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愉深深怀疑人生,穿得邋里邋遢就算了,半路还杀出相亲对象搅局。

    她肩膀紧缩,尽力缩小存在感,不想被那个普信男认出来。

    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忐忑得双手蜷缩成拳,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雪球好大儿仿若觉察她的不安,对着那群人龇牙裂嘴。

    “是不是不舒服?”谢砚庭眉心蹙起,轻轻掰开她的手,“掌心都掐红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分向两侧,抬眼直视她。

    晏知愉快要被对面的眼神灼伤,心如擂鼓,急着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无声对视数秒,她睫毛轻颤,别开脸,声如蚊呐:“没有不舒服,有人看着呢。”

    果然,那群人立马围观过来,啧啧啧调笑声荡漾。

    “我还以为晏总不近女色,原来好白粥青菜这口。” 杜兆行发出揶揄,弯腰查探她的容颜。

    你才是青菜,你们全家都是青菜。

    晏知愉忍下飞眼刀的冲动,转身往内侧躲。

    谢砚庭松开手,几乎是一瞬,他抄起菜单挡住对方愈发往前的脸,“杜总,放尊重点。”

    晏知愉趁机背过身去,好险,可不能在这里出事。

    几个西装男蜂拥而至,谢砚庭给他们使个眼神,起身抱起雪球,牵起她的手冲出重围。

    哈?发生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晏知愉一脸懵逼被带进电梯下行到停车场,塞进一辆商务车后座,车内冷气激得她打寒颤,这才回神。

    谢砚庭侧身坐到旁边,脱下外套盖在她腿上,让司机调高温度并报个地址。

    他眉骨轻隆,轻声慰问:“你还好吗?”

    丝绸内里的外套柔滑贴肤,上面还残存他的余温。

    两眼怔怔瞻视对方举动,晏知愉心间翻滚滔天巨浪,她深呼吸两下,甩锅给相亲对象,“我闻不得烟味。”

    闻声,谢砚庭眉宇疏松,慢慢抽回眼神。

    车轮滚在笔直宽阔的街道上,穿梭于绿荫之下,千万繁枝嫩蕊掠过眼眸。

    四方空间内阒然一片,她悄悄挪远,挨窗而坐,保持点距离,以此稳住狂潮心绪。

    “不好意思,三番两次吓到你。”

    身侧传来嗓音醇厚的歉意声,她回过头,满脸疑惑。

    谢砚庭脸上游离明灭可见的姜黄色光线,明澈眸中蕴蓄看不明的情绪。

    他一搭一搭抚.摸搁在两人中间的雪球,悠声述说方才两拨人,一拨受他委托寻狗,一个是他表弟。

    “蓝生没有恶意,只是比较冲动。”他转眸望过来,语气诚恳:“我以后会管好他,先在这向你道歉。”

    晏知愉愣住片刻,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说完人,话题转移到小狗,他嘴唇翕动:“狗是外婆送过来的,入境时没交接好,就丢了。”

    他抱起雪球,拧开小狗项圈上的金币,露出闪着红光的装置。

    跟踪器,难怪了,那群人每次都能够精准找到她们。

    金币上有个“X”标志,她之前以为小狗原名是以X开头,才唤它雪球,原来这是小狗原主的姓氏。

    短暂惊讶后,晏知愉敛下眼睑,心头有点失落,好大儿要还回去了。

    车开很久都没有抵达目的地,外面日头越发灼烈。

    她探头出窗外,看见车开进望不见尽头的山旮旯。

    沿途黄沙滚卷,路面颠簸,她头皮越来越麻,这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吃饭的地方。

    心下一沉,打开手机看导航,此处距离出租屋45公里。

    脑海里闪过可怕念头,该不会,她该不会是被拐.卖了吧?

    脊背凉飕飕,晏知愉扭动僵硬脖颈,望向邻座。

    谢砚庭正巧转过头来,唇角勾出漂亮弧度,笑容如春风和煦。

    她吓得激灵,内心痛哭流涕,恐怖片中的杀.人.狂.魔,也是长得无公害,笑容迷死人。

    手指微颤,强忍害怕抱起睡迷糊的雪球,缩到车门边缘,琢磨如何逃跑。

    就在这时,车徐缓停下,一座农庄落入视界。

    农庄前停满豪车,大门旁边用篱笆围出空地,数十只走地鸡咕咕啼。

    食客随意出入,烟火味浓郁,谢砚庭抱起雪球,拎上她那袋菜,从另一侧下车。

    晏知愉有点怀疑他是粤圈太子爷,才会到山旮旯觅食。

    单看着装,她倒是比他粤,恐惧消然殆尽,她舒展眉头,放心下车。

    “老细,九号雅间,都准备晒。”满面红光的厨师迎上来,用粤语与两人打招呼。

    走入里厅,谢砚庭转身,问她那袋菜在这处理还是暂存冰柜保鲜。

    晏知愉想都不想,毫不犹豫选择第一个方案,大厨耶,肯定比自己做生菜沙拉强。

    她目前只会做三道菜:白米饭、生菜沙拉和泡面。

    谢砚庭将菜交给厨师,用粤语与对方沟通。

    他的粤语音色与普通话音色不同,苏苏的,别有一番温润感。

    侍应生带路到精致雅间,十个座位的圆盘桌,落座位置是个好问题。

    偷偷瞄向屋内另一个人,他姿态随和,放置好雪球,招呼她坐到隔壁毫无间隔的木椅上。

    谢砚庭拿起茶壶,倒出热茶清洗两份餐具,一份放到她面前,柔声问她是哪里人。

    “芜城。”晏知愉随口回答,反问对方同样问题。

    谢砚庭双手微顿,勾起唇角:“好巧。”

