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嘈杂，仆妇道是“大太太、二太太和两位小姐回来了。”
武昌伯老夫人重又落座。
外边进来两位锦衣妇人，见老夫人案几茶渍未干，地上跪着四丫头，心道：倒是让这丫头抢了个先，忙领了各自女儿同座上的老夫人行礼。
所谓迁怒，自然不止是苏宜姈一人。
若是落水小事，不痛不痒敲打几句。但这会得知与那位扯上关系，四丫头的婚事恐有曲折，难免愈加严厉起来。
老夫人没给这两个儿媳留脸面，并不叫起。大夫人与二夫人在家过够了顺遂日子，已是许久不曾遭婆母冷脸，行礼至膝弯开始发酸，两股发颤，才得了“跪下”二字。
大夫人灰头土脸，知今日这岔子出得有些大，认命下跪；二夫人则不以为然，跪下之时心下反觉几分畅快。
后边的苏宜媛被祖母一吓，又开始抽抽噎噎。
她们三姐妹一同进出女学，她这个四妹妹样样出挑，把她这个长姐衬成了愚笨的。几家小姐只爱同四妹妹交好。今日那荣威将军家的小姐待她亲热，她也开心。知她要闹四妹妹，她也未阻拦。
谁知这事闹这般大。
老夫人气恼，怒道：
“哭！你有什么好哭？！还未到你哭的时候！平日里便小家子气，没个长姐样，丢丑丢去了长公主府。你可知今日以后，你能得个什么名声？你能落着什么好儿？”
苏宜媛含泪瞟了身侧的苏宜嫃一眼，道：“祖母怎地这般偏心！只一味责怪我。我不服！四妹妹可不止我一个姐姐，还有个三姐姐。害了四妹妹的事，我并非有意，这事原是三妹妹揽下的，偏她像个没事的人。”
“三丫头！”
苏宜嫃往二夫人身后藏了藏身子，嗫嚅道：“祖母……”
“你说！”
苏宜嫃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这个做姐姐的尚且没个好着落，她那四妹妹却得了谢三公子青眼，有信安侯府这样一门好亲事。她每每思及此，便有些辗转难眠。
她知荣威将军家的小姐对自家四妹妹不怀好意，今日顺势揽下去邀四妹妹的事。可谁都未料，那人会突然出现。荣威将军家小姐那句“苏四小姐与容公子鸳鸯共浴”一出，她也慌了神。
她慌忙道：“祖母，这原是四妹妹自己招的祸事。不关我事。荣威将军家的小姐钦慕谢三公子已久，她今日只想、只想……姐妹们顽笑，并不知那容公子如何会来……”
“姐妹？你同谁做姐妹？这屋子里的才是你的亲姐妹！”
语毕，想到这屋子里的，也不是她的亲姐妹，到底不是亲生的，养到头，倒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这一刻，老夫人心里与这养子二房倒底生出些嫌隙来。
二夫人不知这其中还有自家女儿的事，一下着急起来，连声“母亲、母亲”地喊，分辨道，“母亲，宜嫃小儿心性，怪我不曾未好好看住她。可若四丫头得罪了旁人，旁人要算计她，宜嫃亦是难躲啊……”
苏宜姈听到这，心中冷笑。她这个三姐姐与二伯母，两人不愧是母女，真真性子一般无二。
她的祖母待这无血缘的二房好过她们三房，当年她们一家人自外乡方入府，这位二伯母心里不舒坦，逮着机会便让她们一家子出洋相。
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这位二伯母方停歇，许是不愿落个恶名，又或者已是不将她们一房看在眼里。
随着年岁渐长，她事事学得快、一点即透，于算学上更有那出奇天赋。不过十二，她便被允翻看整个伯府的账册，得了老夫人与老伯爷的看中。
她事事皆压两个姐姐一头，大伯母心里头如何想法她自不知，不过是二伯母又开始弄些小动作。
倒是去年，她替自己某了信安侯府的好姻缘，这位二伯母立时便安分了。
老夫人心有嫌隙在前，再听这二儿媳一味歪缠胡辩，难免厌烦起来：“老二家的，依你意思，今日出了这桩事，要怪只怪四丫头出落得好，教信安侯府瞧上定下这门亲？若没了这门亲，三丫头便不会犯蠢？”
这话还让她怎么接？
苏二夫人垂着头不吱声。她不接话，一是不去触婆母霉头，二是她婆母的话正中她心思。高嫁一事原就不时简简单单地。
