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10
牛车就在这一闪瞬的当儿，猛地向前冲出去。
拉车的青牛像是受了什么可怕的刺激，鼻中喷出白沫，吼叫着撒开四蹄向前奔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刚才被生生甩到路边的大个子巡兵更是瞠目结舌地望着那辆完全失控的牛车。
幸好卫熠一把将他拽开了，要不然，他此刻只怕已是轮下亡魂。
大个子一个翻身爬起来，他看见卫熠跟在疾冲的牛车后，追出几丈一个纵身跳到车辕上，可立刻又被颠了出去。
他身在半空，失去平衡，重重地撞上斜角的坊墙。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牛车狂奔的方向明显是城东的甄家。可中途要经过沂州人口最为稠密的坊市街和玉华街，此时天色尚早，若让发疯的牛车冲进街道，不知多少人要被冲踏而死！
车内，玉京也焦急万分。
她只恨自己没有一身武艺，若是像大舅公那样力能举鼎，一定能控制住青牛！
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在剧烈颠荡的车厢内，要靠死死抓住窗槛才能勉强稳住身体！
青牛拖着车厢疯了似地飞奔，黄铜轮毂撞击着破旧的青砖地面，木质车厢仿佛随时都会四散裂开一般。
谢贞吉带人赶来时，正迎上横冲直撞的牛车，队中老兵尽皆惊呼，哗地便逃开，谢贞吉更是跑得比谁都快。
他一个闪身退到墙边，刚想抚着胸口骂人，却忽听背后马蹄声响，还未及回头，身子一轻，竟被人生拎上马：
“你那匕首呢！”
骤闻此人声音，谢贞吉吓得一哆嗦。
他虽然敢悄咪咪地给卫熠下绊子，可真当面碰上，他怂得比谁都快。
“在！在！”谢贞吉手忙脚乱地摸到腰间剑袋，可马上颠簸，情急之间竟解不下来。
眼看前头青牛就要冲进坊市街的路口，卫熠伸手猛地一拽，谢贞吉整个革带被生生扯断，卫熠看准路边一辆装了半车粮食的辎车，长臂一伸，竟将谢贞吉扔了上去！
谢贞吉像个麻袋般摔在车斗中，眼前顿时金花四绽。他好容易坐起来，耳中听见人群惊呼，不由扭头看去。
只见卫熠单枪匹马追上牛车，赶在车头撞进路口前越过牛头，扭身之时，手中弓箭竟连速击发，十余支箭一支不落，全部射中疯牛面目。
疯牛血流满面，发出惊人的怒吼开始在原地蹦跳，疯狂摆头蹶尾，好似想要将面目上的箭矢甩掉一般。
小斗般的车厢也跟着甩来甩去，里面的人哪里还能稳得住？橙叶惊呼着，一把捞住玉京，紧紧抱着她在车内翻滚。
卫熠一个箭步蹬上车辕，手起刀落，坚硬的牛轭应声而断，可匕首也一并断成两截。他原想斩断牛轭，解脱轿厢，再用匕首挑断牛颈，可没想到匕首不堪一击，后头轿厢猛地与牛脱钩，大力冲击下竟朝路边斜飞出去。
卫熠一颗心猛地提起，他根本不敢有一瞬多想，竟踩着车辕两步冲上轿厢，一把将人拖进怀中，硬生生旱地拔葱一跃而起。
轺车轿厢斜飞而出，像颗流星一般撞上街角坊墙，随着一声巨响，坊墙塌去一片，原地腾起丈许黄尘，轿厢亦四分五裂。
橙叶不敢置信地看着玉京。
方才，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个人像从天而降的凶神，一把抓住了她家姑娘。
他自然是不会救她的。
那一刹那，她的眼前好像都黑了。洪水没顶般的寒意，几乎提前结束她的性命。
可她耳边蓦地听见一声“小橙！”姑娘猛地挣开那人的手，都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飞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就在她已经看到迎面压来的坊墙的那瞬间，电光石火之时，那人将她二人一起拖出了轿厢。
“没事了。没事了。”玉京兀自颤抖着，抱着呆滞的橙叶安抚她。
