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沈醉

    沈醉给李悬的感觉跟前世一样,有着跟这个年纪不符的温柔。

    他也与这个年纪不符地也很喜欢历史,因此两个人还算是很有共同语言,毕竟如今时下流行的动画、电视剧,李悬前世虽然看过,现在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沈醉开学时,将会升入区重点的初三,成为李悬的学长,前世的李悬,认识沈醉时,他已经即将上高中了,这一回李悬跳级一年,得以有机会跟沈醉在初中相见。

    沈醉得知李悬即将升入区重点初中,叮嘱她好多有的没的,并且拍着胸脯道:“以后在初中,有我罩你。”

    李悬没有把这话当做一回事,毕竟沈醉开学初三,自己初一,都不是一个教学楼,估计也就是见个面,拜拜码头。

    两个人还加了□□,李悬注册了两个□□号,一个是作为学生李悬的,一个是作为历史小说作者山月的,她想着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她出版,就用妈妈的身份。

    毕竟一个小学生写的历史小说,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人想买。

    一整个暑假,李悬将书稿手打了将近五十万字,算起来每天发一章,能发小半年。

    除了每天背单词和诗词,她也有看《萌芽》、《少年文艺》之类的青春杂志。

    上初中之后就可以参加“萌芽”新概念作文比赛,可以算是青春文学作者的摇篮。

    2004年的第七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已经在7月1日就开幕,截稿时间11月,李悬没有着急投稿,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入学,还不是初中生的身份。

    她看了历年的获奖作文,却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的作品,影响自己的风格,最终还是打算写关于她的故乡东北的文章。

    在这个年代,东北是二人转、小品,是黑\社\会、小姐。而在十多年后,东北是喊麦、快手、烧烤。

    可是在李悬心里,东北一直是连绵无际的针叶林,是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是那些旧时代的苏式建筑与布拉吉,是那些下岗后好像被遗忘的失落的人。

    不到5000字的作文,她修改几次,最终以最郑重的笔触,一字一画地将文章刻在稿纸上,等待开学后寄出。

    跟之前不同,即将升入初中的李悬,迫切地想要赚钱。

    前世学金融的她,对于05-07年中国股市这段黄金时期,再熟悉不过,甚至还写过相关论文。

    05-07年涨幅最大的股票甚至超过50倍,她要做的,就是在05年6月之前,尽可能多的赚钱。

    除了早就规划好,只等收结果的《大唐三百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好变现的方式就是青春文学。

    她找了几本自己前世初中高中爱看的杂志,按照调性写了一些青春、悬疑、仙侠、奇幻短篇小说,分别寄了出去。

    如果能敲开一些杂志的大门,她就可以跟编辑联系,看看是否可以进行系列连载,这样是最适宜尽快出书的。

    李悬还准备开始写一两部成品的长篇,如果有一朝闯出名气,可以直接进行出版。

    整个暑假,李悬连轴转,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给方方补课,反而成为了一种难得的休息。

    方方的父亲还是因为车祸去世了,一开始那几天,李悬留在方方家住下了。

    前世李悬最喜欢住在方方家,她的卧室朝阳,被子总是晒得又香又软,仿佛有太阳的味道。

    而现在这太阳的味道,好像凝固了。

    李悬买了方方最喜欢的向日葵,摆在她的床头。

    重生之后遇到方方,她一直都是个活泼的小孩,跟前世一样运动神经发达,为人处世却比前世更加开朗。加上没有一氧化碳中毒,有李悬给她补课,成绩现在也算年级前茅,一路所获得的反馈都是正向的,会形成良性循环,人也会越来越自信。

    这是李悬第一次见到方方哭。

    前世的她,其实总是哭,特别是她晕血,有一次跟李悬打闹,不小心用笔把李悬手划破了,李悬还没怎么样,她先哭了起来。

    除了琼瑶剧里的人,李悬只在方方那里,看到有人能有那么大颗的眼泪。

    她的上下睫毛都又长又密,眼泪很少有流出来,都是一整颗掉下来,像是透明的珍珠。

    李悬惯不会安慰人,她能做的,只有陪在方方身边。

    除了担忧方方,李悬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有点悬着。她之前也有跟方方父母提过交通安全问题,可是她毕竟不知道车祸的具体发生时间,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参与到方方的生活。

