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上京南门，名朱凤门。
出了朱凤门再往南约四十里，便是南畿都尉府所在。
魏喻一早匆匆出城，赶到南畿都尉府时，魏陌刚刚结束黎明前的巡营，回到府衙准备升堂点卯。
原本南畿都尉府并非魏陌的治所，一个月前，他以明远侯世子领皇命，取兵符来此提调都尉府三万精兵南下剿贼。
如今贼首刘抟缉归，其叛出兵众也依军法，该羁押的羁押，该处置的处置。
三日前，他率凯旋的大军，又浩浩荡荡地回到南畿驻地，准备面见天子复命后，再将兵权交接给原来的都司。
魏喻听见更鼓报了卯正，知道时候不巧，忙拦住要进去禀报的亲卫。
“没什么要紧的事。”他打个手势，悄悄站在角门处听了一阵子。
堂上没有要议论军情的意思，意味着点卯很快便会结束，魏喻轻手轻脚钻出角门，先去了后衙。
后衙已在摆饭，还没等魏喻帮上忙，魏陌便过来了。
“可是家中有事？”他知道魏喻最近一直在给玉京做事，劈头便问。
魏喻摆手叫准备布菜的亲兵下去，这才走前给魏陌行了礼，压低了声音道：“世子爷，咱们的人发现袁胖子的下落了！”
他将袖中的细竹筒双手呈上，可魏陌看了它一眼，并没有接过去。
他端坐在桌后，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架起象牙箸的小玉枕。
“人抓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
“没呢，”魏喻忙道：“发现他的不是亥字营的兄弟，是五姑娘的一个暗卫。偶然经过南门的时候瞧见的，那胖子想混出城门，但见到处都是他的海捕文书和画像，加之城门尉查问极严，又缩回去了。”
最近甄氏故意放出袁映朴因“疯牛案”即将在沂州被斩首示众的消息，想来那袁胖子毕竟舍不下唯一的儿子，想冒险回去救他。
“这事还有谁知道？”魏陌问。
“还没别人知道。”魏喻小心应道。他从小跟魏陌一起长大，世子这么问，就是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意思。
“袁胖子身边有几个江湖剑客守着，想来是王钟秀拨给他的。明着是保护，暗着只怕正是想看看，谁会在这个时侯出现。
“小的想着，咱们府里毕竟还没跟王钟秀撕破脸，若派亥字营去抓人，只怕要提前与王钟秀结仇。”
魏喻嗫嚅着嘴唇，他本来还有句话想说，可还犹豫着没说出口，便被魏陌堵了：
“先不要告诉她。”他道，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连廖祥也不要告诉。”
廖祥是亥字营的统领，听说他近些天跟那个叫卫熠的护卫混得像亲兄弟一般，保不齐要漏出消息。
魏喻低头应了声“是”。
“派2个暗卫盯着袁无涯。但别让王钟秀的人发现。”
魏喻眨眨眼睛，琢磨着这句话。
“盯着袁无涯”，还要“别让王钟秀的人发现”。那就是说，万一王钟秀的人察觉，便要放弃前一个任务。
他偷偷地瞄一眼魏陌。
他自小陪着世子一起长大，太了解他了。世子这样做，绝不是因为更重视王钟秀。
甚至世子结交王钟秀，也是为了玉京娘子。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令王钟秀放过甄玉京。
可这种事，连魏喻都觉得太荒唐。
“世子爷，”魏喻踯踌片刻，还是壮起胆子提醒：“若是日后，玉京娘子知道，咱们明明得了袁无涯的下落，却不肯告诉她，只怕她会……怨恨世子。”
他等了好一会儿，却在沉寂中，听到魏陌说。
“她不是王钟秀的对手。
“我宁可她恨我，也不想她送死。”
一连几天，甄玉京都会在日落前亲自等在西角门处，等廖祥过来回报消息。
她原本也可以派橙叶守在这儿，但她来，便是逼迫廖祥每一天都不得不亲自面对她查问进度的压力。
刑部缉捕的进度是有定规的。
除非是谋逆巨案的逃犯，刑部第一波轰轰烈烈的揖捕，不会超过十天。
因为十日，基本上刚好够将整个上京翻个底朝天。
一旦毫无所获，海捕差班会认为，嫌犯可能已逃至城外，便会沿路发出大量海捕文书，将抓人的压力分散给沿途的所有官府。
“今日，也不曾发现。”廖祥硬着头皮禀报。
几天前，甄玉京拿来几片有浓烈木香气味的布片，交给廖祥，叫他用亥字营豢养的哨犬，在各大城门附近寻找有相似气味的人。
