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长街上遥遥一望，我便已经爱上蔡大人了。”
蔡隐师刚刚走到祖母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这样一句娇声。
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黑眸划过一丝慌乱，刚刚抬起来的手停顿在空中。
这是哪家的女儿，真是不知羞耻。
男女婚嫁，一般都是托了专门的媒人上门说亲，或是找两家都相熟的夫人来探探口风，哪有未出阁的小姐直接自己来男方家里自荐婚事的？
祖母的侍女月玲立在门旁，尴尬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开口道：“少爷，您要不等会儿再来请安？”
蔡隐师默默将手收回，垂下眼睑，状似无意地询问道：“是谁在里面和祖母说话？”
月玲绞着手帕，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本来让她进来就是老夫人开的特例，谁知道那小姐嗓门那样大。
偏偏又是这样巧，撞上了少爷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
“怎么？你不方便说？”
蔡隐师察觉到问题，凤眸微眯，扫视着周围，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看着眼生，应该不是自家的。
那就只可能是那位小姐带过来的了。
“你说，你是哪家的丫鬟？”
蔡隐师端起前不久在前辈那里学来的审犯人的架子，态度强硬，语气冰冷，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小丫鬟长夏没见过世面，被吓得差点哭了出来，只能选择和盘托出：“我……我是裴家的……丫鬟……”
“哪个裴家？”
曾经裴家也是大姓，京城里姓裴的人家倒是有几户，国子监祭酒便是姓裴，太常寺少卿也是姓裴，还有几个小官记不清楚了。
“我们是裴程煜大人……那个裴家。”
裴程煜？
蔡隐师眸光一沉，略加思索，发现自己实在是没听过这人的名号。
玉玲清咳了两声，适时提醒道：“少爷，是以前太子少傅裴永老大人的儿子，如今只做了个从七品的主簿。”
从正二品到从七品，这裴家人可真讲究个大起大落。
“我们家与裴家有什么往来吗？”
事情透露着古怪，那姑娘竟如此大胆，白眉赤眼直接跑到蔡家来向自己示爱？
“少爷，现在是没什么往来，但奴才记得老太爷在的时候，咱们家还与裴家十分要好……”
玉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蔡隐师的神色，似乎是欲言又止。
“你继续说。”
“裴小姐就是在那时与您订了娃娃亲。”
“后来老太爷被贬出京，咱们家和裴家关系渐渐淡了，本来谁都没把这个婚约当回事的，谁知道今日裴小姐竟拿来了当年的信物来……”
“说是要履行婚约……”
语毕，玉玲偷偷抬眼看他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上瞬间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双手微微一顿，一时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爷？”玉玲轻声叫他。
蔡隐师冷静下来，面露坦然的笑意，眼神却是冰冷得可怕。
玉玲和小丫鬟皆是微微发抖。
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下去就是。”
“少爷明智。”玉玲恭维道。
蔡隐师此刻也没了请安的心情，开口道：“告诉祖母，我来过了。”
“少爷慢走。”
待蔡隐师离开后，小丫鬟又快速地退到了角落里。
她心想，蔡家的人好可怕，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要么说话绵里藏针，要么说话夹枪带棒，小姐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户人家……
刚刚目睹完一切的玉蕊端着一个檀木盘子慢慢走了出来，对着玉玲开口道：“真是好笑，看来这裴家小姐的手段少爷也不喜欢。”
玉玲微微一笑，开口附和道：“咱们哪知道‘京城大户’的做派？”
“自从少爷连中三元，老爷官复原位后，来巴结奉承的不知有多少。”
“当初在芦林的时候没见着裴家走得太近，这一入京就和苍蝇一样粘上来了。”
玉蕊觉得自己讲的有道理，又啐了一口，继续道：“可不就是苍蝇吗？偏偏最烦的一只还在老夫人房里呢！”
玉玲笑而不语。
玉蕊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玉玲道：“玉玲姐姐，我先去当差了，下回再聊。”
“慢走。”
玉玲为她推开门。
玉蕊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手上的盘子上盖着红绸，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是看着贵的很。
老夫人房里静可听针，她走到老夫人身后站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偷偷打量着面前坐得端正的女子。
