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翌帝后
夜色幽幽，星光熠熠，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地，将整座紫幽皇城包裹上一层圣洁的银白光晕。
远处有萤虫点点，环绕在老树粗壮的躯干。是年岁悠远的垂杨柳，结着细嫩的枝芽，已不知在这里扎根了多久。
据说，这颗古柳已上千岁有余，自这座宫殿建立前就已存在。一年又一年，见证了一代代王朝变迁，经历了一次次君主更迭。今夜的它显得格外稳重，细长的枝条静静垂落于巍峨的宫墙，似是怕惊扰了谁，不敢迎风摇曳。夏蝉停靠在它的肩头，偶有嘶鸣阵阵，不知在吟唱着谁的生平。
更声接连敲响四下，提醒着人们时间已进入丑时，然而紫幽城中依旧烛火通明。其实又何止这紫幽城，整个上京城内，又有几乎人家是入睡安歇了的？
清寐殿外，铺满石阶的长廊下跪满了身穿朝服的文武官员、皇室躬亲。夏日的闷热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如雨珠般从朝臣们的额间滑落，可没有人敢抬手擦拭。
殿内，妃嫔子嗣以皇后为首，跪候在外殿低首垂泪，同时不忘关注内殿响动，心中各有盘算。
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是内殿之中侍疾的太子走了过来。
“母后，父皇想见您。”太子祁元封没有理会宫妃们或忧心或探询的目光，径直走向皇后池觅音，看神色似乎刚刚哭过。
池觅音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替太子抚平额头皱纹，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她的封儿已经同她一般高了。
“母后知道了，”池觅音温柔地拍拍太子发顶，“好封儿，这里便交由你看守了。”
“儿臣明白，”祁元封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哽咽，目光左右闪躲着不敢与池觅音对视，“母后尽管放心。”
“封儿长大了，母后很放心。”说完这句话，池觅音背转过身，暗含警告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几个好奇偷瞧儿的妃子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执掌后宫多年，池觅音的雷霆手段尽人皆知。虽然从未对各宫有所苛待，甚至可以说是礼遇有加，但惩治起犯了错事的宫人来，也断没有容情的时候。这些年在她的治理下，宫妃和谐、皇嗣和睦，从没出过一次纰漏。
御前公公谢合安恭敬地替她掀开内殿卷帘，池觅音正欲踏进去时，被太子从身后叫住：“母后！我——”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池觅音回眸，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径自踏进内殿之中。
“皇后，你来了。”倚坐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形枯瘦、满目疮痍，半点不见昔日威严。犹如一棵枯萎凋败的朽木，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池觅音毕恭毕敬朝他施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过来让朕看看。”祁瑾慕面色艰难地浮起一抹微笑，然而不知是牵扯到腑内何处，佝偻起身子重重咳了起来。
“皇上！”池觅音见状快步来到床榻前，轻轻拍打祁瑾慕的背脊帮他顺气，“皇上，臣妾扶你躺下歇歇吧。”
祁瑾慕将将缓过气来，动作迟缓地摆摆手：“不必，朕躺得够久了，现在只想同你说说话。”
察觉祁瑾慕体温冰凉的极不自然，池觅音装作不经意地给他掖好被角：“皇上说便是，臣妾听着呢。”
“音儿也坐吧。”
不是冰冷的命令，也不是交代公事时的淡漠语气，而是如寻常夫妇间闲话家常似的轻松口吻。池觅音讶异抬眸，发现祁瑾慕也在看着自己，神情专注、眉眼柔和。他们已多久没有这么平等地相处过了？
池觅音想了许久也未回忆起来，但她想到了自己嫁入东宫的那日。花烛喜糖，红绡帐暖，她也曾隔着一方红绸，甜甜地唤他一声“夫君”。
祁瑾慕当时是什么反应呢？池觅音依稀记得，他沉默地挑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淡淡道了句“夜黑了，安歇吧”，便再没有然后了。就连夫妻间最亲密的床帏之事，也像例行公事一样草草结束。
直至第二日晚间，得知祁瑾慕去了太子妃寝宫，池觅音才得以回过味儿来：自己是以侍妾身份嫁进东宫的，“夫君”二字，于她来说不合礼数。
这之后，池觅音再也没有唤过他一声夫君。哪怕是在先皇后亡故后，祁瑾慕册封自己做了继后，有了名正言顺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而祁瑾慕，也有多年未曾叫过她一声“音儿”。
“音儿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低沉的嗓音将池觅音思绪拉回，她挪步到小榻前，侧身面向祁瑾慕坐下，杏眸迎上男人狭长的黑眸：“回皇上话，臣妾想起了与您在东宫初见时的情景。”