    说完,他拿出手机发微信。

    雪球适时醒来,歪头撒娇,摇晃脑袋蹭她的手。

    晏知愉被萌得心肝颤,秒变石矶娘娘,抓紧时间啵唧它几口,教育它回家后要好好听话。

    忽地,她心生幻想,万一哪天谢砚庭厌恶雪球,她是不是就能重获抚养权。

    她满目期待望向对方,支吾请求:“你要是不喜欢雪球了,麻烦送回来给我。”

    谢砚庭嗤笑一声,保证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接起雪球抱在怀里,拿起宠物饼干投喂。

    晏知愉美梦破灭,耷拉双肩,不再看他们。

    眼不见,不想念,今天起要做个封心绝情的人。

    刚转身,雪球就急促吠叫。

    回头就看见它小身板扭来扭去,四肢乱蹬,蹂躏得谢砚庭西服凌乱。

    小狗狗有什么坏心眼呢?吃完翻脸不认人罢了。

    谢砚庭招架不住,俯身将它放到地面。

    刚落地,雪球就绕过来扒拉她的小腿,要她抱。

    晏知愉都替对方尴尬,抱起雪球放回原位。

    她不厚道地深感欣慰,好大儿就这个古怪毛病,吃人家零食却不给抱,只认她一人。

    谢砚庭抬手抚平发皱的衬衫,摇头轻叹:“看来它离不开你。”

    门外敲门两声,侍应生推餐车进来,布完菜,关门离开。

    谢砚庭抽出酒精湿巾给她,两人擦完手进餐。

    琳琅满目、分量适中的菜式,三分之二还是老家口味,她心间倏然暖流沸动。

    谢砚庭拿起两个蘸料碟,配置两份不同的调料,移过来。

    瞬时,晏知愉拿筷子的手搁在半空,心如触电般猛颤。

    随口讲的饮食偏好,他居然还记得……

    两人安静用餐,谢砚庭骨节分明的手来来回回,很自然地给她夹菜。

    他旋转餐盘,舀一碗鸡汤,擦干净碗沿余汤,端放在她面前。

    与之相反,她吃得含蓄,完全不敢发挥。

    吃了一半,谢砚庭停下筷子,侧首望过来,表情凝重问她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她脸颊微烫,当即摇头否认。

    坏了,想来对方还记得她暴风炫入的吃相。

    谢砚庭若有所思,凑近轻问:“你害羞?”

    晏知愉登时血脉暴涌,恢复正常,低头努力干饭。

    顿会,悄悄觑向邻座,对方仪态端正,神情异常愉悦,她莫名感到肝疼。

    饭后,谢砚庭点了茶和水果。

    陶瓷接触木桌发出清脆碰撞声,他放杯玫瑰红茶到她面前。

    丝缕朦胧白雾糅合清馥甜香升腾,凝眸望着白瓷杯中遇水绽露的重瓣玫瑰。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轻叹对方记性真好,这个茶,也是她的喜好。

    短暂相处的时日,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敢问,而对方却记得她的饮食细节。

    晏知愉内心五味杂陈,既欣喜又心虚,唾弃胆小的自己,她举起茶杯,吹吹热雾,轻抿一口。

    谢砚庭侧身坐,单手撑下巴,慢悠悠问她是不是在粤省工作。

    他眼眸半垂,声音如午后阳光慵懒,宛如兑了酒精,有些勾人。

    晏知愉回眸对视,本想点头却又警惕起来,改成摇头否认。

    出门在外,人设是自己给的,还不知道对方来历呢,假装清穷比较妥当。

    “哦?那你来这旅行还是定居?”谢砚庭喝一口茶,眉毛稍挑,继续问下去。

    不知道他是随口问还是别有深意,晏知愉脑筋急转,戏精附体。

    她半垂眼眸,装模做样叹气:“家里穷,我只能全世界打工,外头经济不好,就到国内看看。”

    谢砚庭瞳孔微张,收起懒洋洋身姿,稍稍坐正,再次向她道歉。

    他还是那么善良,一如那夜,义无反顾。

    晏知愉凝眸相望,情不自禁,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没关系,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想有空就去看雪球。”她轻摇头,绽露笑颜,两手举着手机,不动声色进攻。

    空气瞬息凝滞,薄荷色春风轻狂,窗外绿树沙沙作响。

    谢砚庭眼睫半垂,目光深幽,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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