她只是身着一袭简单的鹅黄色衣裙，发间仅有几件简单的绒花和银钗点缀，肌肤似雪，眉目如画，只静静坐在那里，倒让人生了不敢亲近的心思。
长得也不是特别惊艳，家世又那么一般，老夫人应该看不上她。玉蕊暗地揣度。
裴蕴仪猜不到老夫人和玉蕊的心思，只是默默攥紧了衣袖里的拳头给自己打气。
这次的计划她也没有多大把握，当年是裴家没有对身处险境的蔡家施以援手，如今蔡家如旭日初升，但裴家却日薄西山，逐渐没落了起来。
这不正是风水轮流转。
裴蕴仪觉得害臊。
但在人命面前，自己的一点脸面算什么。
“嗯？”
蔡老夫人眉眼带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和褶子都是慈祥，半眯的小眼睛里散发出深邃的幽光，叫人看不真切。
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亲切地开口道：
“蕴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是自然，我小时候还来给您拜过年呢！”裴蕴仪连忙赔着笑。
“蕴仪，今天你拿着信物上门，是想让我们蔡家履行婚约，让隐师娶你吗？”
裴蕴仪抬起头，无畏的眸子对上她弯弯的笑眼，小脸微红，轻咬贝齿，坚定地开口道：“没错！我心仪蔡大人！”
“你心仪他？”蔡老夫人眼睛瞪大，似乎很感兴趣，继续发问道：“蕴仪，隐师来京可不过数月，据我所知，你与他并无交际，又怎么会心仪他呢？”
“上次我在街上偶遇蔡大人救助无辜幼童，被他的善心所打动。”
“而且，蔡大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我心悦之。”
裴蕴仪适时红了脸，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她用袖子挡脸，悄悄打量着上座的蔡老夫人。
只消等她拒绝，自己就可以以退为进提出真实目的。
她从杏春堂的大夫那里得知，蚬州有一剂灵药，可治绝症，极其珍贵，为蔡家所藏，不轻易视人。
只有蔡家当家的才能决定对其赠予归属。
如今的蚬州蔡家当家，不正是面前的老夫人？
曾有病入膏肓的权贵向蔡家苦求灵药，硬生生被蔡老夫人拒绝。
无论是钱财还是官位，蔡家都不要。
也不是不缺，只是这笔买卖不划算。
蔡老夫人要的，得是她在意的东西。
而她最在意的，某过于自己的长孙，蔡隐师。
这位蔡大人在前不久的殿试被圣上钦点为状元，如今正是仕途亨达前途无量的时候，要娶也是找高官厚禄的世家联姻，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毫无用处的破落户。
届时便可用自己手上的婚约换取灵药。
一婚换一命，买卖不亏。
对不住了蔡大人，你我的婚约，就让我小小利用一下。
届时您再迎娶美娇娘，我裴蕴仪一定随一份大礼祝您官运亨通，夫妻和睦！
裴蕴仪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却听到上首的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乐得拍起了手，开怀大笑，开口道：“好啊，敢孤身一人来我们蔡家要求履行婚约，有胆识！别的姑娘在意的不过是隐师的皮相和才华，你却能看到他的本心，有眼力！”
“蕴仪，你和隐师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十日后我们蔡家娶你过门，怎么样？”
房内的玉蕊原本打算看自家老夫人如何折辱不知天高地厚的裴小姐，却没想到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差点打翻手上的盘子。
裴蕴仪的脸色也十分好看，她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
蔡老夫人是疯了吗？
对蔡家而言，娶自己只是多了一个拖油瓶，少了一个用姻亲跻身京城高门的关系。
难道真的按她说的那样，看中了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蕴仪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当务之急是让蔡老夫人改变主意。
眼睛一转，她便来了想法。
裴蕴仪清咳了两声，红着脸开口道：“老夫人，丑话说在前头，我喜欢蔡大人！我决不允许他纳妾！”
“果然对我孙子情深意重，你放心，在你生下嫡子之前，是不会纳的。”蔡老夫人笑着开口。
“我！我……蔡大人每月的俸禄也要交我保管！”
“毕竟你是他妻子，还要帮他处理庶务和人情往来，这是自然。”蔡老夫人带着笑意，打算看她又要耍出什么新花招。
“我……我要执掌中馈，做蔡家的当家主母！”
“裴小姐……”蔡老夫人的脸色变冷，放下手中的茶杯。
只听“嘭”的一声，茶杯虽然没碎，但裴蕴仪的心却还是跟着颤了颤。
“裴小姐这是在干什么？哪有新媳妇一嫁进门就做主母的道理？”
“裴小姐这是在故意找茬吗？”
“不……不是……”裴蕴仪矢口否认，她后背发凉，脸上浮起虚汗，轻咬贝齿，解释道：“我……我是怕你们家嫌弃我……”
“毕竟京城都知道，我们裴家落魄了……”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蕴仪，你不负我们蔡家，我们自然也不会负你。”
“况且，你对隐师如此情深意重，我也愿意将他交给你。”
裴蕴仪莫名觉得蔡老夫人的笑容另有深意，不禁瘆得慌。
