夜幕下，巍峨的王宫如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匍匐静卧于朝歌城的最高处。
今夜，王宫宴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个侍者捧着象牙制成的宝盒，恭恭敬敬地跪在王的面前，询问道：“大王，这是周方进献的贡品，是要赏赐给冢宰吗？”
原来，今日是王的弟弟冢宰的生日。王特意为他在王宫里举行了这场宴会，并赏赐给了他无数奴隶和珍宝，以表彰他多年来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
宴席上，欢声笑语，贺声不断。冢宰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道明显的掐痕，那是几日前被一个舞姬所伤。
想到那名舞姬，冢宰不自觉地摸索着手上的玉韘，低头陷入了沉思。
那名舞姬，长得很像他仙逝的夫人。
冢宰与自己的夫人，原本是对很恩爱的夫妻。但可惜造化弄人，天不假年。冢宰夫人很年轻时，便因难产而死。
冢宰为此常常哀思神伤。
在遇见那名舞姬之前，冢宰也曾买回过一个与他夫人相似的女奴。那个女奴能歌善舞，而且还会尽心尽力地讨他欢心。
可是当时的冢宰，每每看到那个女奴翩然起舞的身姿，以及她幸福的神情，心中便又会嫉恨难当。
至于嫉恨的原因，则是因为那个女奴长得太像冢宰夫人。因为过于相像，所以冢宰便时常会想，为什么那个女奴能活得如此健康幸福！而他夫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发问过：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最终，冢宰在这个念头驱使下，将那名女奴进献给王上，用作了祭祀的祭品。
可真当那名女奴死后，冢宰却又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那么早就杀了她。冢宰还是很喜欢那个女奴，喜欢女奴那张像他夫人的脸。
再后来，在几日前神庙的一场攘灾仪式上，冢宰又遇到一个颇似他夫人的舞姬，他当时就想好要将她好好养在身边。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舞姬不但不识好歹，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甚至还胆敢行刺了他。
冢宰一想到这里，便愤恨地举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大口酒下肚。
宫殿内的欢笑声仍在继续，不一会儿，赴宴的宾客都已落座。
鼓乐声响起，宴乐正式开始。
随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十几名舞姬翩然入场，伴着典雅深沉的乐曲开始袅娜起舞。
十几名舞姬，各个身姿玲珑，曲线曼妙。尤其是领舞的那名舞姬，更是出尘绝世，美艳动人，看得来宾们无不神魂颠倒。
刚刚还一脸郁闷的冢宰，此时也已看得痴迷。他呆呆地看着那名领舞，觉得她仿佛就是自己夫人重生一般。
这一刻，冢宰早已将之前差点杀了他的那名舞姬抛诸脑后，一心只想着宴会之后，定要将现在这名领舞带回去。
宫殿内，烛火摇曳。冢宰充满贪婪欲望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名领舞。
箫声、鼓声、笛声交织在一起，悠扬婉转，绵绵不绝于耳。舞姬们轻云漫步，摇曳生姿。
领舞长袖轻拂，纤腰细摆，轻摇挪步，宛若游龙惊鸿。舞姬们绰约的身姿，蹁跹的衣袂，如梦似幻。
宴会上的众人，都深深被这美妙的舞乐吸引，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一个个仿若置身仙境，沉醉痴迷，全然不顾四周的变化。甚至连大殿内越燃越高的火苗，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炙热的火苗越蹿越高，直到最后，凶猛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将整个大殿吞噬。
那一夜，王宫传来的乐声似乎响彻了整个朝歌。而王宫燃起的熊熊烈焰，也几乎照亮了整个朝歌，无数的王公贵族葬身于火海。
直到许多年以后，作为陪都的朝歌城，才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那片龟甲上镌刻着许多文字，显然记录了不止一次的占卜结果。
小鱼一手捧着龟甲，一手抚摸着龟甲上凿刻的文字，视线最后落在了龟甲右下角的一行文字上。
这段冰冷的卜词记载了她人生最后的结局。
晶莹的泪珠从小鱼的脸庞滑落，掉落在地上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她抱着那片龟甲，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王宫。
她不知道要去哪，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目标，只能像浮萍一样，孑然地在世间飘荡。
暮春的阳光，和煦而明净。
小鱼穿梭于朝歌城闹市，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她胸口破开的大洞依旧清晰可怖，但川流的行人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他们与小鱼擦肩而过，仿若视她为无物。