话音之中听不出悲喜，仿佛只是在汇报一件宫务，祁瑾慕却倏然加深了唇角笑意：“朕还记得，你那日穿了一件淡红色的喜服，眉目羞涩地称朕夫君。”
池觅音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到旁处：“臣妾当年少不更事，还好皇上宽仁，没有怪罪。”
祁瑾慕脸上笑容僵了一瞬，眼眸中透着些许落寞：“朕那时才是少不更事，不想一转眼就老成这副模样了。”
池觅音对此感同身受：“是啊，刚刚在外殿时才发觉封儿已长得那样高了，臣妾和您都老了。”
“不，”祁瑾慕微微摇头，“音儿还是很年轻，看相貌不像只比朕小两岁、而是小了十几岁的样子。”
池觅音第一次见祁瑾慕这般失意的模样，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皇上只是日夜操劳国事伤了身子，只需休息些时日就能调养过来。”
祁瑾慕失笑：“皇后何时也学会说这些哄骗朕的谎话了？”
池觅音忙道：“臣妾不敢！” 说着，下意识就要起身请罪，又被祁瑾慕半途拦下：“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一向不会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傻话哄朕开心的，今天是在可怜朕吗？”
池觅音凝思片刻，选择如实作答：“臣妾只是说出了心中愿景，皇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有你在，大翌江山定可万年稳固。”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祁瑾慕笑了，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一瞬间好似又变回多年前那个持剑策马、性格张扬的东宫太子爷，“不管为了什么，朕都当你是在舍不得朕了。”
“臣妾确实舍不得皇上，”池觅音顺从接话，“不止臣妾，阖宫上下、满朝文武都在舍不得皇上。”
“那帮蠢东西朕才懒得管，”祁瑾慕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一双弧线完美的丹凤眼散发着君王独有的威严，“音儿，朕只想问你，可愿做朕的陪葬？”
池觅音呆愣在当场，面容一瞬间失去血色，维持了多年的端庄仪态，在这一刻总算出了瑕疵。她知道，祁瑾慕刚刚所言并非是在玩笑，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皇上并不是信奉鬼神之人，大翌此前也并无妃嫔陪葬的习俗。” 池觅音听到自己这样问。诧异都到这种时候了，自己居然还能保持皇后威仪，没有大哭失声，发狂质问。
眼前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君主；是她今生最大的仰仗，更是她一生效忠的对象。自己却只在他缠绵病榻时，才得到一丝温柔对待。可便是这最后的温柔也是淬了毒的，她怎能甘心？
“音儿，你为人处事太过冷血绝情，又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如为男子定可成治世之才，可惜错投了女儿身。若独留你在世上朕属实难安，唯有去母立子，方可护大翌江山百年无恙。”祁瑾慕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这是他最后能给予她的尊重。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池觅音心下了然，冷笑出声：“原来皇上是怕臣妾做了史书上的又一位武后，撅了你的大翌江山。”
事到如今，池觅音已顾不上什么皇权威严。就容她大逆不道一回吧，即便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封儿也知道的，对吗？”
池觅音不由想起了刚刚在外殿与太子的对话，极易压制的情绪和那声欲言又止的“母后”，此刻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口，痛得她遍体生寒。
祁瑾慕黑眸沉沉看着她，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他是大翌储君、是未来掌管江山社稷之人，理当对我祁氏列祖列宗负责，对天下万民苍生负责。”
池觅音绝望地合上眼睛，一滴清莹的泪自眼角滑落：很好，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都想她死！
她从不知自己这辈子会过得这么失败。自十三岁那年开始，自己就摒弃了一切个人七情六欲，忍着各种心酸苦楚，学着怎么做一名世家闺秀。嫁进太子府后，她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终于走到了今天的位子。不敢说对大翌皇朝做了多大贡献，但自认从没有过丁点错处。
为了维系后宫安宁、不干扰前朝政务，她以身作则多次拒绝家人请求，一次徇私的事情都未做过。为此，血脉至亲与她生了嫌隙，鲜少走动。却不想，这一切落在祁瑾慕眼里成了她“冷血绝情”的印证。对她怀疑猜忌至此，已到了不容性命的程度。
池觅音睁开眼睛，眼底恢复一贯的清明。她站起身来走到榻前端正跪下，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体，就算到了生命最后时刻，她也想骄傲地倒下。
