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闹市上,街头的一散评说书先生正被一位红衣少年一剑劈坏了案几,吓得周遭围观之人抱头乱窜,那先生直接也从椅上翻了下去。

    这小少年生得极为肆意跋扈,一个跃身便冲到他面前,拔下剑直逼面上,斥道:“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少主这便送你去阎王殿与那魔头相会!”

    散野先生连滚带爬地喊着:“不说了不说了,小少爷饶命……”

    这少年岂会轻易放过他,剑直下脖颈,道:“说!谁人派你在此大放厥词,妖言惑众的!”

    “这……这……我也不知是谁呀……”

    “本少主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刚落,便见从上方又翻下来一人,少年月白长衫随风而至,眉眼干净清爽,他手中长剑直挑上红衣少年的佩剑。

    说书人一看,赶紧起身躲在了白衫少年的身后,嚷嚷道:“故里小仙君救命啊,这这人太不讲道理了!”

    如今再过几日便是仙门拔英会,作为东道主故里第五家,派下山来安顿来自九州的各路修士的门人之二,余济与陆柳,二人在一个茶馆听书听得一肚子火拂袖出门后,便见前方有人急匆匆跑嚷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余济匆忙赶过去,刚好赶到挑了那红衣少年的剑。

    红衣少年一看来人,面色更差了,冷言道,“给我让开。”

    余济挑眉,“这可是我故里长安的地盘儿,堂堂修士,竟然将剑指向一介平民百姓,这是何理!”

    “你让是不让。”

    “不让!”

    “找死!”红衣少年说完,剑锋直奔余济而去,余济怎会是那示弱之人,当即举剑还击,两把长剑交锋,剑花四射,人群又退了大半,给二人腾出老大的位置,单害怕被殃及。

    陆柳赶过来时,一瞧二人这架势,赶紧出剑,使大力将二人断开,道:“都是仙门中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余济被陆柳按着了手臂,急道,“是他先动手的。”

    红衣少年面露不屑,“故里第五家,瞧着衣上的云松,应是伯仪大人的弟子,外传伯仪大人管教甚严,教风端正,堪称仙门各世家楷模,手下弟子更是人中翘楚、谦和有礼,今日看来,也并非是传闻那般全然如是!”

    余济心里骂了这人好几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妄论我家大人。嘴上却也只是“呦呵”一声,拨开陆柳,道,“非也!大人常言,何者以何等之待也!兄台你如此无礼,我等何须以礼相待?”

    红衣少年哪里受过这等气,脸快红成了柿子,指着余济咬牙切齿,却是只蹦出来“四”个字:“你……你住口!”

    话音刚落,便又有几个红衣修士跑了过来,将那红衣少年护在中央,施礼道:“少宗主……”

    陆柳一听,这才细瞧那人打扮。自古仙门中崇着红衫的只有两门,一是夏城孙氏,二是在红衫外好加一层透亮白纱、但却早已被灭门的锦官古氏。那孙氏以榆树梅奉为族徽,而这几人腰间的宫牌上刻的图腾,不正是那榆树梅吗?

    陆柳赶紧将余济拉了回来,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夏城的齐少宗主,方才我与同门多有误会,还望齐少宗主莫要见怪。”

    齐仕恶狠狠地瞪了余济一眼,本欲说什么,但却扫见一看形势不对欲要逃跑的说书人,便快速跳起一个飞身翻跃挡住了他的去路,又是一剑指向说书人脖子,道:“说,究竟是谁!”

    说书人顿感一阵凉意从颈上扩散,急得额上大汗直下,不断求饶:“小少爷饶命啊……故里小仙君们救命啊……”

    “你……”余济又打算出手教训教训这个颇有几分“恶名”在外的少宗主,却被陆柳先一步拽住了胳膊。只见他朝着那说书人道,“齐少宗主乃仙门中人,定不会乱杀无辜,先生你可是隐瞒了什么?”

    那说书人快抖成了骰子,哭丧着调子,“这……这又得从何说起呀……”

    陆柳继续道:“不急,你慢慢说,齐少宗主并非不断是非善恶之人,你且将他想知道的,问你的话告知于他,他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这……这……”那说书的闻言,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那脾气明显不太好,但却能断他生死的齐仕……

    “说!”

