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洗完碗提着水桶回来的时候发觉人现在不在院子里,他敲开了谢景明的门,“人呢?”

    谢景明的房间那燃着淡淡的熏香,打开门正对的是一个长长的紫檀书案,上面放着几卷经书,向左拐是两个如意文方凳,旁边是一张灵芝纹木昙方桌,房间的尽头摆着一张四方大卧榻,上面堆着个较厚的锦被,那个琴就被摆放在临近窗台的桌子上,一鼎铜炉里此时里面正燃着炭火,但火中夹杂着苏荷香与雪露香,整个房间内显得雅致而又清幽。

    可是此时却没有人在房间里,谢庭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心里还存在疑惑,突然发现自己的卧室门开了一条缝。

    他飞似的冲到自己的卧房门,猛地推开门,大喊一声,“谢景明!你干什么呢?”

    没人回话。

    可是谢庭的夜间视力极好,没看见有人,还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谢景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兰玉?你守在门口干什么呢?也不点个灯。”

    谢景明湖蓝色的大氅已经被换了下来,那件白天穿还好,不过到了夜里就显得有些薄了。

    现在身上披的是件精致的玄色乌云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头发乌黑,整个人浑身分明的散发着某种冷峻又温和的书卷清贵气。

    此时手里正端了碗梨汤,微歪着头看他。

    谢庭看着这人站在院子里,“没事,我以为你进我的屋了呢。”

    “没有啊,我进去熬了梨汤,暖暖胃,要不要喝两口?”

    “喝”

    ……

    十分钟后,谢庭站在谢景明房间门口,疯狂的锤着他那已经锁死了的门,“谢景明,你把我的酒还给我!”

    “你一天不喝我的酒,你就心里不痛快是吧?!”

    “哎呀,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坛吗?大晚上的,你也少喝点酒,我这是对你好”

    谢景明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酒坛就放在他的脚边,他房间门被人猛拍着。

    自己用被子裹住,警惕的看着外面,像个警惕的猫似的。

    “你自己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你还喝酒啊?再说你管我喝多少酒呢?我年轻气盛不行啊!”

    没人应他,他使用出杀手锏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让柳羽衣柳玉楼把你带回去?”

    谢景明房屋门瞬间打开,抱着那酒坛子迅速的塞到了他怀里,嘴里嘟囔着,“不就是一坛酒吗?玩那么大干什么?”

    然后凑上来对着他说,“你肯定不想看到你儒林哥哥回到柳皖秦那吧。我在他那儿可受了可大罪了,你一定不能把我交给那两个小孩手里。”

    谢庭接过酒,“柳大哥也没对你做什么吧?怎么那么怕见到他?”

    谢景明其实本来想着是不回答,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撒了气。

    “他可没对我做什么呢,你要让他自己听见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行了,早点喝完早点睡,别醉呼呼的,明日爬都爬不起来。”

    说完就关上了门。

    谢庭带着不负,抱着两罐子酒,踩着那石砖青瓦就飞到了房檐上。

    他径直坐了下来,打开了酒坛子的盖子,直接抱起酒坛子饮酒。

    这酒刚下肚的时候十分的烈,他刚刚猛喝了一大口,被呛的直咳嗽,原本在冷风中被冻僵了的身体,这才有点知觉。

    那酒再往后喝,不像刚开始那般烈的灼烫,开始变得绵软,好像带着滋润的气息,回味无穷的甘甜,越喝越觉得清爽,越觉得忘情。

    谢庭轻轻的闭上了眼,感觉香醇的液体划过舌尖,润过喉咙,溜过嗓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神智开始变得有些不清醒。

    喝的酒实在太多了,他像是不要命似的,喝完了一坛,然后晕晕乎乎的又开了一坛。

    他其实喝的有些醉了,有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酩酊大醉之感。

    他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带着笑意,好像精神又清醒了点,又品了一口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谢庭的身影在月下摇曳,就真的好像一名醉酒的诗人似的,他仿佛要与诗中的感情融为一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谢兰玉情绪逐渐的开始高涨,吟了一句还不忘再喝一口,喝完那一口之后,整个人的音调又提高了一些,在寂静的夜空中,非常惹人嫌。

    “天生我材……嗝……必有用!千金…嗯…散尽、散尽、还复来!”

    最后那一声实在大,若是此时不来个人收拾他一顿,可能这一家伙要在房顶上高歌一曲了。

    他坐在房檐上,一身酒气形象全无,一袭月牙白的衣衫,皱皱巴巴的,发髻也散了,抱着那酒坛子又慢慢的喝了一口。

    “不是,我说谢兰玉!你这是有什么大病吧?!大半夜搁这瞎吟什么诗呢?”

