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在经过了猎游的热闹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王宫的花圃中，毕方正对着池塘中，即将绽放的冥昙幽旬发愁：“这花是不是开早了？”
“有吗？”妖世之王躺在摇椅上，淡淡地瞥了一眼，“今年是好像开得有点早。”
毕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得提醒一下照顾花圃的仆从了，毕竟冥昙幽旬的花香也有剧毒。”
“你管它，就这么放着吧。”王一点不在乎地说道，“每年只要这花一开，来我这里盗花的贼就没停过。有的采去制毒，有的采去调香，还有的纯粹就是喜欢收藏，林林总总，我能赏到这个花的机会也就那几天。”
“王上……”毕方顿了一下，皱着眉斟酌用词，“您真是宽宏。”
王又轻晃着摇椅，悠哉悠哉道：“一朵花而已，何必计较。”
“属下说的可不止是这花……”
毕方秉性敦厚正直，说话不擅长拐弯抹角地打机锋，因此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下半句话。
王慵懒地抬眸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调侃道：“怎么，你又想那孩子了？”
心事被戳破毕方也不难堪，更不避讳：“我很担心，非靡阁主不像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人。”
“你放心～”王晃着摇椅，眯着眼睛笑道，“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到最后肯定是那孩子，反过来得照顾她。”
这该放心吗？完全本末倒置了好不好！
毕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殿下——”刚一开口，他又觉得这称呼似有不妥，于是立马改口，“那孩子以前过得太苦了，属下只希望他以后能少受点苦。非靡阁主实在不是个好看护者，王您当初为何非要命属下，将那孩子送到她那里？”
“你现在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操心？”
王可听不得拾夜被污蔑，双手按着摇椅一下子坐起身，不顾威仪扯着嗓子就为她辩解：“拾夜多好！冷静自持，有头脑、有阅历、而且还有能力！端庄秀丽、博文强识、胸怀宽广……”
听着这些有的没的赞美之词，毕方努力忍住想要反驳的欲望，在心里默默念道：这些词跟拾夜有什么关系？
“而且——”王一口气夸了拾夜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谁制造的麻烦，当然是要去找谁去解决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将那孩子的行踪散播出去，引来追杀者的是非靡阁。”
毕方想到将小殿下的行踪透露出去的，还有自己的份，就又愧又疚，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哑了许多。
“当初，您让我假意投诚到大正殿下，以便去照顾那个孩子，现在为何不直接明发一道诏令，封他为嗣君，那一切不都可以解决了吗？”
“嗣君？”
王半阖眼眸，敛去眼中所有光华，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苦涩：“只要他能活到成年，即使没有我的诏令，他也会成为事实上的嗣君。现在，就先给他一点短暂的自由罢。”
什么叫短暂的自由？毕方不明白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反驳，只能恭敬地垂首静听。
王见他还是不服气，嗤笑一声：“当初我让你去照顾那孩子，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现在养出感情舍不得了，开始对我的安排不满了？”
“属下不敢！”毕方低着头，心脏突突地跳，“属下不是要违抗王上的命令，我只是不相信非靡阁主，毕竟……”
王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拾夜那些弑母夺权，背信弃义的传闻。
她打断毕方，“无论你听过关于拾夜怎样的传闻，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拾夜比谁都想要维护妖世的稳定，也比谁都更守承诺。”
说完，王的身影已远去，只留下还在轻晃的摇椅。
毕方望着池塘里含苞待放的冥昙幽旬，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
深坑里，澜越从浑浑噩噩中找回了几分神志。
他浑身都在发冷，津津冷汗沾湿了他的后背和衣领。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愤怒，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心跳快得有点不受控制。
得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忍着脊背一阵阵的凉意，澜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抬起了头。
拾夜看到澜越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阴郁而虚伪的笑容，心突了一下。
虽然她自己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抛下自尊卑微到尘埃里的人，但眼前这少年不同。他的矜傲是刻在骨子血脉里的，不屑于耍诈和虚以委蛇，好恶于心形于色，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他什么时候，摆出过这样虚伪的笑容？
一想到他是为了跟自己周旋，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拾夜的心情挺恶劣地有些舒畅。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救了！
