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
“抱歉，姜老师。我不是故意打掉你的眼镜。”
那边沈姝的经纪人也反应过来，利落道歉。
姜梨没说话。
在听到那道熟悉的男声时，她整个人都顿在原地。
尽管她不愿意，心脏还是于霎时间溢出本能般的微弱酸涩。
而下一秒，模糊视线里，那道清癯挺拔的身影已经长腿一迈，停在她跟前。
他微微低头，单手捏着那幅眼镜，将它戴回她脸上。
她奔波了一整天，脸上早就没什么得体的妆容可言，素白的脸庞中夹杂着几分疲惫。
男人微凉的指尖轻擦过她的脸庞，姜梨下意识伸手接住自己的眼镜，又难免触到他的手，她缩了缩。
目之所及的视野已经找回。
就这么，姜梨抬眸，时隔五年再次看到了彦一那张冷淡英俊的脸。
他的眼睛中带着深邃难懂的意味，脸庞线条分明如刀刻。
周遭的气息冷冽熟悉，将她包围起来。
恍惚间要把她拉回两人情到浓时、近在咫尺的五年前。
但姜梨已经打起精神，找回状态，向后退了半步。
而彦一只是皱了皱眉，做出了判断：“摔弯了么？眼镜。”
她保持镇定，选了个在这样的场合下比较妥帖的称呼：“……彦老师，谢谢。”
“彦老师”这个客气的称呼似是让他十分不悦。
彦一淡淡冷哼一声，停了两秒，终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那边导演已经过来，他看起来有点慌张：“彦老师，您怎么过来了？今天我这边没有您的拍摄戏份的，而且您今天不是有巡演吗？”
而另一边，姜梨轻轻且小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究问徐恬没告诉她这是彦一的MV的原因。
“只是来看看。”彦一揉了揉眉心，眉目间几分疲倦，答道。
这天他穿了身红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衫，做了微分碎盖烫发造型，鼻梁上还挂着幅银边眼镜，是很扎眼的舞台造型。
一米八七的瘦高身躯，肩宽腰窄。
令她想起即使身处国外时，也难免见到的看到他的视频都要小声尖叫的同事。
徐恬不怎么在意因为彦一的突然出现而引起的轰动。她只想到了姜梨，轻手轻脚绕到她身边，小声开口：“抱歉，梨梨。我不知道彦一会来，我还专门跟导演和他经纪人打听好了他的行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姜梨：“没事，我先回车上戴一下美瞳。”
*
眼镜确实被摔弯了。
戴起来十分难受。
更不要说她还有刀画工作。
姜梨从副驾驶捞过自己的包，掏出了那盒美瞳。尽管她不怎么戴，但以防特殊工作之需，她确实是有准备的。
突然有点累。
姜梨将头靠在方向盘上，趴了半分钟，戴上美瞳，才重新回到摄影棚。
沈姝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主动找到她，礼貌且客气：“姜老师，等会儿可以麻烦您当我直播的手替吗？如果以后出了事，全部是我的责任，我保证不会把您推到观众眼前的。”
姜梨本来不想答应，想了想问：“现在不怕欺骗粉丝了吗？”
沈姝摇了摇头：“数据说话。”
姜梨对此不置可否，她只是想到了徐恬曾经对沈姝的形象描述。
——“我去这个大小姐对自己是真狠啊。虽说不是演员出身，笨鸟熬夜飞，但背了一晚上台词，又凌晨连轴拍摄，她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555她人也太好了吧。我刚开始那么害怕她，现在发现她竟然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会考虑我们助理累不累，要帮我们分担工作的艺人。”
——“啊啊啊我哭死谁懂刚知道我们沈老师有个重症住院的妈妈，我说她怎么过得那么拮据。”
思及此，姜梨不再犹豫：“好，如果你确实需要的话。”
拍完自己那份要在MV中做手替的工作，又帮沈姝直完播，已经近晚上十一点。
徐恬就住在这附近，跟姜梨打过了招呼离开。徐恬没有驾照，也担心她的眼睛，要帮她叫代驾，被姜梨拦了下来，说自己等会儿再叫。
姜梨坐在车上摘美瞳，她眼酸得厉害。
刚想叫代驾，有人敲了敲车窗。
姜梨降下车窗，隔着模糊的视野，再次看到换了身黑色休闲服的彦一。他戴着口罩，下半边脸被遮住，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一幅只是偶遇看到她的姿态。
而经纪人不知为何比他走得慢了那么多，竟小跑着追上来，将一顶黑色鸭舌帽递过来，经纪人气喘吁吁：“彦老师，戴一下帽子，怕附近有狗仔。”
他微俯着身，脸凑得挺近，姜梨往后稍了稍，太近了，足够她发现——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换了个造型。
由微分碎盖换成了碎盖锡纸。
他接过帽子，没有立刻戴，而是盯着她：“要回去了？”
姜梨轻“嗯”了声。
他对上她的眼睛：“还能开车吗？”
姜梨犹豫：“打算叫代驾。”
空气凝滞了半秒，姜梨终于听到他开口：“我车坏了。”
搭一下你的车。
闻言，他身后的助理愣了愣。