    李悬想,自己其实应该接受,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这种事情不能深想,比如她改变了当下,未来会不会又走向既定结局。

    在安抚方方的同时,她也在安抚自己。

    至少眼前,她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她还没有失去什么,一切都在变好。

    她现在看起来比前世同时期看起来要好看,个子比前世更高了,现在十二岁已经164cm。托适度饮食、跳绳和舞蹈的福,身材看起来更修长纤细,体态也更加笔挺舒展。

    没有近视,眼睛也没有因此变形发肿,微微上挑,很有精神的样子。

    她还记得前世因为戴眼镜,初中时的军训教官一直叫她“眼镜”,虽然教官人很好,但是这样物化他人的称呼,是一种被人习以为常的轻微言语霸凌。

    这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在某些群体中很常见。

    如果你提出异议:“我不是眼镜,我是人啊。”

    就会被人说“小题大做”,“开不起玩笑”。

    别人被叫“胖子”“黑蛋”不也都接受了吗?凭什么你不接受呢?

    可是每个人被迫接受的东西,就是对的吗?

    富士相机曾经有一系列广告,中有一句广告词。

    “什么是欺凌?10个人欺负一个人是欺凌吗?

    是啊!

    100个人欺负一个人呢?

    也是。

    那一万个人欺负一个人呢?

    那是……正义啊!”

    可是李悬不能接受。

    她不接受“向来如此”,不接受“习以为常”。

    她不能接受他人因为方方与人不同就被人排挤,于是她也成为了被排挤的一员。

    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从小就是异类,是外乡人。记得前世高中时曾经有人缘很好的班花对她说:“感觉你好像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悬只是微笑:“怎么,你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吗?”

    重生一次,李悬仍然没有变,她只想在一定限度内,自由肆意地活,她只在乎对她重要的人,只想让重要的人过得好。

    军训前,李悬跟妈妈去屈臣氏买了儿童用的防晒。她有一点紫外线过敏,前世初中军训时,胳膊都晒出水泡了,重来一次,她可不想晒伤。好在妈妈比较开明,并没有对李悬的要求提出异议。

    李悬发现,重生一回成绩到达年级前茅之后,父母对她似乎更宽容了一些。前世还有过因为写作业被爸爸打屁股的时候,这几年父母几乎没有一次教训过她,因为相信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对她有充分的信任。

    这可能就是自律使人更自由吧。

    李悬还买了一套清爽控油的护肤品,前世的她没有讲究那么多,高中以前几乎都没怎么护肤,顶多冬天抹抹郁美净。

    十多年的护肤经验,让她明白,长痘其实本质是水油平衡和面部菌群健康问题。青春期时学生皮脂腺分泌旺盛,堵塞了毛孔,形成青春痘。而喝牛奶会让胰岛素样生长因子以及促生长激素增多,使皮脂腺分泌更多油脂。

    高糖饮食也一样,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增加气氛,李悬都几乎不喝饮料。

    还有就是不良的卫生习惯,比如不勤洗头头发上的油脂蹭到脸上,枕巾、被子、毛巾上的螨虫都可能会加重痘痘。

    前世的李悬,12岁时已经零星开始长过痘痘,因为注意这些,目前还没长,希望之后也能不长。

    按理说初中军训要剪短发,李悬因为学习舞蹈逃过一劫。

    因此开学军训的时候,在区重点实验1班里,李悬是唯一一个长发的女生。

    她能听到有同学小声议论:

    “她就是那个入学第一名。”

    “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

    李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可高兴了,谁不喜欢被夸呢?