“……为什么？”
澜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拾夜突然有些不忍：“因为你的出生破坏了王族间的平衡，为好不容易平定的妖世，埋下了动乱的祸根。”
“所以，你就想杀了我？”
澜越瞪着泛红的眼睛看向拾夜，不像是在质问，反而更像是在痛心委屈。
别这样看着我，你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没救了。
拾夜开始有些烦躁，但还是忍着耐心：“在我没有见过你之前，我并不关心你的生死，也没有必须要杀死你的想法。”
“那你想要干什么！”澜越开始有些急躁了，“还有，我怎么打破了王族之间的平衡，什么叫动乱的祸根？”
“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吗？”拾夜很奇怪，他好像对自身的处境根本不了解。
澜越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拾夜咽下快到嘴边的脏话，竭力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啐了澜越那个疯子母亲一口。
“妖世的王族，极少有三位王族成员同时在世的情况。”
平复好心绪后，拾夜还是解释道：“在你出生之前，只有先王前后孕育过两个女儿。也正因如此，她们姐妹俩才会为了争夺王位，经历了千年的争斗。在现任王好不容易打败她姐姐，登上王位，快要结束动乱时，你的出生也就意味着，这场争斗还要继续下去。”
拾夜的话让澜越陷入了前所未有迷茫。
他从来不知道，妖世有三位王族同时在世，就会引发动乱！难道他的出生真是个错误吗？
“你母亲野心勃勃，但并不意味着其他妖族，也想跟着她再经历战火！”拾夜继续道，“我散播消息，让那些与你母亲对立的妖族追杀你，只不过是想制造麻烦分散她的精力，同时分化瓦解她的势力，让她少搞点麻烦。”
澜越虽然不确定拾夜话中的真假，让但他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派人追杀自己，真正的目标却是为了对付他母亲。
“也就是说，因为你！因为你派来的，不知何时到来的追杀者，我才与母亲不得不分离！”澜越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可以接受拾夜以王的名义派人追杀自己，毕竟从立场上来讲，他算是现任王的敌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忘记，自己为了应对没完没了的追杀，而受的颠沛流离之苦，以及与母亲不得相见的无奈。
拾夜注视着澜越怨恨的眼神，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
她果然更习惯别人的恶意。
“别什么错都推我头上，你与你母亲聚少离多，可跟我没半点关系。”心情恢复后，拾夜说话也回到了平常的腔调，“知道妖世的王族，为什么一千岁才会成年吗？”
澜越的眼神又陷入了一阵茫然，拾夜忍不住咂舌：“看你这样子还真不知道，瞧你那母亲这娘当的，哼！”
这话让澜越火气直往上窜，不耐烦地吼道：“有话你就直说！”
拾夜嘴角勾起抹浅笑，问：“你听过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吗？”
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澜越还是僵硬地微微颔首。
拾夜见此，露出满意的笑容，闲适的声音里带着点森然的寒气：“大树底下好乘凉，但同样大树底下也草木不丰。越是茂盛的树木，生长所需的养分和地盘就越大，根系越扎得也就越深、越广。
因此，它附近其他的花草树木，包括自己的种子，都不会有生存的余地。种子如果落在了母树下，幼小的嫩芽根本争夺不过母树，没有养分、没有阳光，没有生长地盘，种子连根都扎不深，就会死去！”
拾夜把最后的“死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听到这里，澜越隐约感到了一阵心悸，也大概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果然，拾夜不待他反应，就继续道：“妖和人不同，不是吃五谷就能活下去。妖从生长到修炼，都需要汲取天地灵气，尤其是王族，生长和修炼所需的灵气远高于普通的妖。即便如此，你们的生长和修炼，也需要更长的时间。
但灵气不是庄稼，种了一茬就能长一茬。由于王族先天的优势，你们需要大量灵力的同时，也更容易汲取灵力。普通的妖跟王族生活在同一领域，根本竞争不过王族，出现灵力短缺是必然的结果。你想想，如果是两个王族同时出现在一个领域内，其中一个还是弱小的幼子，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澜越突然想起猎游那晚，他见到妖世之王时，那种汗毛直立的不适感，现在想来那也许并不是恐惧，而是身体面对危险时的自卫反应。
小时候母亲也从来没有抱过他，每次见面都要相隔许多年，见了面也只是匆匆问候几句就要分开。
现在回想，好像他跟母亲在一起时，确实身体都不怎么舒服。只不过那些记忆，都被见到母亲的喜悦所冲淡了。
拾夜看澜越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便乘胜追击道：“俗话说王不见王，妖世的王族本来就有将幼子寄养他处的传统，所以你也别遗憾跟母亲聚少离多了，你们见面少才是对彼此都好。”
“那你为何要答应毕方和我的交易？”澜越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贯的冷漠。
拾夜听了出来，忽然如释重负，语调也轻松起来。
“因为你母亲不在了啊，对你的追杀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你作是新一代王族唯一的血脉，如果在你成年之前，王还没有孕育子嗣的话，那你作为嗣君就会成为下一任新王。我答应毕方照顾好你，并没有什么不妥。”
理直气壮！既无愧疚，也无尴尬。
澜越想，震惊和愤怒自己总该选一样的。