“可以打到车的。”尽管本来想说这句，但姜梨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身份受人关注，姜梨不想在这里拖时间，平添意外困扰。
没办法，姜梨好脾气地将车解了锁，彦一伸手戴上帽子，帽檐下钻出几缕额发，他伸手将她从驾驶座扯下来，语气低冷：“去副驾驶。”
动作间，黑色帽衫擦过她的腕骨。
经纪人反应也挺快：“彦老师您先走，我再跟导演对一下后续拍摄计划。”
彦一应了声，将车驶出停车场。
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车辆缓慢向前行驶。
她这辆车是用自己的积蓄全款拿下的现代伊兰特，自己开的时候倒没什么。
但彦一坐在那里，她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也是第一次觉得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姜梨正要开口。
前方绿灯转红，车辆停下，彦一也没看她，只是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回的国？”
“今天。”姜梨老实回答。
彦一目视前方：“出国五年，你连爸妈一面都没见过？”
姜梨抓了抓安全带：“哥，我见过爸妈。”
她不是故意用这个称呼，但既然他提了彦爸彦妈，她也想直视这个问题。
彦一脸都黑了，他目光沉沉，不知是为了她喊他“哥”那个称呼，还是终于确认了那个事实——
她出国五年，和徐恬一直保持联系，不知何时见了彦爸彦妈。
只有他无意间在经纪人拿给他的MV拍摄流程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才知道她回国。
只有他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竟然笑了笑。
红灯转绿，车辆启动，汇入主干道，继续向前行驶。
姜梨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的这个笑容。
她也不是故意不想见他。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以哥哥吗？
还是以背着彦爸彦妈偷偷进行的她地下的前男友？
姜梨偏头看着他：“抱歉。”
车拐入姜梨小区的所处街道，姜梨听到他自嘲：“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附近拥挤不堪的老式破旧居民楼开始缓缓挤入两人的视线，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的微弱灯光，连路灯也没有开，彦一挺难以置信：“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是很普通的、许许多多人生活的地方。
可能没有很高奢、很繁华。
却是许多人努力维护，汲取小小的爱和养分的地方。
姜梨本来想解释，但想到他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到底也没说什么。
手机响起“叮咚”一声，她看了眼消息，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是妈妈。”
在跟姜梨打听一位女演员。
姜梨微微蹙眉，还是决定帮妈妈旁敲侧击，“我上次见妈妈的时候，她好像挺开心的，说前段时间从娱乐新闻看到，有人拍到你和女友相处的照片。”
“她连对方的资料都会背了，但是好像不敢问你。”
“你要不要跟妈妈沟通一下，妈妈挺关心你的感情状况的。”
……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梨倒是没有想太多，妈妈希望他一切都好，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如果可以的话，也拥有小小的、健康的爱就更好了。
姜梨也是这样想。
她的界线划得多清楚。
但彦一却什么也没有讲。
车辆驶入小区门口，他看起来有些愠怒，解了车锁：“下车吧。”
姜梨心中平静，还是开口：“我的车……”
该怎么办？
如果他要开走，至少要跟她沟通好还车时间。
彦一思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大了一些：“女友？怎么……你要祝福我吗？”
姜梨接话：“如果你们很合适，我当然……”
但她的这句话没有说完，被彦一打断了：“下车。”
车窗外微弱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折出寥落的光影。
聊到这里，姜梨也不打算说车的事了。
她正要下车，又听到彦一开口：“明天妈妈生日，我接你回家吃饭。”
姜梨轻轻摇头：“不用接我，我自己过去就行，正好我走的时候把车开走……”
但她的这句话又没有好好说完整。
因为——
“咔嗒”一声。