熙熙攘攘的朝歌城内，小鱼就那样独自抱着龟甲，不知已经走了多久。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布满血丝的眼球突兀地圆睁着，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可小鱼明白，现在她虽然和众人沐浴着同样的阳光，但那灼灼日光所带来的勃勃生机，却早已将她排除在外。
人群的漠视，日光的冰冷，仿佛都在提醒，她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间。
热闹的街市上，阵阵微风拂过。
正当小鱼漫无目标徘徊之际，风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清丽柔和的女声：“你为何会如此喜欢凡人的食物，你明明也不需要吃饭啊。”
犹如流淌的清泉撞击过溪石一般动听的声音，猛然将小鱼的神志拉了回来。她抬头四顾，然后直勾勾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前方一个食肆摊位上，坐着一女一男两个人。
其中，女子明艳动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美目流盼间神色冰冷漠然，傲然卓世。她的旁边是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脸庞虽还略显稚嫩，但却已是俊逸非凡。
他们在人群中是那样的醒目，与这人喊马嘶的街市格格不入。往来的行人和他们相比，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小鱼远远地看到了他们，那双目光空洞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请汝告诉吾！汝一定认识！求求汝告诉吾，这上面最后记载的内容！”小鱼抱紧怀中的龟甲，飞奔向到女子和少年面前，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嚎啕着。
少年听到动静，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烤肉，单手伏案，侧过身看着跪在面前的小鱼，轻轻皱了皱眉。
“这又是哪一出？”少年说着，目光掠过小鱼看向拾夜，问道，“死灵游荡于世，是你干的好事？”
最近，拾夜已经开始有点适应少年的阴阳怪气，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质问，伸手将小鱼扶了起来。
“我不是已经实现你的心愿了吗？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为何还要这般伤心？”
拾夜的问题让小鱼一时无言以对。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曾经许下的愿望，想要拥有世上最好的舞技，成为朝歌第一的舞姬。但那是因为成为朝歌第一的舞姬话，她就可以摆脱成为祭品的命运。
可现如今，她的人生早已落幕。就算成为了朝歌第一的舞姬，一切也都只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毫无意义罢了。
眼下小鱼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因何而亡。
她盯着手中的那片龟甲，将它捧到拾夜眼前，目光殷切道：“请汝再帮吾一个忙！请告诉吾，这块龟甲右下角刻写的文字内容。”
拾夜没有推脱，直接从小鱼手中接过龟甲，快速扫了一眼。而后缓缓念出那些被刀刃刻画的粗细不一，长短不统，由错落线条组成的文字。
“癸酉卜，贞，王宾母癸，胹永女十人，亡尤？吉。”①
小鱼茫然地眨了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意思？”
这段卜词，她就只能听懂开头说的应该是日期，其余的内容她虽然听清了，但却不知道懂讲得是什么意思。
拾夜眼看着小鱼一脸惭愧地低下头，耐心地给她解释道：“癸酉卜，指的是在癸酉日占卜——”
“这个吾知道！”小鱼急忙表示。她不想让拾夜觉得自己太蠢。
拾夜和善地看了小鱼一眼，轻笑着摇摇头，柔声像她确认道：“好～那我接着讲？”
小鱼反应过来自己自作聪明打断了人家，于是赶忙点头，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插话。
拾夜见小鱼如此，浅笑一声，接着说道：“‘贞’，是占卜的人。王宾母癸；‘王’指的是商王，‘宾’是亲临的意思，而母癸是先王武丁的三位司妇之一。
胹永女十人；将人牲煮熟祭祀称之为‘胹’。‘永女’即为永地里来的女奴，十人，是数量。
亡尤；‘亡’通无，‘尤’是指过错、灾祸。
所以，这段卜词的意思就是，癸酉日占卜，贞问，王亲临参加对母癸的祭祀，煮杀十个永地来的女奴，可以没有灾祸吗？占卜结果为吉。”
“献上吾等的性命，祈求他们的平安！凭什么！”小鱼听拾夜说完卜词后，声嘶力竭地喝问。
问罢，小鱼的神情逐渐扭曲起来，而后便开始狂笑不止，声音凄厉而苦涩。
“原来，吾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记录下来的人牲，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似冰寒的利刃，无情地割裂着四周。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但周围往来的行人，却都莫名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逼得人们纷纷加快了脚步逃离了此处。