怕的是袁无涯易容后混出城门。
亥字营的哨犬一向伶俐，本来廖祥是有十足把握的。
可那日魏喻突然找到他，交待了一些话，他立刻便不敢使劲了。
每每只是装个样子作罢。
“已经第七日了。”玉京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廖祥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廖统领有何高见？”玉京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廖祥只觉一颗脑袋嗡嗡作响，魏喻敲打他的话言犹在耳：“世子爷就是这么个意思，玉京娘子年纪还小，有时任性也是免不了的。世子一片爱护之心，祥哥自己瞧着办吧。”
“现下外头缉捕势头正猛，只怕那人是不敢冒头的。不若，且等等。待十日过，外头平静些，那人或许就会出来了。”廖祥心虚地分析着，几道冷汗顺着耳根流进脖颈里。
玉京站在门前的石阶顶上，她大概能知道廖祥在回避什么，所以此刻，她还要继续逼迫他。
“只怕，等外头平静了，我们要找的人，也早就趁乱出京了呢。”玉京没有再给廖祥驳话的机会，冷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廖统领能否应允？”
若是往常，廖祥想也不想就会满口应下，可如今……他支支吾吾地点着头：“娘子请吩咐。”
玉京毫不客气地揭穿道：“魏府不想与王钟秀当对头，我自然理解，也不会相强。只希望廖统领自明日起，加派人手，乔装改扮，在北、东、西三门处不停巡行，故意抓几个跟袁无涯外貌相似的人即可。”
廖祥垂着脑袋听完，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只要如此？”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甄玉京。
“不错，如此便好。”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说完便拂袖而去。
廖祥对着拼花的墁石地面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要他围扰北、东、西三门，特意空出南门，所以……她在要把袁无涯驱赶到南门？
“小橙，你去看看卫熠在不在，在的话叫他即刻到这里来见我。”
心中满是失望，玉京行路如飞，橙叶几乎一路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姑娘，”橙叶犹豫地看看天色，夜暮四合，过不了一会儿，二门都要关闭了。
“这个时候叫他，只怕不妥，不若明日……”
她话未说完，便见玉京猛地驻步回眸。橙叶蓦地打了个激灵，忙道：“奴婢这便去。”
“我在垂花庭等着。”玉京波澜不惊地说。
橙叶忙回声“是”，匆匆朝外院的方向跑去。
玉京强压住翻腾的心绪，定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举步折返，朝垂花庭的方向走去。
其实前世魏陌也是如此。
他口口声声钟情于她，却从未试图理解过她。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放弃复仇，王钟秀便会放过甄氏，从此岁月静好，和睦共处。
正是因为他不相信王钟秀的恶，才会毫无防备地一脚踏进对方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里。
眼前掠过漆黑雨夜中的刺目血泊。玉京不由闭了闭眼。
今生的魏陌，看来也是不会帮她的了。
但她理解。
明远侯府五世军侯，对天子忠心耿耿，自然不能与天子最信任的御封国师为敌。
她并未打算强拉魏侯下水。便是前世她最孤立无助的时候，所想到的也只是拉拢毫无背景的卫熠，并不曾打过魏陌的主意。
再说，明远侯府中立在朝，引而不发，才能令天子忌惮。真的下场打擂，亦未必有用。
“姑、姑娘，”橙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卫小郎还没回呢！奴婢已告诉了卫远，叫他大哥回来便过来见姑娘。”
玉京点了点头。
