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沁云一切都慢了下来,包括宋译燃家的网速。

    才刷完套题,想着打局游戏放松下神经,谁知家里网速像被腰砍,苟延残喘的要断不断。

    他拖过桌面末端手机,在群里吱了声:“还在?”

    有人迅速回复:“在呢在呢,小宋快来玩啊!”

    “大神!come on,come on。”

    宋译燃满意地眼看损友们的回复,关了电脑,起身离开转椅。

    而有的人家里直接没了网。

    “妈,怎么没电了?”程枝顶着黑眼圈跑出客厅大叫。

    程爸爸闲情逸致地修花草,听见女儿的喊叫,说:“供电局维修老旧电线,停电一天。”

    “啊?我还要上网课呢!”

    “去外面上呗。”

    程枝撇撇嘴,低落道:“哦。”

    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查询最近的网吧后,程枝规划好路线,换好衣服出发。

    她刚来沁云还不到一个月,顺着导航也差点迷路。在网吧门前停好自行车,程枝背上书包进去。

    网吧内大多是打游戏的男生,程枝在前台刷了身份证,穿过走道找到机子。

    坐下打开电脑,程枝方觉自己处于中心地带,方圆十米无数键盘、鼠标声,以及各种叫骂声。

    忐忑中,她加入网课,翻开笔记本学习。

    四周吵闹蔓延,时断时续的男生不绝于耳。

    网吧一角,随着冉凛一声欢呼,结束了一场大战。周围好几个男生摘下耳麦,同时笑着走向一人身旁。

    “可以啊,大神。”

    “我们通宵一夜都难赢一局,大神一来马上连拿两场。爽!”

    众人欢笑恭维,被夸赞的人唇角轻扯,浅浅笑笑,继续盯着屏幕。

    连开两局游戏的宋译燃只当练练手速,并不在乎输赢。

    他们还站着聊了聊刚刚的战术,不知谁偏头瞧见了程枝的电脑,好笑地拉上好友嘲笑道:“喂,那有个人在网吧上课,哈哈哈。”

    “谁啊?”闻言,众人好奇四处寻觅。

    程枝趴练习本上记记笔记又看看屏幕的,还坐得端正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录课老师顺着网线看到她的上课状态。

    “哈哈哈,还真是,哪个高中的,上的高二数学啊。”

    宋译燃无意并入他们的嘲笑,放松手骨,扭扭脖子时倒是不经意瞥见话题的主角。

    是她。

    自己后座。

    身旁人耻笑不断,还学着程枝小学生标准坐姿在桌面虚空写画。

    宋译燃实在看不下眼,一手肘戳向冉凛腹部,说出的话略带不爽,“损够了啊,你在人家眼里也是异类。”

    大神发话,众人识趣更新话题。

    宋译燃转动转椅,明目张胆地托腮望向中心区域的程枝。

    怎么感觉她总能成为话题中心?

    夏裴京最近一天到晚询问她;文科班的同学知道他后座来了个转校生也向他打探;第一天放学被奶茶店那群朋友注意到她独自骑自行车出来,也在打探她这个新面孔。

    全世界都盯上了他的后桌。

    程枝早窥见角落有群人往她这边指指点点,她偷偷回头看过。

    是昨天和宋译燃一起打球那帮人。原来换校服说的是网吧。看他们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再加上眼袋里的黑眼圈,估计通宵一晚了吧。

    她视线往里移了移,突现那颗熟悉的后脑勺,在专注地打游戏,左手在键盘飞速摁动转换,右手操控鼠标,屏幕画面是程枝看不懂的游戏。

    游戏界面人物的跳动让她想起前几天宋译燃跟她说的第九套人民广播体操。

    她差点又忘记学广播体操!