她攥紧了手中的玉佩，不知道原先准备的话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
若是再此刻提出用婚约换灵药，只怕会被她直接轰出去。
“怎么了？蕴仪看着不是很高兴？”
“我……我……”裴蕴仪现在是进退两难，她闭了闭眼，微微吐气，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带着甜甜的笑容给出承诺，“蔡老夫人说的什么话，我这是欢喜傻了。”
“能得到蔡大人这样的夫婿，是蕴仪一生之幸。”
裴蕴仪又挂上熟稔的笑容，讨好地看着蔡老夫人。
等入了蔡府，不愁找不到机会拿药。
“那好，那便请蕴仪安心回家待嫁，明日蔡府的聘礼会一分不少地全部送到裴府，十日之后会八抬大轿将你娶进来。”
“十日？”裴蕴仪蓦地一惊，“怎么这般局促？”
若不是她早就远远见过蔡隐师的身姿，怕是会以为他是不良于行或是身患隐疾。
好歹是长孙媳妇，这蔡家挑人娶人就这么随便？
“我想早点见到重孙出生。”
蔡老夫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裴蕴仪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玉蕊，将见面礼端给未来的少夫人。”
“是。”玉蕊嘟起嘴巴，将手上的盘子端了过去。
老夫人怕是糊涂了，居然看上这样一个人。
莫非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玉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掀开红绸布打开里面的黑色描金匣子，嫣然一笑，开口道：“老夫人赠的这支赤金镶石榴石如意钗甚好。”
玉蕊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红宝石吗？
蔡家一向不缺钱，见面礼怎么可能送不值钱的石榴石？
“好在哪里？”蔡老夫人两眼一眯，来了兴趣。
“这颗红色石榴石成色极佳，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花了心思来的，倒不比红宝石易得，而且石榴石可取石榴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既然是老夫人送的东西，便带着慈心，怎么可能不好？”
裴蕴仪嫣然一笑，落落大方。
不知这蔡老夫人是不是想试自己深浅，如今也只能先做出一副平庸的模样，让她别生出什么奇怪的心思。
“好东西就收着吧，日后等你生下重孙，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裴蕴仪看着蔡老夫人脸上洋溢出来的热情笑容，一时心乱如麻，自己这个选择，究竟是福还是祸？
蔡隐师刚刚走到祖母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这样一句娇声。
他的脸霎时变得通红，黑眸划过一丝慌乱，刚刚抬起来的手停顿在空中。
这是哪家的女儿，真是不知羞耻。
男女婚嫁，一般都是托了专门的媒人上门说亲，或是找两家都相熟的夫人来探探口风，哪有未出阁的小姐直接自己来男方家里自荐婚事的？
祖母的侍女月玲立在门旁，尴尬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开口道：“少爷，您要不等会儿再来请安？”
蔡隐师默默将手收回，垂下眼睑，状似无意地询问道：“是谁在里面和祖母说话？”
月玲绞着手帕，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本来让她进来就是老夫人开的特例，谁知道那小姐嗓门那样大。
偏偏又是这样巧，撞上了少爷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
“怎么？你不方便说？”
蔡隐师察觉到问题，凤眸微眯，扫视着周围，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看着眼生，应该不是自家的。
那就只可能是那位小姐带过来的了。
“你说，你是哪家的丫鬟？”
蔡隐师端起前不久在前辈那里学来的审犯人的架子，态度强硬，语气冰冷，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小丫鬟长夏没见过世面，被吓得差点哭了出来，只能选择和盘托出：“我……我是裴家的……丫鬟……”
“哪个裴家？”
曾经裴家也是大姓，京城里姓裴的人家倒是有几户，国子监祭酒便是姓裴，太常寺少卿也是姓裴，还有几个小官记不清楚了。
“我们是裴程煜大人……那个裴家。”
裴程煜？
蔡隐师眸光一沉，略加思索，发现自己实在是没听过这人的名号。
玉玲清咳了两声，适时提醒道：“少爷，是以前太子少傅裴永老大人的儿子，如今只做了个从七品的主簿。”
从正二品到从七品，这裴家人可真讲究个大起大落。
“我们家与裴家有什么往来吗？”
事情透露着古怪，那姑娘竟如此大胆，白眉赤眼直接跑到蔡家来向自己示爱？
“少爷，现在是没什么往来，但奴才记得老太爷在的时候，咱们家还与裴家十分要好……”
玉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蔡隐师的神色，似乎是欲言又止。
“你继续说。”
“裴小姐就是在那时与您订了娃娃亲。”