她拈起石凳上的一片花瓣，丢进水中，望着它打着旋儿，被急流冲走。
橙叶走近，将怀中的金银粉绘花的软纱披帛给她搭在肩上。
“凉气下来了，姑娘仔细着凉。”
玉京握了握她的手，像在为刚才瞪她那一眼致歉。橙叶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姑娘是要让卫小郎去抓袁胖子么？”橙叶想了想，还是问：“上回姑娘不是说，怕折了他，故意给他派了别的事做？”
玉京只是垂眸望着微微打着旋儿的流水。
她确实怕折了卫熠，故意让他去罗欢所谓的“信物预埋之所”，寻找袁无涯当初送给刘抟的“信物法器”。
“王钟秀虽在朝堂与袁无涯划清界限，但私底下，他还是拨给了袁无涯4名江湖高手，明着说是保护他，实际上，许诺只要他能杀了我，便会保他阖族平安。”
橙叶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怒地瞪大了眼。
“他们竟敢……？！”
“但事实上，王钟秀也知道我躲在府中，又有亥字营保护，袁无涯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他真正的目标是卫熠。”
“……？！”
“他的人在梅山袭击过我，但被卫熠挡了。以他的耳目灵通，应该早就听说，我找了个绝世高手做护卫。所以他要杀我，必须先除去我的臂膀。
“这次他以袁无涯为饵，就是为了钓出卫熠，在偏僻处用江湖高手追杀他。”
“那您为什么……”还要让卫小郎去送死？
“本来，我还有一张底牌。”玉京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不想这么早入局的。”
本来，她想用亥字营抓住袁无涯，再告诉他，他除了要失去儿子和女儿外，被他藏起来的几房妻妾，也已在她手中。
她要拿她们换他手中王钟秀的把柄。
可现在，魏陌不肯帮忙，她只能冒险让卫熠去收袁无涯。但她要保卫熠的命，只能拿出这几房妻妾为质。
“那姑娘……”
一旁的橙叶正想问是什么底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声。
她忙提裙奔到桥上，竟看见几簇明晃晃的火把朝着垂花庭而来。
出了朱凤门再往南约四十里，便是南畿都尉府所在。
魏喻一早匆匆出城，赶到南畿都尉府时，魏陌刚刚结束黎明前的巡营，回到府衙准备升堂点卯。
原本南畿都尉府并非魏陌的治所，一个月前，他以明远侯世子领皇命，取兵符来此提调都尉府三万精兵南下剿贼。
如今贼首刘抟缉归，其叛出兵众也依军法，该羁押的羁押，该处置的处置。
三日前，他率凯旋的大军，又浩浩荡荡地回到南畿驻地，准备面见天子复命后，再将兵权交接给原来的都司。
魏喻听见更鼓报了卯正，知道时候不巧，忙拦住要进去禀报的亲卫。
“没什么要紧的事。”他打个手势，悄悄站在角门处听了一阵子。
堂上没有要议论军情的意思，意味着点卯很快便会结束，魏喻轻手轻脚钻出角门，先去了后衙。
后衙已在摆饭，还没等魏喻帮上忙，魏陌便过来了。
“可是家中有事？”他知道魏喻最近一直在给玉京做事，劈头便问。
魏喻摆手叫准备布菜的亲兵下去，这才走前给魏陌行了礼，压低了声音道：“世子爷，咱们的人发现袁胖子的下落了！”
他将袖中的细竹筒双手呈上，可魏陌看了它一眼，并没有接过去。
他端坐在桌后，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架起象牙箸的小玉枕。
“人抓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
“没呢，”魏喻忙道：“发现他的不是亥字营的兄弟，是五姑娘的一个暗卫。偶然经过南门的时候瞧见的，那胖子想混出城门，但见到处都是他的海捕文书和画像，加之城门尉查问极严，又缩回去了。”
最近甄氏故意放出袁映朴因“疯牛案”即将在沂州被斩首示众的消息，想来那袁胖子毕竟舍不下唯一的儿子，想冒险回去救他。
“这事还有谁知道？”魏陌问。
“还没别人知道。”魏喻小心应道。他从小跟魏陌一起长大，世子这么问，就是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意思。
“袁胖子身边有几个江湖剑客守着，想来是王钟秀拨给他的。明着是保护，暗着只怕正是想看看，谁会在这个时侯出现。