滚滚黄尘中，唯一没有碎裂的，是被包了黄铜的轮毂，撞落在远处，仍自轮转不停。
时间倒是仿佛停止了，玉京神魂不定地跪坐在地上。
四周迎来劫后余生般的平静，坊市街内，听见巨响的人们都围过来，却也不敢靠近，只远远地从路口探头探脑。
宽阔的大路上墙塌车裂，一片狼藉，青牛满身是血地倒在路中央，头上密密匝匝地扎满了羽箭，有一支贯颅而过，外面只余了一截尾羽。
有幸围观全程的几个人无不啧啧称奇：
“喏喏，就是那个穿蓝布袍的！”
“年纪不大呀，怎地身手那么好！”
“你们不认得他么？他姓卫，燕地来的，祖辈世世代代跟北凉打仗，身手能不好么？”
“前阵子马匪攻城，那个从城楼跳下去一枪挑了匪首的，便是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卫熠，见他走到裂开的车边，踩住木框动手撕下幔帘，转身走到玉京主仆身边。
“用这个围住你家主人。”他将幔帘掷在橙叶怀里，打得橙叶一楞。
她终于从战战兢兢中回过神，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张开幔帘遮住玉京。
卫熠转身走向街市，看热闹的人群见他走过来，忙挤挤攘攘地迎上前，七嘴八舌地赞叹，见他半边衣袖染血，都热情地拉他去前头医馆治伤。
卫熠只得团团一揖致谢，只道：“敢问各位父老，可有车马，借卫义一用。”
“有有！”人群中好几人都争相答复，一人更道：“小郎是取来送那两位女子回去吧？用老汉的车！老汉家是安车，坐着舒适些。”
一位老者说着，已回身去家里取车，不一会儿，赶来一辆马车，果真高大宽敞，装饰华丽，老者道：“老汉家里做租车生意，知州大人都常年租用老汉的车！”
卫熠道了谢，老者驾车缓缓驶近，停在二人身旁，车辆横停，正好挡住路口人群的好奇视线。
老者下车，放下一只绣凳，橙叶忙搀着玉京登车。
街头，大个子巡兵领着本队的募兵气喘吁吁地赶到，卫熠指挥他们将地上已不再动弹的青牛搬上一辆辎车，都安顿好后，才靠近车窗，低声回话：“大人，都装好了。”
玉京一直绷紧的身子这才微微一松，她定了定气息，道声：“回府。”卫熠翻身上马，提缰喝声：“回府！”
老者应声启行，卫熠策马在侧，一队兵丁推起大车，辘辘地沿着坊市街，一路缓缓向东而去。
“他们说是‘回府’，难道方才那小娘子是甄家的？”
围着的人群热闹似没看够，仍聚成一团交头接耳：
“没看清。怕不是吧！甄家年貌相似，又时常出来走动的，只有玉京娘子。方才那个，身材臃肿，不太像啊。”
“没错，方才的小娘子梳的是妇人发式，怎会是玉京娘子？”
“可另外那个颇似玉京娘子的贴身使女，那个叫橙叶的。”
“谁知呢？离得远，她们又一直背着身子，也不曾看得真切。”
众人议论一晌，也没个切实的答案，絮叨一阵便自散了。
此时的西昌门下，甄府带来的家丁们多在混战中受了伤，直到此时才慢慢惨哼哼地爬起身，只有一个名叫甄武的，他是内管家甄福的次子，橙叶的二哥，他虽不知车上的是玉京，却知道妹子也在牛车上，见牛车突然发疯冲出，也忙强忍着受了伤的腿追出去。
可疯牛速度太快，他心知追不上，便扭头抄近道拼命跑回府中搬救兵。
卫熠一行人将至府门时，正见甄福带着府内所剩的几十号家丁，手拿棍棒菜刀，浩浩荡荡地出来去救主。
玉京从挑帘中远远望见，忙敲车板叫停了车。
“小橙你快去截住你爹，告诉他，把人全带回来，在外院厅堂相见。”
橙叶见这架势也唬得一怔，忙下了车迎上去。甄福接着女儿，说了几句话，便忙跟着橙叶来到车前。
因橙叶先简单讲了首尾，甄福一来，先向卫熠大礼拜谢。
卫熠忙下马还礼。他依稀还记得甄福，他是甄府的内院管家，世代在甄家为奴，深得甄士则夫妇的信任。
“既然老家宰赶到，卫义便告辞了。”卫熠拱了个手翻身上马，却听见玉京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小郎君请留步。”