“后来老太爷被贬出京，咱们家和裴家关系渐渐淡了，本来谁都没把这个婚约当回事的，谁知道今日裴小姐竟拿来了当年的信物来……”
“说是要履行婚约……”
语毕，玉玲偷偷抬眼看他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上瞬间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双手微微一顿，一时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爷？”玉玲轻声叫他。
蔡隐师冷静下来，面露坦然的笑意，眼神却是冰冷得可怕。
玉玲和小丫鬟皆是微微发抖。
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下去就是。”
“少爷明智。”玉玲恭维道。
蔡隐师此刻也没了请安的心情，开口道：“告诉祖母，我来过了。”
“少爷慢走。”
待蔡隐师离开后，小丫鬟又快速地退到了角落里。
她心想，蔡家的人好可怕，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要么说话绵里藏针，要么说话夹枪带棒，小姐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户人家……
刚刚目睹完一切的玉蕊端着一个檀木盘子慢慢走了出来，对着玉玲开口道：“真是好笑，看来这裴家小姐的手段少爷也不喜欢。”
玉玲微微一笑，开口附和道：“咱们哪知道‘京城大户’的做派？”
“自从少爷连中三元，老爷官复原位后，来巴结奉承的不知有多少。”
“当初在芦林的时候没见着裴家走得太近，这一入京就和苍蝇一样粘上来了。”
玉蕊觉得自己讲的有道理，又啐了一口，继续道：“可不就是苍蝇吗？偏偏最烦的一只还在老夫人房里呢！”
玉玲笑而不语。
玉蕊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玉玲道：“玉玲姐姐，我先去当差了，下回再聊。”
“慢走。”
玉玲为她推开门。
玉蕊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手上的盘子上盖着红绸，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是看着贵的很。
老夫人房里静可听针，她走到老夫人身后站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偷偷打量着面前坐得端正的女子。
她只是身着一袭简单的鹅黄色衣裙，发间仅有几件简单的绒花和银钗点缀，肌肤似雪，眉目如画，只静静坐在那里，倒让人生了不敢亲近的心思。
长得也不是特别惊艳，家世又那么一般，老夫人应该看不上她。玉蕊暗地揣度。
裴蕴仪猜不到老夫人和玉蕊的心思，只是默默攥紧了衣袖里的拳头给自己打气。
这次的计划她也没有多大把握，当年是裴家没有对身处险境的蔡家施以援手，如今蔡家如旭日初升，但裴家却日薄西山，逐渐没落了起来。
这不正是风水轮流转。
裴蕴仪觉得害臊。
但在人命面前，自己的一点脸面算什么。
“嗯？”
蔡老夫人眉眼带笑，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和褶子都是慈祥，半眯的小眼睛里散发出深邃的幽光，叫人看不真切。
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亲切地开口道：
“蕴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是自然，我小时候还来给您拜过年呢！”裴蕴仪连忙赔着笑。
“蕴仪，今天你拿着信物上门，是想让我们蔡家履行婚约，让隐师娶你吗？”
裴蕴仪抬起头，无畏的眸子对上她弯弯的笑眼，小脸微红，轻咬贝齿，坚定地开口道：“没错！我心仪蔡大人！”
“你心仪他？”蔡老夫人眼睛瞪大，似乎很感兴趣，继续发问道：“蕴仪，隐师来京可不过数月，据我所知，你与他并无交际，又怎么会心仪他呢？”
“上次我在街上偶遇蔡大人救助无辜幼童，被他的善心所打动。”
“而且，蔡大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我心悦之。”
裴蕴仪适时红了脸，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她用袖子挡脸，悄悄打量着上座的蔡老夫人。
只消等她拒绝，自己就可以以退为进提出真实目的。
她从杏春堂的大夫那里得知，蚬州有一剂灵药，可治绝症，极其珍贵，为蔡家所藏，不轻易视人。
只有蔡家当家的才能决定对其赠予归属。
如今的蚬州蔡家当家，不正是面前的老夫人？
曾有病入膏肓的权贵向蔡家苦求灵药，硬生生被蔡老夫人拒绝。
无论是钱财还是官位，蔡家都不要。
也不是不缺，只是这笔买卖不划算。
蔡老夫人要的，得是她在意的东西。
而她最在意的，某过于自己的长孙，蔡隐师。
这位蔡大人在前不久的殿试被圣上钦点为状元，如今正是仕途亨达前途无量的时候，要娶也是找高官厚禄的世家联姻，怎么会看上自己这样毫无用处的破落户。
届时便可用自己手上的婚约换取灵药。
一婚换一命，买卖不亏。
对不住了蔡大人，你我的婚约，就让我小小利用一下。
届时您再迎娶美娇娘，我裴蕴仪一定随一份大礼祝您官运亨通，夫妻和睦！