但意外的是，此时此刻，他心绪居然意外地平和，连一丝不快也没有。
他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声音，开口问道：“那我母亲还活着吗？”
王宫的花圃中，毕方正对着池塘中，即将绽放的冥昙幽旬发愁：“这花是不是开早了？”
“有吗？”妖世之王躺在摇椅上，淡淡地瞥了一眼，“今年是好像开得有点早。”
毕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得提醒一下照顾花圃的仆从了，毕竟冥昙幽旬的花香也有剧毒。”
“你管它，就这么放着吧。”王一点不在乎地说道，“每年只要这花一开，来我这里盗花的贼就没停过。有的采去制毒，有的采去调香，还有的纯粹就是喜欢收藏，林林总总，我能赏到这个花的机会也就那几天。”
“王上……”毕方顿了一下，皱着眉斟酌用词，“您真是宽宏。”
王又轻晃着摇椅，悠哉悠哉道：“一朵花而已，何必计较。”
“属下说的可不止是这花……”
毕方秉性敦厚正直，说话不擅长拐弯抹角地打机锋，因此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下半句话。
王慵懒地抬眸瞄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调侃道：“怎么，你又想那孩子了？”
心事被戳破毕方也不难堪，更不避讳：“我很担心，非靡阁主不像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人。”
“你放心～”王晃着摇椅，眯着眼睛笑道，“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到最后肯定是那孩子，反过来得照顾她。”
这该放心吗？完全本末倒置了好不好！
毕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殿下——”刚一开口，他又觉得这称呼似有不妥，于是立马改口，“那孩子以前过得太苦了，属下只希望他以后能少受点苦。非靡阁主实在不是个好看护者，王您当初为何非要命属下，将那孩子送到她那里？”
“你现在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操心？”
王可听不得拾夜被污蔑，双手按着摇椅一下子坐起身，不顾威仪扯着嗓子就为她辩解：“拾夜多好！冷静自持，有头脑、有阅历、而且还有能力！端庄秀丽、博文强识、胸怀宽广……”
听着这些有的没的赞美之词，毕方努力忍住想要反驳的欲望，在心里默默念道：这些词跟拾夜有什么关系？
“而且——”王一口气夸了拾夜半天，终于冷静了下来，“谁制造的麻烦，当然是要去找谁去解决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将那孩子的行踪散播出去，引来追杀者的是非靡阁。”
毕方想到将小殿下的行踪透露出去的，还有自己的份，就又愧又疚，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哑了许多。
“当初，您让我假意投诚到大正殿下，以便去照顾那个孩子，现在为何不直接明发一道诏令，封他为嗣君，那一切不都可以解决了吗？”
“嗣君？”
王半阖眼眸，敛去眼中所有光华，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苦涩：“只要他能活到成年，即使没有我的诏令，他也会成为事实上的嗣君。现在，就先给他一点短暂的自由罢。”
什么叫短暂的自由？毕方不明白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反驳，只能恭敬地垂首静听。
王见他还是不服气，嗤笑一声：“当初我让你去照顾那孩子，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现在养出感情舍不得了，开始对我的安排不满了？”
“属下不敢！”毕方低着头，心脏突突地跳，“属下不是要违抗王上的命令，我只是不相信非靡阁主，毕竟……”
王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拾夜那些弑母夺权，背信弃义的传闻。
她打断毕方，“无论你听过关于拾夜怎样的传闻，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拾夜比谁都想要维护妖世的稳定，也比谁都更守承诺。”
说完，王的身影已远去，只留下还在轻晃的摇椅。
毕方望着池塘里含苞待放的冥昙幽旬，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
深坑里，澜越从浑浑噩噩中找回了几分神志。
他浑身都在发冷，津津冷汗沾湿了他的后背和衣领。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愤怒，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心跳快得有点不受控制。
得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忍着脊背一阵阵的凉意，澜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抬起了头。
拾夜看到澜越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阴郁而虚伪的笑容，心突了一下。
虽然她自己是个为达目的，可以抛下自尊卑微到尘埃里的人，但眼前这少年不同。他的矜傲是刻在骨子血脉里的，不屑于耍诈和虚以委蛇，好恶于心形于色，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他什么时候，摆出过这样虚伪的笑容？
一想到他是为了跟自己周旋，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拾夜的心情挺恶劣地有些舒畅。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救了！
“……为什么？”
