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将军府下人闲聊,话题总会偏向清凉小院那位,众人皆默认那位是未抬进府的续弦夫人,还颇受老爷宠爱,未进府便管了账本,直接手握掌家大权,甚至直接住进了半年前刚刚过世的将军夫人的清凉小院,那可是将军夫人的陪嫁。

    “啧啧啧,听老爷身边的顺子说的,那位的长相可是倾国倾城,本是前来投奔老爷的,谁知老爷看了第一眼,话都说不利索了。”说话的那人夹了一块炭烧锅中已经炖的软烂的羊肉填进嘴里,吃完又下流的嘿嘿笑了两声。

    “这话可不能乱说,清凉小院里的那位跟咱们老爷明显是差着辈分呢,咱们老爷这么正直神武,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旁边喝酒的人推了推他,呵斥了几句,“要是让少爷听见这话,仔细你的皮。”那人撇了撇嘴,又夹了块羊肉,倒是不再说话了。

    邵箐箐蹲在房顶,把刚嗑完的瓜子片在荷包里放好,又把揭开的瓦片又悄悄放回原处。这下人们的聊天虽然并无多少有用的信息,但是内容劲爆多姿多彩,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显然十分的不错,她夜探将军府的时候总是先听上一阵放松一下心情。

    作为将军府的夜间常客,此类话这些天在下人们闲谈间已经被邵箐箐听过去了不少,一开始她还疑惑,怎么从没看到过这传闻中的受宠夫人,直到今天他们提到了清凉小院。

    哦,原来续弦夫人竟是我自己。

    今天的炭烧锅香味浓郁,闻起来就很不错,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厨的手笔,只是自己看得见吃不着,再加上听了好几天的八卦主角竟然是她自己,邵箐箐心情更差了,她面无表情的想,这将军府的小厮们不仅尖刻,还惯爱耍嘴皮子编排人,等有机会了一定要治治不可。

    邵箐箐在将军府已然是熟门熟路,只是与往常不同,远远路过八角凉亭时,又看到了那位钓鱼苗的公子哥,邵箐箐略微思索,这府里有身份的年轻男子,想必就是那传闻中的废柴公子徐麟了。

    虽天下向来以有无修习蓬蒿境作为常人与仙人的分界,但蓬蒿境也只不过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中还是大有乾坤,世人皆传九重境为飞升境,这九重又以三重为一坎,分为上中下三境,再加以细分,便是下下、下中、下上等等。这境界分了上下,仙人也自觉划了类别。下上境在世俗观念中才算是勉强入了修仙的门槛儿,而下中、下下也只是被视为有些拳脚功夫在身的常人罢了。

    徐麟的废柴早已名声在外,虽是将军之子,但并无武学天分,十七岁才下中境让定安将军背地里也受了朝中不少讥讽嘲笑。虽然远远的不怎么能看清面容,但邵箐箐却觉得徐麟周身气质倒是温润平和,与传闻中的颓废顽劣截然不同。

    “父亲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母亲才去了没多久,怎地这般匆匆忙忙又要抬新人进门。这本是父亲私事,身为儿子我无权置喙,但……”

    徐麟摆了摆袖子,叹了口气,“真是岂有此理。”

    纵是邵箐箐耳力超群,混着夜色与春风,这轻声呢喃倒也让人听不真切。

    徐麟孤身一人,看样子像是钓了许久,不过说是钓鱼,却也懒懒散散,让人一眼就看出心思并未在这上边,像是在跟那些小鱼倾诉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而后苦恼一叹气,把最后一点饵料抛进鱼塘,伸个懒腰,晃晃悠悠的走了。

    邵箐箐看得正有意思,却没想到表演的主角这么快可走了,她只得从房檐上纵身一跃,几下翻滚,消失在夜色中。

    等她发现荷包没了已是正午。

    阳光正好,穿过庭院打在她身上,晒的人懒洋洋的,邵箐箐正准备今晚听八卦的消遣小零食,打算把荷包中的瓜子壳清掉,摸遍全身却没找到荷包。

    她暗道一声不好,昨晚太过放松,连荷包什么时候掉的都没有发现,这要是被府中之人发现,那之后警戒必定会更加森严,而且看那荷包上绣的倒挂金钟图案,徐巍必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这可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这厢邵箐箐正在懊恼,那边小红掀了帘子过来,说是府上的王管家来了。