    眼前的网课没上完,学校的测验卷也没做,还得学广播体操。

    这日子是愈发紧迫了。

    程枝一想到这层,坐得更为端正,全身心贯入学习状态。

    结束网课离开网吧前,程枝看了一眼宋译燃,他精神抖擞区别于旁人萎靡的神色。

    周一晨光照常升起。

    七点早操时间,程枝慢吞吞地下去,特意排在女生组最后,她才自学的体操动作依旧不熟练,没敢站前排。

    第一套动作开始时,后方笑声不停,无奈她后面站了跟班老师,她笔直站定都感到芒刺在背,更别说回头看几眼声源。

    清晨的阳光透光厚重云层散发铂金光芒。

    体操进行到中间阶段,笑声不绝于耳,期间还夹杂男生组打闹推搡。放眼望去,整个操场后排现状有种身处露天大排档的氛围,就差猜拳、刷火锅。

    听着各种乱中带稳的热闹劲头,她反而挺喜欢这种气氛,乱中有序,三五人圈地自萌,在高三超强学习压力下极为罕见,更何况是一中这种顶级高中。

    “小宋转慢点,为师的千年老腰喔!”蔡鸣赫的喊叫声准确传达至程枝双耳。

    小宋同学竟然在跟班老师那里!

    程枝借着伸展动作侧方瞧了眼。

    看到的是:小宋同学拉着数学老师……跳……探戈?

    宋译燃眉开眼笑地拉着蔡鸣赫的手一时拉进一时退远。

    而蔡鸣赫嘴上虽然叫他慢点,但自己动作可是完全没有放慢的意思。

    这个傲娇,平时上课可是笑容都不带的,不知落家里,还是掉办办室了。

    男生组的人也听到老师的呼喊,宁哲野带着谭孜以及其他四人朝他们走去。随后,几人手拉手将两人圈在中间,转动起来,跳起了篝火舞。

    程枝的下巴简直要惊呆了好吧!

    她看到了什么?

    运动场体操音乐不断,音乐覆盖整个沁云一中,程枝却早已停下手中动作,目瞪口呆地“欣赏”群魔乱舞。

    宋译燃见好友们的加入,更肆无忌惮地舞动,欢声笑语间续不停。他被包围在轴心,人群转动间时而被隐没阴影里,时而迎光而上。

    无论他转向何处,程枝目光都能找到他。

    他身上始终散发光源,似乎他就是光。

    在灿烂辉煌的大地上,赛过娇阳,夺得所有视线。

    程枝盯得双目晃神,宋译燃身上追随着的是青春、是阳光、是无尽的自信。是她怎么也努力不来的人生。

    体操音乐在麦克风一声响下戈然而止。

    “喂喂?”

    校领导在主席台中央发话:“同学们,今天早上我们来开个简短的小会。”

    跟班老师首度监管纪律,追赶后排四处飘散人员往排队伍去。

    宋译燃他们停下来转圈,和老师站一起。

    校领导唠叨完也来到了会议主题,“大家也看到跑道修复完毕了,所以,为了缓解大家高压的高三生活呢,我们从今天下午起,恢复跑操。依旧是五点到五点十五分,这十五分钟,老师希望大家能够尽情奔跑在运动场上,你们的青春不应该束之教室,外面的天空很不错,值得大家发掘。”

    早前跑道某段出现严重裂痕,跑操暂停,修缮了几周。

    程枝转来一中时,正巧赶上停跑期,当她听完校领导的发言,眉心凝结。

    领导发言完毕,庞大的队伍开始解散。

    一众人群挤向教学楼,程枝往反方向靠边走几步,退出拥挤人群,想着人少再上去。

    宋译燃不知何时冒出前方,身边又跟了堆不知哪班的同学。

    周末的余温浮沉心里,周一的课程烦闷枯燥。教室里除了教师的拖长尾音,就是风扇转动的机械声。

    周一回校第一节便是数学课。

    程枝胆战心惊地坐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正经样,内心祈祷别再叫她。

    毕竟,真的有认真上课了。

    数学课上到一半,长久的端坐使得程枝腰酸背疼,却也丝毫不敢松懈。

    讲台上,蔡鸣赫正在咆哮,“水会这题?”

    “一个个都哑巴了?”

    场上无一人应答,大多数同学在低头。程枝仰然挺立的脖颈也悄无声息地低下。

    “三分钟了,还没人自告奋勇吗?”蔡鸣赫的眼神停留在第四组的小角落里。像是在提醒着谁。

    程枝眼神余光感知他无声的瞥视,迅速更低头。

    “没人回答是吧。”蔡鸣赫放下教案,双手背负身后,沉吟道:“那行,从今以后开火车回答问题,一组一组轮流答!”