“臣妾愿意为皇上殉葬，但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远处有萤虫点点，环绕在老树粗壮的躯干。是年岁悠远的垂杨柳，结着细嫩的枝芽，已不知在这里扎根了多久。
据说，这颗古柳已上千岁有余，自这座宫殿建立前就已存在。一年又一年，见证了一代代王朝变迁，经历了一次次君主更迭。今夜的它显得格外稳重，细长的枝条静静垂落于巍峨的宫墙，似是怕惊扰了谁，不敢迎风摇曳。夏蝉停靠在它的肩头，偶有嘶鸣阵阵，不知在吟唱着谁的生平。
更声接连敲响四下，提醒着人们时间已进入丑时，然而紫幽城中依旧烛火通明。其实又何止这紫幽城，整个上京城内，又有几乎人家是入睡安歇了的？
清寐殿外，铺满石阶的长廊下跪满了身穿朝服的文武官员、皇室躬亲。夏日的闷热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如雨珠般从朝臣们的额间滑落，可没有人敢抬手擦拭。
殿内，妃嫔子嗣以皇后为首，跪候在外殿低首垂泪，同时不忘关注内殿响动，心中各有盘算。
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齐齐抬头看去，是内殿之中侍疾的太子走了过来。
“母后，父皇想见您。”太子祁元封没有理会宫妃们或忧心或探询的目光，径直走向皇后池觅音，看神色似乎刚刚哭过。
池觅音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替太子抚平额头皱纹，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她的封儿已经同她一般高了。
“母后知道了，”池觅音温柔地拍拍太子发顶，“好封儿，这里便交由你看守了。”
“儿臣明白，”祁元封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哽咽，目光左右闪躲着不敢与池觅音对视，“母后尽管放心。”
“封儿长大了，母后很放心。”说完这句话，池觅音背转过身，暗含警告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几个好奇偷瞧儿的妃子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执掌后宫多年，池觅音的雷霆手段尽人皆知。虽然从未对各宫有所苛待，甚至可以说是礼遇有加，但惩治起犯了错事的宫人来，也断没有容情的时候。这些年在她的治理下，宫妃和谐、皇嗣和睦，从没出过一次纰漏。
御前公公谢合安恭敬地替她掀开内殿卷帘，池觅音正欲踏进去时，被太子从身后叫住：“母后！我——”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
池觅音回眸，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径自踏进内殿之中。
“皇后，你来了。”倚坐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形枯瘦、满目疮痍，半点不见昔日威严。犹如一棵枯萎凋败的朽木，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池觅音毕恭毕敬朝他施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过来让朕看看。”祁瑾慕面色艰难地浮起一抹微笑，然而不知是牵扯到腑内何处，佝偻起身子重重咳了起来。
“皇上！”池觅音见状快步来到床榻前，轻轻拍打祁瑾慕的背脊帮他顺气，“皇上，臣妾扶你躺下歇歇吧。”
祁瑾慕将将缓过气来，动作迟缓地摆摆手：“不必，朕躺得够久了，现在只想同你说说话。”
察觉祁瑾慕体温冰凉的极不自然，池觅音装作不经意地给他掖好被角：“皇上说便是，臣妾听着呢。”
“音儿也坐吧。”
不是冰冷的命令，也不是交代公事时的淡漠语气，而是如寻常夫妇间闲话家常似的轻松口吻。池觅音讶异抬眸，发现祁瑾慕也在看着自己，神情专注、眉眼柔和。他们已多久没有这么平等地相处过了？
池觅音想了许久也未回忆起来，但她想到了自己嫁入东宫的那日。花烛喜糖，红绡帐暖，她也曾隔着一方红绸，甜甜地唤他一声“夫君”。
祁瑾慕当时是什么反应呢？池觅音依稀记得，他沉默地挑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淡淡道了句“夜黑了，安歇吧”，便再没有然后了。就连夫妻间最亲密的床帏之事，也像例行公事一样草草结束。
直至第二日晚间，得知祁瑾慕去了太子妃寝宫，池觅音才得以回过味儿来：自己是以侍妾身份嫁进东宫的，“夫君”二字，于她来说不合礼数。
这之后，池觅音再也没有唤过他一声夫君。哪怕是在先皇后亡故后，祁瑾慕册封自己做了继后，有了名正言顺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而祁瑾慕，也有多年未曾叫过她一声“音儿”。
“音儿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低沉的嗓音将池觅音思绪拉回，她挪步到小榻前，侧身面向祁瑾慕坐下，杏眸迎上男人狭长的黑眸：“回皇上话，臣妾想起了与您在东宫初见时的情景。”
话音之中听不出悲喜，仿佛只是在汇报一件宫务，祁瑾慕却倏然加深了唇角笑意：“朕还记得，你那日穿了一件淡红色的喜服，眉目羞涩地称朕夫君。”