玉京说着，竟已挑开窗帘。
她几次被他走脱，虽然母亲和大哥都不喜卫熠，但她始终觉得，这个卫小郎，是个正直的人。
无论如何，这次她要当面重重感谢他。
卫熠也没想到一向稳重的甄玉京竟会露面说话，猝不及防与她双目相接，下意识便扭开头去。
玉京见他没有就走，这才放下帘道：“还请小郎君与我等同进寒舍，小女子还有事相求。”
她知道若说感谢，卫熠必会推辞，不如说有事求助，他或还会应许。
果然，卫熠在马上犹豫片刻，侧身朝她拱了个手道：“大人有吩咐，卫某自当从命。”说着他提缰驭马退了几步，示意车驾先行。
玉京道声“回吧”，甄福便一挥大手，那边的家丁们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得了信号，便一股脑又往回走。
依旧是浩浩荡荡，毫无次序。
习惯了号令严明的卫熠不由微微蹙眉。
大队入府，马车则停在府外门廊下，橙叶先扶玉京进门，甄福封了车仪，又再三道谢才将车马送走，回头又热情万分地招呼卫熠。
他早注意到卫熠受了伤，半边袖子都被血浸透，方才走回来的空当，已令次子甄武速去请郎中来。
卫熠不想口舌罗唣，便默应了。
此时被甄福带着先到了外院的偏厅，不一会儿，郎中便到，掀开衣服看时，右肩上原有一处箭伤，尚未痊愈，又受重创，皮肉都翻开了。
甄武站在一旁，看那伤口，腿都发软，听见郎中为难道：“伤口里揉了许多沙土，只怕不好处理，小店中麻沸散正好没了……”
“不妨，”卫熠打断他道，“我不需要麻沸散。”
郎中仍是畏畏缩缩的，道：“军爷，伤口里附的细沙，温盐汤泡洗可去，可有些沙砾卡在血肉中，非得用摄子夹出，那疼痛只怕。”
他没说完，瞄着卫熠。
卫熠想了一下，笑：“你怕我吃痛打你么？”
“瞒不过爷，”郎中赔笑道，“小人父亲是辉武军大将魏侯帐下的随军郎中，挨打挨骂，皆是寻常。”
千里之遥，居然也能遇上故人。
卫熠这才扭过头，细细打量了一下郎中。
牛车就在这一闪瞬的当儿，猛地向前冲出去。
拉车的青牛像是受了什么可怕的刺激，鼻中喷出白沫，吼叫着撒开四蹄向前奔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刚才被生生甩到路边的大个子巡兵更是瞠目结舌地望着那辆完全失控的牛车。
幸好卫熠一把将他拽开了，要不然，他此刻只怕已是轮下亡魂。
大个子一个翻身爬起来，他看见卫熠跟在疾冲的牛车后，追出几丈一个纵身跳到车辕上，可立刻又被颠了出去。
他身在半空，失去平衡，重重地撞上斜角的坊墙。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牛车狂奔的方向明显是城东的甄家。可中途要经过沂州人口最为稠密的坊市街和玉华街，此时天色尚早，若让发疯的牛车冲进街道，不知多少人要被冲踏而死！
车内，玉京也焦急万分。
她只恨自己没有一身武艺，若是像大舅公那样力能举鼎，一定能控制住青牛！
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在剧烈颠荡的车厢内，要靠死死抓住窗槛才能勉强稳住身体！
青牛拖着车厢疯了似地飞奔，黄铜轮毂撞击着破旧的青砖地面，木质车厢仿佛随时都会四散裂开一般。
谢贞吉带人赶来时，正迎上横冲直撞的牛车，队中老兵尽皆惊呼，哗地便逃开，谢贞吉更是跑得比谁都快。
他一个闪身退到墙边，刚想抚着胸口骂人，却忽听背后马蹄声响，还未及回头，身子一轻，竟被人生拎上马：
“你那匕首呢！”
骤闻此人声音，谢贞吉吓得一哆嗦。
他虽然敢悄咪咪地给卫熠下绊子，可真当面碰上，他怂得比谁都快。
“在！在！”谢贞吉手忙脚乱地摸到腰间剑袋，可马上颠簸，情急之间竟解不下来。
眼看前头青牛就要冲进坊市街的路口，卫熠伸手猛地一拽，谢贞吉整个革带被生生扯断，卫熠看准路边一辆装了半车粮食的辎车，长臂一伸，竟将谢贞吉扔了上去！