老夫人见状，额角青筋直跳，老二家的这副模样，她看久了真真怕自己气晕过去。
武昌伯府那块牌匾像是压在她心口的巨石。等武昌伯一去，牌匾就会被摘了去。伯府也不再是伯府。她总是筹谋这，筹谋那。筹谋完子女，筹谋孙辈。
姻亲多重要？若没有四丫头和信安侯府的婚约，她的孙辈便入不了谢家学堂，家中三个孙女亦难入国子监另辟的京中女学。
许是气极，武昌伯老夫人便也平静下来，对二儿媳道：“老二家的，没有四丫头这门亲，你的儿子进不了谢家族学，你的女儿难与郡主说上一句话，你今日连长公主府的府门也摸不着！”
这话说得极重，狠狠折了二夫人的颜面。
二夫人一张脸红红白白，羞恼无颜，丈着娘家得力，颇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说出口的话直刺老夫人心口。
她道：“母亲的话说的是，儿媳也是被三丫头气糊涂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四丫头落水本也算不得难解之事，只牵扯进了那位……母亲不知，我与大嫂回来时，已是有些不好听的话。说是，说什么鸳鸯浴……“
“住口！”
案几上的茶盏终是碎在地上，茶水四溅。二夫人裙角沾了几片茶叶，终是闭了嘴。
老夫人厉声斥责下跪的两个儿媳，将从前一些忍下的不是统统翻了出来，算了好些旧账，内宅打理、子女教养拉拉杂杂竟同做晚课般。苏宜媛和苏宜嫃这会儿成了两只鹌鹑。
苏宜姈反倒闲了下来，偷偷挪了挪裙下双腿，暗自活动筋骨。好在她临行前知道这顿长跪难免，膝下悄悄垫了细棉布片。
听到她二伯母那句“鸳鸯共浴”，她知这脏水恐是难洗。
老夫人的发作以罚儿媳月银、关孙女入佛堂为结局。
苏宜媛与苏宜嫃一听被关佛堂，都哭闹着不肯下去。老夫人挥挥手，四个仆妇上来一顿撕扯，押犯人般将二人押了下去。
剩下苏宜姈，倒不知如何处置。正想着，张嬷嬷凑她耳边道：“老夫人，信安侯府派人来了。”
武昌伯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失声道：“怎来得这般快？”
苏宜姈心中亦是一紧。她原是想着，既谢家小姐当场撞见，亦是无法。且由着好的一面来想，谢小姐回去后，定会同信安侯夫人禀明一切。她与谢家小姐相交，二人关系虽不算亲厚，但她不至于说假话泼脏水。如此，信安侯夫人与谢公子得到的消息便非是外头谣言。
但不想信安侯府这般迫不及待，连明日都不愿意等。
苏老夫人让苏宜姈暂且避去里间，留两个儿媳一起待客。苏大夫人与苏二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坐到椅子上，四腿已麻。
地上碎瓷已收拾，桌上新沏了茶。
来人是个圆脸嬷嬷，信安侯夫人身边得脸的，姓汪。
一通行礼，看茶落座后，汪嬷嬷朝上座的武昌伯老夫人道：“老夫人，奴婢走这一遭是来递拜帖的。三日后，我们侯夫人想亲自拜访您。”
话音一落，老夫人脸上连笑容亦挤不出来，只得干巴巴道：“好、好，我也许久未见你们夫人，如今两家关系，是该常来常往。”
汪嬷嬷闻言，笑道：“今日我们府中小姐也参加了长公主府的春日宴，只还未归家。两位夫人与四小姐倒是回的早，我们夫人托奴婢带句话，问问府上四小姐可好？”
老夫人勉强道：“这丫头，说是同几个姐妹在长公主府的园子闹着玩，小姑娘家家，胡闹的过了些。我已训斥过了她们。这会儿在自家院子反省。”
汪嬷嬷见这伯府老夫人将苏四小姐落水，与那人不清不楚之事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当下道：“老夫人，我们侯府在京城是那等有脸面的人家。现有一些关于四小姐的流言，我们夫人很是担心家中公子被这些流言中伤，还望这些日子，老夫人能严加照看府上四小姐，暂且莫要再去女学。亦莫要再与家中公子相见。等三日后，我们夫人上门，再与老夫人相商要事。“