池觅音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到旁处：“臣妾当年少不更事，还好皇上宽仁，没有怪罪。”
祁瑾慕脸上笑容僵了一瞬，眼眸中透着些许落寞：“朕那时才是少不更事，不想一转眼就老成这副模样了。”
池觅音对此感同身受：“是啊，刚刚在外殿时才发觉封儿已长得那样高了，臣妾和您都老了。”
“不，”祁瑾慕微微摇头，“音儿还是很年轻，看相貌不像只比朕小两岁、而是小了十几岁的样子。”
池觅音第一次见祁瑾慕这般失意的模样，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皇上只是日夜操劳国事伤了身子，只需休息些时日就能调养过来。”
祁瑾慕失笑：“皇后何时也学会说这些哄骗朕的谎话了？”
池觅音忙道：“臣妾不敢！” 说着，下意识就要起身请罪，又被祁瑾慕半途拦下：“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一向不会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傻话哄朕开心的，今天是在可怜朕吗？”
池觅音凝思片刻，选择如实作答：“臣妾只是说出了心中愿景，皇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有你在，大翌江山定可万年稳固。”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祁瑾慕笑了，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一瞬间好似又变回多年前那个持剑策马、性格张扬的东宫太子爷，“不管为了什么，朕都当你是在舍不得朕了。”
“臣妾确实舍不得皇上，”池觅音顺从接话，“不止臣妾，阖宫上下、满朝文武都在舍不得皇上。”
“那帮蠢东西朕才懒得管，”祁瑾慕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一双弧线完美的丹凤眼散发着君王独有的威严，“音儿，朕只想问你，可愿做朕的陪葬？”
池觅音呆愣在当场，面容一瞬间失去血色，维持了多年的端庄仪态，在这一刻总算出了瑕疵。她知道，祁瑾慕刚刚所言并非是在玩笑，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皇上并不是信奉鬼神之人，大翌此前也并无妃嫔陪葬的习俗。” 池觅音听到自己这样问。诧异都到这种时候了，自己居然还能保持皇后威仪，没有大哭失声，发狂质问。
眼前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君主；是她今生最大的仰仗，更是她一生效忠的对象。自己却只在他缠绵病榻时，才得到一丝温柔对待。可便是这最后的温柔也是淬了毒的，她怎能甘心？
“音儿，你为人处事太过冷血绝情，又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如为男子定可成治世之才，可惜错投了女儿身。若独留你在世上朕属实难安，唯有去母立子，方可护大翌江山百年无恙。”祁瑾慕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这是他最后能给予她的尊重。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池觅音心下了然，冷笑出声：“原来皇上是怕臣妾做了史书上的又一位武后，撅了你的大翌江山。”
事到如今，池觅音已顾不上什么皇权威严。就容她大逆不道一回吧，即便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封儿也知道的，对吗？”
池觅音不由想起了刚刚在外殿与太子的对话，极易压制的情绪和那声欲言又止的“母后”，此刻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口，痛得她遍体生寒。
祁瑾慕黑眸沉沉看着她，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他是大翌储君、是未来掌管江山社稷之人，理当对我祁氏列祖列宗负责，对天下万民苍生负责。”
池觅音绝望地合上眼睛，一滴清莹的泪自眼角滑落：很好，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都想她死！
她从不知自己这辈子会过得这么失败。自十三岁那年开始，自己就摒弃了一切个人七情六欲，忍着各种心酸苦楚，学着怎么做一名世家闺秀。嫁进太子府后，她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终于走到了今天的位子。不敢说对大翌皇朝做了多大贡献，但自认从没有过丁点错处。
为了维系后宫安宁、不干扰前朝政务，她以身作则多次拒绝家人请求，一次徇私的事情都未做过。为此，血脉至亲与她生了嫌隙，鲜少走动。却不想，这一切落在祁瑾慕眼里成了她“冷血绝情”的印证。对她怀疑猜忌至此，已到了不容性命的程度。
池觅音睁开眼睛，眼底恢复一贯的清明。她站起身来走到榻前端正跪下，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体，就算到了生命最后时刻，她也想骄傲地倒下。
“臣妾愿意为皇上殉葬，但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