    前世的初中,她也有一个这样的同学,年级前五、看起来家境、家教都很好,永远都温和、干净、得体,她后来上了人大附中,又考上北大。

    纵使有人议论她说她伪善、像假人,可是那又如何呢,她早已拥有了议论她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人生。

    这一回初中,李悬不再是东北户口的借读生,如果她不说,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自东北,她会融入进初中同学中,不会在成为一个他者,一个外乡人。

    但是在军训开始的自我介绍时,她微笑着走到班级方队前面,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李悬,是一个不会讲东北话的东北人。”

    八、军训

    初中的军训只有一周,强度也不太高,李悬这几年每天运动跳舞身体倍棒,没有什么坚持不下来的。

    因为长发,被教官得知是舞蹈生,还在军训结束晚会时跳了舞。

    同学们也有表演节目,那时候唱的最多是周杰伦的《七里香》,蔡依林的《倒带》、《爱情36计》,林俊杰的《江南》、《美人鱼》,潘玮柏的《快乐崇拜》,Beyond的歌,还有当年动画《我为歌狂》里胡彦斌的歌曲。

    李悬一边听,一边偷乐,谁能想到十多年后,这些歌还是大家ktv必k曲目呢?

    虽然抹了防晒,一周的军训还是让李悬黑了不少,不过这一回没有晒伤。

    随之而来的就是正式开学,李悬作为新生代表还要开学典礼上发言。

    还记得前世开学典礼,李悬因为忘记穿校服,回家换过再回到教室时,发现整个班级只剩下最后排靠门的两个座位,迎面看到因为起晚狂奔而来的方方。

    两个人搬着椅子一路狂飚到操场,成为开学典礼最晚到的两个人。

    在那个清晨,方方本来就浅色的头发,被阳光普照,仿佛镀上了金边,而这个风风火火兵荒马乱的开场,仿佛给李悬和方方初中三年也是一生的友谊,拉开了序幕。

    如今,李悬站在台上,想起前世,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望着台下的人群,往前一步站在麦克风前,沉稳而笃定地开始了自己的新生发言。

    ……

    开学的事很多,首先就是选班干部,班主任很明显地想让李悬当班长,再不济也是学习委员或文体委员。

    不过李悬对这些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初中目标就是好好学习和搞钱。

    最终还是拗不过老班,成为了学习委员,不过考虑到学习委员通常会对学习有提升,李悬也没太纠结。

    她还是奉行之前的学习计划,每天上课的时间充分利用,在课堂上把知识夯牢,晚上回家作业做完后复习预习一下,之前每天背诵的单词和诗词还要继续。

    李悬已经累计背了三万多个单词,加上之前每天跟读BBC英语,英语在初中生面前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不夸张的说,连他们英语老师的口音,都没她的好。

    她其实心里隐隐有计划,如果升学、搞钱顺利,她想去国外读历史专业,因此在每天复习当堂词汇之外,还侧重背诵雅思词汇和英语历史专业词汇。

    为了在05年6月之前,尽可能多地赚钱,李悬在初一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课外阅读和学习。她每天留出2-3个小时进行写作,为青春文学发表提前攒出稿子。

    之前广撒网的杂志投稿有了回应,李悬加了编辑的□□,除了当期发表的文章,还讨论能否进行短篇系列连载。

    她手头已经攒了两个系列,一个是妖怪志异,一个是少年侦探。

    有一个杂志刚好本期快开天窗了,编辑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欢迎她的新系列。

    另外一个杂志编辑说,先发表几篇独立短篇看看。

    稿件发表敲定后,李悬告诉编辑们,自己现在正在上初中。

    过了好久,编辑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李悬的青春文学笔名叫“嵯峨”,为了跟历史向的“山月”区分,还用的自己的□□号。

    幸好之前暑假攒了一些存稿,不然李悬觉得自己要忙的脚打后脑勺。

    开学没几天,李悬正在例行公事的课间望着窗外放松眼睛时,突然听到班级门口一阵熙熙攘攘。

    “李悬——有人找你。”

    同学们似乎是起哄的声音。

    李悬纳罕地望向门口,发现沈醉正站在那里。

    区重点破布袋一般的校服,被沈醉穿的竟也有几分倜傥。

    “沈……学长,你怎么来了?”

    沈醉微笑着,眼睛弯了起来:“打听你好几天了,这才找到你们班级。”

    旁边十多个眼睛看着,李悬还略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叫我学长……”

    沈醉正说着,班里最皮的几个男生起哄道:“李悬,这是谁啊……”

    沈醉的气场突然变强,挑眉道:“我是她哥。”

    毕竟是个身高碾压级的学长,成功吓退几个男生,沈醉低声问道:“放学要不要一起顺路骑车回家?”