话说到这，便没旁的好说了，武昌伯老夫人只僵着脸应下，让张嬷嬷送走了这位圆脸汪嬷嬷。
苏宜姈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们母子三人的院中，有个小厨房，灶上热着饭菜。她难有胃口，不过囫囵吃些。
廊外点了灯，阿鸢小跑着进来，连声道“小姐”、“小姐”。灯光落在她眼中，好似火星轻跃。
苏宜姈见她这般，不禁心头也松了松，道：“何事？”
阿鸢将手中一道折起的纸递给她，道：“小姐，给。这是谢公子差人送来的。小姐你快打开瞧瞧。谢公子说了什么？谢公子定是担心小姐，来安小姐心的。”
苏宜姈打开信笺，满纸皆是担忧宽慰之言，心头稍稍落下。
阿鸢道：“小姐可要回信？”
苏宜姈摇头。
阿鸢疑惑：“小姐不怕谢公子担心么？”
苏宜姈虽算计谋划信安侯家这门亲事，但谢家公子此人，她却是满意的。她知伯府没落，她已失怙，如此门庭，与侯府结亲，说到底是高攀。
当日信安侯夫人对她便不十分满意，不过是谢家公子痴缠，做母亲的不愿拗了亲子的心意。她虽家世不行，旁处已是处处描补，只尽十二分的力做好每一桩事。
她这般冒头，难免招人恨。
在家中，她若不冒头，便难得祖父祖母的心，她们一家三口难以过得安逸。只仆妇疏懒，便有多少不便。寡母幼弟，总要舒心日子养着。大姐姐和三姐姐的心思她不是不知，不过是同这些女孩家的小心思相比，她得的利更大罢了。
在女学，她若不冒头，便难入郡主的眼，与谢家小姐也说不上话，更难进公主府春日宴的门。便是有荣威将军家小姐的嫉恨，但同谢家这门亲事一比，便也没什么了。
她父亲若不枉死，她便寻个平常人家的体贴郎君，嫁了也就嫁了。管他伯府侯府。不过都是权衡罢了。
她顿了顿，道：“不必。信安侯夫人三日后便上门。”
苏宜姈派了家中两个小厮出门打听信安侯府、容昶和自己的消息。
第一日，无甚消息。第二日有容昶被圣上招进宫，赐国子监祭酒之职，同日宁王身子不适，需居家休养三个月的消息。第三日，陋巷有容昶与武昌伯府某位小姐共浴春日宴的艳词流出来。信安侯府却一直很安静。
第四日，信安侯夫人上门了。
武昌伯老夫人重又落座。
外边进来两位锦衣妇人，见老夫人案几茶渍未干，地上跪着四丫头，心道：倒是让这丫头抢了个先，忙领了各自女儿同座上的老夫人行礼。
所谓迁怒，自然不止是苏宜姈一人。
若是落水小事，不痛不痒敲打几句。但这会得知与那位扯上关系，四丫头的婚事恐有曲折，难免愈加严厉起来。
老夫人没给这两个儿媳留脸面，并不叫起。大夫人与二夫人在家过够了顺遂日子，已是许久不曾遭婆母冷脸，行礼至膝弯开始发酸，两股发颤，才得了“跪下”二字。
大夫人灰头土脸，知今日这岔子出得有些大，认命下跪；二夫人则不以为然，跪下之时心下反觉几分畅快。
后边的苏宜媛被祖母一吓，又开始抽抽噎噎。
她们三姐妹一同进出女学，她这个四妹妹样样出挑，把她这个长姐衬成了愚笨的。几家小姐只爱同四妹妹交好。今日那荣威将军家的小姐待她亲热，她也开心。知她要闹四妹妹，她也未阻拦。
谁知这事闹这般大。
老夫人气恼，怒道：
“哭！你有什么好哭？！还未到你哭的时候！平日里便小家子气，没个长姐样，丢丑丢去了长公主府。你可知今日以后，你能得个什么名声？你能落着什么好儿？”
苏宜媛含泪瞟了身侧的苏宜嫃一眼，道：“祖母怎地这般偏心！只一味责怪我。我不服！四妹妹可不止我一个姐姐，还有个三姐姐。害了四妹妹的事，我并非有意，这事原是三妹妹揽下的，偏她像个没事的人。”
“三丫头！”
苏宜嫃往二夫人身后藏了藏身子，嗫嚅道：“祖母……”
“你说！”
苏宜嫃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这个做姐姐的尚且没个好着落，她那四妹妹却得了谢三公子青眼，有信安侯府这样一门好亲事。她每每思及此，便有些辗转难眠。
她知荣威将军家的小姐对自家四妹妹不怀好意，今日顺势揽下去邀四妹妹的事。可谁都未料，那人会突然出现。荣威将军家小姐那句“苏四小姐与容公子鸳鸯共浴”一出，她也慌了神。