彦一又将车上了锁。
那边沈姝的经纪人也反应过来，利落道歉。
姜梨没说话。
在听到那道熟悉的男声时，她整个人都顿在原地。
尽管她不愿意，心脏还是于霎时间溢出本能般的微弱酸涩。
而下一秒，模糊视线里，那道清癯挺拔的身影已经长腿一迈，停在她跟前。
他微微低头，单手捏着那幅眼镜，将它戴回她脸上。
她奔波了一整天，脸上早就没什么得体的妆容可言，素白的脸庞中夹杂着几分疲惫。
男人微凉的指尖轻擦过她的脸庞，姜梨下意识伸手接住自己的眼镜，又难免触到他的手，她缩了缩。
目之所及的视野已经找回。
就这么，姜梨抬眸，时隔五年再次看到了彦一那张冷淡英俊的脸。
他的眼睛中带着深邃难懂的意味，脸庞线条分明如刀刻。
周遭的气息冷冽熟悉，将她包围起来。
恍惚间要把她拉回两人情到浓时、近在咫尺的五年前。
但姜梨已经打起精神，找回状态，向后退了半步。
而彦一只是皱了皱眉，做出了判断：“摔弯了么？眼镜。”
她保持镇定，选了个在这样的场合下比较妥帖的称呼：“……彦老师，谢谢。”
“彦老师”这个客气的称呼似是让他十分不悦。
彦一淡淡冷哼一声，停了两秒，终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那边导演已经过来，他看起来有点慌张：“彦老师，您怎么过来了？今天我这边没有您的拍摄戏份的，而且您今天不是有巡演吗？”
而另一边，姜梨轻轻且小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不想究问徐恬没告诉她这是彦一的MV的原因。
“只是来看看。”彦一揉了揉眉心，眉目间几分疲倦，答道。
这天他穿了身红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衫，做了微分碎盖烫发造型，鼻梁上还挂着幅银边眼镜，是很扎眼的舞台造型。
一米八七的瘦高身躯，肩宽腰窄。
令她想起即使身处国外时，也难免见到的看到他的视频都要小声尖叫的同事。
徐恬不怎么在意因为彦一的突然出现而引起的轰动。她只想到了姜梨，轻手轻脚绕到她身边，小声开口：“抱歉，梨梨。我不知道彦一会来，我还专门跟导演和他经纪人打听好了他的行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姜梨：“没事，我先回车上戴一下美瞳。”
*
眼镜确实被摔弯了。
戴起来十分难受。
更不要说她还有刀画工作。
姜梨从副驾驶捞过自己的包，掏出了那盒美瞳。尽管她不怎么戴，但以防特殊工作之需，她确实是有准备的。
突然有点累。
姜梨将头靠在方向盘上，趴了半分钟，戴上美瞳，才重新回到摄影棚。
沈姝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主动找到她，礼貌且客气：“姜老师，等会儿可以麻烦您当我直播的手替吗？如果以后出了事，全部是我的责任，我保证不会把您推到观众眼前的。”
姜梨本来不想答应，想了想问：“现在不怕欺骗粉丝了吗？”
沈姝摇了摇头：“数据说话。”
姜梨对此不置可否，她只是想到了徐恬曾经对沈姝的形象描述。
——“我去这个大小姐对自己是真狠啊。虽说不是演员出身，笨鸟熬夜飞，但背了一晚上台词，又凌晨连轴拍摄，她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555她人也太好了吧。我刚开始那么害怕她，现在发现她竟然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会考虑我们助理累不累，要帮我们分担工作的艺人。”
——“啊啊啊我哭死谁懂刚知道我们沈老师有个重症住院的妈妈，我说她怎么过得那么拮据。”
思及此，姜梨不再犹豫：“好，如果你确实需要的话。”
拍完自己那份要在MV中做手替的工作，又帮沈姝直完播，已经近晚上十一点。
徐恬就住在这附近，跟姜梨打过了招呼离开。徐恬没有驾照，也担心她的眼睛，要帮她叫代驾，被姜梨拦了下来，说自己等会儿再叫。
姜梨坐在车上摘美瞳，她眼酸得厉害。
刚想叫代驾，有人敲了敲车窗。
姜梨降下车窗，隔着模糊的视野，再次看到换了身黑色休闲服的彦一。他戴着口罩，下半边脸被遮住，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一幅只是偶遇看到她的姿态。
而经纪人不知为何比他走得慢了那么多，竟小跑着追上来，将一顶黑色鸭舌帽递过来，经纪人气喘吁吁：“彦老师，戴一下帽子，怕附近有狗仔。”
他微俯着身，脸凑得挺近，姜梨往后稍了稍，太近了，足够她发现——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换了个造型。
由微分碎盖换成了碎盖锡纸。
他接过帽子，没有立刻戴，而是盯着她：“要回去了？”
姜梨轻“嗯”了声。
他对上她的眼睛：“还能开车吗？”
姜梨犹豫：“打算叫代驾。”
空气凝滞了半秒，姜梨终于听到他开口：“我车坏了。”
搭一下你的车。
闻言，他身后的助理愣了愣。
“可以打到车的。”尽管本来想说这句，但姜梨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身份受人关注，姜梨不想在这里拖时间，平添意外困扰。