    不会吧,徐巍这么快可发现了?自己今晚还打算去找找呢。

    邵箐箐也顾不得那么多,与小红去了前院,路上已经把借口编的七七八八,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管家一看见邵箐箐便迎了上来,看他神色倒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未等邵箐箐开口,王管家便道:

    “老奴这次来的突然,主要是给邵姑娘赔罪来了。”

    这倒是稀奇,他给自己赔哪门子罪,莫不是徐巍派他来试探自己的?不过看王管家这态度,证明荷包的事还有机会补救,邵箐箐也略微放下心,与王管家客套起来。

    “王管家说的哪里话,徐将军不忍我这孤女漂泊江湖受人欺压,好心收留我,箐箐已经不胜感激,下辈子定结草衔环以报将军之恩。王管家对我也百般照顾,又何来赔罪一说。”说到激动处,又是挤了几滴将落未落的泪。

    王管家看又惹得邵箐箐想起来伤心事,怕再说下去徒增伤心,便把事情交代完慌忙走了。这小院中除了两个扫洒的小厮,邵箐箐身边服侍的也就一个丫鬟小红,徐巍觉得清凉小院人手太少,让王管家隔日陪着邵箐箐去找人牙子再选一些。

    邵箐箐欣然答应,自己这几天查账正愁人手不够,而且自己选的人更信得过,调教好了又是一大助力。

    邵箐箐来清凉小院的第二日,徐巍便差人把府里历年的账本给邵箐箐送了过来,邵箐箐也没有推拒,一本一本的盘了起来,倒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东西。

    每年开春都有两笔支出,并没有详细的记录,一笔数额巨大,常常会并在铺子亏损的账面上,每年挂的账面也并不相同,起初并没有引起邵箐箐的注意,只是这笔亏损数额每年必定出现,又在不同账面上,如果不是故意为之,未免也太过巧合,这才让她深挖了下去。

    邵箐箐猜测这一笔钱应当是徐巍圈养私兵的支出,之前追杀邵箐箐的刺客,虽故意遮掩,但仍有军中气息。邵箐箐夜探将军府时听下人们说过,徐巍在玄工城郊处有一私宅和千亩良田,耕作的农夫看起来彪腹狼腰、孔武有力,倒像是职业练家子的。

    玄工立法有明文规定,禁止官员、富绅的私下圈养私兵,私兵每年耗额巨大,这账目必须要做的细才不容易被查出来,若不是徐巍把账本全给邵箐箐搬来,仅凭几年的账本,邵箐箐还真不一定看出端倪。身为大将军本就兵权在握引得皇帝猜忌,这笔银子数额巨大,私兵数量必定不少,说不得徐巍就存了些反叛的心思。

    另一笔数目倒是不大,也并无仔细遮掩,倒是很容易看出来,只是写了从徐巍私账中支出,却并无写明去路,奇怪的是到今年开春,却突然中断了。

    邵箐箐把这两笔账目记在心中,盘算着何时去徐巍的私宅探个究竟,再摸一摸徐巍的老底。她倒是不相信真如流言中所说,徐巍要把她娶了当续弦夫人,那徐巍给自己看账本的目的就非常耐人寻味。

    是希望自己从账目中发现端倪吗?还是故意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

    邵箐箐随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躺在院子角落的躺椅上,闭着眼,翘着脚,思绪已经不知不觉飘远。

    “小姐,你要的糖炒栗子和炒瓜子已经买回来了。”

    邵箐箐睁眼,只见头顶出现小红放大的脸,小红买她的八卦小零食回来了,可惜她荷包丢了,晚上听八卦的时候嗑不了瓜子了。

    对了,荷包!

    晚上还要去找荷包,这下连八卦也听不了了……

    邵箐箐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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