    齐仕一声大喊,吓得周遭侧耳的人都抖了三抖,那说书人更是差点儿尿了裤子,瑟瑟道,“就……就昨夜啊……有,有人敲门,小人出去后便……便只见到一本话本,还有……还有十两纹银,小人连夜看了那话本上的故事,觉得还不错,这才……才,才照着那话本上的,在这摊子上说上一说……啊……对了……那话本,在……在这里……”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册卷书出来,递给了齐仕道,“这……这便是那话本……”

    齐仕接了过去,寥寥翻了几页,面色更为难看了。他蹙眉将话本收到了怀里,威胁道:“这个话本上所言的东西若是让本少主再从你嘴里听到,你便下地府去给那魔头讲故事吧。”

    言罢,他收了剑,丢给余济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其他的门人扬长而去。

    余济毫不在意地回了他一个鬼脸,颇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潜质。他上前扶起那说书人,问道:“你说你惹他干嘛,你说他什么了?”

    “故里小仙君明鉴呐,我都不认得他,何以说他什么……”

    “那那话本儿怎么一回事?”

    “这……这话本我也是昨夜才得到的,就讲了那几年前伏魔之战的事儿……”

    伏魔之战?余济和陆柳闻言心中一惊,相视而望,莫不是……

    “可是还有太阿正剑?”余济道。方才他与陆柳在一茶肆喝茶,便听到那坐馆先生在讲评此事,说什么太阿正剑诛杀古九千后,便与古九千的尸身一同消失了。这不纯属造谣生事,胡言乱语吗?

    余济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当下便放下茶水与那坐馆先生理论起来。

    “太阿正剑,乃仙门百家创派始祖的贴身佩剑,曾斩杀上万邪祟,创派始祖策轩大人身故前,将佩剑太阿震于赤卢塔上,用以镇守塔下不可除的几只邪祟,他区区一个古九千,怎配让仙门世家请出神剑太阿……”

    “余济。”陆柳出声制止,眸中清亮,对着那说书人道,“神剑太阿上百年来,自用来镇守赤卢塔后,便再未入世出鞘。说书先生口说之伏魔内幕如此详尽,敢问先生,又是从何处知晓这些的?”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这世间万物,信则是,不信则不是。”

    余济对着茶楼内另外几波人道:“瞧见没,说不出出处,还敢大放厥词,大家休要听他胡说!”

    坐馆先生也不生气,捋了捋小胡子,又道:“七年前风光恣意年少成名的古九千尚且能被妖邪蒙蔽自食恶果,尔等既是仙门中人,肯定自有定断。老夫是说书,你们是听客,这信与不信,在于个人,何以怪罪到我这老匹夫的头上?”

    “你……”余济刚欲继续辩解,却被陆柳示意闭上了嘴。

    有一紫衣金冠、面色俊朗的修士笑了起来,道,“你这说书人还真是满口胡话,这太阿正剑乃各大仙门奉供摩拜的神剑至宝,又有镇塔之效。若真如你所言,这神剑丢失七年之久,那这赤卢塔下那邪祟,不早就全跑光了?这朗朗乾坤道,不得早就生灵涂炭,暗无天日了?”

    听此一言,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范范点头……

    又有人道:“亏我还觉得你这说书人故事讲得清晰生动,闹了半天,竟也是扑风捉影,添油加醋,跟其他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就是,说的什么胡话。你这馆子还是赶紧关了吧。”

    “走走走,陆柳,这人满口胡揪,我们不听也罢。”余济忿恨地瞪了一眼那个没什么表示的说书人,拉起陆柳就走了出去。

    可谁曾想,这大街闹市中的说书人,也说开了。

    只听眼前说书人连连诉苦,“正是,刚说到那太阿正剑丢失,古九千尸身消失之内幕,实乃其上演的一出釜底抽薪之计……”

    “什么?”余济闻言,大吃一惊,“你意思古九千未死?”

    还真是造谣生事,滑天下之大稽!

    陆柳的眸子都跟着颤了好几下,心中骇然不已,沉寂了半晌才对着那说书人道:“难怪他那么生气,这些胡话以后休得再胡说!不然下次谁也救不了你。”

    说书的连忙点头,“自是不敢了,自是不敢了……”

    “此事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方才在那茶馆中……”

    陆柳打断余济的话,道:“你现在就去灵信一封告知大人,然后召集其他弟子去别家说书处看看,我去方才那个茶馆走一趟。”

    “好。”

    一直目送二人离开后,说书人这才可怜兮兮地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摊位。路过的人指指点点,但也没个上去帮忙的,纷纷当作一场热闹来看,他踢了踢散成架儿的残桌,自嘲着,“这十两银子收的,差点儿连小命都没了哟……”

    不知是谁,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说书人回头,连是男是女都没分得清,只看到了一个纤瘦懒散的背影随着一串儿话音消失在了闹集的人群中。

    他道,“天下哪有什么掉馅饼儿的事儿,你这小老儿,是做了别人的棋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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