谢贞吉像个麻袋般摔在车斗中，眼前顿时金花四绽。他好容易坐起来，耳中听见人群惊呼，不由扭头看去。
只见卫熠单枪匹马追上牛车，赶在车头撞进路口前越过牛头，扭身之时，手中弓箭竟连速击发，十余支箭一支不落，全部射中疯牛面目。
疯牛血流满面，发出惊人的怒吼开始在原地蹦跳，疯狂摆头蹶尾，好似想要将面目上的箭矢甩掉一般。
小斗般的车厢也跟着甩来甩去，里面的人哪里还能稳得住？橙叶惊呼着，一把捞住玉京，紧紧抱着她在车内翻滚。
卫熠一个箭步蹬上车辕，手起刀落，坚硬的牛轭应声而断，可匕首也一并断成两截。他原想斩断牛轭，解脱轿厢，再用匕首挑断牛颈，可没想到匕首不堪一击，后头轿厢猛地与牛脱钩，大力冲击下竟朝路边斜飞出去。
卫熠一颗心猛地提起，他根本不敢有一瞬多想，竟踩着车辕两步冲上轿厢，一把将人拖进怀中，硬生生旱地拔葱一跃而起。
轺车轿厢斜飞而出，像颗流星一般撞上街角坊墙，随着一声巨响，坊墙塌去一片，原地腾起丈许黄尘，轿厢亦四分五裂。
橙叶不敢置信地看着玉京。
方才，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个人像从天而降的凶神，一把抓住了她家姑娘。
他自然是不会救她的。
那一刹那，她的眼前好像都黑了。洪水没顶般的寒意，几乎提前结束她的性命。
可她耳边蓦地听见一声“小橙！”姑娘猛地挣开那人的手，都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飞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就在她已经看到迎面压来的坊墙的那瞬间，电光石火之时，那人将她二人一起拖出了轿厢。
“没事了。没事了。”玉京兀自颤抖着，抱着呆滞的橙叶安抚她。
滚滚黄尘中，唯一没有碎裂的，是被包了黄铜的轮毂，撞落在远处，仍自轮转不停。
时间倒是仿佛停止了，玉京神魂不定地跪坐在地上。
四周迎来劫后余生般的平静，坊市街内，听见巨响的人们都围过来，却也不敢靠近，只远远地从路口探头探脑。
宽阔的大路上墙塌车裂，一片狼藉，青牛满身是血地倒在路中央，头上密密匝匝地扎满了羽箭，有一支贯颅而过，外面只余了一截尾羽。
有幸围观全程的几个人无不啧啧称奇：
“喏喏，就是那个穿蓝布袍的！”
“年纪不大呀，怎地身手那么好！”
“你们不认得他么？他姓卫，燕地来的，祖辈世世代代跟北凉打仗，身手能不好么？”
“前阵子马匪攻城，那个从城楼跳下去一枪挑了匪首的，便是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卫熠，见他走到裂开的车边，踩住木框动手撕下幔帘，转身走到玉京主仆身边。
“用这个围住你家主人。”他将幔帘掷在橙叶怀里，打得橙叶一楞。
她终于从战战兢兢中回过神，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张开幔帘遮住玉京。
卫熠转身走向街市，看热闹的人群见他走过来，忙挤挤攘攘地迎上前，七嘴八舌地赞叹，见他半边衣袖染血，都热情地拉他去前头医馆治伤。
卫熠只得团团一揖致谢，只道：“敢问各位父老，可有车马，借卫义一用。”
“有有！”人群中好几人都争相答复，一人更道：“小郎是取来送那两位女子回去吧？用老汉的车！老汉家是安车，坐着舒适些。”
一位老者说着，已回身去家里取车，不一会儿，赶来一辆马车，果真高大宽敞，装饰华丽，老者道：“老汉家里做租车生意，知州大人都常年租用老汉的车！”
卫熠道了谢，老者驾车缓缓驶近，停在二人身旁，车辆横停，正好挡住路口人群的好奇视线。
老者下车，放下一只绣凳，橙叶忙搀着玉京登车。
街头，大个子巡兵领着本队的募兵气喘吁吁地赶到，卫熠指挥他们将地上已不再动弹的青牛搬上一辆辎车，都安顿好后，才靠近车窗，低声回话：“大人，都装好了。”