她慌忙道：“祖母，这原是四妹妹自己招的祸事。不关我事。荣威将军家的小姐钦慕谢三公子已久，她今日只想、只想……姐妹们顽笑，并不知那容公子如何会来……”
“姐妹？你同谁做姐妹？这屋子里的才是你的亲姐妹！”
语毕，想到这屋子里的，也不是她的亲姐妹，到底不是亲生的，养到头，倒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这一刻，老夫人心里与这养子二房倒底生出些嫌隙来。
二夫人不知这其中还有自家女儿的事，一下着急起来，连声“母亲、母亲”地喊，分辨道，“母亲，宜嫃小儿心性，怪我不曾未好好看住她。可若四丫头得罪了旁人，旁人要算计她，宜嫃亦是难躲啊……”
苏宜姈听到这，心中冷笑。她这个三姐姐与二伯母，两人不愧是母女，真真性子一般无二。
她的祖母待这无血缘的二房好过她们三房，当年她们一家人自外乡方入府，这位二伯母心里不舒坦，逮着机会便让她们一家子出洋相。
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这位二伯母方停歇，许是不愿落个恶名，又或者已是不将她们一房看在眼里。
随着年岁渐长，她事事学得快、一点即透，于算学上更有那出奇天赋。不过十二，她便被允翻看整个伯府的账册，得了老夫人与老伯爷的看中。
她事事皆压两个姐姐一头，大伯母心里头如何想法她自不知，不过是二伯母又开始弄些小动作。
倒是去年，她替自己某了信安侯府的好姻缘，这位二伯母立时便安分了。
老夫人心有嫌隙在前，再听这二儿媳一味歪缠胡辩，难免厌烦起来：“老二家的，依你意思，今日出了这桩事，要怪只怪四丫头出落得好，教信安侯府瞧上定下这门亲？若没了这门亲，三丫头便不会犯蠢？”
这话还让她怎么接？
苏二夫人垂着头不吱声。她不接话，一是不去触婆母霉头，二是她婆母的话正中她心思。高嫁一事原就不时简简单单地。
老夫人见状，额角青筋直跳，老二家的这副模样，她看久了真真怕自己气晕过去。
武昌伯府那块牌匾像是压在她心口的巨石。等武昌伯一去，牌匾就会被摘了去。伯府也不再是伯府。她总是筹谋这，筹谋那。筹谋完子女，筹谋孙辈。
姻亲多重要？若没有四丫头和信安侯府的婚约，她的孙辈便入不了谢家学堂，家中三个孙女亦难入国子监另辟的京中女学。
许是气极，武昌伯老夫人便也平静下来，对二儿媳道：“老二家的，没有四丫头这门亲，你的儿子进不了谢家族学，你的女儿难与郡主说上一句话，你今日连长公主府的府门也摸不着！”
这话说得极重，狠狠折了二夫人的颜面。
二夫人一张脸红红白白，羞恼无颜，丈着娘家得力，颇有些破罐子破摔起来，说出口的话直刺老夫人心口。
她道：“母亲的话说的是，儿媳也是被三丫头气糊涂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四丫头落水本也算不得难解之事，只牵扯进了那位……母亲不知，我与大嫂回来时，已是有些不好听的话。说是，说什么鸳鸯浴……“
“住口！”
案几上的茶盏终是碎在地上，茶水四溅。二夫人裙角沾了几片茶叶，终是闭了嘴。
老夫人厉声斥责下跪的两个儿媳，将从前一些忍下的不是统统翻了出来，算了好些旧账，内宅打理、子女教养拉拉杂杂竟同做晚课般。苏宜媛和苏宜嫃这会儿成了两只鹌鹑。
苏宜姈反倒闲了下来，偷偷挪了挪裙下双腿，暗自活动筋骨。好在她临行前知道这顿长跪难免，膝下悄悄垫了细棉布片。
听到她二伯母那句“鸳鸯共浴”，她知这脏水恐是难洗。
老夫人的发作以罚儿媳月银、关孙女入佛堂为结局。
苏宜媛与苏宜嫃一听被关佛堂，都哭闹着不肯下去。老夫人挥挥手，四个仆妇上来一顿撕扯，押犯人般将二人押了下去。
剩下苏宜姈，倒不知如何处置。正想着，张嬷嬷凑她耳边道：“老夫人，信安侯府派人来了。”
武昌伯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失声道：“怎来得这般快？”