“小的想着，咱们府里毕竟还没跟王钟秀撕破脸，若派亥字营去抓人，只怕要提前与王钟秀结仇。”
魏喻嗫嚅着嘴唇，他本来还有句话想说，可还犹豫着没说出口，便被魏陌堵了：
“先不要告诉她。”他道，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连廖祥也不要告诉。”
廖祥是亥字营的统领，听说他近些天跟那个叫卫熠的护卫混得像亲兄弟一般，保不齐要漏出消息。
魏喻低头应了声“是”。
“派2个暗卫盯着袁无涯。但别让王钟秀的人发现。”
魏喻眨眨眼睛，琢磨着这句话。
“盯着袁无涯”，还要“别让王钟秀的人发现”。那就是说，万一王钟秀的人察觉，便要放弃前一个任务。
他偷偷地瞄一眼魏陌。
他自小陪着世子一起长大，太了解他了。世子这样做，绝不是因为更重视王钟秀。
甚至世子结交王钟秀，也是为了玉京娘子。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影响，令王钟秀放过甄玉京。
可这种事，连魏喻都觉得太荒唐。
“世子爷，”魏喻踯踌片刻，还是壮起胆子提醒：“若是日后，玉京娘子知道，咱们明明得了袁无涯的下落，却不肯告诉她，只怕她会……怨恨世子。”
他等了好一会儿，却在沉寂中，听到魏陌说。
“她不是王钟秀的对手。
“我宁可她恨我，也不想她送死。”
一连几天，甄玉京都会在日落前亲自等在西角门处，等廖祥过来回报消息。
她原本也可以派橙叶守在这儿，但她来，便是逼迫廖祥每一天都不得不亲自面对她查问进度的压力。
刑部缉捕的进度是有定规的。
除非是谋逆巨案的逃犯，刑部第一波轰轰烈烈的揖捕，不会超过十天。
因为十日，基本上刚好够将整个上京翻个底朝天。
一旦毫无所获，海捕差班会认为，嫌犯可能已逃至城外，便会沿路发出大量海捕文书，将抓人的压力分散给沿途的所有官府。
“今日，也不曾发现。”廖祥硬着头皮禀报。
几天前，甄玉京拿来几片有浓烈木香气味的布片，交给廖祥，叫他用亥字营豢养的哨犬，在各大城门附近寻找有相似气味的人。
怕的是袁无涯易容后混出城门。
亥字营的哨犬一向伶俐，本来廖祥是有十足把握的。
可那日魏喻突然找到他，交待了一些话，他立刻便不敢使劲了。
每每只是装个样子作罢。
“已经第七日了。”玉京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廖祥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廖统领有何高见？”玉京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廖祥只觉一颗脑袋嗡嗡作响，魏喻敲打他的话言犹在耳：“世子爷就是这么个意思，玉京娘子年纪还小，有时任性也是免不了的。世子一片爱护之心，祥哥自己瞧着办吧。”
“现下外头缉捕势头正猛，只怕那人是不敢冒头的。不若，且等等。待十日过，外头平静些，那人或许就会出来了。”廖祥心虚地分析着，几道冷汗顺着耳根流进脖颈里。
玉京站在门前的石阶顶上，她大概能知道廖祥在回避什么，所以此刻，她还要继续逼迫他。
“只怕，等外头平静了，我们要找的人，也早就趁乱出京了呢。”玉京没有再给廖祥驳话的机会，冷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廖统领能否应允？”
若是往常，廖祥想也不想就会满口应下，可如今……他支支吾吾地点着头：“娘子请吩咐。”
玉京毫不客气地揭穿道：“魏府不想与王钟秀当对头，我自然理解，也不会相强。只希望廖统领自明日起，加派人手，乔装改扮，在北、东、西三门处不停巡行，故意抓几个跟袁无涯外貌相似的人即可。”
廖祥垂着脑袋听完，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只要如此？”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甄玉京。
“不错，如此便好。”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说完便拂袖而去。