裴蕴仪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却听到上首的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乐得拍起了手，开怀大笑，开口道：“好啊，敢孤身一人来我们蔡家要求履行婚约，有胆识！别的姑娘在意的不过是隐师的皮相和才华，你却能看到他的本心，有眼力！”
“蕴仪，你和隐师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十日后我们蔡家娶你过门，怎么样？”
房内的玉蕊原本打算看自家老夫人如何折辱不知天高地厚的裴小姐，却没想到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差点打翻手上的盘子。
裴蕴仪的脸色也十分好看，她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
蔡老夫人是疯了吗？
对蔡家而言，娶自己只是多了一个拖油瓶，少了一个用姻亲跻身京城高门的关系。
难道真的按她说的那样，看中了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蕴仪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当务之急是让蔡老夫人改变主意。
眼睛一转，她便来了想法。
裴蕴仪清咳了两声，红着脸开口道：“老夫人，丑话说在前头，我喜欢蔡大人！我决不允许他纳妾！”
“果然对我孙子情深意重，你放心，在你生下嫡子之前，是不会纳的。”蔡老夫人笑着开口。
“我！我……蔡大人每月的俸禄也要交我保管！”
“毕竟你是他妻子，还要帮他处理庶务和人情往来，这是自然。”蔡老夫人带着笑意，打算看她又要耍出什么新花招。
“我……我要执掌中馈，做蔡家的当家主母！”
“裴小姐……”蔡老夫人的脸色变冷，放下手中的茶杯。
只听“嘭”的一声，茶杯虽然没碎，但裴蕴仪的心却还是跟着颤了颤。
“裴小姐这是在干什么？哪有新媳妇一嫁进门就做主母的道理？”
“裴小姐这是在故意找茬吗？”
“不……不是……”裴蕴仪矢口否认，她后背发凉，脸上浮起虚汗，轻咬贝齿，解释道：“我……我是怕你们家嫌弃我……”
“毕竟京城都知道，我们裴家落魄了……”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蕴仪，你不负我们蔡家，我们自然也不会负你。”
“况且，你对隐师如此情深意重，我也愿意将他交给你。”
裴蕴仪莫名觉得蔡老夫人的笑容另有深意，不禁瘆得慌。
她攥紧了手中的玉佩，不知道原先准备的话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
若是再此刻提出用婚约换灵药，只怕会被她直接轰出去。
“怎么了？蕴仪看着不是很高兴？”
“我……我……”裴蕴仪现在是进退两难，她闭了闭眼，微微吐气，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带着甜甜的笑容给出承诺，“蔡老夫人说的什么话，我这是欢喜傻了。”
“能得到蔡大人这样的夫婿，是蕴仪一生之幸。”
裴蕴仪又挂上熟稔的笑容，讨好地看着蔡老夫人。
等入了蔡府，不愁找不到机会拿药。
“那好，那便请蕴仪安心回家待嫁，明日蔡府的聘礼会一分不少地全部送到裴府，十日之后会八抬大轿将你娶进来。”
“十日？”裴蕴仪蓦地一惊，“怎么这般局促？”
若不是她早就远远见过蔡隐师的身姿，怕是会以为他是不良于行或是身患隐疾。
好歹是长孙媳妇，这蔡家挑人娶人就这么随便？
“我想早点见到重孙出生。”
蔡老夫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裴蕴仪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玉蕊，将见面礼端给未来的少夫人。”
“是。”玉蕊嘟起嘴巴，将手上的盘子端了过去。
老夫人怕是糊涂了，居然看上这样一个人。
莫非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玉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掀开红绸布打开里面的黑色描金匣子，嫣然一笑，开口道：“老夫人赠的这支赤金镶石榴石如意钗甚好。”
玉蕊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红宝石吗？
蔡家一向不缺钱，见面礼怎么可能送不值钱的石榴石？
“好在哪里？”蔡老夫人两眼一眯，来了兴趣。
“这颗红色石榴石成色极佳，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花了心思来的，倒不比红宝石易得，而且石榴石可取石榴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既然是老夫人送的东西，便带着慈心，怎么可能不好？”
裴蕴仪嫣然一笑，落落大方。
不知这蔡老夫人是不是想试自己深浅，如今也只能先做出一副平庸的模样，让她别生出什么奇怪的心思。
“好东西就收着吧，日后等你生下重孙，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裴蕴仪看着蔡老夫人脸上洋溢出来的热情笑容，一时心乱如麻，自己这个选择，究竟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