澜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拾夜突然有些不忍：“因为你的出生破坏了王族间的平衡，为好不容易平定的妖世，埋下了动乱的祸根。”
“所以，你就想杀了我？”
澜越瞪着泛红的眼睛看向拾夜，不像是在质问，反而更像是在痛心委屈。
别这样看着我，你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没救了。
拾夜开始有些烦躁，但还是忍着耐心：“在我没有见过你之前，我并不关心你的生死，也没有必须要杀死你的想法。”
“那你想要干什么！”澜越开始有些急躁了，“还有，我怎么打破了王族之间的平衡，什么叫动乱的祸根？”
“你母亲没告诉过你吗？”拾夜很奇怪，他好像对自身的处境根本不了解。
澜越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拾夜咽下快到嘴边的脏话，竭力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啐了澜越那个疯子母亲一口。
“妖世的王族，极少有三位王族成员同时在世的情况。”
平复好心绪后，拾夜还是解释道：“在你出生之前，只有先王前后孕育过两个女儿。也正因如此，她们姐妹俩才会为了争夺王位，经历了千年的争斗。在现任王好不容易打败她姐姐，登上王位，快要结束动乱时，你的出生也就意味着，这场争斗还要继续下去。”
拾夜的话让澜越陷入了前所未有迷茫。
他从来不知道，妖世有三位王族同时在世，就会引发动乱！难道他的出生真是个错误吗？
“你母亲野心勃勃，但并不意味着其他妖族，也想跟着她再经历战火！”拾夜继续道，“我散播消息，让那些与你母亲对立的妖族追杀你，只不过是想制造麻烦分散她的精力，同时分化瓦解她的势力，让她少搞点麻烦。”
澜越虽然不确定拾夜话中的真假，让但他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派人追杀自己，真正的目标却是为了对付他母亲。
“也就是说，因为你！因为你派来的，不知何时到来的追杀者，我才与母亲不得不分离！”澜越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可以接受拾夜以王的名义派人追杀自己，毕竟从立场上来讲，他算是现任王的敌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忘记，自己为了应对没完没了的追杀，而受的颠沛流离之苦，以及与母亲不得相见的无奈。
拾夜注视着澜越怨恨的眼神，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
她果然更习惯别人的恶意。
“别什么错都推我头上，你与你母亲聚少离多，可跟我没半点关系。”心情恢复后，拾夜说话也回到了平常的腔调，“知道妖世的王族，为什么一千岁才会成年吗？”
澜越的眼神又陷入了一阵茫然，拾夜忍不住咂舌：“看你这样子还真不知道，瞧你那母亲这娘当的，哼！”
这话让澜越火气直往上窜，不耐烦地吼道：“有话你就直说！”
拾夜嘴角勾起抹浅笑，问：“你听过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吗？”
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澜越还是僵硬地微微颔首。
拾夜见此，露出满意的笑容，闲适的声音里带着点森然的寒气：“大树底下好乘凉，但同样大树底下也草木不丰。越是茂盛的树木，生长所需的养分和地盘就越大，根系越扎得也就越深、越广。
因此，它附近其他的花草树木，包括自己的种子，都不会有生存的余地。种子如果落在了母树下，幼小的嫩芽根本争夺不过母树，没有养分、没有阳光，没有生长地盘，种子连根都扎不深，就会死去！”
拾夜把最后的“死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听到这里，澜越隐约感到了一阵心悸，也大概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果然，拾夜不待他反应，就继续道：“妖和人不同，不是吃五谷就能活下去。妖从生长到修炼，都需要汲取天地灵气，尤其是王族，生长和修炼所需的灵气远高于普通的妖。即便如此，你们的生长和修炼，也需要更长的时间。
但灵气不是庄稼，种了一茬就能长一茬。由于王族先天的优势，你们需要大量灵力的同时，也更容易汲取灵力。普通的妖跟王族生活在同一领域，根本竞争不过王族，出现灵力短缺是必然的结果。你想想，如果是两个王族同时出现在一个领域内，其中一个还是弱小的幼子，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澜越突然想起猎游那晚，他见到妖世之王时，那种汗毛直立的不适感，现在想来那也许并不是恐惧，而是身体面对危险时的自卫反应。
小时候母亲也从来没有抱过他，每次见面都要相隔许多年，见了面也只是匆匆问候几句就要分开。
现在回想，好像他跟母亲在一起时，确实身体都不怎么舒服。只不过那些记忆，都被见到母亲的喜悦所冲淡了。
拾夜看澜越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便乘胜追击道：“俗话说王不见王，妖世的王族本来就有将幼子寄养他处的传统，所以你也别遗憾跟母亲聚少离多了，你们见面少才是对彼此都好。”
“那你为何要答应毕方和我的交易？”澜越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贯的冷漠。
拾夜听了出来，忽然如释重负，语调也轻松起来。
“因为你母亲不在了啊，对你的追杀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你作是新一代王族唯一的血脉，如果在你成年之前，王还没有孕育子嗣的话，那你作为嗣君就会成为下一任新王。我答应毕方照顾好你，并没有什么不妥。”
理直气壮！既无愧疚，也无尴尬。
澜越想，震惊和愤怒自己总该选一样的。
但意外的是，此时此刻，他心绪居然意外地平和，连一丝不快也没有。
他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声音，开口问道：“那我母亲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