    班上众人倒吸一口气。

    程枝稍稍抬头,瞅见前面圆润的后脑勺在偏头欣赏窗外风景。

    又不认真上课,还去网吧通宵,他这脑袋一天到晚会在想什么呢?

    不过他跟老师的关系好好哦。

    顺着他的视线,她眺望室外盛空之下夏花娇放,蝉翼颤翅。

    “系十七号!”

    端坐一整节课的功力最终破功,程枝难受的神色盯了眼那颗好看的后脑勺。

    程枝站起,磕磕绊绊地回答完。

    窗外知了燥叫加速催眠功效,一班大多数人在托腮硬撑。

    咖啡的香气不知从何而来,老教师停下板书教训年轻人得小心咖啡.因。

    直到下午五点,放学铃声响起后紧接着的是一段激昂嗨动的音乐。

    谭孜当即把书一扔,欢呼一声,“喔!”

    班上同学见终于结束沉闷的课程,也紧随其声叫喊,“喔!喔!”

    宋译燃听着此起披伏的声响,心情蛮不错地跟谭孜戏谑:“怎么带这么多猴子来学校。”

    “他们非要跟来,我也没办法。”谭孜状似无奈。

    下到运动场,级长发话,第一天先跑个五圈意思意思,以后看情况适当增加圈数。

    一刹那间,运动场3D环绕“啊”叫。以往可是跑三圈的,加上如今高温预警频发,天文台一天更新无数次当日最高温,真要五圈下来,多得少人涌进医务室。

    程枝排在女生组最后听完五圈后,抿着嘴唇,眉毛拧紧,手指不知所措地搅拌。

    宋译燃排在男生队稍后的位置,转向和人瞎聊着,眼尖察觉隔壁组程枝纠结的小表情眺望领导。

    有大胆的同学单挑级长:“我们是来读书不是来跑步的。”

    包诚亮友善回复:“我知道,毕竟我教的也不是体育。”

    某个角落的学生吼道:“两圈两圈,买定离手。”

    宋译燃也跟着凑热闹,大大咧咧地嚎道:“包包大人,我是病娇,一圈校医室,两圈急诊室,三圈手术室,你猜跑五圈,我到哪了?”

    宁哲野他们也起哄,“我五分钟一圈的,包包大人你看着办吧。”

    “包包大人没爱了,你以为我们都是博尔特嘛。”某道男生哭唧唧的声音惹得女生也想揍他。

    包诚亮长得矮矮胖胖,模样憨厚老实的,一年四季穿着衬衫,朴实中带有书卷气。他从事教育事业几十年,临到退休被学生安排这么个外号,内心不知欣喜,还是偷笑。

    一想到在学生心里他铁面无私、公正如包拯般的存在;每每听见学生喊他这名,他都得正下脸色,端出副大公无私样。

    殊不知,宋译燃给他取的爱称源自《喜羊羊与灰太狼》里与他相似的淳朴温憨的大象。

    周围领导见学生情绪反应剧烈,就地开个小会,重新决定。

    包诚亮重回主席台,声音憨厚,商量着:“好了好了,同学们,我们先跑三圈,之后做放松运动,十五分准时放学,可以吧?”

    这下学生们的怨气值骤降,乖乖排好队,准备出发。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班级跑过起点线,跑道上个个气喘吁吁的。

    程枝越跑越感到不对劲,肚子似乎在下坠。

    只剩一圈半了,再撑撑。

    撑到结束,程枝无力地扶着附近的运动器械踹气休息。

    她感觉有些不对头。

    放学来到洗手间验证了她的猜测后,她忽然很感谢那些敢于和级长讲条件的人。

    要真跑五圈,她应该会出现在急诊室吧。

    也许这就是出风头和出头的殊异,出头的人总能正面、侧面地无意间拉一把暗地里的人。

    他们的影响无限光辉。

    晚上放学回家,程枝翻箱倒柜地找药品。最后选择一个万能的方法:“妈。”

    程妈妈从客厅进来,“怎么了?”

    “我那瓶治痛经的药呢?”

    “早过期,仍了。”

    没有药,明天的跑操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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