廖祥对着拼花的墁石地面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要他围扰北、东、西三门，特意空出南门，所以……她在要把袁无涯驱赶到南门？
“小橙，你去看看卫熠在不在，在的话叫他即刻到这里来见我。”
心中满是失望，玉京行路如飞，橙叶几乎一路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姑娘，”橙叶犹豫地看看天色，夜暮四合，过不了一会儿，二门都要关闭了。
“这个时候叫他，只怕不妥，不若明日……”
她话未说完，便见玉京猛地驻步回眸。橙叶蓦地打了个激灵，忙道：“奴婢这便去。”
“我在垂花庭等着。”玉京波澜不惊地说。
橙叶忙回声“是”，匆匆朝外院的方向跑去。
玉京强压住翻腾的心绪，定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举步折返，朝垂花庭的方向走去。
其实前世魏陌也是如此。
他口口声声钟情于她，却从未试图理解过她。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放弃复仇，王钟秀便会放过甄氏，从此岁月静好，和睦共处。
正是因为他不相信王钟秀的恶，才会毫无防备地一脚踏进对方精心为他准备的陷阱里。
眼前掠过漆黑雨夜中的刺目血泊。玉京不由闭了闭眼。
今生的魏陌，看来也是不会帮她的了。
但她理解。
明远侯府五世军侯，对天子忠心耿耿，自然不能与天子最信任的御封国师为敌。
她并未打算强拉魏侯下水。便是前世她最孤立无助的时候，所想到的也只是拉拢毫无背景的卫熠，并不曾打过魏陌的主意。
再说，明远侯府中立在朝，引而不发，才能令天子忌惮。真的下场打擂，亦未必有用。
“姑、姑娘，”橙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卫小郎还没回呢！奴婢已告诉了卫远，叫他大哥回来便过来见姑娘。”
玉京点了点头。
她拈起石凳上的一片花瓣，丢进水中，望着它打着旋儿，被急流冲走。
橙叶走近，将怀中的金银粉绘花的软纱披帛给她搭在肩上。
“凉气下来了，姑娘仔细着凉。”
玉京握了握她的手，像在为刚才瞪她那一眼致歉。橙叶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姑娘是要让卫小郎去抓袁胖子么？”橙叶想了想，还是问：“上回姑娘不是说，怕折了他，故意给他派了别的事做？”
玉京只是垂眸望着微微打着旋儿的流水。
她确实怕折了卫熠，故意让他去罗欢所谓的“信物预埋之所”，寻找袁无涯当初送给刘抟的“信物法器”。
“王钟秀虽在朝堂与袁无涯划清界限，但私底下，他还是拨给了袁无涯4名江湖高手，明着说是保护他，实际上，许诺只要他能杀了我，便会保他阖族平安。”
橙叶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怒地瞪大了眼。
“他们竟敢……？！”
“但事实上，王钟秀也知道我躲在府中，又有亥字营保护，袁无涯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他真正的目标是卫熠。”
“……？！”
“他的人在梅山袭击过我，但被卫熠挡了。以他的耳目灵通，应该早就听说，我找了个绝世高手做护卫。所以他要杀我，必须先除去我的臂膀。
“这次他以袁无涯为饵，就是为了钓出卫熠，在偏僻处用江湖高手追杀他。”
“那您为什么……”还要让卫小郎去送死？
“本来，我还有一张底牌。”玉京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不想这么早入局的。”
本来，她想用亥字营抓住袁无涯，再告诉他，他除了要失去儿子和女儿外，被他藏起来的几房妻妾，也已在她手中。
她要拿她们换他手中王钟秀的把柄。
可现在，魏陌不肯帮忙，她只能冒险让卫熠去收袁无涯。但她要保卫熠的命，只能拿出这几房妻妾为质。
“那姑娘……”
一旁的橙叶正想问是什么底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声。
她忙提裙奔到桥上，竟看见几簇明晃晃的火把朝着垂花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