没办法，姜梨好脾气地将车解了锁，彦一伸手戴上帽子，帽檐下钻出几缕额发，他伸手将她从驾驶座扯下来，语气低冷：“去副驾驶。”
动作间，黑色帽衫擦过她的腕骨。
经纪人反应也挺快：“彦老师您先走，我再跟导演对一下后续拍摄计划。”
彦一应了声，将车驶出停车场。
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车辆缓慢向前行驶。
她这辆车是用自己的积蓄全款拿下的现代伊兰特，自己开的时候倒没什么。
但彦一坐在那里，她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也是第一次觉得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姜梨正要开口。
前方绿灯转红，车辆停下，彦一也没看她，只是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回的国？”
“今天。”姜梨老实回答。
彦一目视前方：“出国五年，你连爸妈一面都没见过？”
姜梨抓了抓安全带：“哥，我见过爸妈。”
她不是故意用这个称呼，但既然他提了彦爸彦妈，她也想直视这个问题。
彦一脸都黑了，他目光沉沉，不知是为了她喊他“哥”那个称呼，还是终于确认了那个事实——
她出国五年，和徐恬一直保持联系，不知何时见了彦爸彦妈。
只有他无意间在经纪人拿给他的MV拍摄流程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才知道她回国。
只有他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竟然笑了笑。
红灯转绿，车辆启动，汇入主干道，继续向前行驶。
姜梨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的这个笑容。
她也不是故意不想见他。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以哥哥吗？
还是以背着彦爸彦妈偷偷进行的她地下的前男友？
姜梨偏头看着他：“抱歉。”
车拐入姜梨小区的所处街道，姜梨听到他自嘲：“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附近拥挤不堪的老式破旧居民楼开始缓缓挤入两人的视线，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的微弱灯光，连路灯也没有开，彦一挺难以置信：“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是很普通的、许许多多人生活的地方。
可能没有很高奢、很繁华。
却是许多人努力维护，汲取小小的爱和养分的地方。
姜梨本来想解释，但想到他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到底也没说什么。
手机响起“叮咚”一声，她看了眼消息，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是妈妈。”
在跟姜梨打听一位女演员。
姜梨微微蹙眉，还是决定帮妈妈旁敲侧击，“我上次见妈妈的时候，她好像挺开心的，说前段时间从娱乐新闻看到，有人拍到你和女友相处的照片。”
“她连对方的资料都会背了，但是好像不敢问你。”
“你要不要跟妈妈沟通一下，妈妈挺关心你的感情状况的。”
……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梨倒是没有想太多，妈妈希望他一切都好，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如果可以的话，也拥有小小的、健康的爱就更好了。
姜梨也是这样想。
她的界线划得多清楚。
但彦一却什么也没有讲。
车辆驶入小区门口，他看起来有些愠怒，解了车锁：“下车吧。”
姜梨心中平静，还是开口：“我的车……”
该怎么办？
如果他要开走，至少要跟她沟通好还车时间。
彦一思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大了一些：“女友？怎么……你要祝福我吗？”
姜梨接话：“如果你们很合适，我当然……”
但她的这句话没有说完，被彦一打断了：“下车。”
车窗外微弱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折出寥落的光影。
聊到这里，姜梨也不打算说车的事了。
她正要下车，又听到彦一开口：“明天妈妈生日，我接你回家吃饭。”
姜梨轻轻摇头：“不用接我，我自己过去就行，正好我走的时候把车开走……”
但她的这句话又没有好好说完整。
因为——
“咔嗒”一声。
彦一又将车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