玉京一直绷紧的身子这才微微一松，她定了定气息，道声：“回府。”卫熠翻身上马，提缰喝声：“回府！”
老者应声启行，卫熠策马在侧，一队兵丁推起大车，辘辘地沿着坊市街，一路缓缓向东而去。
“他们说是‘回府’，难道方才那小娘子是甄家的？”
围着的人群热闹似没看够，仍聚成一团交头接耳：
“没看清。怕不是吧！甄家年貌相似，又时常出来走动的，只有玉京娘子。方才那个，身材臃肿，不太像啊。”
“没错，方才的小娘子梳的是妇人发式，怎会是玉京娘子？”
“可另外那个颇似玉京娘子的贴身使女，那个叫橙叶的。”
“谁知呢？离得远，她们又一直背着身子，也不曾看得真切。”
众人议论一晌，也没个切实的答案，絮叨一阵便自散了。
此时的西昌门下，甄府带来的家丁们多在混战中受了伤，直到此时才慢慢惨哼哼地爬起身，只有一个名叫甄武的，他是内管家甄福的次子，橙叶的二哥，他虽不知车上的是玉京，却知道妹子也在牛车上，见牛车突然发疯冲出，也忙强忍着受了伤的腿追出去。
可疯牛速度太快，他心知追不上，便扭头抄近道拼命跑回府中搬救兵。
卫熠一行人将至府门时，正见甄福带着府内所剩的几十号家丁，手拿棍棒菜刀，浩浩荡荡地出来去救主。
玉京从挑帘中远远望见，忙敲车板叫停了车。
“小橙你快去截住你爹，告诉他，把人全带回来，在外院厅堂相见。”
橙叶见这架势也唬得一怔，忙下了车迎上去。甄福接着女儿，说了几句话，便忙跟着橙叶来到车前。
因橙叶先简单讲了首尾，甄福一来，先向卫熠大礼拜谢。
卫熠忙下马还礼。他依稀还记得甄福，他是甄府的内院管家，世代在甄家为奴，深得甄士则夫妇的信任。
“既然老家宰赶到，卫义便告辞了。”卫熠拱了个手翻身上马，却听见玉京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小郎君请留步。”
玉京说着，竟已挑开窗帘。
她几次被他走脱，虽然母亲和大哥都不喜卫熠，但她始终觉得，这个卫小郎，是个正直的人。
无论如何，这次她要当面重重感谢他。
卫熠也没想到一向稳重的甄玉京竟会露面说话，猝不及防与她双目相接，下意识便扭开头去。
玉京见他没有就走，这才放下帘道：“还请小郎君与我等同进寒舍，小女子还有事相求。”
她知道若说感谢，卫熠必会推辞，不如说有事求助，他或还会应许。
果然，卫熠在马上犹豫片刻，侧身朝她拱了个手道：“大人有吩咐，卫某自当从命。”说着他提缰驭马退了几步，示意车驾先行。
玉京道声“回吧”，甄福便一挥大手，那边的家丁们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得了信号，便一股脑又往回走。
依旧是浩浩荡荡，毫无次序。
习惯了号令严明的卫熠不由微微蹙眉。
大队入府，马车则停在府外门廊下，橙叶先扶玉京进门，甄福封了车仪，又再三道谢才将车马送走，回头又热情万分地招呼卫熠。
他早注意到卫熠受了伤，半边袖子都被血浸透，方才走回来的空当，已令次子甄武速去请郎中来。
卫熠不想口舌罗唣，便默应了。
此时被甄福带着先到了外院的偏厅，不一会儿，郎中便到，掀开衣服看时，右肩上原有一处箭伤，尚未痊愈，又受重创，皮肉都翻开了。
甄武站在一旁，看那伤口，腿都发软，听见郎中为难道：“伤口里揉了许多沙土，只怕不好处理，小店中麻沸散正好没了……”
“不妨，”卫熠打断他道，“我不需要麻沸散。”
郎中仍是畏畏缩缩的，道：“军爷，伤口里附的细沙，温盐汤泡洗可去，可有些沙砾卡在血肉中，非得用摄子夹出，那疼痛只怕。”
他没说完，瞄着卫熠。
卫熠想了一下，笑：“你怕我吃痛打你么？”
“瞒不过爷，”郎中赔笑道，“小人父亲是辉武军大将魏侯帐下的随军郎中，挨打挨骂，皆是寻常。”
千里之遥，居然也能遇上故人。
卫熠这才扭过头，细细打量了一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