    李悬想了想,等方方考入区重点,沈醉也就去高中了,正好不耽误,有个不无聊不讨厌的朋友结伴回家,还是挺好的,就欣然答应。

    等沈醉离去,李悬回到座位,同桌喜欢八卦的女生就凑过来:“学生会长是你哥?”

    “……”李悬怔住,没想到沈醉这小子还是个风云人物。

    “嗯……是,远房表哥。”

    虽然不好意思地跟沈醉攀了亲戚,但是这样可以尽可能避免同学往情侣上八卦。

    看看人家沈醉初三就已经是一表人才了,不知道刘天川现在是什么样呢?

    李悬拄着下巴想着,看了一眼身边刚军训完如同黑猴子一般的同班男生,突然觉得不忍直视起来。

    应该不会吧……

    李悬见过刘天川小时候的照片,可以说得上是眉目如画,有点像当年流行的少年秦始皇。

    刘天川肤色一直都算白的,也不会被晒得太黑,黑的话……也是健康运动男生嘛……

    她不敢再脑补,将心思埋到书本中。

    李悬心里做了个规划,初一的时候,成绩尽可能地不要落后,然后将精力投入到搞钱上。

    区重点跟之前的小学不一样,尤其实验班里都是精英,李悬还是挺有危机感的,主要是入学第一,如果成绩落了下来,怪难看的。

    不过让她稍微放心的是,两次考试,她都还是年级第一。

    因此父母并没有对她每天写作提出异议。

    转眼到了十一月,新概念作文大赛投稿已经截止,天涯那边的连载也有了些成绩。

    成了热帖不说,还引发了讨论,毕竟那个时候这样在网络连载的通俗历史小说并不多。

    李悬也因此收到了几家出版社的邮件,她挑了待遇最优厚,结算期最短也算是著名出版社的那家,商量好一次性把全文都出版。网络上目前已经发表四十多万字,差不多是两本书的体量,后面差不多有三本还未网络发表过,可以当做吸引人的噱头,而网络连载这边由日更改为三日更。

    她悄悄跟妈妈说了这事,妈妈先是震惊,很快又平静下来,毕竟自家孩子让人震惊不是第一回了。

    “妈妈,我现在网络发表连载点击已经快超百万了,能出五本书,这套书的收益可能预计有几十万,甚至更多,我希望这些钱可以由我支配。”

    妈妈愣了一下,有些担忧道:“要是真有这么多钱,你想做什么呢?”

    “炒股,我同学的妈妈炒股,赚了很多钱,我也想试试,现在经济这么好,肯定不会亏的。”

    妈妈将信将疑,但还是答应了,李悬知道这是因为妈妈尊重自己并且爱自己。

    她还跟妈妈约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爸爸,作为她们俩的小秘密。

    主要是爸爸这个人多智近妖,不会像妈妈这样相信自己,之后如果稿费真的是很大数目,让爸爸知道可能会生变故。

    李悬还有几十万的稿子没有打出来,她让妈妈跟出版社签完合同后,将原稿影印版交给编辑,让她们那边打出来,打完再把电子稿给自己。

    签完出版合同,李悬觉得心里有一块石头放下来,至少这部分,可以直接等钱进账,现在只需要考虑青春文学这边的撰写就可以了。

    她现在每月大概能发三篇稿子,除了两篇连载,还会定期在不同杂志刷脸熟。

    有时候看到同学拿着刊有自己稿件的杂志,甚至讨论自己写的剧情,还有一点莫名的开心和不好意思。

    事情太多,李悬每周最放松的时候,就是跟沈醉一起放学骑车回家和周日去方方家给她辅导功课。

    有一次骑车回家的时候,沈醉突然问李悬:“小悬,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悬想了想:“我想学历史专业,然后写作,你呢?”

    逆着夕阳,沈醉微长的头发,被风吹拂:“真好啊,小悬这么小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还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李悬心想,你才初三好伐,要是真的确定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那才是奇怪。

    “哥现在才初中,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体验不同的东西,看不同的风景,认识不同的人,然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用着急。”

    沈醉笑了,忍不住揉了揉李悬的头:“人小鬼大……那你想学历史想写作,是因为都体验过了吗?”

    李悬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沈醉揉的力度更重了。

    “喂,你骑车注意安全啊……”李悬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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