    谢景明原本整个人都已经睡着了,此时气愤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大氅,凶狠的推开门,看见坐在房上酩酊大醉的人。

    “你这混小子,我劝你赶紧下来,滚去睡觉,你要在胡说八道一句话我就上去把你打的下不来!”

    谢庭喝了两坛酒,此时站起来却没有晃,甚至看着比只喝了一坛酒的时候更要清醒。

    他这个人背着那月亮站在夜空的房上,此时就算在黑夜之中,也可以看出来这人嬉皮笑脸,脚踩着放檐下的砖,冲着下面的人大喊。

    “一点浩然气,快哉千里风!莫管我们……这些江湖客!我们、我!天生快活!”

    那坛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被醉酒的人踢到了,滚动着然后砸下了地上,落了一地的碎陶片。

    谢景明吓得捂住了耳朵,在家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能看着那一地的碎片和早已消失不见的人影,然后面无表情的使出最大的力气啪关上了门。

    他来气啊!

    不娶妻不生子,成日就游荡在江湖外,三年还见不了这人一次,不知道都在外干些个什么混蛋事,看他那个便宜爹一样欠打!

    知道的是他混江湖,不知道的是江湖混的他!

    但是!

    谢景深,你赶紧回来管管你儿子。

    老子是一点都忍不了了啊啊啊!!!

    ……

    谢庭脑瓜子还有些晕乎,趁着冷风将自己吹的清醒了不少,飞檐走壁就逃离了自家屋檐上方。

    白色的衣袍在夜空当中被冷风吹起,少年的剑被背在背上,虽说是跑着的,可身姿依旧挺拔,飘然出世,就好像是山巅上的孤云。

    他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眼神深邃,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肆意洒脱的少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透露着一股不羁。

    在月光的洗礼下,夜风如诗,舞剑正酣。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醉非醉。

    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不远处的夜空之中,有一抹青蓝色的身影隐入了黑暗之中。

    蓝色的衣摆随着夜风轻轻的飘动,面容被轻纱所掩盖,只露出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和高雅。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风有些大,面纱被夜风吹起,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她的嘴唇较为单薄,脖颈雪白晶莹,长长的莫发倾斜在肩头,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往那一站,好像是黑色的沉默之中那一缕清冷孤烟,眼神幽冷。

    月光洒在她身上,却又增添了一丝丝淡淡柔和的光晕。

    那位女子只是将半个身子都隐藏在树影之后,眼神直直的望着林中空地上舞剑的少年,沉默的看了一会儿,便消失的再见不了踪影。

    若是谢庭能够发现,便会这副场景与不久前他们在宗门里的密林之中舞剑时那片刻的相遇重合到一起。

    少年在见到宣卿的那一刻,便迅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向她跑去,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有些喘,但那份欢快却丝毫没有消减。

    宣卿看过去的那片刻,他在朝她跑过来,林中氤氲出的雾气洒落在竹林的间隙,默默的覆盖在他的身躯之上。

    少年眼中的笑意不减,束起的长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光,整个人格外的晃眼,尤其是那笑容。

    宣卿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少年的声音充斥在林中,惊的鸟却飞起。

    “师姐,你怎么来啦?”

    被称呼为师姐的女子只是微微颔首,精致秀丽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高冷,只是微微的笑着。

    “师父说让来看看。练得如何?”

    “师姐,我觉得很好!来到宗门的这段日子,每日挥剑数百次,虽不敢说已经登峰造极,但自觉建议日渐圆润,剑法也越发的流畅。”

    “不错,刚刚那番观赏下来,确实有所精进。”

    师姐清冷的声音响起,眼神中也是冷的。

    “但是你千万要谨记,剑道无边,你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此时所走还未江湖一半,莫要心高气傲。”

    少年被她的眼神看的脸色一红,偏过头去,整个人好像是要被蒸熟了似的。

    看到女人转了个身,听到他没回话,便打算离开,就急忙跟了上去。

    跟在她的身后,慢慢的往山下走去,步伐十分的轻快左右,探着头,仿佛像只活泼的兔子。

    “师姐,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负剑宗之名,也定不负师父与师姐的期望。”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下山历练啊?”

    “前些日子师父说只要我能将这十六式见招练习熟练,便允许我们两人一起下山的……”

    宣卿便没再回话了,脚下踩着竹林中落下的翠绿叶子,两人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那风中,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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