苏宜姈心中亦是一紧。她原是想着，既谢家小姐当场撞见，亦是无法。且由着好的一面来想，谢小姐回去后，定会同信安侯夫人禀明一切。她与谢家小姐相交，二人关系虽不算亲厚，但她不至于说假话泼脏水。如此，信安侯夫人与谢公子得到的消息便非是外头谣言。
但不想信安侯府这般迫不及待，连明日都不愿意等。
苏老夫人让苏宜姈暂且避去里间，留两个儿媳一起待客。苏大夫人与苏二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坐到椅子上，四腿已麻。
地上碎瓷已收拾，桌上新沏了茶。
来人是个圆脸嬷嬷，信安侯夫人身边得脸的，姓汪。
一通行礼，看茶落座后，汪嬷嬷朝上座的武昌伯老夫人道：“老夫人，奴婢走这一遭是来递拜帖的。三日后，我们侯夫人想亲自拜访您。”
话音一落，老夫人脸上连笑容亦挤不出来，只得干巴巴道：“好、好，我也许久未见你们夫人，如今两家关系，是该常来常往。”
汪嬷嬷闻言，笑道：“今日我们府中小姐也参加了长公主府的春日宴，只还未归家。两位夫人与四小姐倒是回的早，我们夫人托奴婢带句话，问问府上四小姐可好？”
老夫人勉强道：“这丫头，说是同几个姐妹在长公主府的园子闹着玩，小姑娘家家，胡闹的过了些。我已训斥过了她们。这会儿在自家院子反省。”
汪嬷嬷见这伯府老夫人将苏四小姐落水，与那人不清不楚之事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当下道：“老夫人，我们侯府在京城是那等有脸面的人家。现有一些关于四小姐的流言，我们夫人很是担心家中公子被这些流言中伤，还望这些日子，老夫人能严加照看府上四小姐，暂且莫要再去女学。亦莫要再与家中公子相见。等三日后，我们夫人上门，再与老夫人相商要事。“
话说到这，便没旁的好说了，武昌伯老夫人只僵着脸应下，让张嬷嬷送走了这位圆脸汪嬷嬷。
苏宜姈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们母子三人的院中，有个小厨房，灶上热着饭菜。她难有胃口，不过囫囵吃些。
廊外点了灯，阿鸢小跑着进来，连声道“小姐”、“小姐”。灯光落在她眼中，好似火星轻跃。
苏宜姈见她这般，不禁心头也松了松，道：“何事？”
阿鸢将手中一道折起的纸递给她，道：“小姐，给。这是谢公子差人送来的。小姐你快打开瞧瞧。谢公子说了什么？谢公子定是担心小姐，来安小姐心的。”
苏宜姈打开信笺，满纸皆是担忧宽慰之言，心头稍稍落下。
阿鸢道：“小姐可要回信？”
苏宜姈摇头。
阿鸢疑惑：“小姐不怕谢公子担心么？”
苏宜姈虽算计谋划信安侯家这门亲事，但谢家公子此人，她却是满意的。她知伯府没落，她已失怙，如此门庭，与侯府结亲，说到底是高攀。
当日信安侯夫人对她便不十分满意，不过是谢家公子痴缠，做母亲的不愿拗了亲子的心意。她虽家世不行，旁处已是处处描补，只尽十二分的力做好每一桩事。
她这般冒头，难免招人恨。
在家中，她若不冒头，便难得祖父祖母的心，她们一家三口难以过得安逸。只仆妇疏懒，便有多少不便。寡母幼弟，总要舒心日子养着。大姐姐和三姐姐的心思她不是不知，不过是同这些女孩家的小心思相比，她得的利更大罢了。
在女学，她若不冒头，便难入郡主的眼，与谢家小姐也说不上话，更难进公主府春日宴的门。便是有荣威将军家小姐的嫉恨，但同谢家这门亲事一比，便也没什么了。
她父亲若不枉死，她便寻个平常人家的体贴郎君，嫁了也就嫁了。管他伯府侯府。不过都是权衡罢了。
她顿了顿，道：“不必。信安侯夫人三日后便上门。”
苏宜姈派了家中两个小厮出门打听信安侯府、容昶和自己的消息。
第一日，无甚消息。第二日有容昶被圣上招进宫，赐国子监祭酒之职，同日宁王身子不适，需居家休养三个月的消息。第三日，陋巷有容昶与武昌伯府某位小姐共浴春日宴的艳词流出来。信安侯府却一直很安静。
第四日，信安侯夫人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