不一会儿，食肆周围就只剩下了拾夜和少年还安稳地坐在那里。他们丝毫不受小鱼阴寒戾气的侵扰，少年甚至还继续品尝起了烤肉。
这些烤肉拾夜是不吃的，虽然她作为人的时候，一样也会吃饭睡觉。但现在的她，对于满足口腹之欲反而没有了丝毫的兴趣。
片刻后，小鱼终于止住了笑声。
此时，她的模样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的阴戾气息令人心生恐惧，胸膛破开的大洞，也开始慢慢愈合。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森寒阴冷，嘴角裂开一个狰狞的弧度，脸颊上更是爬满了让人胆寒的恨意。
“汝，能再实现吾一个心愿吗？”小鱼此刻的嗓音嘶哑阴森，仿佛地底传来的丧钟。
拾夜凝视着眼前已变得面目狰狞的小鱼，一手伏在几案上，轻轻敲击着。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痛快地答道：“好啊～”
少年坐在一旁，侧耳听着拾夜和小鱼的对话，不疾不徐地把最后一块烤肉塞进了嘴里。
日落月升，漆黑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夜幕下，巍峨的王宫如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匍匐静卧于朝歌城的最高处。
今夜，王宫宴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个侍者捧着象牙制成的宝盒，恭恭敬敬地跪在王的面前，询问道：“大王，这是周方进献的贡品，是要赏赐给冢宰吗？”
原来，今日是王的弟弟冢宰的生日。王特意为他在王宫里举行了这场宴会，并赏赐给了他无数奴隶和珍宝，以表彰他多年来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
宴席上，欢声笑语，贺声不断。冢宰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道明显的掐痕，那是几日前被一个舞姬所伤。
想到那名舞姬，冢宰不自觉地摸索着手上的玉韘，低头陷入了沉思。
那名舞姬，长得很像他仙逝的夫人。
冢宰与自己的夫人，原本是对很恩爱的夫妻。但可惜造化弄人，天不假年。冢宰夫人很年轻时，便因难产而死。
冢宰为此常常哀思神伤。
在遇见那名舞姬之前，冢宰也曾买回过一个与他夫人相似的女奴。那个女奴能歌善舞，而且还会尽心尽力地讨他欢心。
可是当时的冢宰，每每看到那个女奴翩然起舞的身姿，以及她幸福的神情，心中便又会嫉恨难当。
至于嫉恨的原因，则是因为那个女奴长得太像冢宰夫人。因为过于相像，所以冢宰便时常会想，为什么那个女奴能活得如此健康幸福！而他夫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发问过：死的为什么不是她？
最终，冢宰在这个念头驱使下，将那名女奴进献给王上，用作了祭祀的祭品。
可真当那名女奴死后，冢宰却又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那么早就杀了她。冢宰还是很喜欢那个女奴，喜欢女奴那张像他夫人的脸。
再后来，在几日前神庙的一场攘灾仪式上，冢宰又遇到一个颇似他夫人的舞姬，他当时就想好要将她好好养在身边。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舞姬不但不识好歹，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甚至还胆敢行刺了他。
冢宰一想到这里，便愤恨地举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大口酒下肚。
宫殿内的欢笑声仍在继续，不一会儿，赴宴的宾客都已落座。
鼓乐声响起，宴乐正式开始。
随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十几名舞姬翩然入场，伴着典雅深沉的乐曲开始袅娜起舞。
十几名舞姬，各个身姿玲珑，曲线曼妙。尤其是领舞的那名舞姬，更是出尘绝世，美艳动人，看得来宾们无不神魂颠倒。
刚刚还一脸郁闷的冢宰，此时也已看得痴迷。他呆呆地看着那名领舞，觉得她仿佛就是自己夫人重生一般。
这一刻，冢宰早已将之前差点杀了他的那名舞姬抛诸脑后，一心只想着宴会之后，定要将现在这名领舞带回去。
宫殿内，烛火摇曳。冢宰充满贪婪欲望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名领舞。
箫声、鼓声、笛声交织在一起，悠扬婉转，绵绵不绝于耳。舞姬们轻云漫步，摇曳生姿。
领舞长袖轻拂，纤腰细摆，轻摇挪步，宛若游龙惊鸿。舞姬们绰约的身姿，蹁跹的衣袂，如梦似幻。
宴会上的众人，都深深被这美妙的舞乐吸引，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一个个仿若置身仙境，沉醉痴迷，全然不顾四周的变化。甚至连大殿内越燃越高的火苗，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炙热的火苗越蹿越高，直到最后，凶猛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将整个大殿吞噬。
那一夜，王宫传来的乐声似乎响彻了整个朝歌。而王宫燃起的熊熊烈焰，也几乎照亮了整个朝歌，无数的王公贵族葬身于火海。
直到许多年以后，作为陪都的朝歌城，才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